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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夏帝国在宁夏的生荣枯亡

西夏帝国的出现,使宁夏再次成为中国历史大视野中的焦点,建立帝国的主体民族是党项人,他们以宁夏为原点,不停将帝国的版图和势力扩大,最终在11世纪中期,和宋、辽形成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三国时期”,后来又与金、南宋形成了“后三国时期”。这个本来在青藏高原上游牧的民族,作为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为什么要选择宁夏呢?1002年攻陷灵州后,他们就将自己的影子深深烙在了宁夏,到1227年帝国灭亡,整整225年的时间,西夏帝国带给宁夏的又是什么呢?

一 金庸笔下的西夏:帝国的前夜

金庸先生在《天龙八部》一书中,关于西夏的部分出现了这样的描写:

徐长老点了点头,道:“西夏国整军经武,还不是来打我大宋江山的主意?”白世镜低声道:“正是如此。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统率‘一品堂’的是位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什么赫连铁树。据本帮派在西夏的易大彪兄弟报知,最近那赫连铁树带领堂中勇士,出使汴梁,朝见我大宋太后和皇上。其实朝见是假,真意是窥探虚实。”

显然,这里混用和借用了两个历史史实:一是赫连多是匈奴姓氏,自从匈奴人在宁夏南部地区被消灭后,宁夏境内再没出现过匈奴贵族姓氏,而党项上层姓氏中,也没发现姓赫连的,金庸先生没有区分姓赫连的建立的大夏国和姓拓跋的建立的大白高国;另一个是西夏派遣到汴梁的使者,历史记载中确有其人其事,但不是派遣勇士去“窥探虚实”的。金庸先生所说的派遣武士到中原的事情,显然只是为了增加小说故事的曲折性。西夏的“整军经武”是通过长期的积累,形成了具有军事优势的“铁鹞子”等武装力量,并不是武术方面的人才。同时,赫连铁树也是个明显带有匈奴人色彩的名字,在西夏时期的上层人姓氏中,目前还没发现姓赫连的。

金庸先生所说的西夏是一个怎样的王朝,它是怎样出现的呢?

吐蕃势力的强大并不只是对唐朝形成威胁,他们向青藏高原东部发动军事进攻时,生活在青藏高原东南部的羌族人也遭到了屠杀。羌族中的党项羌在和吐蕃的屡次抗争后,越来越沉重的失败超过了他们的承受和反抗能力,他们选择了以前曾经是敌对者的中原政权。唐朝政府之所以采取大规模的移民政策,将这些内附的20多万党项人移居到陕西北部地区和灵州一带,一是这里常年遭到吐蕃人的骚扰与掳掠,人口急剧下降;二是唐朝政府采取了“以夷制夷”的借力打力之举。

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爆发,为党项部落走上中国的政治舞台提供了一次难得的历史机遇:生活在陕北无定河边的平夏部落的首领拓跋思恭,看中了一个能和好唐朝又能捞取政治资本的机会,带领上万名党项男儿,离开无定河流域南下参战,和其他少数民族军事力量一起卷入了这场危及唐帝国安全的战争中。战争结束后,这些军事力量得到了唐朝皇帝给予的奖励,年轻善战的拓跋思恭开始接受唐僖宗的嘉奖,被任命为驻夏州的定难节度使,大唐皇帝赐拓跋首领的姓为李姓,这是在正统的唐王朝统治者眼中,“野蛮”的党项人继早期封驻守威州(今天四川汶川一带)的党项人李姓后,再一次有了大唐帝国帝王的赐封之地与赐封之姓,这也是后来的党项拓跋姓氏在唐朝被变成了李姓,宋朝一度被册封为赵姓的原因。昔日从青藏高原流徙的党项羌在陕北一带形成了一个新的军事割据势力。

1001年5月,5万党项骑兵开始围攻灵州,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后,宋朝军队开始采取守势。党项羌首领李继迁采取彻底围攻灵州的战略。党项骑兵渡过黄河,第一次将他们征战的脚步送往黄河西岸地区,攻克了今宁夏北部的平罗、银川和永宁后,对灵州形成了铁桶围箍的局势。1002年1月,灵州城在苦守了又一个冬天后,局势更加严峻,粮食和其他军需品严重缺乏,守城将士的士气严重低落,两年困守孤城的知州裴济,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了血书求救。血书送到朝廷时,皇帝还沉浸在开封城弥漫的春节的节日气息里,大臣还在讨论着是不是要放弃灵州。2个月后,灵州被攻破,这是唐朝以后内地政权第一次失去对这里的有效控制,也是党项正规的大规模军事力量占领宁夏境内的开端。灵州,带给大唐帝国无比光荣之城,彻底从中原王朝的统治中脱离了出去。

走进灵州的李继迁,开始了西夏帝国建立前夜的准备工作。一个帝国梦想也从这里开始起步。李继迁决定把党项人在黄土高原上经过长期努力形成的中心迁移到这里。他对手下人说:灵州北面可以控制河套、朔方,南面接引的是庆阳一带,是通往西部地区的要害所在。如果我们占据这里,坚筑城池,储备粮草,积极练兵,一旦时机成熟就四面出击,内地的宋政权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防备;我们以灵州作为进攻的资本,成就王霸事业。1003年,李继迁便命令李继瑗和牙将李知白等人开始在灵州修建宗庙和宫殿。并以灵州为根据地继续向西扩张,并占领了今贺兰山一带。他的儿子德明通过28年的执政期,以和平换取党项羌发展需要的经济基础。这个基础是以恢复和宋朝在边界上的榷场贸易,使党项人以宁夏东部盐池县境内大批的盐来换取宋朝境内的粮食以及日用品。对宋朝称臣的好处不仅避免了宋朝采取的军事镇压,而且每年还能换取万两白银和3万贯钱、万匹绢、2万斤茶叶的赏赐,这也迎合了宋朝刚建立初期需要拿金钱换取和平的国策,宋和党项羌双方之间的“平安”景象被后来和党项羌军队交战的范仲淹如此描绘:宋夏双方的使者来往如同到家里一样,牛马骆驼和金银丝绸的交换,数量多得无法计算,两地之间30多年里只有耕种没有战争。

灵州在德明时期也得到了彻底改变,一个军事重镇逐渐被一个地方政权的国都代替,德明对宋和辽虽然称臣,但灵州城的建筑、宫室号令、仪仗卫队等,完全按照唐宋皇帝的规模进行。

