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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刨花

刚入秋,气温就变凉了。天地灰蒙蒙的,像披了一层薄纱。时间也慢了下来,让人辨不清早晨和傍晚的区别。姑父蹲在院门口的磨刀石前,磨那些跟了他一辈子的斧头、凿子、推刨。他从半下午就开始磨,一直磨到傍晚,成心要折腾它们似的。

斧头已经够锋利了,姑父试过,他举起斧子,朝一根锄把粗的树枝砍去,刹那间,树枝断成两截,齐整整的,断口光滑如砥。姑父提斧子的手因用力过猛,有些颤抖。斧头在暮霭笼罩下,寒光闪闪。

但姑父还是不放心,那些工具有好几年没有使用过了,全都生了锈。自从他停做木工那天起,那些工具就被他锁进箱子里,放进床底下,未曾打开。虽然,他经常在梦中看见自己重又操起家伙,帮助邻里亲朋打制风车、桌椅,替别人修房造屋。

那些工具,是姑父的一个精神慰藉。只要一看到它们,他就两眼放光。像一个饥饿到极点的人,突然见到了馒头。经过姑爷费心的打磨,那些尘封的工具重又变得光洁锃亮起来。姑父将它们并排放在院坝边的条石上,像展览出土的文物一样,内心充满肃穆和敬畏。

他试图重新找回作为一个木匠的尊严。

匆匆吃过晚饭,姑父就爬上木楼,取下早就藏好的上等柏木。那几截木料又粗又直,树龄最短也在十年以上。那还是他在多年前,从大山上砍回来搁在阁楼上的。除开他的叔父叔母去世时,取下几截料为他们打了两副棺材外,剩余的就一直被他看守着,没舍得用。那些木料和那些工具一样,都是他心中的最爱,上面刻满了他的人生密码。

如今,他要动用那些珍贵的木料,来打制一件能让自己得意的东西。

月亮升起来,光辉洒落一地,透着梦幻色彩。姑父小心翼翼地将木料放在木马上,用卷尺量好尺寸,用墨斗弹上墨线,再用木头角尺标上记号,开始认真地改料。他的体力已经没有年轻时好了,所以改得很吃力,好似把全身的劲儿都卯足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他皱纹的沟壑往下流,他索性脱掉上衣,赤着膀子干,像在跟自己的生命作抵抗似的,有些顽强,又有些悲壮。但姑父的木工手艺堪称精湛,他到底还是把那些木料改完了。那些木料仿佛也是等着姑父来成就其价值的,都很听他的话,顺着墨线一分为二,不差毫分。姑父改完料,坐在木马上,抽了根烟,心中轻松了许多。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院墙上,像是雕刻上去似的。姑父望了望天穹上的月亮,月色明亮了一些。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他想赶在这个团圆的日子到来之前,完成手里的活路,圆自己一个心愿。

他从木马上立起身,把一块一块的木料放平稳,开始用推刨推料。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站成一个弓箭步。两手平端推刨,十指紧扣刨沿,用力向前推进。动作娴熟,力量均衡。打着卷的刨花,从推刨中飞出,在半空中一跃,弧形坠落地面,形成一个一个“蛋卷”。木板越推越薄,越推越光洁,月光反射下来,能照出人影。

姑父推完一块,再推第二块,推着推着,他就推出了当年做木匠时的豪气来。

姑父的一生堪称悲凉,四岁不到,即死了爹娘,跟着叔父叔母长大。到了入学年龄,因为家穷,读不起书,只好留在家里放牛养羊,帮助叔父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其叔父膝下生有三男两女,加上他,一家人八张嘴,饭吃了上顿没下顿,人人都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眼看生活一天比一天窘迫,其叔母每天又吵又骂,指桑骂槐,句句话都直指姑父。姑父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想尽一切办法,尽量避开叔母,不看她的脸色。甚至,故意错过吃饭时间。大清早就上坡去放牛,直到太阳偏西,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吃饭时,叔母不叫他,也不给他留饭。叔父担心长期这样,姑父的身体会饿垮,闹出人命。每顿饭后,就将自己碗里的饭菜分出一小半,给姑父留着。可当其叔父一转身,其叔母就将留下的饭菜端进房间,藏了起来。姑父的两个堂妹,见其可怜,每天都背着父母,偷偷地递给他两个煮红薯。那两个红薯,成了他活命的惟一食粮。姑父的一张脸,总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夜晚躺在床上,孤寂和屈辱巨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左边还未干,右边又湿透了。她时常在梦中看见亲生父母的样子,他的父母分别牵着他的一只手,领着他正在去往天国的路上。那条路十分漫长,路上遍布碎石,两边野草丛生,冷风呼呼地刮着,催魂似的。可每当姑父受恶梦惊吓醒来时,背心总是冒出一股冷汗。屋外,其叔母又在高声叫骂了。

