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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兰陵公主

晋王杨广当时镇守并州,是力战派的首领,他深感对付突厥,单靠和亲不行,还必须配以武功,因此他主张乘胜追击,直到彻底打垮突厥,于是“请因其衅而乘之,上不许”。晋王杨广即位后,对隋文帝的一套战略思想未敢改变,即位之后尚且如此,还未立为太子的晋王对隋文帝的诏令的执行更是不能有所偏差。隋文帝不同意乘突厥内外交困之机出兵讨伐。看来,隋文帝还抱有幻想。当时沙钵略遣使者致书隋文帝说:“皇帝陛下,你是我夫人的父亲,也就等于是我的父亲。我是你的女婿,自然应该算是你的儿子,我们两国的风俗习惯虽然不同,但人们的情义都是一样的。从今以后,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亲上加亲,永不停止,上天为证,直到最后,都不违负!汗国的牛羊驼马,都是皇帝陛下的牲畜,贵国的缯纟采绢帛,也都是汗国的财物。”

隋文帝看到沙钵略颇有友好的诚意,马上复书沙钵略可汗说:“承蒙你有和好的善意。朕既然是沙钵略可汗的岳父,现在就将沙钵略可汗当做儿子一样看待。朕即刻就派遣大臣到突厥去看望女儿,同时也看望沙钵略可汗。”便派遣尚书右仆射虞庆则出使突厥,车骑将军长孙晟当副使节。突厥沙钵略可汗在牙帐集结军队,炫耀武威,又陈列金银珠宝,展示财富。他自己则高坐帐中,声称有病,不能起身迎接,并且说:“我父伯以来,不向人拜!”虞庆则责备他,并且晓之以大义,沙钵略可汗不理不睬。千金公主私下秘密地告诉虞庆则说:“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人。”认为沙钵略可汗豺狼本性,过分与他争执,激怒了他,就会有性命之忧。长孙晟提醒沙钵略说,突厥可汗跟大隋皇帝都是大国天子,礼相匹敌,可汗不起身跪拜。我们做使节的怎么敢不顺从你的意愿,然而皇后可贺敦是大隋皇帝的女儿,那么可汗就是大隋皇帝的女婿。女婿怎么可以不尊敬岳父!经此一说,沙钵略可汗大笑起来,觉得自己理屈,这才起身叩头,然后跪在那里接受诏书,顶在头上。但是,过了一会儿,沙钵略可汗又觉得大为羞惭,跟部属聚在一起,放声大哭。接着,虞庆则又要沙钵略可汗在写信给隋文帝时,自己称“臣”,沙钵略可汗问左右官员说:“何名为臣”?左右侍从回答说:“隋国称臣,犹此称奴耳。”沙钵略可汗说:我能够成为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于是馈赠虞庆则马一千匹,并将堂妹嫁给他。从中也可能看出,隋文帝的诏令虽有正确的一面,然而从总体上看,是比较的软弱,而晋王杨广下决心追击的主张是对的。由此可以知道,双方的友好关系不是一下子就可实现的,它是要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才能建立起来。

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为达头困扰,又畏惧契丹逐渐强大,于是派遣使者到隋朝请求紧急支援,准许他率所属部落迁徙到大漠南面,在白道川一带暂住。隋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即诏杨广发兵接应,并供给衣服食品,赏赐车驾服饰及乐器。这也说明,晋王杨广在对待突厥问题上同隋文帝持有某些不同意见,可是在军事行动上是服从指挥的。这也许是一种无可奈何吧!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兵到来的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很快就将阿波可汗打败了。阿拔国部落乘沙钵略可汗后方兵力空虚之机发兵偷袭,虏走了他的妻儿家小,隋朝军队为沙钵略打败了阿拔国部落军队,并把所缴获的人畜物品全部都给予了沙钵略可汗。沙钵略可汗十分感激,于是与隋朝订立盟约,以砂碛作为两国的分界,并且上了表。

这一道上表,从感情上明显比以前加深了一层,如果说第一次书中所言还夹有无可奈何的成份的话,那么这次所言则基本是出自内心了。字里行间透露了甘愿为隋朝藩附的真挚心情:天上没有两颗太阳,地面没有两个君王,大隋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我岂敢再凭恃险隘,阻兵抗命,窃取君王尊贵的名号,我深受淳朴敦厚的风气感染,由于羡慕而归心有道之君,情愿屈膝跪拜,永远做大隋的藩附属国。便派遣儿子库合真到京城朝见。关系的和好,显然同晋王杨广的“兵援”有关。库合真来到长安,隋文帝下诏书说,突厥沙钵略可汗以往尽管与隋朝和亲友好,仍是两个国家,现在君臣有序,便成了一国。于是命令举行郊、庙大祀,告知天地、祖先,并命令把此项荣耀颁布天下皆知。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不直呼他的名字,隋文帝还在内殿宴请库合真,并且把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慰劳,十分优厚。沙钵略可汗非常高兴,从此,逢年过节都向隋王朝进贡物品,从不间断。开皇十二年,突利可汗遣使入朝求婚,隋文帝为永结友好,使舍之太常,教习六礼,以安义公主妻之。后来,隋文帝又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等大臣相继出使突厥,突利可汗也经常遣使入朝,“前后遣使入朝者三百七十辈”。开皇十九年,因突利受到都兰和玷厥的攻掠,又允其渡河进入蔚州。接着突利入朝称臣,隋文帝深为欢迎,输以宝物,以慰其心,下诏拜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启民对隋朝的诚意和援助十分感动。启民为何如此表白,是因为他是战败归隋的,顾虑重重,考虑“今兵败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岂礼我乎!玷厥虽来,本无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济”。隋文帝以可汗的礼遇和诚意来款待,这样一来,就打消了启民的顾虑,使他放弃了投靠玷厥的想法,由三心二意变为一心一意,所以说“昔日奸心,今悉除去”。

南阳公主

行了妥善的安排,在朔州筑大利城使其居住。后因都兰侵扰,隋文帝又令其迁居于河南,在夏、胜二州之间,发徒掘堑数百里,东西拒河,全为启民畜牧之地,并派兵阻止都兰和达头可汗对其境内的骚扰。启民对隋代又诉感激之情:“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羊马也。”开皇十三年,流人杨钦逃入突厥,诈言上柱国刘昶与宇文氏谋反,派其密告千金公主,发兵扰边。都兰深信不疑,从此“不修职贡,颇为边患”。隋文帝又派遣车骑将军长孙晟出使突厥,公主言辞不逊,遣所私胡人安遂加与杨钦密谋,煽惑都兰。长孙晟发现其阴谋,揭露公主与安遂加之间的不规,告诉都兰。都兰知其内幕后,执安遂加交付长孙晟处治,斩杀千金公主,另请婚于隋,关系得到改善。开皇十七年,都兰认为自己是大可汗,反不如染干可汗得到隋王朝的厚遇,“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隋文帝遣汉王杨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军王、上柱国赵仲卿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对都兰可汗的侵扰大举反击,杀伤不可胜计,都兰也被部下所杀。

