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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羊毛的故事

伊阿宋和珀利阿斯

寻觅金羊毛的艰难行程,是欧洲传说中最早的旅行。这趟旅程是以水路为主,在整个旅途中,不仅要面对海中的险恶,陆上的危险也不能幸免。凡是水手们经过的地方,都隐藏着能致人于死地的妖魔鬼怪。勇气,这个词对于水手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驾驶阿耳戈号寻觅金羊毛的英雄们的经历,生动地说明了上面的事实。

相传,希腊国王阿塔马斯开始爱上了仙女涅斐勒并和她生了两个孩子即王子佛里克索斯和公主海莉。然而没多久阿塔马斯又移情别恋,他又娶了腓尼基公主伊诺为王后,伊诺为阿塔马斯生了两个儿子,为了使自己亲生的儿子登上王位,伊诺千方百计陷害涅斐勒的孩子们。不久,大规模的饥荒开始蔓延全国,伊诺顿时计上心来,她想利用这次饥荒来实现她的心愿。伊诺对阿塔马斯说:“这次的大饥荒,是因为我们触怒了天神,你必须赶紧把你前妻的两个孩子杀死祭神,才能使天神息怒,解除我们的灾难。”

阿塔马斯王最初当然不肯这样做,因为那两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忍心杀来祭神呢!无奈伊诺一再从旁怂恿,而且说出许多危言耸听的话,终于说服了这个昏君,把自己的骨肉杀来祭神。岂料正当准备要杀这两兄妹的那一刹那,天空中突然刮起一阵大旋风,旋风的中心是一条上通云霄的乌云柱,这时,天使汉密斯应涅斐勒的祈求,从天上派来一只披满纯金毛的公羊,它们背起那两兄妹,顺着乌云柱,腾空而去。

正当他们飞越分隔欧亚两洲的色雷斯海峡时,海莉没有坐稳,一不小心便掉下海中,随即被汹涌的波涛卷进海底。后世人们为了悼念这个死于非命的公主,就把这个海峡叫做海莉海峡,不过今天已经被命名为达达尼尔海峡。

但金羊继续载着佛里克索斯横渡黑海,在科尔奇斯国降落。佛里克索斯长大以后,就娶了科尔奇斯国王伊奇斯的公主为妻。这时,贪心的伊奇斯王,竟把金羊抓来,杀死祭神,然后把金羊皮剥下来,占为已有,挂在供奉战神阿瑞斯的树上,并且派一只可怕的恐龙在树下看守,如果有人想去抢夺,立刻就会被恐龙吞噬掉。没多久,佛里克索斯不幸一病不起,最后客死他乡,由于无法把尸体运回祖国底比斯安葬,只有草草地葬在科尔奇斯。然而他的灵魂却一直惦挂着故国家园,他每天都为客死异乡而痛哭,因此经常托梦给底比斯的人民,他说:“我是你们的太子佛里克索斯,不幸在科尔奇斯病死,但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想回到祖国。请你们赶快来,取一些金羊毛回去,因为我的灵魂就藏在金羊毛里。”

但底比斯离科尔奇斯很远,而且那只恐龙凶猛无比,根本没有人敢奋勇迎太子灵魂回国。

佛里克索斯太子有个名叫埃宋的堂弟,他是伊俄尔克斯国的国王,为人英明睿智,贤明仁慈,而且德行高尚,所以境内国泰民安,全国充满幸福和祥的气氛。可是他弟弟贝利亚斯,却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有一天,他带兵前来,向伊俄尔克斯国宣战,并且打败埃宋的军队,进而篡夺王位。贝利亚斯意犹未尽,还想杀害埃宋的儿子伊阿宋。埃宋获悉奸计,立刻带着儿子逃亡,最后逃到北希腊的一个大山洞里,投奔半人半马仙人森陶斯。

森陶斯是位有名的良师,希腊各城邦的许多贵公子几乎都在他门下拜师。因而埃宋也就趁着流浪在外的机会,专程拜访了这位大仙人,准备把太子伊阿宋托付给他。森陶斯一眼就看出伊阿宋气质不凡,将来必然是个治国安邦的好君主。所以就一口答应下来说:“我会全心全力来教导你儿子,他以后必能为你雪耻复仇,放心好了。”埃宋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就一再向森陶斯表示感激,然后依依不舍地和儿子吻别。

