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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对一个女人的记忆和想象

最先被记忆激活的,是一所老房子。

老房子的椽梁、墙壁上,挂满蜘蛛网。一道经岁月淘洗过的门槛,像垂暮者嘴里的牙床,只剩下牙齿脱落后,坚硬的牙印子。阳光从瓦缝间漏下来,照在屋内飞舞的灰尘上,像照着一段发霉的往事。小时候,我常趴在那道门槛上,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朝门板上的一个破洞里往里瞅。衣袖在上面蹭来蹭去,像两块抹布。时间在我每天的磨蹭间溜掉了,我看见很多被时间遮蔽或埋葬的事物。

我每次趴在门槛上,内心都充满恐惧。这种恐惧,来缘于我的一次次偷窥和观察,来缘于我探测到的一个女人的忧伤和绝望。

那个女人,与我的血脉息息相连——我喊她小姑。

小姑每天都被关在屋子里,像一只被监禁的羔羊。她的房门上上了锁,锁是我爷爷上的。那把锁除了爷爷,没人能打开,它只有一把钥匙,一直挂在爷爷的腰间。爷爷对我说:你好好守住门口,别让你小姑逃出来。不然,我打断她的腿。

屋子里光线幽暗,一张木床依墙而放,床上乱糟糟的,没有一点活气。偶尔,会有几只老鼠,在床上跑来跑去,疯打,嬉戏。床的正面,搁着一张桌子,岁月的磨砺,使它色泽陈旧,其中一条桌腿,已经朽断,只能斜撑于地面。桌上放着的两个碗,装着剩饭。苍蝇在碗边飞来飞去,嗡嗡乱叫。

饭,是小姑剩下的。

每天早上,爷爷都会盛一碗饭,一碗菜,放在小姑房间的桌子上。小姑饿了,就用手抓。每次吃饭,都颇费周折。她的两只手,抽筋得厉害,饭被她的手抓起,又滑落。好不容易送到嘴边,却糊得满鼻孔、满脸都是饭粒。白生生一碗饭,真正被小姑吃下肚的,只是少量,更多的饭粒,被她撒落在桌子或地上。没有人过问小姑吃没吃饱,她自己也对饥饿缺乏敏感。端饭给她,就吃。不端给她,肚子饿了,也不吼叫。只静静地坐在床沿,怀里抱个枕头,轻轻地拍打,亲吻。

小姑只要发现我在偷窥她,就会抬起头,露出被长发遮住的脸,目光直愣愣地刺向我,盯得我脊背发麻。她的脸,如一张被太阳晒焉的菜叶子,神情僵硬而凝重,仿佛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

我不敢与小姑的目光对视,每次都是在我们的目光触碰的刹那,我便迅速缩回头,偎在墙角,躲起来。我担心惹怒小姑,会招来她的打骂。爷爷就是怕小姑乱打人,才将她锁起来的。

母亲是不允许我靠近小姑的房间的。她说:“别听你爷爷的话,离那疯女人远点,打人不说,晦气。”

我没有听从母亲的嘱咐。

我对小姑充满好奇,就像我对她住的那间屋子充满好奇一样。我总觉得,这个与我的血脉有着关联的女人,是我们家族史上的一个秘。我幻想通过自己的成长经验来接近它,认识它,解读它。否则,这个秘,将会成为一种伤,一种痛,永远刻在我们的族谱上,刻在后辈人的心上。

时间退回到那年夏天。

明亮的阳光,照着大地。蝉蛰伏在树枝上,高一声浅一声地聒噪。金黄的向日葵,在田里闪烁着光芒。十七岁的小姑,穿件青花布衬衫,手持竹耙,在晒坝上晒麦子。汗珠在她额头上滚动,像她徘徊的心,充满焦躁。

小姑沉默得太久了,隐忍得太久了。沉重的生活,使她年轻的生命变得暗淡。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偷偷地爬上后山,仰望天空。看漂移的云朵,做飘逸的梦。日落黄昏,她喜欢站在后山的垭口上,眺望从村子通向远方的那条山路。那条路,小姑也不知道通向哪里。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出过山。山脚下的村子,是她成长的惟一“摇篮”。小姑站在垭口上,山风穿过她的黑发,也穿过她脸上的忧伤。幻想,似一个逐渐胀大的彩球,充塞了她的大脑。夕辉下,小姑正跋涉在那条通往外界的山路上,一次次逃离,一次次返回。一次次返回,一次次离开。仿佛那条路是她走出来的,整条路上都刻满她的脚印。直至夜幕笼罩后山,小姑才从垭口上转身,摸黑下坡。