灵武却突厥

开皇二十年,达头可汗又率骑犯塞。隋文帝此时也感到不能再和亲下去了,于是颁布诏书,命令晋王杨广、大将杨素率兵出灵武道,汉王杨谅、大将史万岁率兵出马邑道,阻击突厥军队的入侵。隋文帝对公卿说:“晋王以幼稚出藩,遂能克平吴、越,绥静江湖,子相之力也。”子相,王韶字,杨广之老师。隋文帝此言看似在推重王韶,而其实是在张扬杨广在军事上的统帅地位。长孙晟统帅着归降的军队,被任命为秦州行军总管,受晋王杨广指挥。长孙晟知道突厥习惯饮用泉水,能够在水中投毒,于是就在泉水上游投毒。突厥骑兵与牲畜饮水后很多被毒死,他们大惊失措地说:上天降下恶水,是上天要亡我们了,便连夜逃走。长孙晟率军追杀,斩首一千余级,抓了百余口,六畜数千头。晋王杨广非常高兴,领着长孙晟进入帐内设宴欢庆。前来投降的突厥人说,在突厥内部,大家都非常害怕长孙晟,一听到他的弓声,像似霹雳声,见到他的骑马,像似闪电。杨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比,一何壮哉!”杨广大大表彰了长孙晟的战功。

与此同时,史万岁率军出塞,抗击突厥的南侵。达头可汗派遣使者询问:“隋将为谁?”隋军候骑回答:“史万岁也!”使者又问:莫不是当年威震敦煌的哪位配军?候骑回答:“是的”。达头可汗惧怕史万岁的威名引军退去。史万岁率军纵马飞驰追杀了一百多里,大破突厥军,斩敌首级数千,并追击败兵,进入沙漠几百里,直到突厥逃远了才班师返回。

北御突厥的战斗,基本上是在隋文帝的统筹下进行的。这时,隋文帝和晋王杨广父子俩紧密配合,互补短长。从总体上看,隋文帝比较老练,也比较倾向于保守,而晋王虽比较幼稚,然而比较倾向于积极进攻。晋王杨广最后给突厥的沉重一击,奠定了隋王朝在这场斗争中的胜局的基础。晋王杨广北御突厥的功绩,也为他立为皇太子奠定了基础。

二十年间,对突厥的和战,杨广时有介入。事情的重要性不在使他获得“北却匈奴”的令誉,而在于体验了用军事与外交的种种手段安边的成功经验。大业中,他三次北巡,亲莅突厥牙帐,屡修长城、道路,十分注意突厥问题,不敢有稍许的怠忽,是基于对历史上突厥问题的严重性,和这时经验的和平局面来之不易的真切认识。夺嫡主东宫

沉浮不定诸王侯

自隋朝建立到开皇末年的二十年间,晋王杨广由一个快乐的少年皇子,成长为一位颇有阅历的青年王爷,在他到了风度翩翩的而立之年时,已有灿烂可观的文治武功可以夸耀。这时他不再安分于宗法制度给他安排的将来称臣于长兄的卑屈地位,进而觊觎皇权。

起先,隋文帝对太子杨勇极为宠爱,凡军政大事都得征求他的意见。杨勇时常提出同意或不同意的看法,隋文帝一概接受,达到“深信无疑”的境地。当时,裴政和刘行本曾先后任过左庶子,对杨勇太子多所匡正,后均调离。可见隋文帝的废勇是迫不得已的,也许是有难言之隐的。这里有一个发展过程。有几件事,很使隋文帝生气,由此也逐渐失去对他的厚望。

第一件事是“文饰蜀铠”。隋文帝是相当节约的帝王。杨勇把精美华丽的蜀地制造的铠甲,再加装饰,隋文帝看到后,大为不满,对他严加申斥。他告诫说,自古以来,帝王奢侈豪华,从来没有一个能够长久。你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应当以节约为首务,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祭祀皇家祖庙。我过去所穿过的衣服,每种都留下一件,让你时常取出来观看,用以告诫自己要节俭。担心你已经以当今皇太子自居而忘却了过去的事情,因此赐给你一把我从前用过的佩刀,你就应该懂得我的良苦用心。

第二件事是“张乐受贺”。某年冬至节,文武百官都去晋见杨勇,杨勇在东宫大陈乐队,公开接受百官的祝贺。隋文帝知道后更加生气,他责问文武官员,最近听说冬至节那天朝廷内外百官都去朝见太子,这是什么礼法?太常少卿辛亶回答说:“百官到东宫,是祝贺,不能说是朝见。”隋文帝对此解释不满意,说:既然是祝贺,就应该减少人数,三五人或数十人就行了,随来随去,为什么由有关部门召集,一时间百官都集中起来同去?为什么太子还要身穿礼服奏乐来接待百官,能这样吗?这种训斥是严厉的。隋文帝马上下诏:礼节有等级差别,君王和臣属才不至于混淆。皇太子虽然是皇帝的继承人,然而在大义上,他仍然既是臣属,又是儿子。冬至节那天,各地文武百官前来朝贡,各自进献自己辖地的特产。可是另外给皇太子上贡,这种行为不符合典章制度,应该马上停止。此种矛盾,涉及到君臣父子地位的问题,十分尖锐了。

第三件事是“强武东宫”。自从“张乐受贺”事件发生后,隋文帝对杨勇的恩宠,开始衰减,并逐渐产生猜疑。当时,隋文帝命令选宗卫侍官,以入上台宿卫。高颎奏称,若尽取强者,恐东宫宿卫太劣。隋文帝非常气愤地说:“我有时行动,宿卫须得雄毅。太子毓德东宫,左右何须强武?此极敝法,甚非我意。如我商量,恒于交番之日,分向东宫上下,团伍不别,岂非好事?我熟见前代,公不须仍踵旧风。”隋文帝对高颎发了一通脾气,也是出于对杨勇的不满。

隋文帝对太子杨勇日益产生猜忌,独孤皇后对太子杨勇也逐渐滋生恶感。太子杨勇喜爱女色,东宫很多美女受到宠爱,比如昭训、良娣、良媛等一大群,而云昭训尤其艳丽照人,压倒群芳。正妻元妃跟杨勇感情不好,心脏病忽发,两天就死了,独孤皇后认为元妃死得离奇,怀疑被人谋害,对杨勇严厉责备。从元妃去世后,云昭训总揽东宫的事务,“专擅内政”,她生了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高良娣生了安平王杨嶷、襄城王杨恪;王良媛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颍川王杨(音窘);其他的宫女生了杨孝实、杨孝范。对此,独孤皇后越发愤愤不平,不断“遣人伺察”,寻求杨勇过失。