事情发生在姑父十二岁那年的一个傍晚。他像往常一样,牵着牛朝家走,可就在经过一块水田时,姑父两眼一黑,脑子一晕,双腿瞬间失去知觉,扑面栽倒在水田里。要不是邻村的一个木匠路过时将其救上来,姑父怕是早就归西了。

死过一回的姑父,发誓不再依靠别人活着,立志要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后来,不知是他的诚心打动了那个救他的木匠,还是那个木匠见他可怜,收他做了徒弟。自此,姑父开始了他的木匠生涯。

姑父学木工很刻苦,也很快得到了师傅的信任。刚开始,他只能帮师傅打打下手,诸如砍树,改料,磨斧子等等,但每做一件事情,他都做得认真,不怕苦,不怕累。姑父心里清楚,自己这一生,或许就指望靠做木匠求生存了。木匠师傅非常喜欢姑父,说他聪明,勤快,天生是块做木工的坯子。他对姑父说:只要你死心踏地跟着我,我会将自己的手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姑父把师傅的这句话,深深地铭记在心里。平时,他除了帮师傅打杂,还为师傅料理家务,挑粪,挖苕,犁田,割麦……什么都干,从无怨言。师傅也不亏待他,将之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姑父嘴巴甜,成天左一个师傅,右一个师傅,跟喊亲爹似的,喊得人心里暖融融的,热乎乎的。渐渐地,木匠师傅开始教他做一些简单的家具,诸如凳子、桌子等。姑父一学就会,做出的家具不但让师傅点头,也让做家具的主人满意。

几年过去,姑父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木匠了。师傅也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悉数传予了他。隔三差五,就有人前来请他去做木工。姑父的生活条件,跟过去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能吃饱饭了,兜里还有了钱,在村子里既有身份,又有地位。人人都羡慕起他来,对他刮目相看。

他就是因为做木工,认识我二姑并与我们成为一家人的。

那年,我爷爷请他来家里做风车。做风车比做其它家具耗时,做一架至少也得七、八天时间。我二姑天天给他做饭,端茶倒水。没事的时候,二姑就立在旁边,静静地看他做活儿,像欣赏自己倾慕已久的意中人。他也最喜欢吃我二姑做的饭菜,顿顿吃饭都当着我们一家大小的面,对二姑的厨艺赞不绝口。有几次,二姑炒菜时菜里放多了盐,炒出来的菜又咸又苦,难以下咽。家里人都在埋怨二姑粗心,惟独他帮着二姑说好话,一边说还一边夹起菜朝嘴里送,嚼得津津有味。这样一来,两人相处日久,便互生爱慕之情。那架风车原本七天就能制好的,却偏偏拖了十天才完工。完工那天,我爷爷付工钱给他,他也不要,只是傻傻地盯着我二姑,笑而不语。家里人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摸透了二姑的想法。最终,由我爷爷和他师傅做主,请了一个媒人,促成了这桩婚事。

从此,他以一个木匠的身份,入赘到我们家,成为了我的姑父。

姑父的到来,使我们家弥漫着刨花的味道。我们家侧面靠院墙的地方,有一间空房,那间房原是用来堆杂物用的。但姑父利用农闲时节,砍来竹子,树木,将坍塌的房柱换掉,墙壁也加了固。又挑来新的稻草,将房顶重新翻盖后,改成了属于他个人的木工制作间。一有空,他就去山上砍回树木,码在院坝里,等到木材被太阳晒干,就改成木板,制成成套的桌椅,柜子等。凡邻里乡亲需要家具,就主动到我们家来购买。有条件稍好些的人家,要嫁闺女,会提前来找姑父订做。脸盆、衣柜、饭桌等全套嫁妆做下来,少说也得三、四百元钱。由于姑父做的家具质量好,买主高兴,姑父也高兴。最高兴的,是我二姑和爷爷。二姑高兴,是因为姑父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改善;爷爷高兴,完全是因为姑父成了他的一个荣耀,让他在进出村子时,脊背都是挺直的,脸上容光焕发。