1020年夏天,从银川(当时叫怀远镇)传来一种民间说法:贺兰山上有龙出现。一些大臣乘机给德明说,灵州处于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上,容易受到敌人的围攻,作为国都,它的环境不如怀远镇,那里西有贺兰山作为天然屏障,东面和南面有黄河阻挡敌人的进攻,西面可直接打通向西扩张的通道,不如在那里修建国都。德明采纳了这些大臣的建议,这年11月,下令改怀远镇为兴州,决定将这里定为党项国都。为了避免来自北面的少数民族骚扰,他又下令在今天的宁夏惠农县庙台乡修建省嵬城,作为兴州的北门户。这次迁都银川,使党项高层贵族及一些民众彻底告别了游牧生活,从草原戈壁地带来到了水利发达的宁夏平原,这里发达的农业为帝国的奠基提供了更丰富的经济基础。宋朝经济发展在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明显变化是城市功能的改变:不少城市和开封一样,从单一的政治或军事中心,转变为生产制造中心。灵州在德明迁都银川后,也开始从单一的军事中心和政治中心,转变为西夏帝国的一些生产用品制造中心。德明也仿效宋朝当时将开封和洛阳称做东京、西京一样,将灵州称做东京。

在《天龙八部》中,也有这样的描述:

这时马蹄声已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四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

金庸先生将以上场景安置在了南方,当时西夏经过了和宋朝上百年的战争,双方的悲恨情缘互相交织。但宋朝对西夏的敌意依然存在。江南离西夏故地有着几千公里,西夏武士怎能浩浩荡荡地进入江南境地?而且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还把自己的国家名称绣在旗上?“西夏”的称呼是汉族内地人叫的,他们自己称呼为“大白高国”,对宋朝自称为大夏,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是不可能的,旗上写的西夏文字就更不可能了。就是当时的西夏国境内的百姓,也不是全部能认识西夏文字,江南的人怎么会认识那些西夏文字呢?何况,西夏的国旗上怎能绣着已经消亡了的匈奴姓氏?

金庸先生还写道:

原来西夏人在这顷刻之间,已在杏子林中撒布了“悲酥清风”,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

西夏境内当时最大的山是祁连山,整个祁连山脉绵延几百公里,也只有不多的几段能有积雪,金庸先生又把他常常用的昆仑山、天山等“盛产毒物”的山脉套用在了祁连山上。在电视剧《天龙八部》中,西夏公主从灵州到西夏国都的路途中,出现了很深的沟壑、茂密的森林、湍急的流水,这些地理上的错误也很明显:从灵州到兴庆府,直线距离不过50公里,路途平坦,没有任何高山,灵州和兴庆府中间,黄河从中流过,两岸没有任何森林,而电视剧受小说的影响,将沿途描绘成风光旖旎、路途遥远且地貌复杂,显然是为了小说和电视剧的可看性和精彩性,而忽略了西夏的地理常识。

二 宁夏的辉煌:大白高国

德明进行西征时,元昊就将自己的青春岁月放在了或随父亲一起出征,或自己单独带兵出征的军事生活中。1032年,完成西夏建国前的政治、军事、经济力量储备的德明去世,将一个基本具备雏形的帝国交给了他27岁的儿子元昊。父亲去世后,他一改党项对宋、辽一味称臣的做法,开始向宋占领的一些地区进行扩张。

1037年5月,从陕北黄土高原通往宁夏平原的路上,出现了两个汉族打扮的年轻人,他们叫张元、吴昊,两个陕西华县人。宋朝和党项人常年战争,使陕北一带成了宋朝的边境地区,张元、吴昊在屡次不第后,想到边关地区投身行伍,以取得功名。到了陕北,他们听说党项人已经在黄河岸边的宁夏平原上,建立了巩固的军事政权。而且,党项人的首领元昊正在筹划建国称帝,在大规模地网罗汉族知识分子,他们便决定走进那片陌生的地区。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轨迹。

张元、吴昊渡过黄河,来到今天的银川市内,党项人已经将这里彻底改变成了一个具有浓郁异族风格的都城,善豪饮的党项人,使这里的大街小巷遍布酒楼,开放的民族心态又使这里随处可见汉族的文化影子。他们初来时,人生地不熟,加上入仕之路并不是很通顺,只好整天出入酒楼之中。一天,他们在一番豪饮后,乘着酒兴在酒馆的墙壁上大书“张元、吴昊来此饮酒”。被巡逻的哨兵发现,一了解他们不是党项人,便捉拿了两人。元昊首先问他们为什么要从汉地闯入党项人的领地,张元回答说:“听说党项人在这里招募汉族优秀人士,我们便来了。宋朝的宰相富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汉地的知识分子没能走入仕途的,因为贫贱而无法回归家乡,就有不少人投奔到你们这里来了,我们来这里,有什么过错?”元昊接着问他们为什么要犯忌讳地称元称昊,张元回答道:“姓尚不理会,乃理会名耶?”当时,元昊用的仍是宋朝皇帝赐予的赵姓,听出这句话的含义是指自己都在用宋朝的赐姓,哪能去管别人的名字?当场就认为这两个人是治世之才,决定重用他们。并听取了张元等大臣的建议,决定于1038年宣布建立自己的国家“大白高国”(也叫“白高大夏国”,党项语发音为“邦尼定国”),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以颜色的名字出现在国家称号里的王朝,它仅见于汉文有关西夏的史料,或西夏灭国后的西夏文献。按照最原始的字面对应翻译确切地应该称呼为“白高国大”的国称,这与最先见于以前的西夏文史料,并与西夏陵、凉州感通塔碑刻记载互为印证。

党项人命名了自己建立的“白高大夏国”,宋朝执政者因为这里在宋朝行政体系中的夏州以西地区,加上党项人是最初从西边的青藏高原边缘地区来的,在宋王朝的高层评判中是属于低等民族西番的,这就出现了“西夏”的称呼。“白高大夏国”这个党项人取的带有显示自己民族的崇拜色、带有追忆自己原始故乡的名字,被内地汉族政权以“西夏”称呼。而且,这一称呼后来逐渐走进历史记录和学者的眼里,就成了今天我们称呼这个王朝为西夏王朝的原因。

1038年秋天的一天,在贺兰山下的今银川市,一个大型的帝王登基仪式在这里举行,登基者就是后来大夏国的开国君主元昊,元昊登基时穿的是党项民族所崇拜的:白色帝袍。一个西北地区的军事强国出现了,中国历史也进入了11世纪的宋、辽、西夏“前三国时期”(相对于后来西夏、金和南宋的“后三国时期”)。

一个开国帝君往往是这个帝国的精神路标,他的精神取向对这个帝国的走向起着重要的引领作用,被历史披上诸多神秘色彩的元昊,在一片巨大的白色里站起,随同他的身影一起站在历史屏幕上的,是一个在中国历史还不到200年时间但影响却远远超过它的时间界限的大夏王朝。虽然宣布了这个中国西北一隅的小王朝的建立,它的控制甚至后来的影响区域在目前的中国的疆域版图上仅仅占了1/10,但它的中心与边疆已经形成了一个内含诸多民族、诸多地理面貌的巨大的世纪网络。在这个帝国体系中,已经完全超越了它的主体民族。西夏帝国的出现,形成了西北地区在行政与军事内部的区域性联合与互动。