洵王杨庆

与杨勇不同,杨广却颇得父母喜爱。他知道父亲隋文帝不好奢华,便把自己的晋王府布置得十分简陋。隋文帝跟独孤皇后到晋王府,杨广把所有的美姬都送到别的地方藏匿,而只留年老貌丑婢仆充当役使,自己与妻子萧妃穿没有绣花的衣服,床帐改用素色绸缎,杨广还把乐器上的弦都去掉,但仍挂在墙上,故意积满灰尘。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见此情况,以为杨广不爱声色,返回皇宫后,向侍臣介绍杨广的俭朴表现,侍臣为此“欣喜”,并向隋文帝祝贺。杨广知道母亲“多嫉”,尤其是知道独孤皇后最恨人宠妾忘妻。他明明纳有姬妾数人,却故意装出与萧妃千恩百爱,形影不离的样子,即使后宫美女怀孕,一律堕胎,发觉太晚不能堕胎时,则生下后扼死。于是独孤皇后称赞杨广感情专一,品德贤良。杨广除此巧作伪装,迎合父母之外,还倾心结交官员,每当朝廷有左右侍从到晋王府,无论贵官或贱役,杨广和萧妃都亲自在门口恭迎,显得十分谦逊有礼。他们都在隋文帝、独孤皇后面前大力称赞晋王杨广的贤德,至此,“声名籍甚,冠于诸王”。

开皇十九年(公元599年)六月,隋仁寿宫发生了一件风流事件,加快了独孤皇后态度的转变。隋文帝在仁寿宫避暑,见尉迟迥孙女有美色“而悦之,因此得幸”。“性尤忌”的独孤皇后等文帝听朝,阴杀之。文帝由是大怒,单骑从苑中而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高颎、杨素等追及上,扣马苦谏。上太息曰:“吾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高颎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隋文帝经高颎、杨素二人之劝说后才回宫。此次风波暂息,但高颎上述之话则引发了他与独孤皇后之间的矛盾。

当隋文帝派他任扬州总管之时,杨广进入皇宫向独孤皇后辞别,故意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愁容,用动情的语言说:儿臣此去江南,远离膝下,未能侍奉双亲,心中实在悲伤。说着说着便匍伏地上痛哭流涕,独孤皇后也感到伤心。杨广又说儿性情见识愚笨低下,常常顾念平时兄弟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太子,他常常满怀怒气,想把我诬陷杀害。我恐惧受到像曾参所受到的那种谗言陷害,也担心酒杯汤勺之中被投入毒药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忧愁思虑,忧惧遭到危亡的命运。独孤皇后听后忿怒地说:目见(音现)地伐(杨勇乳名)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了,我给他娶了元家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对待元氏,却特别宠爱阿云。这样,元氏就好像许配给了狗猪一般!先前给他选配的元氏,从来没有疾病,忽然被毒害而死,我也没能特别地追究此事,为何对你又生出如此念头?我还在世,他已这般蛮横,我死之后,你岂不是被当做鱼肉欺凌。每想到东宫皇太子竟然没有正妻的嫡子,在你父皇百年之后,让你们兄弟几个向阿云的儿子们稽首称臣,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杨广听罢,满心欢喜,又叩头,哭泣呜咽,久久不能平静。独孤皇后也悲哀难支。从此,独孤皇后决心罢黜杨勇而改立杨广为太子。

当杨勇越来越让皇帝失望的时候,晋王杨广却如一颗明星在政坛上冉冉升起,随到之处,建功立业,饮誉朝野。隋文帝是一位有心于国事的“近代之良主”,他自己开创的新国家,已经宏图初展的开皇之治,要成为万代基业,必须把权力移交给一位最有能力的儿子。所以他抛弃了嫡长子继承的陋规,毅然决定行太子废立的大事。依杨广当时的表现来说,隋文帝作这样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观王杨雄

最早在扬州为杨广策划夺宗计的是寿州刺史宇文述和扬州总管司马张衡。宇文述也是来自武川的军事贵族,平陈时任行军总管,在杨广身边率三万军从六合渡江作战。他认为,废立问题上“能移主上者,惟杨素耳”,而杨素遇事,只找他弟弟杨约商量。

杨约是“宦者”、“性如沉静,内多谲诈,好学强记”。当时为大理少卿,杨素有什么决定,都得先跟杨约商量后再做。宇文述一到长安,就宴请杨约,把许多珍宝及古董陈列满堂,一起畅饮,一起下棋,宇文述每次都假装下输,最后把杨广所送的金银财宝全部输给了杨约。杨约得到了这么多珍宝和古董后,稍稍表示了谢意,宇文述马上接话说:“此晋王之赐,令述与公为欢乐耳!”杨约大吃一惊说:“为什么?”宇文述遂传达杨广本意,乘机游说:恪守常规固然是臣属行事的准则,但是违反常规以符合道义,也是明智之人的期望。自古以来,贤人君子,没有不紧跟时代脉搏用以避免灾祸的。你们兄弟功劳声望,盖世无双,执掌大权有好多年了,朝中文武百官受到你们兄弟欺负凌辱的,也许难以计数。另外,皇太子杨勇往往想做的事而不能做到,常常切齿痛恨当政的大臣,你虽然主动地结好于皇上,但是打算害你的人也许为数不少。皇上一旦抛弃群臣而去,你的保护伞又在哪里?如今皇太子失去皇后宠爱,而皇上平时也流露出罢黜太子杨勇的意愿,这是你所了解的。现在请皇上立晋王杨广当太子,那就全凭你家兄杨素一句话就行了。要是真能在这件事建立大功,晋王杨广必定会将恩情铭刻骨髓,永辈不忘。这样你也就可以排除累卵之危,而地位就跟泰山那样永固安全了!杨约非常赞同宇文述的看法,就马上去报告杨素。杨素听到这些话,大喜过望,拍手叫好道:我的智慧,想不到这一深层,全靠你的提醒!杨约知道他的计策已有成效了。

杨素是一个环节性人物,就隋廷当时特殊的政治结构而言,能真正给隋文帝以最终影响的关键性人物要算独孤文献皇后。独孤皇后,《北史》称之为“讳伽罗”,“初亦柔顺恭孝”,然而因循北朝后妃干政之习,对隋文帝一生的政治活动多所参预。史称“后每与上言及政事,往往意合,宫中称为二圣”由此可知,独孤皇后的态度将对隋文帝的政治主张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杨约又告诉杨素道:皇后的话,皇上没有不听的;莫迟疑,应该抓紧时机,早早自动结交依靠皇后。认为惟此才能长久地保住荣华富贵,并传给子孙后代。晋王礼贤下士,声名日盛,带头节俭,有皇上的作风,据我判断,杨广一定能够治理天下。假如迟疑不决,一旦情况发生变化,太子杨勇执掌朝政,恐怕灾祸很快就要临头了。

