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夏日的一天,朱德到上海拜访陈独秀。
在史沫特莱的笔下,陈独秀“这时大约四十岁,面色黝黑,有些麻子,简朴地住在靠近公共租界的闸北区的一间小屋里。他精力充沛而又果断,谨慎而又寡言,他就在这间屋内领导着共产党进行组织地下工会的工作。”实际上,陈独秀这年四十三岁,面色虽然黝黑,但没有“麻子”。
对这次会见的回忆,朱德不愿多说。朱德去见陈独秀,原以为只要一提出加入共产党的申请,就可以被接受。因为国民党就是这样,只要申请便可参加。朱德以为共产党的手续也不过如此。入党之后,他相信就可从此踏上新的革命的道路。但事情的发展并不象朱德想的那样。史沫特莱根据朱德的回忆,写道:
陈独秀冷落地看着来客,特别打量这个当时名声并不太好的将军——朱德。十多年来的军阀混战,以及混战对中国的影响,大概是他在一瞬间思索的问题。为什么一个远自华西专出军阀的省份而来的将军要加入中国穷人的党呢?朱德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他陷入了过去曾缠绕他的绝望情绪之中。
陈独秀说,要参加共产党的话,必须以工人的事业为自己的事业,并且准备为它献出生命。对于象朱德这样的人来说,就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真诚的申请。
朱德默然不发一言,失望地听着。他敲了未来的大门,而它拒绝为他打开。
陈炯明刚刚发动兵变,李汉俊、陈望道等人已经或正考虑脱党,这使陈独秀对军阀出身、陌生的朱德参加共产党的诚意,提出了怀疑。从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的宗旨考虑,一般接受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入党,类似朱德这样的旧军阀出身的人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还是第一个,所以,陈独秀犹豫不决。
十五年后,朱德回忆这段历史,仍然很痛苦。他说:
那些日子真难过……我感到绝望、混乱。我的一只脚还站在旧秩序中,另一只脚却不能在新秩序中找到立足之地。那时,上海有很多从云南逃来的难民找不到工作,无法生活。他们每天都找我要钱,不相信我并没有多少财产。我作了解释,可是他们不信。他们每天都围着我。我真觉得自己象个罪人。
9月初,朱德乘法国“阿尔及利亚”号轮船,到德国留学。经过长期的考验,经周恩来介绍,朱德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印证了陈独秀的观点:“对于象朱德这样的人来说,就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真诚的申请。”而一旦经受了这样长时期的考验,这样的同志更加可贵了。
四年后,回国后的朱德于1926年7月中旬去上海闸北区,见陈独秀。在这之前不久,朱德已和陈独秀谈过一次话。北伐开始后,陈独秀需要向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朱德探讨北伐战争的许多问题。大革命危急关头,中国共产党在汉口举行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朱德没有参加。对于陈独秀迷信汪精卫的作用,和他发表联合声明,朱德上不满意的。他和史沫特莱说:“共产党也不曾武装工农,反而跟在左翼国民党领导人后面,认为如此可以避免最后与国民党分裂。”
朱德是批评的口气,但用词很有分寸,并不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