晚上,小姑躺在床上,却仍在梦里,继续逃离——朝着山外的世界。

看得出来,小姑那天是在等人。

晒麦子时,她老是心不在焉,神色慌张。歇气的时候,她坐在黄桷树下,东瞅西望,左顾右盼。黄桷树的背面,藏着一个大布包。包里藏着小姑穿的衣裤,和一枚漂亮的发卡。那枚发卡,是村子里一个小伙子送给她的。小姑非常珍视那枚发卡,它让她获得了苦难中令人眩晕的幸福感。那枚发卡,见证了她的一段青春往事,一次浪漫爱情的体验。

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显。寂静中,能听见小姑心跳的声音。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那是一场漫长的预谋的煎熬。她必须要从自己苦闷的青春时光中逃出去,才能获得自由生存的权利。

小姑那天等的人,即是那个送她发卡的小伙子。

太阳逐渐偏西。时间早已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小姑却迟迟不见小伙子到来,这使她忐忑不安。小姑怕人发现她的秘密,故意在树底下坐一会儿,又起身翻晒一会儿麦粒。那时,我的爷爷奶奶,正在田里收割麦子。他们想,等这些麦子晒干入仓,就挑一半去卖,将卖麦子得来的钱,为小姑置办几套像样的嫁妆。

天忽然阴了,像要下雨。小姑抬头望天,天空中的云朵,瓦蓝瓦蓝的,像一团团散不开的愁绪。她失望地从树下站起身,挎上那个大布包,匆匆朝山路走去。刚走几步,她又踅转身,将布包里那枚发卡取出来,放在黄桷树下,含泪而别。

当爷爷奶奶赶到晒坝时,看到的,只有一晒坝被雨水泡胀的麦粒。一颗颗受孕似的,腹大如豆。爷爷立在晒坝上,仰天狂喊,老泪纵横。奶奶当即倒在雨水里,晕了过去。

小姑的失踪,引起村里人一片哗然。各种猜忌声,指责声,恶骂声,雨点般砸向我们家,砸向被悲伤笼罩的爷爷,让我们全家人,都抬不起头。以致于,我每天上学放学,都不敢昂首挺胸走路,怕被人指桑骂槐,甚至怕被人拖到某片玉米林,或青杠林里,暴打一顿。

小姑的出逃,成了我们共同的羞辱。

爷爷每天都承受着精神上的重压和折磨,整天沉默寡语,蹲在院墙下晒太阳,或者坐在屋檐下抽旱烟。伤痛宛如一座冰山,耸起在爷爷的心田。时光漫漶,给寂静的乡村生活笼罩上一层惆怅的色调。爷爷在这种色调的包裹中,一天天走向衰老。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爷爷蹲在院坝里,愁眉苦脸,内心的孤独和长期的沉默,使他看上去就像一架老旧的水车。风已不能再使他转动,他的生命只剩下被岁月消耗过后的伤孔。爷爷看见我,突然立起身,将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你说你小姑,她会回来吗?”。爷爷的问话,使我感到突兀。我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小姑是爷爷后半身的一个精神支撑。

命运最终给了爷爷补偿遗憾的机会——我的小姑,在失踪三年之后回村了。小姑回村时,也是在夏天。山坡上的野草,已长得十分茂盛了。小姑是被一个孩子发现的,当时,那个孩子正在离一个坟堆不远的地方割草,突然听见坟堆后面有人在呜呜哭泣。哭声暗哑,阴惨惨的。孩子扔下背篼,撒腿欲跑。这时,他看见坟堆上的巴茅草,剧烈地晃了晃,探出一个女人的头颅,夕阳下,泛着灰色的光影。孩子双眼一黑,吓晕过去。

当那个孩子醒来后,天早就黑了。孩子的父母,正趁着月色,在野地里,东一声西一声地替他喊魂。而那个女人,则被我的爷爷和父亲抬回了家。被一同抬回家的,还有女人肚子里即将临盆的小生命。

小姑的回家,成了村里的一个事件,就像她当初的失踪一样。倒是爷爷显得十分平静。每天亲自到灶房烧水,替小姑洗脸、洗手。还吩咐母亲,天天煮一个鸡蛋,为小姑补身子。阳光好的时候,爷爷就搬两张凳子,和小姑坐在院坝里晒太阳。小姑总是低着头,一会儿拈自己的裤子,一会儿解自己的纽扣。爷爷嘴上叼着旱烟,目光直愣愣盯着小姑看,看着看着,两条莹亮的虫子,便从他深陷的眼眶中爬了出来。蓝色的烟雾,似一团哀愁,在空气中漂浮。