杨素马上遵照杨约提醒的办法去做。几天之后,杨素进入皇宫参加宴会,假装毫不经意,顺口称赞说:晋王杨广孝悌恭俭,像他父亲一样,独孤皇后一时感动泪下,哭诉道:“你的话太对了,我儿阿麽(杨广乳名)对父皇、皇后是大孝大爱,每次听说父皇和我派宦官去看他,他都会亲自远迎,谈到远离双亲时,没有一次不悲伤哭泣。还有他的新婚妻子(萧氏)也真令人怜爱,我派婢女前去,她常与婢女同床睡眠、同桌进餐。哪像目见地伐(杨勇)跟阿云面对面地相坐,整天沉溺于酒宴,亲近小人,猜疑陷害骨肉至亲。我越发怜悯阿麽,常怕目见地伐把他暗中害死。这样,杨素完全了解了独孤皇后的心愿,于是竭力说杨勇没有才干,不成器。于是,独孤皇后馈赠杨素很多金银财宝,让他去说服隋文帝早作罢黜太子杨勇的决定。

杨勇明显地察觉到夺嫡活动在紧锣密鼓,感到忧愁恐惧,然而,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他听说新丰人王辅贤能占候,就请他来占卜,王辅贤卜后说:“白虹贯东宫门,太白袭月,皇太子废退之象也。”本想得个吉利,好安安心,不料,卜了一个“皇太子废退之象”,于是又令人制造各种物件,祈求鬼神化解恶运,“以铜铁五兵造诸厌胜”。接着又在其府邸后园兴筑一个“庶人村”,村里的房屋低矮简陋,杨勇时常在其中睡觉休息,他穿着布衣,下垫草褥,其目的在于抵挡政敌对他的诅咒和诽谤。可是,这些都已为时晚矣。

隋文帝也知道杨勇内心不安,在仁寿宫派杨素去观察杨勇的动向。杨素抵达西安太子宫,在外边坐下来慢慢休息,不肯立即进去,杨勇衣冠整齐恭候,杨素故意逗留。目的何在?故意久不进,以激怒勇。杨勇果然被激怒,接见杨素时,忿怒之情,溢于言表。这下子可给杨素抓住了把柄,杨素回到京都报告隋文帝说,太子杨勇怨恨强烈,恐怕会发生变故,希望陛下严加戒备。隋文帝听到杨素的报告,对杨勇更加怀疑。独孤皇后又派人到太子宫暗中侦察,芝麻蒜皮般的小事,都奏报隋文帝,再加上曲解伪造,杨勇的罪状便直线上升了。

于是,隋文帝开始跟杨勇疏远,而且更加猜忌。这时,隋文帝采取了三项军事行动:

第一,从玄武门(大业宫正北门)到至德门(东北门)之间的路上,派出秘密警员,侦察杨勇动静,事无巨细都要随时奏报。第二,削减东宫警卫队。东宫卫队中,军官以上兵籍,全部划归各个卫府管辖,勇敢健壮的人都调走。第三,调离苏孝慈。苏孝慈原为太子宫左卫率,被调出任命为淅州刺史。

杨勇越来越不高兴。一天,太史令袁充向隋文帝报告说:我夜观天象,皇太子应该罢黜。隋文帝说:玄象出现很久了,群臣不敢说话罢了。

这时的晋王杨广正在频繁地活动。他又命督王府军事段达,私下贿赂杨勇宠爱的东宫官吏姬威,让他暗中观察杨勇的动静,秘密报告杨素。从此以后,朝廷内外到处是对杨勇的议论诽谤,天天可以听到杨勇的过失。段达煽动姬威说:太子杨勇所犯的错误,皇上都已经知道。我家大王杨广已接密诏,将要发生废立大事,你要是能够抢先告发杨勇的过失,就会大富大贵。姬威满口答应,便立刻上书检举太子杨勇叛变谋反。

九月十六日,隋文帝从仁寿宫返回京都长安。次日,登大兴殿,他对左右侍从官员说:刚回京师,本应高高兴兴,开怀欢乐,不知为什么变得如此愁容苦脸。所以官员深知问题的分量,都不敢明言,只能作原则性的检讨:我们做臣属的不称职,让皇上忧愁劳累了!隋文帝因不断地听到对太子杨勇的非议,怀疑朝臣们都知道将要发生的废立大事了,所以向朝臣们发问,希望听到太子杨勇的过失。牛弘的回答使隋文帝大失所望。于是隋文帝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对东宫官吏呵责道:仁寿宫距这里不远,可是我每次返回京都长安,都要严加戒备,就好像进入敌国一样。我因为泻肚,不敢脱衣安睡,昨天夜里为了靠近厕所,本来睡在后殿,恐怕有紧急事变,特地搬回前殿,岂不是你们这些人打算破坏!严厉呵责之后,下令逮捕太子宫总管唐令则等人,交付司法部门审判。

突然的行动,尽管京城文武官员有所准备,然而毕竟不明底细。于是,隋文帝命杨素向大家报告东宫种种犯罪隐私,以便亲近的臣属了解。

杨素指控了太子杨勇的第一罪状,谓违抗皇上令。说的是,杨素从前奉皇上指令,前往京师长安,命令皇太子杨勇调查刘居士的残余党羽,太子杨勇接到诏书后,怒容满面,声调激昂,暴跳如雷,告诉说,刘居士的党羽早已完全伏法,让我往哪里去追究呢?你作为右仆射,责任不轻,你自己去查核此事吧,关我什么事?又说,从前的禅让大事,要是失败,我先得被诛杀。现在父亲当了天子,居然让我还不如几个弟弟,任何一件事,我都不能自主。说完就长长叹气道:我觉得行动受到限制!