元昊正式登基4个月后,曾派遣大臣野利仁荣给宋朝廷送去奏表,给宋朝皇帝太宗说自己就是“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国称大夏”。这是西夏和宋之间派出的第一个正式的、身份最高的使者。元昊去世后,他的儿子谅祚登基后,重用汉族礼节替代元昊时注重的番礼,于1061年、1062年先后派使者到开封,学习中原礼仪,以马匹换取《诗经》《尚书》等典籍。乾顺皇帝即位后,派遣人到开封,通过上书的方式向宋朝请求谢罪,这是西夏早期最后派遣使者到开封,夏宋关系此后进入了近20年的冷战时期。1144年,西夏仁宗皇帝派遣使者到已经南下的南宋朝廷,祝贺端午节,恢复了同宋朝中断了近20年的关系。

元昊决定废弃宋朝封赐的姓名,恢复党项姓名。自唐代开始,党项部首领拓跋氏一族一直沿用唐代皇帝的赐姓李姓,当时的党项贵族以李姓为荣。到后来元昊的父亲德明向宋称臣,就用宋代皇帝赐姓,为赵德明。到赵元昊时,为了表示要独立开国,摒弃唐、宋所赐李、赵姓氏不用,取名为元昊:拓跋氏曾自己改姓元,元即是拓跋皇姓,昊即为天。元昊称帝之后,自称青天子,改姓嵬名,并更名为囊霄。直到1063年,元昊的儿子谅祚改用汉姓,恢复唐朝赐姓,确定西夏皇室的姓氏为李姓。

登基不久,身上一直流淌着征战血液的元昊就接受了张元递上的攻宋总方略:攻取陕北一带,向东联合契丹,使宋朝在北方同时受到党项和契丹两个少数民族武装政权的威胁。这个方略恰好符合元昊“小则恣行寇掠,大则侵夺封疆”的构想,就此,奠定了大白高国和宋朝、契丹后来近200年的三角关系的基础。

从1040年到1044年,大白高国和宋朝发生了三次大的战争,张元在这三次战争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中在历史上影响最大、最能体现张元思路的是1041年在宁夏南部六盘山北麓的“好水川之战”。1040年,元昊发兵袭击宋朝,双方在今天延安一带的三川口发生激战,宋朝在和西夏的首次大规模战争中战败。第二年,宋朝以户部尚书夏竦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共同执掌与西夏作战的兵事。以后又以范仲淹兼任延州知州,加强这一带的防御。元昊听取了张元等谋臣的意见,扬言要攻打延州,乘范仲淹加强这一带的布防时,于1041年2月,领兵进攻今甘肃平凉一带。进攻之前,元昊先派人到韩琦那里请和,韩琦告诫部下说:“无故请和,必定有诈。”下令各堡加强戒备,并亲自巡边至固原一带。当宋朝的汉族将士还沉浸在春节带来的欢娱氛围中时,党项的军队已经逼近了双方军事前沿。韩琦急忙调镇戎军守兵2000余人,并招募勇士8000,合计万余人,命行营总管任福率领,其他将领也率领士兵,随同作战。元昊假装西逃,诱敌追赶。任福不知是计,率数千轻骑奋力追击,至六盘山下的好水川(今宁夏隆德县北),人马困乏,只好屯兵扎营。这时,元昊领10万精兵埋伏在好水川口,并令人将百余只军鸽分装在一些泥盒中,放到道路的旁边。

次日清晨,任福领兵沿好水川继续西行,走至西吉县南的羊牧隆城时,发现道旁散落着很多的泥盒子,外面封闭紧密里面有动跃声,便命令士兵将盒子打开,百余只鸽子顿时从盒子里飞出,盘旋于宋军的上空。这种以鸽子当诱饵让对方上当,并让军鸽成为自己进攻的号令的战术,在中国军事史上是第一次,也是一代战帝元昊丰富中国军事史的一个典型案例。在茂密的森林中,西夏军根据军鸽飞旋的位置,很快判断出了宋军所处的方位,立即从四面将宋军团团包围。元昊站在山顶上亲自指挥。好水川之战,宋军数十名大将阵亡,兵士死伤达万余人。宋仁宗听到战败的消息,十分震惊。夏竦、韩琦、范仲淹都由于好水川之败而被贬官降职,范仲淹在自己的仕途中留下了停滞甚至退步的一笔。范仲淹在塞上抗击西夏的军营生活和大西北的独特风景,使他为中国文学史留下了“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等诗词。

好水川之战的胜利,彻底改变了宋和西夏的军事力量格局,令元昊万分得意。踌躇满志的元昊面对取得的胜利,让张元在好水川的山间峭壁上题诗以庆:“夏竦何其耸,韩琦不足奇,满山龙虎辈,犹自说兵机。”在他的眼里,宋朝的将领已经不足为威胁,他的眼光是建立抗衡大宋的大白高国的帝国体系。

三 阴谋与爱情:女人的西夏

早在西夏建国前,卫慕氏就拉开了西夏外戚浮现政治舞台的序幕。卫慕是西夏建国前后党项羌中最显赫的一大族姓。从李继迁时就有了和这一显姓通婚的先例,元昊以及他的父亲李德明都曾与卫慕氏联姻。1028年,年轻的元昊被德明以“气识英迈,诸蕃詟服”册立为太子。元昊称帝后,将他的生母卫慕氏封为皇太后。从此,西夏皇室内部开始了为争夺最高权力而进行的王党和后党之间的激烈斗争。卫慕氏族人自以为有皇太后做靠山,与元昊家族展开较量。1034年,卫慕氏族人山喜密谋暗杀元昊而图另立,被元昊侍卫发觉,元昊尽杀山喜及其族人,并投于黄河,而后又用鸩酒药死生母卫慕氏,这在中国少数民族政权的历史上还是首次。西夏朝廷中的卫慕氏族人几乎被杀绝。这次西夏宫廷中谋杀元昊的阴谋,被“性凶鸷,多猜忌”的元昊用严酷的诛杀所粉碎,有效地防止了外戚篡权的发生,使西夏初立的封建割据地方政权的最高权力牢固掌握在元昊手中。

野利氏也是党项羌中一个大族姓,李继迁投奔野利家族时曾经娶野利氏,生下了儿子李德明,所以,野利氏是元昊的舅族。从李继迁割据夏州到元昊建国称帝期间,野利氏族人战功累累,名声赫赫,不少人成为西夏朝廷中功勋卓著的重臣大将。元昊也曾经娶西夏著名大将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氏为妻,并生有3个儿子:长子宁明,次子宁令哥,三子早死。元昊称帝后,立宁明为皇太子,野利氏为宪诚皇后。1042年12月,宁明死,宁令哥成为皇太子。由于野利氏受宠,野利氏族人在朝廷中的权势渐长,尤以国舅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兄弟为最。