从此,伊阿宋正式成为森陶斯的入室弟子,他非常顺从老师的吩咐,每天都按照课程努力学习,跟各城邦的公孙王卿在一起生活,学习社交礼仪。白天到山上打猎砍柴,学习拳击和剑术,晚上学习剥兽皮和唱歌,顺便聆听老师的教诲,夜里就睡在山洞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十五年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伊阿宋已经是个英俊挺拔、智勇双全的少年了。森陶斯看他已经学业有成,便叫他回国,伺机复国。伊阿宋叩谢老师多年教育之恩,收拾细软,立刻兼程回国。故国山河,毕竟是令人最迷恋的地方。

拜别恩师下山回国的伊阿宋,走不多久,来到一条大河旁。那时正值炎夏季节,连日滂沱大雨,使河水猛涨,急流拍岸,发出惊人的浪涛声,使他为之裹足不前。正当伊阿宋彷徨之际,发现有个瘦弱的老太婆正望着他,故意装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对他说:“唉!我真老啰,说走不动就走不动了。喂!年轻小伙子,看你那么健壮,你来背我过河吧。来吧!”

伊阿宋觉得这个老太婆实在太没礼貌,就想发脾气,顶撞她几句。可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那样做,因为自己也算是个王子,不能有失风度,只好压着一肚子怒火,弯下腰,背起老太婆,再一步步涉水过河。

河水深及腰部,风浪又大,而河底又全是鹅卵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使他几乎跌进水里去。那老太婆竟责骂他说:“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不要把我的衣服沾湿了!”他觉得她实在太不讲理,真想把她丢到水里去。可是,他还是咬紧牙根忍住,一直背她上岸。

他把老太婆放在草地上之后,霎那间,闪光一道,这老太婆倏然变成了一位貌美如仙的女神,头戴战盔,金光闪闪,她的脚边,立着一只孔雀,那紫色、蓝色、绿色的羽毛,在草地上迎风招展,美不胜收。伊阿宋看了,吓得不禁跪下来,连连双手合十,对女神膜拜。

女神一看伊阿宋心地善良而又敬神,就用银铃般的声音说:“我是天后赫拉,方才那个瘦老太婆就是我变的。你对我既然大发慈悲,那我也要以恩德来答谢你。到了必要的时候,你尽管呼叫我,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的身边,为你解除困难。”

他叩头拜谢之后,再抬头看时,已没有了女神的影子,只见一片片白云,高挂在高山顶上。伊阿宋走了几步,才发觉脚上的鞋子在过河时已丢了一只,他也不管,就这样一直向目的地进发。当他一走近伊俄尔克斯的首都时,人们都以惊讶的表情警告他说:“你是从哪里来的野人,竟敢穿一只草鞋在街上乱走。前些日子,阿波罗已经发出神谕说,不久将有一名穿一只草鞋的人来夺取贝利亚斯王的王位。你如果再继续往前走,马上就有国王禁卫军把你抓走,到时你的性命必然难保。”

伊阿宋听完这番话,就很郑重地回答围观的人说:“我的名字叫伊阿宋,本来就是伊俄尔克斯的太子,我现在是为了复国而来的。阿波罗的神谕就是针对我而发,这对我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为什么要害怕呢?”说完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进贝利亚斯的王宫,沿途没有一个禁卫军敢拦阻。

为人残忍而狡猾的贝利亚斯王,一听说伊阿宋回来夺取王位,就佯作高兴地欢迎他回国,摆设盛宴表示庆祝,并且隆重地款待他。但贝利亚斯的真正目的是陷害伊阿宋,在宴会曲终人散之后,他装出一副恳切而和蔼的样子对伊阿宋说:“你要取回王位,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必须先办妥一件事,客死异乡的佛里克索斯经常托梦给我,叫我派人到科尔奇斯把他的灵魂带回底比斯。但我年迈,已经力不从心,而你年少有为,智勇过人,相信一定可以完成大任,安慰佛里克索斯的在天之灵。我以宙斯为证人发誓,你如果把金羊毛拿回来,我马上把王位与统治权双手交还给你。”