由于订做家具的人多,姑父不得不在夜间赶活。木工间的灯光整夜整夜地亮着,四周静悄悄地,只有姑父锯木料和推刨的声响,在暗夜里水波一样扩散开去,像是木料发出的叹息,唤醒沉寂的午夜。院子里的木料堆里,不时传出一阵蛐蛐的叫声,听上去,怪冷清的。但姑父听不见这种冷清,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了对木料的设计上。他在一个又一个安静的夜晚,创造出了一件又一件木器艺术品。

无数次,姑父推刨的声响,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推开房门,揉揉惺忪的睡眼,站在院坝里撒尿。姑父知道是我,调侃似地说:小子,洪水别把我的木材给冲跑了。我提上裤子,透过栅栏做的墙壁,看到姑父朦胧的身影,在灯光下前移后晃,像演皮影戏似的。他的打趣逗得我睡意全无。我慢慢地走进他的木工间,刨花清香的气息随着夜风扑来,裹满了我的身体,并渗入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使我的血液流动加速。我一屁股坐在雪白的刨花上,像陷进了柔软的棉花里,让我产生无尽的幻想。姑父停下手里正在干的活,蹲下身来,摸摸我的脑袋,从衣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蓝色的烟雾,一圈一圈地升上房顶。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追着灯光,踩在烟圈上,腾云驾雾。姑父问我:想学木匠吗?我教你。我摇摇头,手里玩弄着他那还带着温度的推刨。他从墙壁上取下棉衣外套,披在我身上,说:今晚你就别进屋睡觉了,陪我做木工吧,我给你讲故事。姑父一边推刨,一边给我讲起故事来。他满肚子里藏的都是故事,怎么讲都讲不完。每个故事都那样精彩,那样吊人胃口,让我百听不厌。姑父讲的故事,极具民间性,充满生活情趣。我现在都还记得他曾经给我讲过的不少故事内容。要是将它们述诸文字,篇篇都是优秀的短篇小说。我每次都是还没等到故事的高潮出现,就躺在刨花堆上睡着了。

姑父终于还是败在了自己精湛的手艺上。

一天午后,他正在木工间替一个待嫁的闺女打嫁妆。突然有人跑来捎话,说是师傅有急事,叫他立马过去一趟。姑父一听师傅有事,扔下手上的工具就跑。对师傅的话,他历来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姑父的心里,师傅是他这辈子最感激的人,不仅救了他一条命,还教给他求生的本事。他早已将师傅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姑父气喘咻咻赶到师傅家时,师傅已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等候他多时了。姑父见师傅的脸色不大对劲,板着面孔,很严肃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立即惶恐起来。他俯下身子,凑进师傅的耳边轻声问:师傅,遇到啥事了?师傅微闭着眼,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掏出叶子烟,卷起来插在烟锅上。姑父赶紧上前为他将烟点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过了半晌,师傅才开口说话。一说话,就两眼掉泪。师傅说:娃啊,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没起过外心,手艺也毫无保留地教给你了,还为你作主讨了媳妇。你看,你现在都成为有名望的木匠了,生意也搞得红火,我和你师娘,都为你感到高兴啊!十里八村的人都在说你的手艺做得比我好,人又年轻,有力气。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只有等死了。你要是哪天有空,就亲自给我打副棺材吧,也不枉我俩师徒一场……

当天,姑父从师傅家回来时,已是晚上,我们已经吃过夜饭了。家里人都以为师傅要留他过夜,就没给他留饭,谁知他还饿着肚皮。二姑见状,赶忙跑去灶房弄吃的。饭还没做好,姑父已躺在床上入睡了。那夜,明亮的月光照着姑父的木工间,异常安静,平常亮着的灯光熄灭了,推刨制造出的声响消失了,洁白的刨花也被夜色覆盖。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没去问姑父。

姑父的反常,让大家的心都揪得很紧。直到后半夜,我到院子里去撒尿,看见姑父坐在院坝里的木料堆上抽烟,猩红的烟蒂,在月色下忽明忽暗。他抽完一支,接着又点燃一支,地上的烟头跟堆放的木料一样多。

第二天天不亮,姑父就蹲在磨刀石前磨他那些工具,他把每一样工具都磨得光光的,然后,将它们整整齐齐地锁进了箱子里。

姑父说:只要师傅活着一天,我绝不会去动它们。

姑父的决定,让我二姑和爷爷伤透了心。尤其是我爷爷,再也没有以前风光,平时大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即使出门,也是埋着头,匆匆快走,怕见人似的。他担心村里人会取笑他,曾经那样的盛气凌人,竟落得如今的威风扫地。二姑也天天在家里发牢骚,埋怨姑父没骨气。只有姑父一声不吭,该种地种地,该施肥施肥;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把日子照样过得亮亮堂堂。不过,自从他放弃做木匠那天起,脸上就没出现过笑容。成天苦着一张脸,上面写满了忧愁。村里人都为姑父放弃做木工感到惋惜,时不时,还有个别人家愿意出高价请他去做家具,他都坚定地拒绝了。