这一条罪状可不轻,隋文帝听后都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之情。他迫不及待地宣布:太子杨勇的第二条罪状,谓“不肖之子”。说的是,自己很久以来就觉得杨勇不能够继承皇位了。他说,当初,皇后一直劝我罢黜太子,我考虑到杨勇是我作平民时所生,同时又是长子,未能作出废立的决定,希望杨勇能够逐渐改正过错,我克制忍耐到现在。杨勇曾经指着皇后的宫女对人说:这都是我的人。此话说得多么怪诞。他的妻子(元妃)刚刚亡故,我很怀疑她是被毒死的,曾经责备他,他竟然恼羞成怒地说:过些时候,我还要杀掉元孝矩!这是想害我而迁怒到岳父头上罢了。杨俨刚刚诞生,我跟皇后一起抱过来抚养,杨勇却心中另有想法,不断派人来,定要把娃儿抱回去。并且,云定兴的女儿是云定兴在外面跟别人通奸所生,想到那个女人的淫乱,怎么敢用她的后代作为继承杨家基业的人呢?从前,晋太子娶了屠户家的女儿,他的儿子就喜爱屠宰之事。婚配如果不能门当户对,就一定乱了皇家血统。我的德行虽然不如尧、舜,然而无论如何,我终归不能把天下百姓交付给品行不端的儿子!我一直担忧他会谋害我,对他就像防备大敌一样。现在,我打算把他罢黜,使天下得享永久和平。

隋文帝说出了久藏心中的主张,文武百官中有的赞同,有的反对。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认为废立太子,这是一件大事,要慎重考虑,一旦诏书颁布,再有后悔,已来不及。谗言陷害,无所不入,盼望陛下明察。元辞直争强,声色俱厉,隋文帝不予理睬,一股劲地命令姬威快快出来揭露杨勇的罪恶。开初,姬威不想多说,隋文帝劝道:“太子事迹,宜皆尽言。”此时,姬威才说出太子杨勇的第三罪状,谓“骄奢”。说的是,杨勇在和姬威讲话,一向表达他的骄傲,他常说:“要是有劝我的人,就该杀掉他,只要杀一百多人,规劝的话自然会永远停止。”太子又营建楼台宫殿,一年四季都没有停息。前些时候,苏孝慈被解除左卫率官职,杨勇愤怒得胡子都翘起来,他挥动着手臂说:‘大丈夫终会有一天要扬眉吐气,此仇终身不忘。到时候,一定要称心快意。’另外,东宫内所索取的东西,尚书经常恪守法规,拒绝发给,太子杨勇经常大怒说:‘仆射以下的人,我可以杀一两个,让你们知道怠慢我所带的灾祸。’杨勇常说:‘皇父总是讨厌我有许多姬妾,生了很多庶子,北齐后主高纬、南陈后主陈叔宝,难道也是庶子!’还命巫婆占卜吉凶,他对我说:‘皇帝的忌期在开皇十八年,这个期限转眼就到了。’”隋文帝听到这里,简直要气昏了,他涕泪横流,说道:“谁不是父母所生,杨勇竟凶恶到这种地步!我最近阅读《齐书》,看到高欢放纵他儿子的情景,心中愤怒万分,怎么可以效法这种人呢!”因而隋文帝下令软禁杨勇和他的几个儿子,并派人分别逮捕他的党羽。

滕王杨瓒

过了几天,司法部门禀承杨素的旨意,弹劾左卫元常常曲意迎逢杨勇,有阿谀结交之事。隋文帝回想起在仁寿宫时见到的怪事:杨勇派他亲信裴弘送一封信给元,在信封上批注:“勿令人见。”隋文帝断定是左卫元这批人干的,他认为自己在仁寿宫,无论什么细致之事,东宫都会知道,消息灵通得比驿马还要快,我对此事感到奇怪已经很久了,岂不就是这个恶棍泄漏的缘故吗!便派武士就在左卫禁军行列中,逮捕元。右卫大将军元胄,当时正要下班,却不肯离去,遂奏报说:我刚才没有立刻就走的原因,就是为了防备元。隋文帝下令把元及裴弘,一齐投入监狱。

在清查中发现仓库有大量的“火燧”(即“火石”)和艾草。最初,杨勇看到一棵枯老槐树,问道:“此堪何用?”侍从回答说:枯槐木最适合取火。当时,杨勇的卫士都带着火燧,因而,杨勇命令工匠制造了数千枚火燧,打算分别赏赐给身边的人,现在,不料在仓库中全被查出收缴了。同时,在药藏局储藏着好几斛的艾草,也被杨素“搜得之”,隋文帝大为奇怪,盘问姬威,姬威说:太子杨勇这样做,别有居心。皇上住仁寿宫,太子经常饲养马一千匹,曾经说:要是直接控制城门,自然就会将皇上他们饿死。杨素把姬威的证词盘问杨勇,杨勇不服气,他反驳说:我听说你杨素家的马有好几万匹,我身为太子,养一千匹马,怎么能说是谋反!杨素没有办法制服杨勇,只好继续查罪证。杨素又把杨勇所有衣服器具、首饰珍宝,凡是看起来织绣雕刻加过工的,全部陈列大庭,展览给文武百官观看,作为杨勇犯罪的证据,隋文帝及独孤皇后屡次派使者责问杨勇,杨勇都认罪。

十月初九,隋文帝派人传见杨勇。杨勇看到使节,非常吃惊,他问:“难道是杀我!”隋文帝身着戎装,集结禁军,来到武德殿,命文武百官站在大殿东侧,皇室宗亲列位在西侧,侍从带领杨勇和他的所有儿子,站立在武德殿的庭院里。隋文帝命令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读诏书。

诏书明确免除了杨勇“太子”和儿子“亲王”、女儿“公主”的封号,都废为庶人。诏书宣读完毕,隋文帝又令薛道衡对杨勇说:“尔之罪恶,人神所弃,欲求不废,其可得耶?”于是杨勇再三跪伏在地,说:我的尸首应该横躺在法场之上,使将来的人警惕!而今,幸而得到陛下的哀怜,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说罢,杨勇眼泪满面,染湿了衣襟,人像似喝醉酒一样摇摇摆摆地退出而去,见此情景,隋文帝身边的人莫不沉默哀伤。此刻,长宁王杨俨(杨勇之长子)上书请求留在京都长安担任禁军卫士,辞情哀切,隋文帝看后,心里感到很难受。杨素见状上前警告,希望圣上的心灵,像被毒蛇咬过的手臂一样,挥刀永断,不应再有温情。如果说杨素在废立上有些功劳的话,他的推波助澜,兴大狱,大肆清查,应当说是大伤了这个刚建立起来的王朝的元气。

杨素坚持清查,十月十三日,隋文帝又下诏令。

这是一份判决书,就是宣判左卫大将军元、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曲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一共七人,一并斩首处死,他们的妻妾子孙都没入官府当奴。

同时宣布车骑将军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法术师章仇太翼等四人特赦免死,各打一百军棍,本人以及妻子儿女和所有家产田宅都没入官府。宣判副将作大匠高龙义、太子宫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等,都被判罪令其自杀。宣判之后,把处死刑者统统集合在广阳门外,一并斩首处死。