持续多年的战争,将西夏和宋朝都拖进了对峙的疲倦状态中,导致西夏国内物价上涨,男丁缺少,宋朝也疲于应付战争带来的一系列不利局面,双方于1043年达成和议。夏宋议和期间,短暂的和平给西夏国内的内乱提供了温床,宋朝取得了另一个战场的胜利——成功地使用间谍战,宋朝的环州知事种世衡屡屡用间谍计,加深了元昊对野利氏兄弟的猜忌和西夏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使元昊于1043年9月误杀了重臣野利旺荣、野利遇乞,野利家族受到大规模的牵连。野利遇乞的妻子没藏氏因为美艳惊人而被元昊接进宫中,为自己享用。为了掩人耳目,加上担心野利皇后的嫉妒,元昊将没藏氏藏在一个寺院里,名义上让她出家为尼,实则保持私通的关系,并借出门的机会,常常带其出去在今天宁夏海原县西边的天都山一带打猎游玩。为了避免宫内诸多说法和指责,没藏氏提出让元昊为她在天都山修建别墅,并在那里和元昊欢娱行乐。1047年2月,隐藏在天都山行宫的没藏氏因为即将临盆,元昊命人送回,经过两岔河时,生下了一个男孩,遂取名为“谅祚”,这位幼时寄养在舅舅没藏讹庞家的男孩子,就是后来西夏开国后的第二位皇帝毅宗。

1047年3月,没藏讹庞被元昊任为国相,渐揽国政。5月,元昊为皇太子宁令哥娶妻没移氏,因见其绝美,便自纳为新后,遂废野利氏,并在贺兰山为没移氏修筑离宫。至此,元昊便终日在贺兰山离宫与没移氏游宴作乐,沉溺酒色,疏理朝政,大小国事均委托给国相没藏讹庞处理,致使皇权渐渐旁落,这给后来的没藏氏兄妹专权提供了可乘之机。

太子宁令哥在母亲被冷落、妻子被夺去后,自然对父亲元昊产生了怨恨之情,没藏讹庞利用宁令哥对元昊有夺妻废母之恨,唆使宁令哥乘元昊酒醉之时,约野利族人浪烈等潜入元昊寝宫行刺未遂,浪烈当场被杀,宁令哥劓伤元昊的鼻子后,仓皇逃匿到讹庞家里。讹庞反以弑君之罪杀了宁令哥及其母野利氏。第二天,元昊因伤势过重流血过多而亡。

身亡前,元昊立下遗嘱,立宁令哥为帝,但受到了没藏讹庞的坚决抵制:“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继,国人乃服。”遂把不满周岁的谅祚推上帝位。没藏氏则被立为皇太后,而没藏讹庞再度自任国相。没藏讹庞用一箭双雕计,使元昊父子两败俱伤,从而使自己坐收渔利。至此,西夏朝廷大权完全控制在母族皇太后没藏氏和国舅没藏讹庞手中,开始了西夏历史上第一次外戚专权。

1059年,12岁的谅祚开始过问国事,这位英俊而早熟的党项少年,在一次去没藏讹庞家时,迷恋上了没藏讹庞年轻漂亮的汉族儿媳妇梁氏。而这位很有心计的汉族女子看重谅祚的英俊和皇位,两人很快私通。1061年4月,14岁的谅祚与梁氏私通的事情被没藏讹庞发觉,父子二人便准备谋杀谅祚。就在没藏讹庞即将实施自己的计划时,梁氏向谅祚及时告密,谅祚在大将漫哞等人帮助下,擒拿了没藏讹庞父子,成功地粉碎了这场宫廷内变,没藏家族遭到灭绝性屠杀。谅祚废除了没藏讹庞女儿的皇后之位,将对自己有功的梁氏立为皇后,就此埋下了西夏历史上第二次后族专权的种子。

梁太后,这个汉族女子出现在了西夏历史中,不仅是因为她的皇后身份,更是她对西夏王朝的影响巨大而深远。她让谅祚看到了汉族文化的重要性,执掌政权后就启用中原汉族王室的礼仪制度。爱好汉族书法的谅祚于1062年4月派人到开封,向宋太宗请求赐予太宗御制的书法拓本,并建立专门的藏书阁来放这些墨宝。同时,到开封的西夏使者专门带去了西夏境内所产的50匹良马,来换取《诗经》《尚书》《左传》《孟子》等典籍。第二年,在汉化道路上走得专注而快速的谅祚,更是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下令皇族改用汉姓,彻底摒弃了元昊为西夏皇族取的嵬名这个姓氏。经济发展方面,恢复和宋朝的边境贸易——榷场,使西夏的经济发展在外向型和开放型上迈出了很大的步伐。军事上,谅祚于1063年对今天的青海西宁一带的吐蕃发动进攻,迫使吐蕃首领禹藏花麻投降西夏,使兰州一带成了西夏的疆土。3年后,驻守甘肃南部的吐蕃首领在日渐强大的西夏帝国面前,选择了投降,整个甘肃南部一带成了西夏疆土,而这一带恰好曾经是党项民族的童年摇篮。西夏能够在军事和政治、经济上取得如此成绩,与谅祚能够听取梁氏的意见有关。

就在西夏用兵攻打并收复了兰州一带时,宋仁宗去世,谅祚派特使吴宗前去吊唁。在丧礼仪式上,由于西夏和宋朝之间的礼仪有区别,吴宗当场就和宋朝官员高宜发生争执。高宜扬言要派百万大军攻取贺兰山,宋英宗也指责谅祚用人不当。吴宗回来后报告了发生的一切,谅祚当时就认为这是宋朝侮辱西夏,双方外交关系出现了拐点。宋夏在经过一段时期的和平后,战争爆发了。从1065年开始持续了3年,1067年,在攻打今天庆阳的战争中,亲自统兵的谅祚身中流箭,身体状况恶化,这位在位19年,完成西夏文化、经济、政治向汉族彻底学习的西夏王朝的第二任皇帝,在冬末的寂寒中病逝于兴庆府内。仅8岁的秉常被梁太后扶上帝位,开始了梁太后摄政时期。西夏的历史开始由一个女人来续写,白色帝国也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皇族与后族的斗争。

元昊在天都山屯兵且修建行宫和没藏氏偷欢时,在天都山东边几十公里的平地上修筑了指挥夏军和宋军战争的南线军事指挥所——临羌寨,在这个小小的寨子驻扎了西夏总兵力2%的军队。1995年,生活在临羌寨周围的居民偶尔发现这里有很多能换钱的死人骨头,挖掘过程中,接着发现有很多比骨头更值钱的文物。连续3年无序的挖掘和破坏开始了,在这里挖掘出的各种器物中,竟然出现了女性用的梳妆台、化妆盒、骨梳子、女性饰物等,一个军营里怎么会出现女性用的用品呢?