小姑扰乱了我们原本正常的生活秩序。她常在夜半放声大哭,哭声能掀下房顶上的瓦。我经常被小姑的哭声惊醒,躲在被窝里,用被子死死裹紧自己,全身冷汗直冒。母亲受不了小姑的惊扰,在隔壁大声骂:哭死啊,还要不要人睡。父亲则轻声劝慰母亲:睡吧,克服一下,别跟一个病人较真儿。这时,爷爷准会披衣而起,来到小姑身旁,一边抚摸她的头,一边絮叨:闺女,这是命啊,是命!爷爷一坐,就是一个晚上。等到天亮时,才发现他和小姑头枕着头,靠在床架上睡着了。

爷爷几乎将全部的精力和心思,用在了小姑身上。小姑时常将屎尿拉在裤子里,由于父母都要上坡干活,爷爷就承担了清洗小姑脏裤子的任务。村前的池塘边,总能看家爷爷伛偻着背,提着桶盆搓洗衣裤的身影。若此刻恰巧有人从池塘边经过,准会望着爷爷的背影,轻蔑地说:大爷,不在家享清福,来受这罪呀?爷爷对嘲讽他的人,只是笑笑,不作答。泼辣一些的妇道人家,故意提高嗓门说:一个疯婆子,还稀罕个啥,肯定是在外面不学好,男人睡多了,把脑子操坏了……说完,嘻嘻哈哈地转身走掉。

爷爷曾想方设法治好小姑的病。凡逢场赶集,他都要去镇上四处打听偏方。只要听说有什么药,对小姑的病有帮助,他都愿意找来试。那段时间,我们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远远地,就能嗅到从我们家飘散出的水药味道。

尽管如此,爷爷丝毫没能让小姑的病情有所减轻,反而让死神乘虚而入,与小姑擦肩而过。

谁也没有料到,小姑会难产。早在这之前,母亲就提出带小姑去医院做流产手术。母亲说,要是把孩子生下来,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况且,小姑又是个疯子,岂不是作孽。可爷爷思考再三后,坚持要让小姑把孩子生下来。父亲也同意爷爷的想法。爷爷说,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这孩子受一天罪。如果哪天他不在人世了,孩子就转交给我大姑领养。他已经和大姑商量过,大姑也同意领养这个孩子。

可当医生最后征求爷爷意见,保大人还是孩子时,爷爷毫不犹豫地说:保大人。那个夜晚,在镇医院冷清的走廊里,爷爷,父亲,母亲和我,静静地从窗外望着躺在产床上的小姑,像守侯着一个刚从冰雪中走回家的人。灯光煞白,整个世界都在疼痛。

白花花的阳光,照在爬满院墙的丝瓜藤蔓上,鹅黄的花朵柔软地开放着,几只蜜蜂,绕着花蕊,飞舞或滑翔。庭院如此寂静,时间宛如乡村午后的炊烟,在屋舍瓦楞的上空流动。自从医院回来以后,小姑就成天坐在屋子里,表情木纳,不愿见人,食欲下降。爷爷怕小姑精神过度抑郁,性命不保,每天都扶她到院子里散心。可只要爷爷将她牵出门槛,她又转身回屋去了。有时,爷爷将她惹恼怒了,她就又吼又跳,露出一幅狰狞的面容,令人汗毛倒竖,胆颤心惊。

小姑的反常,使我们全家人束手无策。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有一次,父亲去给她喂饭,她顺手将碗砸在地上,摔成碎片。瓷片还划破了父亲的额头。小姑对爷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亲近,而处处表现出抵抗情绪。爷爷给她梳头,她就用脚踢。给她洗脸,她就用手抓。爷爷的手背上,爬满了鲜红的血印子。渐渐地,我们也不再那样关心小姑,任其在屋子里呆着,像一只孤独的虫子,蜷缩在冰冷的洞里。

冬天,寒风刺骨。母亲担心冻着小姑,就给她睡的床,铺上厚厚的稻草,垫上厚厚的棉被。甚至,用两个装过白酒的高温瓶子倒上开水,放进小姑的被窝里,为她驱寒。谁知第二天早晨起来,却发现小姑将棉被铺在墙角,坐在上面,双腿抱膝,周身冻得乌紫。她还时常在深夜跑出去,害得我们冒着严寒,打着火把,满村子找寻。任凭我们喊破了嗓子,她也不吱声。直到天亮后,才在自家的牛圈或猪圈里找到她。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掉进了村前的池塘里,幸亏池塘里水不深,且发现及时,她才躲过一劫。