每过一段时间,姑父都要打开箱子,把他那些行头拿出来看一看,抚摸抚摸,摸着摸着,眼眶里便盛满一汪泪水。有那么几次,我看到姑父坐在月夜下,用推刨去割他的胡须。他将推刨平贴在脸上,慢慢地上下移动,像在修整一块木板。割着割着,他就将推刨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好长时间没有拿开。待第二天一看,他的下巴上全是鲜红的划痕,像是墨斗里装了血,弹出的线。

姑父一直有个愿望,他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徒弟。不止一次,他将这个想法提出来,跟我父母商量。有了他这个曾经风光的木匠作为参照,我父母自然是满口赞成。并且,他们还私自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给我举行拜师仪式。我也的确跟着姑父学过一段时间的木匠,但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墨线弹得不直不说,就连拉锯改料的兴趣和力气都没有。惟一吸引我的,是那些洁白的刨花。一走进木工间,我的注意力只停留在刨花上,它们那种卷曲的形态,给了我一种美学上的刺激和思维上的舒展。而对那些冷冰冰的斧子、凿子没有任何热情。姑父到是对我颇有耐心,他不厌其烦地教我如何凿孔,如何打榫,结果总是让他大失所望。后来,姑父大概也确证了我没有做木匠的天赋,气愤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要不是我养的是个闺女,老子这手艺,还传不到你身上来。”

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当姑父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木匠的时候,他的师傅去世了。姑父带着沉痛的心情,为师傅守了三天三夜的灵。遵照师傅临终前的交代,是姑父为其打制的棺材。那是姑父停做木匠后,第一次拿起斧子和推刨。姑父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做木工,他的心情没有丝毫喜悦,惟有失去亲人的悲痛。安葬师傅那天,姑父在其坟前长跪不起,失声痛哭。

时间转眼到了师傅的周年祭,姑父专门置办了烧酒、供品去为师傅上坟。烧了纸,磕了头,姑父坐在坟前,一言不语。直到那刻,多年来积压在他身上的债务,才算彻底还清了,他感到如释重负。

姑父到底又可以成为一个木匠了。

但重新成为木匠后的姑父,却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幸运。村人们不再对他感到好奇,也没有人夸赞他的手艺精湛。木匠已经过时了。村里人都嫌木匠做的东西粗糙,不耐看。现在交通便利了,生活水平跟过去相比,也有了较大的改善。若有人家需要添置家具,都习惯去镇上的家具店买,既美观,又便宜。

可姑父不死心,他认为自己的手艺,绝不比那些家具店里销售的东西差。一入夜,他仍在那间破旧的木工房里敲敲打打。他还是喜欢在夜间工作,几十年的习惯,改不了。我因外出求学,不再可能钻进他的木工房,去看那些洁白的刨花,嗅刨花散发出来的淡香,听他讲那些老套的故事了。但姑父依旧对他的木工一往情深,锲而不舍。偶尔,我放假回家,半夜里,躺在床上,听到木工房里传出来的单调的推刨声,以及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我的脊背就会冒出阵阵凉意。

真正让姑父对做木工彻底失望的,是他的女儿。

当村人们都不再需要姑父做的家具时,他把希望全部放在了女儿身上。他要替女儿打制一套嫁妆。姑父砍来上好木材,耗费近四个月时间,为女儿制了全套嫁妆。可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女儿女婿都不领情。他们不稀罕那些东西,说放在家里不合适。女儿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父亲,责怪父亲失了她的颜面。

嫁走女儿后,姑父再一次将那些工具锁进箱子,藏了起来。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月亮像一个银环,镶嵌在夜幕上。姑父已经完成了他打制的木具,他坐在木具上,左右瞧了瞧,又用手拍了拍,掏出一根烟点燃。他对自己的手艺,表示满意。自从他做木匠那天起,就一直在替别人制家具,从来不曾为自己打制过。如今,别人不需要了,他便有了足够的时间,静下心来替自己也打制一件用具。

不知不觉,姑父想起了从前的事,从前的人。想起了他的叔父叔母,师傅师娘;想起了我爷爷。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面前清晰起来,仿佛他们都是赶在中秋节前,来与他团圆的。

姑父替自己打制的用具,是一口厚厚的棺材。

棺材的里面,装着一个小棺材盒子,那是用来放置他那套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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