废太子仍囚于东宫,交给新太子管束。杨勇回过味来,感到自己委屈,一心申冤上诉,被杨广阻遏,只好爬到树上大叫,希望东宫隔墙的宫中听到,报告皇帝接见他。然而杨素挡驾,说杨勇“情志昏乱”,已精神失常。皇帝信了这话,不再理会。杨勇因而终生未得再与父皇见面的机会。杨广的夺宗之谋获得了彻底的成功。隋文帝也毫不怀疑,这是自己意志的胜利。

文帝宣布立杨广为皇太子,同时赏赐杨素绸缎三千匹,赏赐元胄、杨约绸缎各一千匹,赏赐杨难敌绸缎五百匹,酬谢他们对杨勇逆案,深入穷追,终于查明余党的功劳。

朝廷文武百官并非一致同意隋文帝的废立行动。文林郎杨孝政就曾上书隋文帝劝告说:“皇太子杨勇被卑劣的小人误导,应该加强教育训诲,不宜罢黜。”这种意见,还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仍然引起隋文帝极大的愤怒,命人用鞭子猛烈抽打他的前胸。

太平公爵史万岁,从突厥汗国大青山返回京都长安,杨素对于史万岁建立的功劳,深为嫉妒,他报告隋文帝说:突厥本来已经投降,开始并不是侵犯,只是来塞上放牧牲畜。经这么一说,隋文帝便把史万岁的请功报告搁置下来了,没有给予任何奖励。等到罢黜太子杨勇时,隋文帝正严厉追究东宫党羽,忽然想起史万岁的事,于是问史万岁在哪里?事实上当时史万岁正在殿堂,可是杨素见隋文帝正在火头上就说:“万岁谒东宫矣。”以此来激怒隋文帝。隋文帝果然听信此话,下令召见史万岁。当时跟随史万岁出征的将士数百人聚集朝堂,向皇帝陈情申冤。史万岁对他们说:把情况报告皇上,事情就会解决。史万岁见到了隋文帝,怒气冲冲辟头第一句就说:“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甚为严厉,隋文帝一下子被激怒,随即下令身边的人把史万岁拖出,乱棒击打,过了一会儿就后悔了,又派人传令停止行刑,但是人已经毙命,于是下诏宣布其罪行,隋文帝的诏书说,柱国、太平公爵史万岁,经过提升选拔,时常命他统率大军。前些日子因南宁州发生叛乱,命他率兵前去讨伐,当时,昆州州长爨玩,内怀祸心,为民带来了灾难,我还严厉训斥,命史万岁将爨玩押来京都长安,史万岁接受金银贿赂,违背我的指示,竟许他留下,以至爨玩不久再度谋反,朝廷再度发兵,才算平定。经有关部门调查审讯,依法本应处死刑,最后我宽恕他的罪过,顾念他的功劳,特饶他一命。没有多久,就恢复他的原来官职,近来再统大军,进讨蛮族后裔,突厥达头可汗(小可汗)阿史那玷厥率领凶恶部众,打算拒抗,当时一看到朝廷军队的声威,即行撤退,刀枪没有一点敌人的血,突厥军霎时瓦解,所谓的大捷,就是如此。我为了成就他的贡献,再度对他奖赏。想不到当我们跟突厥汗国已经和解,并签订盟誓之日,史万岁仍心怀奸诈,谎称抵抗突厥大军入侵,曾在沙场会战,以此邀功,不据实报告,只知道反复无常,玩弄国家法律。一个人如果能竭尽忠诚,树立志节,毫不欺骗,才算是“良将”。至于史万岁心怀奸诈,向上强邀功劳,这就是“国贼”,国法不允许破坏,这次决不可再赦。天下的人都为史万岁之死感到冤枉!

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十一月初三,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庆典那天,为了显示自己的节俭和谦慎,杨广约法二章:第一,免穿礼服,同时将官服车马用器等,都降低一级;第二,东宫官员对太子不自称臣。隋文帝很高兴地批准了太子的请求。

杨广被立为太子后,首先抓了三件事。

第一,调整东宫的防卫力量。隋文帝遵照太子杨广的意愿,调整了东宫的防卫司令官:一任命寿州州长宇文述当东宫左卫率。二任命洪州总管郭衍当东宫左监门率。他们两位都是杨广的宠信,且在废立太子的斗争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第二,宣传“废立”符合天命。杨广立为太子后,惟恐民心不附。所以不断宣传祥瑞预兆,力图证明自己被立为太子是符合天命。其实,这也是隋文帝的旨意,他善于此道,当初,隋文帝受北周的禅让,他怕民心不服,就用很多符瑞现象来表明自己受禅是符合天意的。

太史令袁充奏称,隋王朝建立之后,白昼时间渐渐变长。开皇元年(公元581年)冬至那天的日影,长达一丈二尺七寸二分。从此开始,白昼时间渐渐缩短。到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日影比过去短了三寸七分。太阳离北极近,则日影短而白昼长;太阳距北极远,则日影长而白昼短。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时就离北极星近,太阳在黄道之南运行时就离北极星远。据纬书《春秋元命包》记载说:“日月在黄道之北运行,璇玑指针不偏不倚。”《京房别对》记载说:“太平之时,太阳在黄道之北运行。盛世之时,太阳在黄道运行。乱世之时,太阳在黄道之南运行。”由于大隋开创了机运,上感了苍天,所以日影缩短而白昼变长,开天辟地以来,这种奇景很少见过。隋文帝亲自登上金銮宝殿,对朝廷文武百官说:“影短日长的吉祥,是上天保佑。而今,刚立太子,应当改年号,最好取日长之意作为年号。”

第三,兴建庙宇,求神保佑。十二月十六日,也就是在杨广被立为太子不到两个月就开始颁诏:五岳九镇,各有神祗。隋文帝命为这些神祗建立庙宇,竖立神像,设立官员负责香火洒扫,以求神佛保佑。凡是毁坏佛教神像、道教神像,以及“五岳”、“九镇”、“二海”、“四渎”神像的,以“不道”论罪,按隋王朝的法律,杀一家三口是谓“不道”,十恶之一,遇赦不赦。凡是和尚毁坏佛像,道士毁坏道像的,以“恶逆”论罪,按隋王朝的法律,谋杀父母、祖父母、丈夫,被称为“恶逆”,十恶之一,遇赦不赦。仁寿宫变炀帝登基

