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773500000002

第2章 随父征战沙场

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担负了统一女真这一历史赋予的神圣使命,他不仅要为每个家庭每个百姓复仇,而且要为振兴本民族即统一女真而战斗。统一是女真社会发展的要求;统一是满族兴旺发达与进步的必经之路。

明朝中叶,辽东抚顺以东,开原以北的“边外”广大地区遍地都是女真人。

他们在那里从事农业劳动、手工业创作以及商业交换。边远地区也有从事捕渔和狩猎的。在汉族及邻近的朝鲜人的影响下,建州、海西等部女真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走上了统一的步伐,同汉族等民族在形式上也不相上下。有些亲自到过建州女真居地的人反映,他们喜欢从事固定的农耕生活,善于纺线织布,饮食衣服,颇有华风。有人看见海西女真也非常重视农业生产,他们住房居室,以耕田种谷为食。有人强调开原附近的海西女真,过着定居生活,从事农业生产,同古代“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完全不一样。

海西女真的奴隶制也逐渐走上了发展的道路。女真各部已从实践中意识到联合起来对维护共同利益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他们的联合措施刚开始是相对简单的,如李满住时期在他们中间流行的一种传箭制度,凡是遇上出兵的时候,就在各部间进行传箭,到时候一致行动。这就是一种统一和联合。李满住也因多次采取这种统一和联合行动而在各部女真中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威信,成为领袖。后来王台,在海西和部分建州女真中也实现了一定的统一。努尔哈赤起兵时那种复杂多变的争雄局面,是女真从分散走向进步统一的必经之路。努尔哈赤出身于女真贵族奴隶主,他以复仇为口号,起兵消灭邻近部落,正是在这顺应时代的潮流中,从推波助澜到更加自觉地为实现统一女真各部而战斗。比较起来,努尔哈赤更胜过李满住与王台等,他既适应女真社会基本状况的发展变化,又在统一的过程中把女真社会推进到一个更高的发展水平。在他的努力奋斗之下,满族形成了稳固的共同体。

抚顺城的失陷和追击军的覆没,震惊了北京城。首辅大臣方从哲捧着从辽东发来的战报,大清早就跑到万历的寝宫等候。老太监何世良告诉他:皇上中午才

能起身,要他到朝房等候。

万历皇帝九岁从明穆宗手里接过大位,这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却蹲在宫里充耳不闻宫外事了。他有个癖好,就是大事营建。陵墓、宫苑、园林,到处开工,耗费巨大。张居正时的一点积存也被他挥霍净尽了!万历的另一癖好就是贪婪女色。他已经册封了几十个皇后、贵妃、淑妃、玉嫔等,可是,上有所好,下必奉焉。那些看着皇上脸色行事的太监臣僚怎不为他大事搜罗?最近他又迷恋上一个小姑娘,她才十七岁,生得天仙似的,弄得万历神魂颠倒。于是几天之内,就给她加了一系列的头衔。宫里的人叫她娇妃。

这日晚上,万历和娇妃在寝宫里早早地睡下。可是,万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风调雨顺”。娇妃身体单细,又柔若无骨,万历抱着她揉搓了一阵,性子虽起,可只片刻便无雨云收。他当然不想落败,却也没有办法。直弄得娇妃欲火烈烈。

躺在浑身汗水的万历怀里竟然哀哀地哭将起来。万历百般劝慰,推说国事日繁,弄得力不从心。事实上,万历自己明白,他的身子已经淘空了,五十好几的人,往日的雄风已然不再!方从哲起初坐着,后来再也坐不住了,他就在朝堂里走来走去,不住地搓着手。老太监给他送来了茶,劝他稍安勿躁。何世良说:“皇上不到中午是不会起身的,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如果有要紧的事,可以先去办理。”

“啊?老公公,哪有比这件事更要紧的事呀!”

“方大人,您是说……辽东那边的事吧?”

“是呀,是呀,努尔哈赤已经夺了抚顺城,前去追剿的几营将士也全军覆没了呀!”