贝利亚斯以为这是除掉伊阿宋的最好办法,他深信那只恐龙,以及旅程的诸多艰险,会使他无法活着回来。

伊阿宋对于冒险很感兴趣,并且听说能够和平解决王位的问题,便一口答应下来。他首先派了两名特使去底比斯,并和一起在森陶斯那里学艺的师兄弟联络,邀请他们拔刀相助。那些青年,正想找机会大显身手,因此纷纷到伊俄尔克斯助阵,这些的英雄豪杰中,包括了宙斯的儿子赫拉克雷斯、美女海伦的兄弟卡斯度和玻琉迪凯斯,还有最好的舵手提毕斯、海底和水平线都可以一目了然的林考斯、著名的大英雄阿喀琉斯等等。总而言之,所有希腊最勇敢、最卓越的英雄,都渴望参加这次大冒险,把金羊毛带回底比斯。

结果伊阿宋,共召集了五十人,以他为统领,同时又推选擅长造船的阿耳戈斯造船,他的工人临时造了一艘巨舰。接着伊阿宋又去爱琴海北岸的色雷斯,把大音乐家奥佩乌斯请来,叫他演奏悦耳的音乐,慰劳造船工人。于是,船很快就建造完成,为了纪念阿耳戈斯的功劳,他们把这艘舰命名为“阿耳戈号”。

阿耳戈的征程

船造好以后,伊阿宋就率领全体人员把食粮和淡水搬到船上。然后再选择一个黄道吉日下水起航。他们沿着爱琴海北岸往东行驶,经过十几天的不断航行,他们穿过达达尼尔海峡,进入黑海。黑海里的波涛汹涌,一眼望去,水天相连。在这种惊险万状的情况下,就连舰上的勇士也感到胆战心惊。所幸这时奥佩乌斯赶紧操起竖琴,演奏歌颂古代英雄的民谣,以鼓励大家冒险犯难的大无畏精神。在振奋人心的乐声中,阿耳戈号在惊涛骇浪中继续前进。

正当阿耳戈号跟狂风巨浪苦斗时,却又被一道宛如浮城一般的大岩石挡住去路。同时又吹来一阵强烈刺骨的寒风,使五十名勇士更觉得胆战心惊。当船快驶近大岩石时,又发现无数浮石漂来,就如同冰山一般在海上荡漾。其中有两块大得就像海岛,在波浪间分分合合,每一分合,都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这便是令人生畏的雷姆诺斯岛。

这些岛上居住着一群怪异的女人,她们曾杀了除国王以外的所有男人。国王的女儿海丝比尔就是这些妇女的领导者,她放过了老父,用空箱子载着老父,在海洋中漂泊,最后,箱子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然而,这些可怕的女人却非常欢迎阿耳戈号的船员,在船驶离前,她们准备了许多食物、酒和衣服作为礼物,接济他们。

然而他们离开雷姆诺斯岛后不久,却发现赫邱利斯脱离他们而不见了。原来赫邱利斯有个贴身侍从少年海勒斯,当海勒斯用水壶汲取泉水时,沼泽女神看见他如此俊美而容光焕发,想要吻他,于是将他拉入水中,她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水底,少年便失去了踪影。赫邱利斯疯狂地四处寻找,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向着离海很远的森林走去,愈寻愈深。他已忘了金羊毛,忘了阿耳戈号,忘了同伴,除了海勒斯以外,他已忘了所有的事。最后,航船只好抛下他,继续他们的航程。

