断桥
谈起西湖之盛，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断桥。那是二00五年的五月，学校放五一长假，我参加了旅行社组织的一个团队，五日这一天我们来到了杭州西湖。俗话讲，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这一天细雨迷蒙，游客撑着各色布伞徜徉于湖边的大堤上，体会着霏霏细雨中的湖光山色。我随同团队乘坐油船，泛舟西湖。细雨中的西湖，远山如烟，薄雾朦胧，岸边杨柳摇曳，湖中碧波荡漾。尽管游客攘攘，但雨中的西湖显得宁静多了。我宁神静气的观赏着雨中西湖风情万种的旖旎风光，心无旁骛地细细体味着雨中西湖的风采神韵以及从中传达出来的精神气质，并在记忆中筛选着有关西湖的文人掌故和诗意传说。然而，远处的苏堤和断桥隐隐在前，那流传了近千年的，至今令人欷戯嗟叹的许仙与白娘子，撑着油布伞在断桥相遇相识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那一刻，也是霏霏细雨，柳浪闻莺。在断桥上，白娘子情意款款、欲说还休；许仙则唯唯诺诺、腼腆羞怯；小青旁敲侧击、穿针引线。机缘巧合，才子佳人相识于断桥；造化弄人，人仙伴侣绝于断桥。断桥无语，目睹了世事沧桑，阅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断桥不断，只是白娘子与许仙在此的一段悲喜情缘令人肠断。
断桥位于白堤东端，据说，早在唐朝就已建成，张祜诗《题杭州孤山寺》中有：
断桥荒藓涩，
空院落花深。
关于断桥有多种说法。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大雪初霁，登宝石山朝南俯瞰，雪中白堤如银链，日出映照，断桥向日，桥面积雪融化，露出褐色的桥面裂痕，仿佛长长的白链，到此中断。当然更富于诗意的说法，是因为许仙和白娘子之间的一段姻缘断绝于此，故名断桥。断桥享誉天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白蛇传》中几段重要故事情节都发生在这里。白蛇与许仙的邂逅，据说是有一段宿缘，前世宿缘强调了人间的作为，都是在宿命中进行的。
白娘子原本是四川峨嵋修行的一条小白蛇，不幸，一天被老人抓住了，差一点遭到杀身之祸，侥幸被一个牧童遇见，牧童见小蛇可怜，向老人苦苦哀求，老人才将这只小白蛇放生。放生后的小白蛇在峨嵋经过一千七百年的修炼，终于化做人形。她知恩图报，一定要报答当年的救命恩人，经观音指点，来到杭州西湖寻找前世救命恩人。
白素贞和小青结伴而行，来到西湖，白素贞巧施法力，一场大雨，使她们在船中和许仙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却不知应该怎样表白，她究竟是如何表白的呢？这是一个悬案，白素贞不可能像现代的年轻人那样表达爱情，直截了当地对许仙说“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听起来是多么明白透彻、干脆利索，然而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古人对爱的表达是非常含蓄的，这不仅仅是一种观念，更是一种修养，往往在庄重典雅中富于诗情画意，含蓄稳健中意味深长，让感情有一个成长过程。决不像现代的青年男女，那简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什么“纤夫的爱”“迟来的爱”“糊涂的爱”，更为甚者，在一首歌曲中唱道“爱个翻江倒海，爱个天崩地裂，爱个死去活来……”“爱”这个在汉字中表情达意的普通字眼，在现代青年的口中，一下子变成了大贏家、暴发户，它的承载量一下子超重了不少。那么我们来看看白素贞到底是如何表达她对许仙的爱慕之意的？从剧情的发展中得知，她们以借伞来定亲，小青从中穿针引线，白素贞以身相许，嫁给了许仙。婚后的日子甜蜜幸福，也很平静。
只是好景不长，一天，杭州城来了一个法名法海的和尚，打着降妖除怪、替天行道的幌子走街串巷，他一遇见许仙就道破天机，说什么白素贞是蛇精，许仙将有灭顶之灾，许仙对此将信将疑。法海巧设诡计，安排许仙在端午蒙骗白素贞，让她将雄黄酒喝下，以致白素贞显出原形，结果将许仙吓死。也多亏白素贞费尽千辛万苦，从天庭盗来仙草，救活了许仙。但法海并不死心，又将许仙骗到金山寺软禁起来，白素贞与小青寻到金山寺索夫，与法海斗法，结果弄到最后水漫金山寺，伤害了许多生灵。那么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承担？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一段人妖恋本是无可厚非的，用鲁迅的话讲，“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更何况人家白蛇是怀着知恩图报的心理托身许仙的，并非要残害生灵，虽为蛇妖，但魔性已因修炼而根除殆尽，归于良善的义妖，所以民间有个版本叫《义妖传》。恰恰相反，那个打着拯救生灵幌子的法海被民间说成是妖僧，如果没有他从中滋事，祸端横生，就不会有巨万生灵饱受水患之苦。鲁迅先生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有一段话说得好，“听说，后来玉皇大帝也责怪法海多事，以致荼毒生灵，想要拿他查办”，这就是说水漫金山一案应该由法海来负责。