老太监也知事情紧急了,他把拂尘一甩说:“那我再去看看,再去看看……”

万历四十六年(1618 年)冬,征辽的大军终于先后集结于辽东。加上当地原有的军队,能够投入战场的约有十万。

统帅杨镐把将领们集合到辽阳,和他们商议进军之策。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召开军事会议。。他的官阶比起刘綎、杜松等大不了多少,他们也都是国内有名有声的将领,而且个个骄横日久,杨镐把皇上的圣谕和亲赐的尚方宝剑供在香案上,率领将领们恭敬地磕了头,然后对大家说:“努贼经营辽东,已四十余年,除了蒙古、叶赫等部,他已统一了整个白山黑水,并且建立了伪金国。现在的确已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杨镐还说了很多话,目的是为了给大家分析当前形势。

他是个五十出头的强壮汉子,胖胖的苍黄脸,似乎有点虚肿。可是浓眉下有一双长长的丹凤眼,使他的面目增添了几分尊严。

他看看坐在下面的将军们听得还算专心,就继续说:“朝廷把这么重大的责任交给我们,我们就应当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它!不知将军们怎样,本职自任事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主上的信赖于万一!我想将军各位也是这样吧!……”

接着,他又委婉地说道:来到辽东后,有些不经事的将领可能有些轻敌,这是非常要不得的!在训诫了将军们几句后,他提出当前的任务就是进一步整理军备,充分地秣马厉兵,一旦进剿战起,就应该做到能打硬仗、死仗,从而战胜敌人!那就对朝廷有所交代了……他的话有点太长,下面的将军有的轻轻地跺脚,有的咕噜咕噜地喝水,甚至有人小声地窃窃私语。

这时,杨镐忽然长身立起,转身恭敬地把尚方剑抱在怀里,把桌案一拍叫道:

“把两犯带进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拖进两个用铁索锁住的人来,扔在大将军面前。

有几个人认识他们。他们是清河总兵陈大道和游击将军高炫徇。

在抚顺失守、追兵覆没后,这两个人沉不住气了,就引兵往关内逃,半路上被出关的杨镐部逮住。论其罪过,当时,杨镐就该把他们杀掉。可是,杨镐把他们关了起来,为的是这个当口使用。在狱中押了几个月,他们已被折磨得蓬首垢面、形销骨立、不成人样。

杨镐当着面前的十多位将军把他们的罪名数落了一顿,无非是:国难当头,将兵者就应该为国死节,可是他们却做了贪生怕死之徒,鞑虏未至,却望风而逃。

于国法军法,皆不容赦……数落完了,杨镐喝问:“陈大道、高炫徇,你们知罪吗?”

两个罪犯抬起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到两张惨白的脸,又看到他们的嘴都被铁丝勒着,嘴角那儿已渗着血……大概是为了使这场面多停顿一会儿,以给将官更深的印象,杨镐没有命令立刻把他们正法,这使大家都感到尴尬。

杜松发话了:“杨大人,快把这两个可怜虫杀了吧。他们原就该死,还让他

们活受罪干什么呢?”

他的几句话把凝固的气氛打破了。刘铤等人也说:“给他们个痛快的算了,他们和咱们同朝为将,谁也会有个一念之差的!”

杨镐没想到几个将军会这样说话,可他也无可奈何,就喝令把两个逃将推出砍了。

任务明了,血也见了,接下来就该说说进军的部署了。

杨镐先让将军们说话。十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就请杨镐拿出自己的定案。杨镐清了清喉咙说:进攻的目标是金的都城赫图阿拉,战法是分兵合击。具体的部署分为四路。各路兵将配置及进攻路线是:原任总兵马林为一路。开原兵备道佥事潘宗颜监军。岫岩通判董尔砺赞理。以庆云游击窦永澄督率叶赫部协助。

从开原出三叉口,攻其北。称为北路军。

以山海关总兵杜松率领一路兵马。保定总兵王宣、赵梦麟佐之。分巡兵备副使张铨监军。从沈阳出抚顺关攻其西,可称西路军。

以辽东总兵李如柏率领一路人马。分守兵备参议阎明泰监军,推官郑之范赞理。从清河出鸦鹘关,攻其南,是为南路军。

总兵刘綎率领一路人马。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监军,同知黄宗周赞理。还有朝鲜援军一万划归该路军。他们从宽佃出发,攻其东,亦称东路军。

这样东西南北军都有了,即可把努尔哈赤的赫图阿拉包围起来。

四路中,以杜松率领的西路为主。十万兵力中,这一路就占了三万。

因为辽阳是根本重地,以原任总兵官秉忠、辽东都司张承基领兵驻守。总兵李光荣驻广宁策应。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各路粮草供应。

杨镐自己却不在辽阳,他以全军总指挥的身份坐镇沈阳。

一切都安排就绪,杨镐却不进兵。看看进了腊月,辽东像往年一样,大雪铺天盖地的下来了!内地的人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雪。那不是雪花,不是雪霰,而是雪团、雪暴,真个像撕棉扯絮。就是没有风,它也是拧着劲儿地下,只一个昼夜就把白山黑水全部用雪的殓衣包裹起来!可是它还不停歇,仍旧无日无夜地下着下着……