他们下一个考验是遇到一群杜利奥纳人。杜利奥纳人是能够飞行的可怕怪物,有钩形的嘴和锐利的爪,身上散发着恶臭,令所有的生物闻之而患病。阿耳戈号船员夜晚停泊的地方,住着一位孤独无依的可怜老人。真言之神阿波罗曾把预言的能力赐予老人,因而他能精确地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却因此触怒了宙斯。因为宙斯对于所做的事喜欢保守秘密——这点对了解希腊的人也能很清楚地明白。于是宙斯便给予老人严厉的处罚,不管何时,当他用餐时,“宙斯的跑腿”杜利奥纳人立刻飞扑而下,弄脏那些食物,使那些食物脏到没人敢碰它,更不用说是吃它了。阿耳戈号船员瞧见这位老人——菲纽斯——简直不成人样,就像毫无生息的幻影,用瘦干的双手抵地爬行,由于孱弱,全身不断地颤抖,身上仿佛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他兴奋地欢迎这些船员,祈求他们解救他。借着阿波罗赐予的预言能力,他知道在阿耳戈号船中仅有两个人——伟大的北风神波利尔斯的两个儿子,能够保护他。所有的船员都以恻隐之心聆听他的倾诉,北风之神的两个儿子毅然决然地答应帮忙。

当其他的人正为菲纽斯张罗食物时,波利尔斯的两个儿子持剑守在他的身旁。他几乎连嘴唇都没碰着,那些可恶的妖怪便凌空而至,迅速地弄脏食物,然后留给他们难闻的恶臭。快如狂飙的北风神的儿子立刻追赶过去,追上那些杜利奥纳人,用剑击杀他们。假如不是由天而降的彩虹女神爱丽丝及时阻止,那些杜利奥纳人必定会被碎尸万段。她说,他们不能杀死这些宙斯的跑腿,她已向冥河神史蒂克斯立下没有人能违背的誓言,那些杜利奥纳人永远不再骚扰菲纽斯了。听了这些话后,他们俩人便愉快地回来,安慰老人,于是老人兴奋地和众英雄彻夜狂欢痛饮。

老人把横在他们眼前的危机告诉他们,尤其是冲击岩石的险恶。当海水波涛汹涌地冲击岩石时,那些岩石会不停地互相撞击。他说,唯一能通过的办法,是先拿一只鸽子试试。如果鸽子能安全地通过,那么他们便能通过;如果鸽子被击毙,他们只有掉回头,放弃所有对于金羊毛的希望。

次日清晨,他们带了一只鸽子出发,很快地发现巨大翻滚的岩石。在巨岩中间,似乎无法找出一条路来,但他们把鸽子放了,然后观察它的动静。鸽子飞穿而过,安全地出来,只有尾毛的尖端,被袭卷回来的岩石挟住而扯落了。英雄们尽其所能急速地追随它的踪迹,岩石分开,划船的人奋全力向前进,于是,他们也平安地穿过了。在这一刹那间后,岩石又激烈地滚动撞击,船尾的装饰品被扯掉,他们仅能免于被毁而已。他们穿过以后,岩石又互相地翻滚,但已无法威胁船员们了。

离开岩石群不远,就是女战土亚马逊族的领域。说来也很奇怪,这群女战士竟是酷爱和平,而且是长得甜美的女神哈姆妮的女儿们。她们的父亲却是可怕的战神雅尔斯,她们仿效父亲的作风而不是母亲。英雄们准备停步,和她们进行肉搏战。然而,这将会是一场不可能不流血的战争,因为亚马逊人并不是温和的敌人。但是,海风吹得很顺利,他们继续赶路没有逗留。当船全速通过时,他们瞥见高加索山,同时也瞥见普罗米修斯坐在他的岩石上,高高地耸立在他们头上。他们又听见兀鹰俯冲血腥食物时,煽动巨翅的声音,他们会不知不觉地停下来。然而,就在这一天的傍晚,他们抵达了金羊毛所在国科尔喀斯。

在茫然而不知所措,感到除了仗恃自己的奋斗外别无他求的情况下,他们度过一夜。这时,在奥林匹斯山上,众神正为他们而召开一次会议。赫拉因他们陷于险境而忧心如焚,她跑到爱之女神阿佛洛狄忒那里求援,她的大驾光临使得女神大感惊讶,因为赫拉并不是她的朋友。虽然如此,当这位伟大的奥林匹斯山的皇后向她求助时,由于惧于皇后的威权,她答应全力以赴。她们共同策划由阿佛洛狄忒的儿子爱神丘比特,使得科尔喀斯国王的女儿坠入伊阿宋的情网。对伊阿宋而言,这是个绝妙的计划。这位少女——美狄亚,谙熟如何施展非常厉害的魔术,假如她愿意为阿耳戈号的船员施展法术,无疑的,她一定能救他们。因此,阿佛洛狄忒告诉丘比特,如果他愿意照她的吩咐去做,她就会送一个涂上深蓝珐琅光耀夺目的金球给他。丘比特大喜过望,取出他的弓和箭,由奥林匹斯山穿过宽广的苍穹,直奔科尔喀斯。