卫王杨爽

杨勇被禁之后,太子杨广就可平稳地登上皇帝宝座了吗?非也。杨广的反对势力还是很强的。排在杨勇之后的要算蜀王杨秀。

杨秀是杨广的弟弟,原为越王,后又封为蜀王,拜柱国、益州刺史、总管。杨秀容貌雄伟,有胆量魄力,喜爱武艺。朝廷官员见他怕三分。隋文帝经常对独孤皇后说:“杨秀肯定会不得好死,我在世的时候,还不会出什么问题,因此不必担心,要是他的兄弟当政,他一定会叛变。”兵部侍郎元衡出使蜀地时,杨秀竭尽全力巴结他,关系相当密切,返回京都之后,他们的关系更为密切。隋文帝不希望他们有这种关系。大将军刘哙讨伐西爨部落时,隋文帝命令上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率军继续前进,杨秀任命一个受他宠信名叫万智光的人作杨武通的行军司马。隋文帝认为万智光并不是适当人选,加以责备,并对文武官员说:“破坏我的法纪的,是我的子孙,这就好像猛虎一样,别的动物都不能伤害它,它反而被皮毛间生的那些寄生虫损害,以致蚕食掉。”于是,隋文帝大大削减了杨秀所属的武装部队。对此,杨秀是有所觉察的,然而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不满情绪。

后来,太子杨勇被罢黜,晋王杨广封为太子之后,杨秀心里十分不满。杨广恐怕他这个胞弟叛变自己,就与杨素共谋谗毁杨秀,先是暗中命令杨素搜集杨秀的罪状以诬陷他。因此,杨素就把杨秀在蜀地的表现向隋文帝密进谗言。隋文帝本来对杨秀就有疑心,当一听到杨素的密告之后,就征召杨秀返回京都长安。杨秀担心朝廷有变,心里犹豫不决,打算声称有病,拒绝动身。益州总管司马源师多次进言规劝,“不可违命”,得速速回京。杨秀却板起脸孔说:“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哪须你操心”源师仍动情地规劝道:“这不是同我没有相干。我有幸被任命为大王府中的总管司马,怎么敢不竭尽忠心!皇上征召大王返京,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如今大王仍然推拖迁延,未能回去,庶民百姓不了解大王的心意,如果产生离奇的议论,朝廷内外都会猜疑骇惧。倘若皇上颁下雷霆万钧的诏书,随便派一个差役,前来质询,大王又怎么自我申辩呢?希望大王仔细考虑这件事!”当时,隋文帝在杨素的渲染下,生怕杨秀发动变乱,已经果断地采取军事措施,即任命原州总管独孤楷当益州总管,乘坐快速驿马车前往接替杨秀。独孤楷抵达益州后,杨秀还是不肯启程,独孤楷一再劝解警告,又过了很久,杨秀才动身出发。杨秀上路时,脸上流露出一副悔恨之表情,独孤楷看在眼里,不声不响地下令部队警戒,随时准备反击。杨秀走了四十余里,打算返回袭击独孤楷,他派出间谍侦察,探知独孤楷军队高度备战,才打消初意。

杨秀抵达京都长安之后,隋文帝接见了他,可是不说一句话,这也使杨秀难受万分。第二天,隋文帝派使节去责备杨秀,这个责备是严厉的,杨秀承认有罪,请求宽恕。杨秀说:“忝荷国恩,出临藩岳,不能奉法,罪当万死。”这时,刚被封为太子的杨广及各亲王来到了金銮宝殿前流泪哭泣,哀求隋文帝原谅杨秀,这完全是一种故作姿态。因为把杨秀推上与父王对立的地步的,实际上正是新立太子杨广。这事,也可证明杨广之多谋善断。隋文帝不予理睬,他说:前些时候杨俊浪费金钱,我曾以父亲的身份来训诫他。现在杨秀残害人民,我应该以君王的身份来惩处他。隋文帝说完后,立刻把杨秀交付执法部门。这时开府庆整劝阻说:“前太子杨勇既被废作平民,秦王杨俊也已逝世,陛下现存的儿子不多了,怎么可以严厉到这种程度?蜀王杨秀性格耿直,现在被重责,恐怕他难以承受,会发生意外。隋文帝听到这些毫不客气的话,暴跳如雷,打算割掉庆整的舌头,就对文武百官说:“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还下令交给杨素、苏威、牛弘、柳述、赵绰等调查审理。

太子杨广也许觉察到隋文帝对杨秀的处理迟迟下不了决心。便进行阴谋活动。这又一次证明杨广在杨秀事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暗中制造两个木偶,用绳索绑住木偶的手,又用铁钉钉住木偶的心,再加上脚镣手铐和重重枷锁,一个木偶写隋文帝杨坚,一个木偶写汉王杨谅,另写:“请西岳慈父圣母收去杨坚、杨谅的神魂,就保持这样的形状,不要让他们到处游荡。”杨广令人把这两个木偶秘密地埋在华山之下,接着由杨素把它们再挖掘出来。这时又查出杨秀狂妄的引用图谶预言书,称京师遍地有“妖异”,而巴蜀“吉祥高照”。又查出所谓杨秀曾经撰写的檄文,檄文声称要“指期问罪”。杨素把这些材料都统统套在杨秀的头上,并且制造的种种证据,也一并奏报隋文帝。隋文帝看后大为震惊,他愤慨地说:“天下宁有是耶!”几天之后,隋文帝下诏把杨秀贬为平民,软禁内侍省,不准他跟妻子儿女相见,只派两个山獠部落女子在傍侍候,当时受到株连的有一百余人。杨秀被软禁之后,愤愤不平也不知所以然,于是上书皇上请求宽恕,他要求不高,只是说,深愿陛下仁慈厚恩,能够对我同情怜悯,在我残身还存之时,希望能和儿子杨爪子相见一面,并请再赏赐一个墓穴,让我的骸骨有个归所。杨爪子,是杨秀的爱子,隋文帝准许杨秀跟他的儿子相聚。不过,隋文帝仍然公布了杨秀的十大罪状,在公布了杨秀的十大罪状后,隋文帝虽然准许杨秀跟他的儿子相聚,但仍然软禁着。这种软禁,对杨广来说,是拔掉了一颗与自己争夺继承权的钉子。

蔡王杨智积

杨秀被禁锢之后,又株连一大批与杨秀关系密切的官员。

首先柳被贬。治书侍御史柳被誉为敢直言的“正直士”,他就是因为同杨秀有往来而被“除名为民”,其中也有杨素个人的私怨。当时,杨素曾因犯小过,使隋文帝大怒,隋文帝令他到御史台去报到,命身为治书侍御史的柳审理。杨素长久以来依恃地位显贵,一到御史台就登榻坐上柳的座位。柳从外进来,站在台阶下,举起笏板,神色庄重的对杨素说:“我奉皇帝命令要治你的罪!”杨素只好走下来,柳手扶桌案而坐,让杨素站在庭堂上,柳一一询问,杨素一一答辩。于是,经此审查之后,杨素对柳恨之入骨。柳曾经藏有李文博所撰《治道集》十卷,杨秀派人去索取,柳就将《治道集》十卷送给他,杨秀回赠柳家奴、婢女十人。等到杨秀被认定有罪,杨素弹劾柳“以内臣交通诸侯”,开除官籍,贬为平民,发配到怀远镇去戍边。