中国历代军营忌讳女性出现,以致出现了“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故事,从《商君书》中规定“令军市无有女子”到清代《都门纪变百》中的“军中有女气难扬”,女性是远离战争第一线的。但这一情形在西夏却得到了改写,西夏有着全民皆兵的历史,国家也明文规定女性可以入伍。《天盛律令》有“寨妇等众人依所定聚集而住”的规定,这些入伍的女兵称为“麻魁”,这是中国历史记载中第一次允许女性合法入伍的。西夏“麻魁”不仅能征战杀敌,也承担战争期间的后勤杂役工作。西夏大规模的允许女兵参战,与西夏历史上著名的梁太后有关。

党项一直有着尊重女性的传统,西夏开国皇帝元昊采取的民族文化独立政策一定程度上和他的妻子是辽国公主有关。这位来自草原上的契丹女性,对草原文化、游牧文化有着和元昊一样的情感,她劝说元昊恢复原有的党项文化并被元昊采纳;而元昊去世后,他的儿子娶的梁太后是汉族,西夏走进一个开始接受汉文化的时代。

谅祚和他的父亲元昊一样,对性爱生活没有汉族传统道德中的各类框架束缚,史载“谅祚凶忍好淫,过酋豪大家辄乱其妇女,故臣下胥怨”。连富豪、大臣家里漂亮的女性都不放过而掠为己有,这无疑会招致灾难。面对这样的公公和丈夫,受汉族教育思想影响的梁氏显然无法接受,但她又逐渐远离汉文化影响,推行党项人的文化理念,这是为什么呢?

西夏历史上第一个汉族女性太后梁太后执政初始,就受到朝中上下来自各党项部族的压力。汉人身份问题,成为她的原罪,也成为她执政的最大障碍。要稳固自己的权力宝座,就使她必须更靠近党项人,要在人们心目中抹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印象。她在掌握大权后,宣布废除汉礼,恢复党项人的礼节。秉常不甘心做儿皇帝,于1081年3月接受大将李清之谏,拟将黄河以南之地归宋,与宋结好,以便借助宋的力量削弱梁氏力量。梁太后得知后,为与国相梁乙埋、幸臣罔荫讹密谋,诱杀了李清,并将秉常囚禁起来,这使得对梁氏专权不满的呼声越来越大。秉常的亲党和各部酋长都各自拥兵自固,与梁氏对抗。拥护皇族的西夏大将纷纷拥兵自立,向宋朝提出派兵讨伐太后。宋神宗认为这是攻打西夏的最好借口和时机。1081年7月,宋神宗以秉常被梁太后幽囚为借口,兴师问罪,发五路大军伐夏。宋朝从西至甘肃临洮、东至山西西北部的上千里地方,攻打西夏,史称“五路伐夏”。其中,熙河经制李宪统领来自甘肃西南部的西路军,从西进攻西夏;王中正领兵6万从陕西神木一带自东进攻;种谔率9万多军队从绥德出击;高遵裕带近9万兵从宁夏和甘肃交界的环县一带进攻;刘昌祚率5万兵从甘肃和宁夏交界的固原一带进攻。西夏面临内部叛乱、外部兵临城下的严重局面,梁太后如何收拾残局?

宋朝军队在千里战线上五路北伐,几乎是齐头并进,东西两线直逼西夏国都,其中东线的宋将种谔率宋军深入横山要冲啰兀,大败夏兵,并在无定河边筑起啰兀城。这场小小的胜利使得宋朝一片鼓舞,著名的文学家苏轼也做诗《闻种谔米脂川大捷》来描述宋人的欢喜:“闻说将军取乞银,将军旗鼓捷如神。应知无定河边柳,得共江南雪絮春。”

宋朝军队取得的胜利,导致西夏都城里一片慌乱。这时,梁太后对整个战局作出正确判断后,采取了“坚壁清野,纵其深入”的战术,集中10万精兵保住都城和灵州四周的要害。在灵州城被10万宋军包围18天的情况下,梁太后果断下令,挖开城外的秦渠,放水灌淹宋军营地,彻底解除了灵州危机。宋朝军队撤退时,又遭到西夏军队的进攻,10万军队仅仅剩下了1.3万多人逃生。同时,梁太后派出机动兵力切断宋军退路和粮草运输路线,使宋朝军队出现了“大兵无食,不战而困”的困境。这时,梁太后自己带领精锐部队和训练有素的西夏女兵“麻魁”,渡过黄河后继续南下,看准这支宋军进攻中最精良的中路部队实施反攻。当宋朝军队看到一帮女兵出击时,放松了应有的警惕,在今天的宁夏南部山区,屯兵临羌寨等地方。一场场激战后,宋军被逐步击退,梁太后带兵一直攻打到今天的甘肃天水一带。

梁太后和她带领的“麻魁”以及其他兵种取得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西夏其他战场的将士,严重地打击了宋朝内部王安石变法后的一些臣僚的信心,宋朝的军队又陷入了恐夏症的阴影中。梁太后很快组织了反攻,取得了反击宋朝五路伐夏的胜利。从此,宋朝再没有组织过这样大规模的对夏战争。当时一个叫张舜民的随军官吏写下的这首《西征行》,完全可以看出宋朝这次战争悲惨的结局:

青岗峡里韦州路,十去从军九不回。

白骨似沙沙似雪,凭君莫上望乡台。

这场战争的胜利,使梁太后在西夏臣民心目中树立起威信,也稳固了梁太后对西夏的控制。击退宋朝组织的五路伐夏后的第二年,梁太后采取了西夏建国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东征,以消灭20万宋军的胜利攻破了李自成的家乡陕西米脂县。

梁太后执掌西夏军政大权,使西夏彻底告别了李继迁时期形成的武官执政局面,使西夏和北宋一样,进入了文官集团控制国家的时期。同时,也出现了西夏王权中的皇族和母党之争:西夏开始了内耗时代。

第一位梁太后将儿子秉常抚养大后,就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秉常为妻。秉常和母亲梁太后政见不合,梁太后便囚禁了他,自己掌权。辽国为了赢得和西夏之间的外交胜利,一直视第一个梁太后为眼中钉,于1099年的正月,派使者深入梁太后身边,用毒酒谋害了这位在西夏历史上专权30多年的铁腕皇后。梁太后死后两年,秉常也去世,3岁的幼帝乾顺即位,这是西夏历史上年纪最小的登基者,秉常皇帝的妻子,也就是西夏历史上的第二个梁太后(简称第二梁太后)开始摄政。第二梁太后十分崇敬佛教,她执政期间,是西夏历史上藏传佛教进入西夏境内的重要时期。引进佛教,一则是帝国延续自己的民族早期信奉的宗教,二则是从帝国的统治需要看,它不仅仅是一种宗教,更是帝国的高层用来对抗内地儒教的一种意识形态。现藏于俄罗斯的《佛说宝雨经》里就记有她和儿子乾顺译经的题名。两位梁太后执政前后正是西夏译经的重要时期。