美狄亚的声援

英雄们已出发前往该城,准备向国王索取金羊毛。一路平安无事,没有任何麻烦,希勒将他们隐蔽在浓雾中,因此他们顺利抵达王宫而没被发觉。接近王宫大门时,烟消雾散,守卫立刻察觉这群标致的年轻陌生人,很有礼貌地引他们入内,并将他们的到访通报国王。

国王立刻出来表示欢迎,他的仆人急忙做好一切准备,生火烧水以供他们沐浴,又准备佳肴美味。美狄亚公主在这忙碌之中好奇地看着这些访客。当她的视线正落在伊阿宋身上时,丘比特迅速举手,将一支箭深深地射进少女的心。箭像火炬般在她心中燃烧,她的心灵因这股甜蜜的痛楚而酥然软化,脸上泛着一阵红一阵白,她又羞又怕地逃回闺房。

只有在英雄们沐浴完,享用了佳肴醇酒之后,国王厄里提斯才能询问他们的身份、来历和目的。因为在满足访客的需要前,提出任何质询都是最不礼貌的。伊阿宋回答说,他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人,都是神的子孙。他们远从希腊航行而来,只求国王将金羊毛给予他们,他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以为报答。譬如替他征服敌人,或是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国王厄里提斯听完后,心中大感震怒。他讨厌外国人,尤其是希腊人为尤甚,他巴不得他们滚得远远的。他自言自语说:“如果这些陌生人没有在我的餐桌上进餐,我会宰了他们的。”他默然地盘算该如何做,然后想出一个计策。

他告诉伊阿宋,对于勇敢的人他毫无怨言,假如他们能证明他们是勇敢的,他愿意把金羊毛交给他们。“考验你们的事,”他说,“也只是我曾完成的。那就是驾驭我的两头公牛(这些牛的腿是铜制的,呼吸时喷出熊熊的火焰)。用它们来耕田,然后将火龙的牙齿播撒在犁沟中,像播种粮食一般。这些牙齿会马上长出许多的武装士兵。当这些士兵攻击你们时,你们必须把他们砍倒。这便是一次可怕的收割。我曾独立完成这个工作。我决不会把金羊毛给予比我还不勇敢的人。”伊阿宋坐着沉默片刻。这场竞赛似乎毫无可能,它超越任何人所能胜任的能力范畴。最后,他答道:“尽管事情是那么可怕,甚至我必须一死,但我也愿意接受这个考验。”说完,他离座而起,率领他的同伴返回船上过夜,这时美狄亚的心却跟随着他。当他离开皇宫后,整个漫漫的长夜,她似乎看见他,看见他俊美的容貌以及温雅的举止,听见他的谈吐。内心为他担忧而痛楚,她揣测着父亲的计划。

英雄们回到船上后,召开了一次会议,每个人都要求伊阿宋答应让他试试。但是一切都徒然无功,伊阿宋是不会听从他们去冒险的。当他们正在讨论时,国王的一位孙子——伊阿宋曾救过他一命,跑来找伊阿宋,告诉他关于美狄亚的魔力。他说,她无所不能,甚至能控制星星和月亮。如果能说服她帮忙,就能战胜公牛和火龙人。这似乎是唯一有指望的建议,他们建议伊阿宋回去赢得美狄亚,殊不知丘比特早已完成了这个工作。