白蛇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白蛇也成了我们民族文化中饱含魅力的一个意象，白蛇化为美女，这本身是我们民族赋予了它传奇而又美妙的色彩，白蛇成了美的精魂。再看文学赋予了她怎样的品格？蛇以白为色，取义贞纯洁净，又名白素贞，可见她身上的妖气和魔性已退尽，残暴可怖的成分已完全消失，从她的禀性中传达出来的是纯真善良，以及对爱情的执著和坚定。这个故事也折射出了那个时代青年男女对爱情自由、婚姻自主的渴望。
《白蛇传》故事结局是一个悲剧，白蛇娘娘被法海禅师镇压在雷峰塔下，理由是她触犯了天条，是因为水漫金山，还是因为白素贞动了凡心？就不得而知。真理永远掌握在强者的手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雷峰塔镇压白娘子，显示了男性社会力量的强大。
雷峰塔倒掉了，“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后来我长大了，到杭州，看见这破烂不堪的塔，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我看看书，说杭州人又叫这塔作保叔塔，其实应该写作保俶塔，是钱王的儿子造的。那么，里面当然没有白蛇娘娘了”，这是鲁迅先生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的一段话。从历史的角度看，塔建于前，大概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俶所建。传说产生于后，是南宋以后才有的。不过，雷峰塔的倒掉，从中反映出，人们对塔所代表的封建统治秩序发生了怀疑，以及封建时代人生的终极归处遭到质疑。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悲剧，不仅为雷峰塔平添了许多神秘和伤感，也为断桥涂上了一层浓浓的凄美色彩，他们在此相识，后来又在此邂逅，言归于好。正如越剧《白蛇传》中白娘子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断桥不断，只是白娘子与许仙的一段悲喜情缘令人肠断。
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对于今天的人来说，几乎除了凄美悲楚之外，也再找不到多少契合点。特别是今天生活在繁华都市里承受着生活快节奏压抑的年轻人，更是让情感蜕变成了文化快餐和流水方程。所以，许多感情的表达，不缺乏强度，一触电就晕，顷刻之间又醒过来，醒过来就拜拜，缺乏深厚的韵味，所谓“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表达方式太浅显，感情纽带也太脆弱，把男女感情看成了一种文化快餐和流水方程，缺乏对这种感情投入过程的审视和判定，在所谓“时间很紧，光阴催人”的合理借口中，太多地关注了功利和结果，忽略了成长的过程。这样一个故事，给我们的启示是，对于爱情这个人生命题，我们不仅关注这份情感最后能否修成正果，更要关注它的成长过程。中华民族几千年积聚的丰富、浪漫、诚挚、动人的情感受到了空前的挑战，重温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让我们引申出无限的思考。
白素贞，一个神秘的精灵，在千年风霜中脱胎出精美的形体，用天地之精华筑就了一个圣洁的灵魂，穿越了日夜更迭的时空，向茫茫尘世走来，带着春夏秋冬的阳光和细雨，更带着沉淀在心底里的那一份感动，在纷繁复杂的人间，她真诚地行走，始终不忘一份恩情。谁能够凝聚了人世间的美德和智慧，谁能够将如花的美艳和冰洁玉润的心灵结合得如此完美？只有白素贞才贏得了所有人虔诚的钦敬，宿命给予的摧残最终确让她涅槃在天际，留给世间所有善良的人们的，是最深刻的敬意。
白素贞是蛇妖，虽为灵异之物，但她具有凡间女子的温柔善良，勇敢和坚定。因此，灵异世界所有的美，不管是温柔的，敦厚的，妩媚的，还是至情至性的，所有这一切无不是人间的真实写照。但是，所有这些写照，由于有了一个灵异的名分，我们看到的对它的展现就会不同于现实生活了。
鹊桥