第二个梁太后当政的时期,西夏周围的军事形势并不稳定,西夏连年用兵,国库空虚,东面与宋、东北面与辽的关系都较紧张。农牧咸宜、居住着众多西夏人的河西走廊既是向西夏帝国提供军马的天然牧场,又是提供粮食的丰足粮仓,更是西夏进行东西贸易的商场,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甘州处在千里河西的中部,又在东西与南北交通的“十”字要道上。从1028年占据这里后,西夏经过70年的政治军事治理后,加强对河西的思想控制,佛教是最理想的途径。帝国决定在甘州创建佛寺,建立佛教中心,这一广大地区的人民,在前凉张轨时有了“世信佛教”和北凉时大力发展佛教的基础,第二个梁太后选择在甘州建大佛寺,显示了她英明的战略决断,大寺不到一年就建成了,这也显示了她为战略需要而建寺的紧迫感。不过,她在寺建成的第三年就死了。张掖大佛寺,后来被西夏人称为“甘州圣宫”(称敦煌为“世界圣宫”)。

四 帝国之策:以儒治国

1139年,改写西夏历史的仁宗皇帝在他16岁生日刚过不久登基了,西夏发展的大拐点也在这时出现了。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曾经说过:“如果让我选择一个中国的朝代来居住的话,我一定会选宋朝。”因为,北宋最辉煌时期,是令人沉迷的时期,让当时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不断学习这个王朝内部不断迸发出的先进科技、军事装备、政治制度、法律文献、科举形式甚至生活方式,西夏更是不例外。仁宗的“文治”,开始了向汉族政权学习的顶峰时期。这时,北宋被东北崛起的女真灭亡,宋室南迁,中国进入了12世纪的南宋、女真人建立的金和党项人经过100年苦心经营的西夏三足鼎立的“后三国时期”,三者之间也开始微妙的外交关系:夏陷入了金的进攻之中,仁宗采取了附金和宋的国策,而且这个国策在仁宗54年的执政期间,得到了没打折扣的实施。同时,仁宗并没有放弃和南宋王朝的交往,尤其是对他深深敬仰的儒家文化,开始了大规模的吸收和融合。

1144年,仁宗皇帝下令在西夏境内的各县设立学校,大力倡导儒家教育,甚至在宫廷内设立“小学”,专门让宗室贵族5~7岁的子弟全部入学,接受儒家教育,自己还常常带着皇后去“小学”察看教学情况。1146年3月,仁宗作出了一件令南宋王朝的儒家知识分子都吃惊的事情:他亲临太学祭奠孔子,并下令尊孔子为文宣帝,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把孔子尊到帝的地位。随后他又下令,西夏各州郡都要建立孔庙,祭祀孔子,仿照宋朝的科举制度,仁宗正式通过科举考试来选拔官吏,这标志着西夏也开始进入了文官集团时期,党项人身上的凌厉杀气逐渐淡出了这个王朝的肌肤。仁宗对汉族文化的引进与推崇,开始将西夏文化事业的发展推进了黄金时期,为西夏赢得了和平发展的空间。同时,帝国的版图扩张与巩固也达到极致:一个东西1500公里、南北超过2000公里的帝国版图在一种准稳定状态中出现;它北达新疆的吐鲁番一带甚至更远一点的巴里坤草原,北边的军事中心是今天内蒙古西北的额济纳旗的黑水城;西北边疆在甘肃和新疆交界一带,最西北的军事或政治中心是今天甘肃的安西一带;西南边疆一直延伸到青海的果洛藏族自治州,军事中心在今天青海的贵德县;东边一直延伸到山西和陕西交界的晋陕黄河大峡谷一带。军力强大时,一度还进入到山西省境内。

从帝国的大地理角度看,白色的帝国在青藏高原东北部和蒙古北部大戈壁之间,在吕梁山、贺兰山和祁连山以及六盘山这三座山脉构成的“山”字形中,形成了自己丰富的地理单元,这些地理单元中,对宋朝构成的最大威胁是切断了自汉朝以来中原王朝和西域各国的联系。

仁宗皇帝去世后,西夏开始了自盛而衰的变化。这时,蒙古草原上开始兴起壮大的蒙古人,加速了西夏的灭亡。长时间浸泡在和平氛围里的西夏,就像在温水里浸泡的青蛙,等到逐渐加温已经使水温接近滚烫时,青蛙被烫死在水里却没有跳出一样,西夏就这样无力应对来自蒙古人的进攻,一个巨大的帝国大厦突然坍塌,百万党项人突然间消失在历史的瞳孔里。党项,这个建立大白高国的族群,将一地神秘和一系列谜团,留给了后人。

五 帝国之殇:蒙古人的清场

1162年,一个叫铁木真的蒙古男人出生在蒙古草原。这个蒙古男人在12世纪末期的成长过程中,将主要征战视线一直停留在蒙古草原上,他以杰出的军事才能,统一了西起阿尔泰山,东至兴安岭,南起阴山北麓,北至贝加尔湖的漠北草原各游牧部落。在统一漠北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铁木真与统治河套和河西走廊的西夏王朝并没有发生直接的冲突。13世纪成了蒙古军队在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带领下征服草原外的世界的世纪,这种征服的开端是以西夏帝国为靶心的,也以西夏的顽强抵抗导致这位“蒙古族最伟大的男人”亡命为高潮。

仁宗皇帝去世后,西夏帝国犹如一个在固定轨道上滑行但缺少外力助推的破旧车辆,在仁宗皇帝后的西夏历史隧道上逐渐减速了。1206年,西夏镇夷郡王李安全,废除了仁宗皇帝的儿子西夏桓宗纯祐,自立为王,拉开了西夏彻底衰亡的序幕。蒙古草原上崛起的铁木真部落第一次发动了对西夏的进攻,在法国著名历史学家勒内·格鲁塞的《草原帝国》中,称之为“这是他们对定居的文明民族采取的第一次征服行动”。这是一场试探性的武装进攻。按当时的西夏军力,完全可以和蒙古军队进行一番较量,西夏李安全的求和让铁木真清楚了这个当时中国大地上三大帝国之一的西夏王朝的态度,从此,蒙古人在铁木真的领导下,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党项人的强大攻势。其间22年的蒙夏关系基本上是以战争形式表现的。