杨镐隔几天就向朝廷修书一封,派几匹快马送到京城。他向朝廷述说这里的情况,描述着这里的大雪。他说:在这样的天气里,是无法向赫图阿拉进军的。

另外,他还说到军队的情绪,年关近了,他们都思乡心切。他希望朝廷派大员带着东西、银钱来辽东犒军。

朝廷真的派人来了,而且不绝于途。朝廷也是用的快马,给他送来的却不是犒军的东西,而是命他立即向努尔哈赤进军的敕令!起初,朝廷的的敕书还是温和的、体贴的,几封书之后言辞就激切起来,甚至是训斥、责骂和威胁,杨镐却耐着性子顶着。

朝廷的东西得不到,但他不愿意冷落了蜷缩在茅屋营帐里的将士。他明白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这十万人马就会叫嚣闹事,将佐也会离心离德。保不住有人会哗变。是的,什么事也会发生的。

他和将军们商议怎样和士兵们一起度过年关。这是很困难的事,因为他们有时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

杜松说“那些决策者不知怎么想的?他们原本就不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把咱们赶到这里来!”

刘綎也说:“是呀,难道就等不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这万里雪飘的时节,那努尔哈赤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别的将官也是气鼓鼓的,可是他们觉得没有资格像他们两位这样直抒胸臆。

“快别说了!”杨镐止住他们,“这时候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咱们在年关前后怎么也得让弟兄们好好地吃喝上几天!”

“那怎么办呢?”刘綎的火又冒上来。

“想办法嘛……”杨镐的话里大有深意。

“我明白了!”杜松说,他有点嘻皮笑脸。

刘綎却傻愣愣地看着他,“把你明白的说出来嘛!”

杜松只是笑,却怎么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不仅刘綎,连其他将军也明白,那就是向地方官索要,要不着就在周围抢劫。现时,老百姓都在准备年货,就是再穷,总也有点东西,何况还有些大户人家呢!几天后,杨镐的军队几乎沦为土匪。他们给地方官下了几十条通令,要他们带着东西前来部队犒军,如果不来或者来迟了,他们就要自己派人去拿。

地方官们立刻行动起来,向老百姓加紧勒索。就是自家的年不过了,也要先

把年货送到军队上。就是这样,抢劫的事还是接连发生了。军士一旦跑到百姓的家里,他们拿的东西就不单单是过年的吃喝了……所以,一些聪明的地方官忙不迭地跑到各级将校面前,送东西说好话,希望能够保一方平安。

好歹地挨过了年,可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厚厚的积雪冻得像石板一样。

这却多少给人们的行动带来一点方便。平原、山沟里有了人兽的脚踪,雪橇、爬犁开始在原野上纵横驰骋了。

朝廷催促进军的敕令更加紧急。杨镐觉得不有所行动真地不行了。

一天,他正和几个幕宾围着火炉谈心,猜测朝廷的耐心究竟还有多大?一个侍卫推门进来了。他们抬头望着侍卫,一些出乎意料的消息都是他带来的。

“什么事呀?”杨镐问。

“街上有一些流言……”侍卫谨慎地报告。

“说吧,努尔哈赤咱都不怕,还怕流言吗?”杨镐想把话说得轻松些。

侍卫说:“大人,街上的孩子们都在唱一首歌……”

“唱歌好呀,那说明老百姓的心情不坏呀!什么歌?你记下来了吗?”

“小的记下了几句,但不完全……”说着,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揉皱的纸,两手捧给杨大人。

杨镐接过,看了一遍,面色凝重起来,他把那张纸递给身边的一位幕宾,要他们传看。

那纸片上写的是:白山高,黑水长,白山黑水藏豺狼。

千万豺狼绕山转,等待着猎人出村庄。

别靠枪也别靠炮,枪炮打不死满山狼!多筑堡、高打墙,村村寨寨都设防。

单等春暖花开日,天罗地网捉豺狼!等幕宾把纸片传观完毕,看他们好像都有话讲,杨镐就对侍卫说:“你们多找几个人在城市大街小巷走走,看看还有哪些人在唱,顺便打听一下那个看不见的编歌人……”

“是!大人……”侍卫出去了。

杨镐回头朝幕宾们笑笑,“小孩子玩艺儿吧?”