狄亚独自坐在房间里,一边啜泣,一边自言自语说,她会永远感到羞愧,因为她从不曾为一个陌生人如此牵挂。要是屈服于疯狂的爱情,而去反抗她的父亲,那还不如一死算了。她说着,取出一个装着杀人药草的箱子,但是当她拿着箱子坐在那儿时,她想着生命和存在世间的可爱事物,连阳光也似乎较从前更为甜蜜。于是她抛开箱子,不再犹疑,决定为她心爱的人施展魔力。她有一种魔膏,能使涂上它的人,在当天平安无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种魔膏是普罗米修斯滴在地上的血所长出的,是最早长成的一棵植物制成的。她将它揣在怀里,去寻找她的侄子,就是伊阿宋救过他命的王子。当王子正四处找寻她时,被她撞着了,当他要求她做那些她早已决定做的事时,她立刻答应他的要求,然后派他到船上告诉伊阿宋,不要停留,马上到某一地点会她。伊阿宋一听到这消息立刻动身,在他启程时,赫拉更将容光焕发的美质加于他身上,使得任何人见到他都大为惊羡。当他抵达美狄亚那里时,她的一颗心仿佛已跑到他身上,黑雾蒙蔽着她的眼睛,此时,她已无力动弹。他们俩人无言地静立着凝视对方,就像耸拔的松树在毫无风患中屹立着,然后风儿再度吹起,树枝喃喃作响,他们俩人也被爱情的和风鼓动,轻声细语地互相倾诉。

他首先启齿,要她善待他。他说,他不得不存有希望,因为她的美丽可爱,必定意味着她有出类拔萃的温文礼貌。她想立刻表达所有的感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默然地从怀中取出魔膏交给他,现在他俩的眼光充满着羞赧注视着地下,然后再投予对方一眼,笑靥中充满着爱情的欲望。

最后,美狄亚告诉他如何使用这些魔膏,并且告诉他,如果把油膏涂在武器上,也会使那些武器跟他一样,在一天之中所向披靡。如果太多的龙牙人冲过来攻击,他可以在这些人中投下一颗石子,就会使他们自相残杀,直到片甲不留。“现在我必须回宫了,”她说,“但是当你再度安抵家门时,请记起我的感情,就像我将永远记得你一样。”他激动地答道:“不管白天或是黑夜,我都不会忘了你。如果你来到希腊,因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会得到尊荣。除了死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破坏我们的厮守。”

他们分离了,她回到宫中,为自己不忠于父亲而哭泣。伊阿宋回到船上,派遣两个同伴去取龙牙。同时,试验一下魔膏的效力,就在他触及魔膏时,一股可怕而不可抗拒的力量贯入他的身体,所有的英雄目睹此景,个个为之振奋。尽管如此,当他们来到国王和科尔喀斯人正等待着的田野,看到由于呼吸而喷出火焰的公牛冲出栅栏时,恐惧依然慑服着他们,害怕之情油然而生。但是伊阿宋屹立不动,仿佛海中的巨石抵挡着海浪,他先后把两只公牛按在地上,在众人惊讶他超凡的神勇时,紧紧地为它们上轭。然后在田野上驾驭它们,稳稳地推犁扒土,将龙牙撒播于犁沟中。耕种甫毕,作物已长出来,武装的人蜂起云涌地攻击他,伊阿宋想起美狄亚的话,在他们之间投下一颗大石。于是这些战士倒戈自相残杀,死于他们自己的矛下,血流成渠。伊阿宋因此在这次竞赛中赢得最后的胜利,但这下却苦了国王厄里提斯。国王回到宫中,想着如何设阴谋陷害英雄们,发誓决不让他们得到金羊毛。但是,赫拉为他们策划,她使美狄亚完全为爱情而茫然和不知所措,她决定跟伊阿宋私奔。当晚,她偷偷地离家,趁着黑暗急速地逃到船上。这时众英雄正为他们的幸运而狂欢,没有想到大祸已临头。她跪在英雄们的面前,求他们收留她。她告诉他们,必须立刻得到金羊毛,然后急速离去,否则会被杀死。一条恐怖的蛇守着羊毛,但她可以哄它入睡,使它不致于危害他们。她伤痛欲绝地说着,但是伊阿宋非常兴奋,将她轻轻地拥抱着,并且答应她,一旦他们回到希腊,她便成为他的未婚妻。于是他们一同前往她指示的地方,抵达悬挂羊毛的神圣树林。负责守护的蛇非常可怕,但美狄亚毫无惧色地接近它,唱着迷魂悦耳的魔乐,诱使蛇入睡。伊阿宋迅速地取下挂在树上的金色异物,然后急急退回,天刚破晓,他们已抵船上。最健壮的人划着桨,拼命地由河道驶入海中。