1207年9月,成吉思汗借口西夏不对蒙古政权纳贡,发动了对西夏的第二次攻伐,占领了西夏边防要地斡罗孩城,西夏方面急忙调集右厢各路兵进行抵抗。蒙古游骑在西夏境内和党项军队激战5个多月,由于西夏军队抵抗顽强,加之蒙古军队草粮接应不上,便于次年3月引兵退回,这时的西夏仍是强于蒙古军队的,但西夏放弃了进攻,为自己的灭亡埋下了种子。1209年,成吉思汗完成了对新疆东北部畏吾儿的成功攻掠后,再次开始攻打西夏。蒙古军队从黑水城北的蒙古国境内穿过,又一次突袭斡罗孩城。西夏一直保留着面临重大战事时皇帝或太子要亲临战场前线的传统,这次,西夏国君李安全任太子承桢为主帅,大都督府主高令公为副帅,领兵5万出击,但没能抵挡住蒙古铁骑的强大攻势。高令公被蒙古人所俘,不屈而死。1个月后,蒙古骑兵攻下斡罗孩城,太傅西壁氏率兵和蒙古军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兵败被俘。7月,蒙古军乘胜挥师东进,攻打西夏右厢朝顺监军司所在地克夷门。克夷门是西夏的军事要地,中兴府的外围要隘,“两山对峙,中通一径,悬绝不可登”。安全获悉蒙古兵逼近克夷门,急遣嵬名令公率兵5万增援,击退蒙古兵。两军相持两月余后,蒙古军队终于攻破克夷门。接着又乘胜包围西夏国都中兴府,安全亲督将士登城守御,长期游骑作战缺乏攻城技术的蒙古兵不能破中兴府。9月,宁夏平原迎来一年中的丰雨期。连降大雨使得黄河水暴涨,成吉思汗派兵引黄河水灌城,西夏兵民淹死的很多。安全无奈,便遣使向金国求援,但这时金国也遭到蒙古的进攻,已不能自保,无力出兵增援。成吉思汗的军队在攻打不设防的草原、戈壁、沙漠地带有着得心应手的经验,几乎没有攻打坚实防御功能的城市经验,党项人高超的筑城技术使中兴府城垣被水淹浸近一个月依然没被攻破。这时,黄河河水突然决堤四溢,蒙古军反而受到洪水淹溺,难以驻足。成吉思汗对西夏用兵常常采用攻坚和诱降并举的策略,派在斡罗孩城之战俘虏的西夏将领西壁氏入城诏谕,安全登城隔水相见,面约和好,遂与蒙古汗国订了“纳女(西夏公主桑和)说和”的城下之盟,成吉思汗这才罢兵而回,西夏自此国势日渐衰颓。

1211年,西夏再次发生宫廷政变,忠武王李彦宗之子李遵顼废掉李安全,自己继立为帝,这就是西夏历史上的夏神宗。遵顼完全承袭了李安全的亡国政策,更加依附蒙古。加上西夏因中兴府被困时求金援救未得而对金生怨,对金采取报复性的进攻葭州(今陕西佳县境)的军事行动,连续应付来自草原上的两个强国的战争,使西夏面临十分严峻的局面。

1217年12月,成吉思汗用一箭双雕的办法,征发西夏3万兵攻伐金国,向西夏征兵遭到拒绝,为成吉思汗第四次出兵征伐西夏提供了借口。1218年,蒙古军队对西夏的第四次战争开始了,已经掌握了攻城技术的蒙古军队使西夏“列城不能御”,蒙古兵再次攻打到了西夏的首都中兴府门前,夏神宗遵顼将太子李德任留在都城领兵据守,而自己却匆忙出逃凉州。

1218年,前往西域的蒙古人商队在路经信仰伊斯兰教的花剌子模王国,被国王穆罕默德三世所杀,蒙古使者前往花剌子模,要求将凶手交出,结果使者也被穆罕默德三世下令杀害,这一事件引发了成吉思汗第二年亲自带兵西征,被欧洲人称为“黄祸”的蒙古军将战刀挥向了中亚、西亚一带。蒙古军在西征过程中,消灭了立国303年的西辽,而此时的西夏帝国,已经完全患上了“恐蒙症”,不敢利用蒙古军队西征的机会,夺取自己的失地。夏神宗遵顼,这个西夏历史上最不称职的皇帝,在这一时期错过了很好的进攻蒙古人的军事机会,导致了自己的灭亡。

1233年,成吉思汗不知道穆罕默德三世已死,仍下令蒙古军队追击,蒙古军队沿着里海沿岸,进入了俄罗斯境内。西夏神宗遵顼在兴、灵诸州春旱之时,“饥民相食”的困境中,没有利用蒙古军队大量被抽调到西征前线的大好时机,却令太子德任领兵进犯金国统辖的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德任没有接受他的命令,力谏与金修好,遵顼不从,德任乞求辞去太子位,出家为僧,成了西夏历史上唯一一位出家的太子。关于他的去向,也是一个历史之谜。德任出家后,他的弟弟德旺继任皇位,这就是历史上的西夏献宗。

年轻的德旺上任后,立即派遣使者到金国,提出双方议和,不再对金称臣,双方往返国书各用本国的年号。在对蒙古的问题上,他同样不知道蒙古人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成吉思汗亲自带领蒙古军队追杀花剌子模王子扎兰丁,在强大的蒙古军队攻势下,扎兰丁放弃位于今天阿富汗吉慈尼的哥疾城,在蒙古军队的追杀中渡过印度河,逃入印度。在西域历史以及伊斯兰教历史上有着无比辉煌的花剌子模王国,就这样灭亡了。西夏,在返回的蒙古军队前,将有着怎样的考验和结局呢?

1224年2月,返回中国境内的成吉思汗以西夏“阴结外援,蓄异图”为由,派大将孛鲁统率蒙古骑兵第五次攻伐西夏。这次攻打的目标是银州,蒙古军队将银州围困,西夏兵战死数万人,守将海塔被擒遇害,蒙古军掠牲畜数十万之多。完成对亚洲、欧洲征服的成吉思汗从西域胜利回军途中,就开始围攻西夏西北边境的重镇沙州,围攻一个多月也没能攻克,城内军民困乏,牛羊马驼全被杀掉用来充当粮食。西夏在濒临灭亡中再度派遣使者赴金求援,但是这时的蒙古兵也已兵临金国的都城下,女真人无力援助西夏。献宗德旺在成吉思汗强大军事压力之下求金无望,力不能支,只好遣使向蒙古军求和,沙州之围才算被解。征战疲倦的成吉思汗挥师返回漠北和林(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西南),第五次对西夏的战争结束了。

1226年春,成吉思汗以西夏拒绝出兵助战和不履行交纳质子为由,从后妃中挑选也遂妃伴随亲征,向西夏发动了旨在平灭西夏的第六次攻伐。蒙古军分东西两路对西夏形成钳形攻势。西路之军从西域东进,经过回鹘,攻取沙州。蒙古军将领忽都铁穆儿在觉得有绝对把握的情形下,诏谕沙州守将,沙州守将采取了伪降策略,以牛、酒犒师而设伏以待,但未能成功,沙州失陷。接着蒙古军队势如破竹,连续攻破肃州、甘州。