说着断桥，我又想到了鹊桥。断桥是一段情缘了断于此，所以叫它断桥。而鹊桥又是为一对青年的相会而搭建。小时候常听长辈们讲关于牛郎与织女的故事。至于喜鹊搭桥的传说才是后来读秦观的词作《鹊桥仙》时，词中有“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之后得知的。牛郎织女的传说始于汉末，在《古诗十九首》中就有“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的描写。诗中借咏牵牛、织女隔河相望却不能相会，暗喻人间青年男女爱情的间阻。到了魏晋时期，这个流传于民间的爱情故事基本趋于完善。唐宋时期，诗人多以歌咏之。杜甫《银河诗》中有“牛女年年渡，何曾风波生”，杜牧《秋夕诗》中有“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其中描写最细腻最深情也最能感染读者的要数宋代词人秦观的词作《鹊桥仙》了。
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有许多版本，最为人们熟知的是：相传牛郎父母早逝，常受兄嫂虐待，只有和一头牛相伴。一天，老牛突然说话了，它对牛郎讲，明天一早你去河边，河里有七个女子洗澡，她们的衣服都放在岸边，其中有一套红衣服你将它藏起来，等那个女子洗完澡找衣服时，你恳求她留下来做你的妻子，她可能会留下来的。第二天一早，牛郎来到河边，果然有七位美丽的女子在河里沐浴，牛郎按老牛的吩咐做了，等女子们洗完澡上岸后，其他六位女子穿上衣服纷纷离去，有一位女子找不到衣服而惊慌失措。牛郎拿出衣服交给这个女子，并恳求她留下来做自己的妻子，这个女子经不住牛郎的恳求，也就答应留下来，她就是织女。婚后，牛郎织女，男耕女织，夫妻二人，相亲相敬，日子过得平静而美满。织女为牛郎生下了一男一女。老牛老了，死了。临死之前，它一再叮嘱牛郎，要把它的皮留下来，到了紧急危难时刻，披着它能逢凶化吉。不久，牛郎织女成亲的事被天庭知道了，玉帝和王母非常生气，令天神下界抓捕织女。天神乘牛郎不在家的时候抓走了织女。等牛郎回到家中，已不见了织女，急忙披了牛皮，用担子担了两个孩子去追赶，眼看就要赶上了，王母娘娘急忙拔下头上的金簪向空一划，一条宽阔无边汹涌澎湃的天河挡住了牛郎的去路，从此，牛郎织女只能泪眼盈盈，隔水相望。天长地久，感动了玉帝和王母，才准许他们在每年的七月七日相会一次。相传，每逢七月七日，人间的喜鹊都要飞上天去，为牛郎织女的会面在银河搭桥。
民俗，农历七月七日是个乞巧节，女子在这一天的晚上摆上瓜果点心来祭拜织女，向织女乞巧，乞求织女的技巧，同时也乞求婚姻上的巧配，所以无数的有情男女，都会在这天晚上的夜深人静时，对着星空祈祷自己的姻缘的美满。牛郎织女的一年一度的七夕相会，被多情儿女们视为爱情的象征，他们的爱情悲剧，在每个中华儿女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到了黄梅戏《天仙配》中，人物的名字发生了变化，故事情节没有大变化，牛郎变成了董永，织女变成了七仙女。说是董永卖身葬父，感动了七仙女，才私自下凡，许身董永。剧中最有深意的一段唱段是：
七仙女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董永 绿水青山带笑颜。
七仙女 随手摘下花一朵，
董永 我与娘子戴发间。
七仙女 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董永 夫妻双双把家还。
七仙女 你耕田来我织布，
董永 我挑水来你浇园。
七仙女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董永 夫妻恩爱苦也甜，
合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对爱的表达是多么的深情啊，不仅有程度之深，也有感情的细腻。现代社会跟《天仙配》时代相比，物质上不知丰富了多少，文明的发达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我们的感情就一定比那时候细致深邃吗？我们的情怀一定就比那时候更宽广更高远吗？也许是我们的时代太繁华，也许是我们的时间太仓促，可能我们有许多感情不缺乏强度，但缺乏富有韵味的表达方式。
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还有许多版本，我不能一一列举。但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流传，都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封建时代的农民，在男耕女织的社会及家庭结构中所形成的社会心理和生活愿望，以及这种心理愿望在受到压抑时所表现出来的苦闷和追求。牛郎织女的神话，是人们以奇妙的幻想形式来表达自己对婚姻自主、互敬互爱的美好爱情生活的追求愿望。牛郎织女的诚挚相待，正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生活中历练出来的一种对真善美的充满期盼的向往和追求的真实写照。