此时,国王已知道一切,他立即派遣他的儿子——美狄亚的哥哥亚士图斯率兵追赶,这一小撮的英雄们,简直不可能战胜或逃离亚士图斯如此庞大的军队,但是美狄亚这次以死再度拯救他们,她杀了她哥哥。有些故事说:她传话给哥哥,表示她渴望回家,如果他能在当晚前往指定的地点和她会面,她可以为他取回羊毛。亚士图斯毫不怀疑地前来,却被伊阿宋打倒,当美狄亚退离时,亚士图斯黑色的血液染上他妹妹的银白长袍。首领一死,整个军队就崩溃散乱了,于是,海路为众英雄大开。

归途和结局

至此,阿耳戈号船员的冒险几乎已结束。但在经过光滑峻险的丝娜巨岩和查理狄斯旋涡时,他们接受了又一次可怕的考验。那里的海水永远咆哮着,汹涌的波涛高耸如山,几乎卷入天上。但是赫拉看到了,督促海之女神引渡他们,保护航船安全归去。

再度的考验是来到克里特岛——若非米蒂亚,他们早已登陆。她告诉他们,古代铜族留下的最后一人泰路斯住在那里,他全身除了脚踝外,都是铜质的,脚踝是他的致命伤。她正说着,泰路斯出现了,形貌极端地骇人,他警告他们如果船再驶近,他就用岩石将船打碎。英雄们倚桨休息,美狄亚跪着祷告,祈求哈得斯的奴隶来消灭他。可怕的罪恶主宰者听到了她的呼唤,当铜人正举起尖锐的石头要砸阿耳戈号时,便咬了他的足踝,鲜血迸出,不断地流着,直至他倒地而死,英雄们终于得以登陆。

返回希腊后,众英雄解散队伍,各自回家。当伊阿宋和美狄亚带着金羊毛去见珀利阿斯时,他们却发觉可怕的变故已发生了。珀利阿斯强迫伊阿宋的父亲自杀,他母亲因忧郁而死。伊阿宋矢志严惩邪恶的凶手,他求助于从未使他失败过的美狄亚。她用巧妙的手段致珀利阿斯于死地,她对珀利阿斯的女儿们说,她知道如何使老者再度青春的秘密,为了证实她的说法,她把一只受多年折磨的公羊,在她们面前杀了,然后把尸体分成碎片,放入一锅滚烫的热水中,口里念着咒语,不久,一只小羔羊由水中跳出,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少女们都信以为真。美狄亚给珀利阿斯服下强力安眠药,要他女儿将他分成碎片,为了使父王再度青春,纵使她们害怕自己动手,最后还是完成了这一可怕的工作。她们把碎片放入水中,渴望美狄亚念咒,以唤回父王的灵魂和青春。但她走了——逃离王宫和城市。这时,惊恐的她们才明白,自己是杀父的凶手。伊阿宋果真报了深仇大恨。

还有一个故事说:美狄亚使伊阿宋的父亲重生,而且使他再度青春,她把永葆青春的秘密教给伊阿宋。她的一切善行恶迹都是为了他,但最后她所得到的报酬,是他抛弃了她。

珀利阿斯死后,他们来到哥林斯。他们有了两个儿子,一切似乎都很好,甚至于她虽遭放逐,过着放逐者经常的寂寞生活,但是由于她对伊阿宋的热爱,使她忘了失去家国之痛。然而,伊阿宋暴露了本性,虽然他仿佛还是个伟大的英雄,他打算和哥林斯国王的女儿结婚,这是一个光彩的婚姻,但他只想到野心,却忽略了爱情和恩泽。美狄亚知道了他移情别恋,先是大感惊讶,然后由于伤心而感到痛苦。美狄亚说出将为害国王女儿的话,使国王感到恐惧——他必定是从未想到这些的毫无疑虑的人。——于是他命令她和她的儿子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国度,这等于是死亡的判决。一个妇道人家拖着无助的幼儿被放逐,是难于自保的,更甭说保护幼儿。