东路之军则由成吉思汗亲自率兵10万,从漠北南下,攻占黑水城、斡罗孩城,乘胜抵达贺兰山西麓。西夏守将阿沙敢卜战败被俘。成吉思汗因为天热而渡过黄河,横穿宁夏西边,屯兵避暑于浑垂山,等待与西路军会师。面对濒临灭亡的厄运,西夏上皇遵顼惊忧而死。时隔两月,献宗德旺也发病而死,这两个西夏历史上的草包皇帝,终于把西夏的前途葬送了。德旺的侄子在一片混乱中即位,甚至来不及改元,仍沿用献宗年号,足见西夏已岌岌可危。

成吉思汗继续对西夏展开猛烈攻势。11月,成吉思汗亲率大军围攻灵州,血洗灵州后,于12月又攻陷今宁夏盐池县,直逼西夏国都中兴府。在22年间,蒙古先后6次伐夏,其中成吉思汗4次亲征。锐不可当的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所向披靡,然而在西夏国门前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1227年的日历刚刚翻过,成吉思汗的年龄之树盛开了第66轮叶片,看着世界上亚、欧两大洲40多个国家的主权被收归在自己的视线内,那种骄傲有谁能体会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帝国,遭到的最顽强的抵抗不是中国之外那些庞大的帝国,而是来自西夏军队。经过5次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后,成吉思汗慨叹说:“我能征服世界,却征服不了唐古特人;我能让几十个民族的王国臣服,却无法让他们拜倒在蒙古人的战袍下。我遇上了世界上最顽强的敌人,他们是世界上最勇敢的部族。”

带着“唐古特人是无法征服的吗”这种疑虑,血液里一直流淌着征服者气息的成吉思汗,于1227年1月,留一部分兵力继续围攻中兴府,自己亲自带领大部分军队渡黄河卡断夏兵后路。我们可以假设这样一个场景:西夏末主被蒙军围困在中兴府内,右丞相高良惠一方面“内镇百官,外励将士”,一方面悄然安排了保存民族实力的转移策略,一切都在暗中进行。那些党项人中的精锐,带着必要的武器、粮食和蔬菜的种子、医药和科技产品以及必须带走的女人,不排除帝王也会卷进沿着蒙古军队还没占领的西南方逃亡队伍的可能。而那个历史上盛传被押解途中杀害的末帝或许就是个替身。

蒙夏双方的战争持续了4个多月,1227年的春天对成吉思汗来说显得更漫长,这种漫长里隐藏的死亡气息他竟一点儿也没觉察。面对党项人勇猛的回击,成吉思汗一筹莫展,宁夏平原上逐渐热起来的天气,使得他只好回师宁夏南部的隆德县,在六盘山避暑休整,一面派人前往中兴府谕降,遭到拒绝。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兴奋但对西夏帝国来说是灭顶之灾的事故发生:6月,银川城内发生强烈地震,房屋倒塌,瘟疫流行,地震动摇的更是西夏军民抵抗蒙古人的信心。成吉思汗在日益炎热的天气里病情加重了,这个不可一世的蒙古男人最终倒了下去。他在临死前留下的三个遗嘱中,第一个就是死后暂秘不发丧,待夏主献城投降时,将他与中兴府内所有兵民统统杀掉。第二个是如何灭金,第三个才是如何巩固政权。

成吉思汗晚年的不少时光是留在宁夏的,这给宁夏的人文历史留下了灿烂的章节。但是,作为一个征服者,他在宁夏留下了更多的战争,为了完成铁木真的遗愿,蒙古军队进入银川后,处于战争癫狂状态的蒙古大军对西夏实施了灭绝性的摧毁。他们不但血洗都城,将积聚近200年的宫殿、史册付之一炬,还将贺兰山下的皇家陵园毁坏殆尽。作为一个游牧民族,他们对宁夏平原上的水渠也进行了彻底的摧毁,宁夏平原的富庶因为水渠的损毁而失去了颜色,银川变成了一座死城,甚至宁夏平原上的诸多村庄也因为大批幸存者的逃亡而变成了废弃之地。直到忽必烈时期,才派出杰出的水利专家郭守敬,来到宁夏重修水渠。

蒙古军队开始了在中国境内的、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对一个都城的无节制屠杀和破坏。文明的成果转眼间变成废墟,无数无辜的西夏民众被残酷杀害,军人遭到百般侮辱后被残杀,妇女遭到凌辱后被暴尸,就连儿童和孕妇也没能幸免。1227年的夏天,银川城的颜色是血红的,银川城的声音是死寂的,银川城的面容是苍白的。都城被攻陷是一个帝国对下辖领地控制权彻底丧失的象征,也是它的心脏被摧毁的明证,一个帝国的消亡,也伴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帝国消亡了,都城失陷了,民众被屠杀了,而王室成员和一些忠于帝国的军人、仆从、奴婢、工匠、文人们在蒙古骑兵进城之前,早有准备地开始了新的流徙,这个习惯了流徙的民族,再次唱着悲怆的歌谣,载着一个民族的沉重,在一个个浓重的夜色里,一批批出逃者趁着夜色,仓皇地离开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帝都。面临着一个铁桶般的包围圈,他们将走向哪里?流徙的线路是什么?最后的党项人落脚在哪里?历史再次留下了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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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才知道,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这天下的东西对你来说很简单,想要的夺取,不爱的摧毁。取东陵深矿精髓研成针,擢北地珍兽皮毛制成线,仅为成就我袖襟衣绣。他们说,这份爱可以叫做倾城。可是,有一天,你若发现我其实早已不是原来的“她”,你会怎么样?——(题记.睿王妃题)★★★简介:本以为穿越成帝国属地领主的女儿,应是荣华富贵的命,却原来不是嫡出就不受宠。她爹不宠小老婆干嘛还要把她娘娶回家?害的她饱受家中大娘和姐妹欺压。好不容易压迫人民群众的恶势力——姐姐终于嫁出去一个,嫁的却是自己喜欢的帝国太子。*这杀千刀的太子!明明小时候跟她定了合同,愿意跟她合并的,现在却并购了恶势力。偏偏她娘的娘家有难,做爹的又不管,她只好千里迢迢到朝歌参加太子弟弟——那个据说身有残疾的神秘睿王的选妃大赛。惟有把王妃的名衔拿到手,才能救娘的娘家,也才能有机会觐见那个权倾天下的负心汉!只是么,再见的时候,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想必好玩!*可是,当那段王侯争霸、阴谋惊骇的岁月即将过去,诡谲多变的宫廷斗争仍迷雾重重的时候,是谁的女人多如苼萧,却晚晚在她耳边低喃:“别尝试离开我,否则,我将血洗北地,用它做重娶你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