也许，今天的少男少女们，在感情的表达上更自由更开放，不要说银河无法阻隔他们，就是社会道德、法规制度也约束不了他们。可是，他们的感情含金量如何？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在人类历史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人们接受的信息量的不断增大，思维的多元化，以致家庭个人生活方式的多元化，必然带来的是感情结构的多元切点，这就给我们的心灵世界带来了一定的危机。人与人之间、夫妻之间的情感交流有了一种疏离感。重温牛郎织女的故事，让他们对爱情产生一种虚幻而浪漫的憧憬，从而唤起他们珍惜情爱的意念。
有时候不在于这份情感最后能不能成为正果，而在于它的成长的过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情怀是不问结果的，也是不计成败的，不一定要有一个圆满妥帖的结果，他只追问投入，只要他投入了，他会觉得无负于自己的心。这使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黄梅剧《化蝶》。
化蝶
《化蝶》传说是我国最具魅力的口头传承艺术，也是唯一在世界上产生广泛影响的中国民间传说。梁祝故事在民间流传了一千六百多年，可谓家喻户晓，流传深远，被誉为爱情的千古绝唱，有东方《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称。
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东晋末年，是一个士族与平民对立、爱情自由与传统束缚不能并存的时代，不知演出了多少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梁山伯和祝英台也没有例外。东晋末年，浙江上虞县的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个姓祝的员外，他有一个独生女叫祝英台，美丽聪慧，自幼随兄长学习诗文，羡慕蔡文姬、班昭的才学，只恨家中无良师，一心向往杭州访师求学。祝员外拒绝了女儿的请求。祝英台求学心切，扮成买卜者，卜者对祝员外讲，“按卦而断，还是让令爱出门的好”，祝英台的父亲看女儿乔扮男装，一无破绽，也不忍使她失望，只得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祝英台女扮男装，远去杭州求学。途中邂逅了赴杭州求学的会稽（今绍兴）书生梁山伯，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草桥亭上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不一日，二人来到杭州城的万松书院，拜师入学。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梁祝同学三年，情深似海，英台深爱山伯，但山伯却不知她是女子，只念兄弟之情，并没有特别的感受。
第三年，祝英台的父亲思念女儿，催促她回家，英台只得仓促回家，梁祝分手，依依不舍。在十八里相送途中，英台不断借物抚意，暗示爱情，山伯忠厚纯朴，不解其故，英台无奈，谎称家中九妹，品貌与己酷似，愿替山伯做媒，可是梁山伯家贫，未能如期而至，错过良缘。祝英台的父亲将祝英台许配太守之子马文才，美满姻缘，已成泡影，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临别时，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后来梁山伯被朝廷派到奉化担任县令，不久，梁山伯染疾而亡。英台听到山伯噩耗，悲痛欲绝，父母逼迫她出嫁，她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英台在山伯坟前哀恸不已，感动天地，忽然，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一跃进入墓中，墓口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千百年来，梁祝感天动地的爱情一直让人叹息不已，然而，梁祝的悲剧是时代的产物。在男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人们的情感因素被长久地压抑禁锢，形成了一潭死水般的沉积蓄淀。当偶然出了个梁祝的“叛逆”故事，让人们窒息许久的情感有了释放的借喻。同时梁祝的出现符合人们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良好祝愿心态，爱情的花蕊是在说不清的甜蜜与苦涩中，夹杂着淡淡哀怨及无尽缠绵里牵肠挂肚地盛开，人们便用心中的天秤，从人类最美好最真挚的情感中幻化出了梁祝生虽不能同床，死却要同穴；做人不能如愿，化蝶也要双飞的动人情感。说明了正义得不到伸张，美好的愿望遭到破灭，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真实。但是，人们不肯就此罢休，偏偏要把自己的愿望得到圆满的解决，于是在悲剧的结尾，安排了富于浪漫传奇色彩的剧情，以寄托自己的理想。