当她沉思前程以及回忆她的过错和罪恶时——她想用死来了结无法忍受的一生。有时在泪水中想念父亲和家庭,有时为哥哥和珀利阿斯无法洗去的血迹而感到惊悸。她觉悟了,是疯狂的爱恋导致她一切的罪恶和不幸。当她就这样坐着时,伊阿宋在她面前出现,她看着他而默默无语。虽然他就在身旁,她却觉得跟他隔得很远,只有暴戾的情爱和已毁的生命伴随着她。她的情感使他无法沉默,他冷酷地告诉她,他一向很清楚她那无法克制的个性,假如不是她愚蠢地对他的新娘子说出恶毒的话,她仍然能够安稳地住在哥林斯。不管怎么样,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没有被杀而只被放逐,这完全是他的功劳,他真的花了许多的时间去说服国王,但他在所不惜。现在他来到她跟前,因为他不是个对朋友忘恩负义的人,他要看着她带着许多黄金和必需品,踏上她的旅程。

这难堪已足够了,美狄亚的罪恶感急需迸发出来。

“你为我而来?”她说:

只为全人类中的我而来?

不错,你来得正好,

因为我可以减轻我心里的负担——

如果我能揭发你卑鄙的根性。

我救过你,任何居于希腊的人都知道。

公牛、龙人、守护金羊毛的蛇,

我制服它们,使你成为胜利者,

我掌握了救你的契机。

父亲和家庭——我背逆了他们,

只为了一个陌生的国家。

我制服你的敌人,

替珀利阿斯设下最惨酷的死法。

现在,你抛弃了我,

我到哪里去?回到父亲的宫中?

到珀利阿斯的女儿们处?为了你,

我已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我本身却和他们无冤无仇。

哦!我曾经拥有你,

一个受人赞誉的忠实丈夫。

现在,我被放逐了,天啊!天啊!

没有人帮助我,我将孤独了。

伊阿宋却回答说,救他的不是她,而是使她爱上他的阿佛洛狄忒。因为他带她到文明的国度希腊,所以她还欠他相当多的恩情。另外,他还极力地宣传,使得她以如何拯救阿耳戈号船员的事迹而出名,因此人人都赞美她。假如她稍微有点常识,她应该高兴他能娶她,如此的结合,对她和儿子都是非常有益的。她所以被放逐,只因她自己的过失而造成。

无论美狄亚缺乏别的什么东西,她都不乏丰富的智慧。除了拒绝他的黄金,她不再和他浪费口舌,她不带走任何东西,也不要他的援助。伊阿宋气急败坏地离她而去。“你那顽固的傲慢,”他告诉她:

它驱走所有仁慈的人,

但是你将会为它而更悲伤。

从那时候开始,美狄亚着手报复,她已知道该如何进行。

她决心杀死伊阿宋的新娘子,然后呢,她已顾不得往后的其他事情。她说:“她必须先死!”

她从箱里取出一件华丽的衣裳,将它涂上致命的毒药,然后置于盒中,命她的儿子带给新娘。她告诉儿子们,必须要求新娘立刻穿上,以表示接受这份礼物。公主和蔼地接待了他们,而且同意照办。但她几乎一穿上,可怕和毁灭的火焰立刻燃起,她倒地而死,全身的肌肉熔化而消失。

当美狄亚得知事情已完成,她转而又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保护她的儿子们,除了过奴隶的生活外,再无其他生活方式。“我决不使他们过着为异国人所奴役的生活,”她想:

死于别人的手,较死于我自己的手更为残酷,

不!给他们生命的我,将给他们死亡,

哦!现在不要胆怯,

不要想他们是多么年轻,

以及他们是多么可爱,和他们何时出生——

并不是——我要忘却他们是我的骨肉,

只要片刻,短暂的片刻——

然后永远地忧伤。

当伊阿宋因她对新娘子的作为而充满怒火地跑来,想要杀她时,两个男儿已死。美狄亚在屋顶上,正跨上由龙驾驭的战车。当他为过去所发生的事咒骂她时,那些龙已带着她腾空而去,消逝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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