接着益州大半官吏被定罪。隋文帝还派司农卿赵仲卿前往益州深入调查审理杨秀案件,连杨秀幕僚宾客曾经到过的地方以及所来往的人家,赵仲卿都苛刻地以法律条文去追究并严厉治罪,结果,那儿的州县官吏大半以上都受牵连而被定罪。隋文帝认为赵仲卿非常能干,赏赐他很优厚的财物。

再者梁毗入狱。当时反对晋王杨广夺宗的反对派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把主要攻击目标对准杨素。首先站出来反对的是历任谏官而有“鲠正”之名的梁毗。梁毗,安定人。最初当西宁州刺史,历时十一年。杨广莅太子位后,隋文帝对梁毗的上书不仅没有采纳,反而将梁毗投入监狱。梁毗是个很有政绩的刺史。他治地酋长都认为黄金越多,身价越高。于是互相攻击抢夺,简直没有安宁的年月。梁毗对此深感忧虑。后来,趁着各酋长争相用黄金贿赂自己的机会,把黄金放到坐椅旁边,对着金子痛哭,说:“这些黄金,饥饿的时候不能吃,寒冷的时候不能穿,你们却为了它而互相残害,争战之事多得难以计数,现在你们又送金子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打算害死我。”梁毗将黄金全部退回,于是各酋长都受感动而醒悟,遂和平相爱了。隋文帝得到报告,十分高兴地嘉许梁毗,并调他担任大理卿。梁毗执法公平,他看到杨素专擅权柄,“恐为国患”,就上书一封:

这份密奏是说,古人曾说过:臣子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作威作福而危害其家并祸患于国的,我梁毗观察到左仆射杨素越来越得到皇上的恩宠,权势日见显赫,朝廷官宦都是他的耳目。冒犯他的人便遭到似严冬的霜冻、酷夏的暴雨般的打击,阿谀奉承他的便会受到适时的雨露般的照顾。每个人的荣华富贵或身败名裂,都在于杨素口中一句评语。他所厚爱的人都不是忠心报国之士,他所保荐的人却全是亲戚。他的子弟势力满布各州县。在天下太平之时,还可以容忍他有私图,一旦天下动荡,杨素一定是祸根。奸邪之辈玩弄大权由来已久。王莽凭借的是王家多少年当权的成果,桓玄的根基也早从上一代(桓温)开始,最后分别灭掉汉王朝及晋帝国。陛下要是任命杨素为执掌朝政的大臣,我恐怕他的心未必能像殷商的伊尹一样。希望陛下考察借鉴古今之事,斟酌轻重,采取适当行动,使王朝大业永固,天下百姓都受到恩泽。

梁毗奏章呈上后,隋文帝大怒,逮捕了梁毗,囚入监狱,亲自盘问。由此可见,这时的隋文帝的政治天平已经完全倾向杨广一边了。梁毗极力抨击道:“杨素仗恃皇上的信任,任意使用权力,军队所到之处,屠杀平民百姓,甚为残酷。太子杨勇、蜀王杨秀因犯罪被废作平民的时候,朝廷文武官员无不震恐颤悚,只有杨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满脸喜悦,他把国家的灾难,当做自己的幸运。”梁毗的辩解满怀深情厚意,并且言之有理。隋文帝听后,也感到没法说服梁毗,便又把梁毗从监狱里放走。

这份奏章尽管激怒了隋文帝,但是它动摇了杨素的地位,自从隋文帝接到梁毗的奏章之后,逐渐对杨素疏远,而且开始猜忌。隋文帝当即训令:“杨素是隋王朝的最高行政长官,不必亲自处理细小的事务,因此只需要三、五天前往尚书省一次处理大事就行。”这一决策,外表看起来是优待杨素,实际上是剥夺他的实权。从此直到隋文帝逝世(公元604年),杨素对尚书省的事,不再过问,隋文帝又把杨素的弟弟杨约外放伊州。

济公樊子盖

晋王杨广立为太子后,虽然有些反对派,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这时的隋文帝已经到了人老体衰之时。仁寿末,隋文帝想前往仁寿宫避暑,术士章仇太翼博览群书,佛道皆得其精微,尤善占候算历之术。他眼瞎,以手摸书而知其字。他一再劝阻隋文帝不该出行,认为陛下这一趟出去,也许永远回不来了。隋文帝听后大发脾气,下令逮捕了章仇太翼,把他囚禁在长安监狱,准备从仁寿宫回来时,把他斩首。仁寿四年(公元604年)正月二十七日,隋文帝抵达仁寿宫,下诏凡政府一切赏赐和财政开支,事无巨细,全部交付太子杨广裁决。

果然,隋文帝到了仁寿宫不过三个月,就生了一场大病,而且病势越来越重,他躺在床上,自觉爬不起来了,向文武百官告别,分别握住他们的手。

开初,隋文帝患病住在仁寿宫,宣华夫人陈氏和太子杨广一起在隋文帝身边侍病。有一天,天刚亮,陈夫人出去更衣,被太子杨广所调戏。陈夫人拒绝了他,才得以脱身,她急急忙忙回到隋文帝的寝宫,隋文帝奇怪她神色不对,问她出了什么事?陈夫人流着眼泪说:“太子无礼!”隋文帝十分愤怒,捶着床说:“这个畜生,怎么可以将朝廷大事交付给他!独孤误了我!”于是,他叫来柳述、元岩说:“召见我的儿子!”柳述等人正要去叫太子杨广来,隋文帝说:“是叫杨勇来。”柳述、元岩出了隋文帝的寝宫,起草敕书,并给杨素看,于是杨素把此事告诉了太子杨广。杨广假传隋文帝的旨意将柳述、元岩逮捕,关进大理狱,又迅速叫右庶子张衡进入隋文帝的寝宫侍候隋文帝,并将陈夫人以及后宫人员全部赶到别的房间去。不久,隋文帝死了。陈夫人与后宫人员闻知后惊叫起来:“发生事变了!”大家面面相觑,战栗失色。

黄昏之时,太子杨广派使者给陈夫人送去小金盒,盒边上贴封纸,杨广亲笔写上封字,赐给陈夫人。陈夫人看见小金盒,惊惶恐惧,以为是鸩毒,迟迟不敢打开。使者催促陈夫人,于是她打开小金盒,见盒内有几枚同心结,宫人们都高兴极了,互相庆

贺道:“可以免死了!”陈夫人愤怒不已,不肯致谢。宫人们一起逼迫陈夫人,她才拜谢使者。当夜,太子杨广将陈夫人奸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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