爱情永远是人民文化生活中永恒的主题，是与中华民族崇尚美德、祈望幸福密不可分的。梁祝化蝶，是那么自由，那么高洁，那么美丽，又出入于花间，给人的美感是欢愉的，轻松的，流动的，清纯而又漂亮的。而且，祝在前边走，梁在后边送，而后祝的等待，梁的懊悔，祝的委屈，梁的嘱托，祝的投墓，一系列的情节本身都符合蝴蝶觅踪寻偶的生活习性，赋予了人们一种忘我的美感享受，成为人们企望纯洁、美丽、深情的寄托。《梁祝》结尾的化蝶，人们赋予了它美丽的幻想，还有如《孔雀东南飞》中的鸳鸯的出现，《窦娥冤》中三桩誓愿的应验，正是给了悲痛之余的观众一个取得斗争胜利理想化的欣慰，并使人们对故事中的坚强灵魂产生出一种敬意，激发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执著追求，以增强必胜信念。
如果我们转换一下角度，找到一个新的切入点来看问题，魏晋是一个重门第讲阀阅的时代，梁祝的结合会遇到重重阻力，最后的结局是在预料之中的。一千多年来，人们对祝英台的父亲和马文才的横刀夺爱是百般指责。可我们仔细想一想，不管梁祝是多么的超凡脱俗，不管他们的爱情多么的感人，在一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在以父为子纲为规则的时代，他们的婚姻都必须符合世俗社会的一切规定和要求。不论是在哪个时代，即便是民主程度相对发达的今天，青年男女的谈婚论嫁，都是一种极其重大的投资行为，甚至可能牵扯到整个家族的气运，这也是一种经济规律。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如果能这样考虑问题，我们就没有必要去苛求祝英台的父亲对女儿的残忍了。想一想，在一个被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中，祝英台的父亲能让唯一的千金女扮男装去读书，已经是非常疼爱的了。当然这种疼爱里面也渗透着一种投资，提高女儿的文化素养，也以便为将来的婚嫁增添砝码。因此，祝英台的父亲的行为在经济上讲，似乎是一种理智和务实。婚姻上的攀附，目的是达到投资少产出大的收效，婚姻的产生，本来不单单是夫妻二人的成果，它会联系到和夫妻双方有关的双方家庭，家庭关系，家庭优势以及家庭的兴衰等等。所以，任何投资都在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婚姻也不例外。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祝英台的父亲的行为不仅理智务实，也有几分合理因素。
然而，梁祝毕竟是一个悲剧，一个以死来妥协，一个是以死来抗争，以致以生命的毁灭来完成对不平人世的最有力最直接的反抗。这就深刻地揭示了远古时候的青年男女对渴求婚姻自主的强烈愿望，这种愿望在与封建婚姻制度的斗争中顽强的体现出来。
化蝶，是我们中华民族永恒的经典和永远的魅力所在。蝴蝶，灵动中尽显华贵，静雅中展露神韵。它是千年以来文人笔下爱情故事幽怨缠绵的化身，有许多完美与不完美的爱情故事，都以蝴蝶作替身，在天地间扩展着这一个个如诗如画的梦境。于是，梁祝以两只蝴蝶的出现来阐释生命之轻，爱情之重。如果没有两只蝴蝶的联翩而起，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人们不愿意目睹悲剧，所以才用蝴蝶来修饰一个不存在的结尾。
化蝶，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用心灵诠释着中国古老的爱情。它们是梁祝柔情的幻化，双飞的蝴蝶，是梁祝的灵魂在娓娓诉说。它们穿越了清风明月，翩然着心灵的慰藉，蝶飞蝶舞间，标榜着生死不渝的恋情，张扬着肉体虽然腐朽，但圣洁精神永恒存在。演绎了一段生死相守的缠绵，翩舞了一回永恒恩爱的悲歌。那浪漫美丽的执著，鲜活出千年的缘分、万世的美谈。
梁祝途中邂逅，诚挚相待，正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生活阅历中锤炼出来的一种对真善美充满期盼向往的真实写照。今天的人们住进了高楼大厦，快节奏的生存压力，也让他们处于虽然能鸡犬相闻，但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尴尬境地。更不用说匆匆的步履，遗忘了人与人之间真诚的问候、深切的关怀和永久的惦念。梁祝是中华民族对待爱情的致死不渝、崇高追求的真实写照。今天的许多人将婚姻家庭当作人生流程的形式，缺乏爱的抚慰，遗留下来的只是婚姻的空壳，更有难耐寂寞者沾花惹草，影响了家庭及社会的安定，与当今构建和谐社会及和谐家庭格格不入，背道而驰，更玷辱了中华民族几千年艰辛努力积累起来的灿烂文明。
一曲梁祝，千古绝唱，潸落了多少悲楚的泪水，溅起了无数凄美的情感激浪，流传千年，为民间社会所津津乐道，顶礼膜拜。它主导过中国民间情感舞台的千年辉煌，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留下了灿烂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