小姑也有开心的时候。

一次,几个胆大的伙伴来我家玩。我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那天下午,我们家充满了欢乐的笑声。自从小姑回来后,我们家一直被阴云笼罩。村子里的人家,都不与我们家来往。说我们家阴气重,谁沾上,谁倒霉。各家的大人们,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在我们家留下一个脚印。那天来我家玩耍的几个孩子,都是趁大人去村头为一户娶亲的人家帮忙去了,才偷着来找我玩的。他们是我平时在学校耍得最好的伙伴。其实,在我们家,不止是小姑,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爷爷是孤独的,父亲是孤独的,母亲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

我们太渴望有一道强光,来驱散堆积在心中的阴霾了。

我和几个伙伴,手拉手,围成一个圈。钻进钻出,你追我赶。时间在我们的笑声中流逝,我们彼此都陶醉在游戏所营造出的氛围中,而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当然,也忽略了我的小姑,正站在屋里的窗子旁,望着我们欢快的身影,傻傻地笑。当我们最终看到小姑的笑容时,我们的身体突然僵硬了,惊恐水一样将我们覆盖。那几个孩子,迅速从我家消失,仿佛一股旋风,瞬间无痕。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望着小姑,像望着一个陌生人。我从来没看见小姑笑过,小姑笑的时候,比不笑时,更让人惧怕。

事情发生在那天早晨。

一个上学的孩子,从我家门前路过时,被小姑扑倒在地,孩子因受惊吓,奋力挣扎时,折了腿。此事在村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们家因此遭受了一场大的灾难,也彻底被村庄孤立了。小姑也自此失去了自由,她再一次成为这个村子的敌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我们家老屋侧面,有一片青杠林,大雨过后,地面长满野菌子。那些菌子,有的暗红,有的淡黄,更多的是白色的牛杆菌。放学后,我常去那片林子割草。青杠树浓密的叶子,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我把那道屏障,当作躲藏自己的迷宫。我只要一走进那片林子,就不想出来。我怕过早回到家里,听到父母激烈的争吵,见到小姑失态的举动,望着爷爷沮丧的表情。家在我们心里,已不再具有归宿感,它变成了一个人人厌弃的场所。

我躲在树林里的时候,总会想到小姑。觉得她像极了那些野菌子,独自生长,独自寂灭。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些菌类,是带毒的。我想,小姑就是一朵带毒的菌子,没有人碰她,理睬她。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体,使整个村庄都中了毒。

爷爷曾对小姑变疯的原因,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他说,小姑一定是在外面求生时,被人骗了,受不了刺激,才疯掉的。外面的世界多大,多复杂,人心隔肚皮,谁能一眼将人看穿。城市里的人,不比咱们乡下人,坏透了,满肚皮花花肠子。他们看到一个淳朴的乡下妹子,能不起打猫儿心肠?爷爷只要谈起小姑,泪水便在眼眶中打转。后来,他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那个送小姑发卡的小伙子身上。爷爷说,要不是那个家伙背信弃义,不守承诺,或者,劝说小姑留在村里,结婚生子,过平静的生活,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那个挨千刀的。

人呵,真是不堪折磨。自从小姑被爷爷锁进屋子后,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头上的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深了。她心中囤积的阴郁,沉重得足以将其压垮。爷爷也在操心小姑的过程中,步入残烛之年。就是在院子里散步,他也要拄根拐杖。一种深深的痛苦,在吞噬小姑灵魂的同时,也在吞噬爷爷的灵魂。爷爷和小姑,一对命运多舛的父女,在受难中共同承担死亡。

那是一个黄昏,小姑突然从家里失踪了。

当父母从镇上为爷爷置办完香蜡纸烛,老衣寿鞋回来后,发现关小姑的门是开着的。门上的锁,锁得结结实实。门是被砸开的,门板上还留有血迹。父母慌了神,转身朝村中跑去。那些天,爷爷正躺在医院里,由大姑守着输液。他已经生命垂危,医生早已下了病危通知书。

暮色聚拢,晚风摇曳。父母焦急地在山岗上一边找,一边喊小姑的名字。直到天快黑尽时,才在晒谷场旁边找到小姑。她躲在那棵黄桷树背后,哭得很伤心。仿佛她这一生所遭受的委屈,全化着泪水,在那一刻,奔涌而出。

那天过后,小姑再一次被锁进了屋子。小姑是个疯女人,只有将其锁起来才安全。对村子才安全,对她自己才安全。

小姑到底是怎么疯的,没有人知道,这永远是个秘。但爷爷临终前说,幸亏小姑疯了,要不然,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爷爷的话,是一句谶语,藏着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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