一个干老头儿把手里的茶盏放在一边,捋着他几根稀疏的胡子说:“杨大人说的不是真话吧?嗯,您并没有把它当作小孩子玩艺儿……”这个老头儿姓吕名孟,字浩然。是江南一大才子,他助杨镐做成了很多事。前几年杨镐被弹劾向皇

上乞休,就是他出的主意。他说:“朝廷上已没有您落脚的地方,何必在这儿碍眼呢?将来朝廷还有求着您的时候,那时,您就可大展宏图了!”

杨镐听了吕孟的话,乞休回家。正如老头儿所料,没等了多久,朝廷就派人来请他了。

这次杨镐来辽东,吕盂并不想跟他来,说是自己老了,头脑不灵了,想将一把老骨头埋在家乡。可是杨镐还是硬把他给拖来了,并让他做了首席幕宾。

杨镐没有分辩,他只问面前的几个人:“诸位先生,看出点意思来了?”

几位幕宾看着吕老,想让他先破题。

吕孟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曲里有三个意思:曲中的豺狼是比方努尔哈赤等人,当是没有疑问的,因此,编曲的人是站在朝廷一边的。再者,曲中说道,依靠枪炮等利器是打不了豺狼的。那怎么办呢?曲子里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多筑堡、高打墙,村村寨寨都设防。……不知老朽说的对不对?”

曲里的意思是十分明显的,谁也看得出来。可是都等着吕老先说。有他开了头儿,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心里的话掏出来了。

杨镐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白净脸、高颧骨,两眼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精明。他原是几年前的一个进士,因为在文章中多说了几句指斥时政的话,被朝廷认为是“狂悖不端”革去了功名。杨镐可看出他是个才子,就延揽到自己的麾下了。他名叫何争。

何争早就想说话了,只是碍着吕老的面子。这时他说:“吕老先生说得很透,但他还没有把话说完……”

杨镐对他笑笑说:“那先生替他把话说完好了。”

何争说:“这里边有很要紧的两点。那女真八旗比起我们的军队来有着两点长处,一是他们不怕冰天雪地,二是擅于野战。我们一旦出了营地,就以己之短攻入之长了。还怎么能够取胜?所以,曲里给我们出的主意是多筑堡、高打墙。

依靠城高池深才能发挥我们的特长……”

“那么曲里所说的‘单等春暖花开日’呢?”杨镐问,“难道到那时敌我的长短就有变化了吗?”

“长短是没有变化的。”一位胖胖的、秃顶的、四五十岁的幕宾说。

他叫许臻,是杨镐的一个亲戚,他没有什么功名,原是杨镐的一名听差,以

他的聪明和忠心,就被杨镐提升为幕僚了。“就是到了明年也不能和女真人野战,只能采取村村寨寨向前推进,把敌人包围、挤死的策略。”

“是这样?”杨镐又把目光在几个幕僚身上扫了一圈。

幕僚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不过他们的意见也不过刚才三位说过的意思。后来他们又议论到曲子的作者上,他们都认为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杨将军笑了笑说:“那么说,我该请他们人来了!”

吕孟说:“如果能够找到的话,也不妨把他请来,我认为这人的见识绝不在我辈之下!”

正在这时,那位侍卫又进来了。他报告说“大街小巷都有人唱这首歌,还有的店铺把这几句话写出来贴在堂上……”

“打听到那位匿名的作者了吗?”

“也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几天前,街头有几个姑娘教孩子们唱,等流传开,她们就不见影儿了。”

李容俏和他的两个丫鬟本来是想到北京投奔她的小姨去的,可是走了几十里后,容俏又不走了。她说:“我不回去了,我放心不下那个地方……”

银凤极力地劝她:那里已经大军云集,张承荫将军又不听劝告。在这里随时都有危险。不如回到北京投奔亲戚,再慢慢地做些对大明有益的事情。

李容俏说:“在小姨家住几天是可以的,能够长期住下去吗?姨父是个京官,公婆又都是很正统的人。现在我爹爹忍辱降敌已经天下尽人皆知,你们想:他们就是能够收留咱们,咱们还能腆着脸皮住下去吗?”

春颖说:“小姐说得是。到姨父家受那个约束干啥?咱们有一身武艺,就在这山林间安身吧,咱一不怕强盗贼寇,二不怕没吃饿死。这么大的天地,还养不过几个女孩儿来?”

银风望着小姐,等她最后拿主意。

“也只好这样了,”她说,“你们看,咱们在哪里安身好?”

几天后,她们在附近的一座山林——小苍山“落了草”。这里原有一伙草寇,没费多少事就把他们收服了。强盗们都是周围村落的穷人,他们打家劫舍,不过是为了找口饭吃,也没有多大的本领,现在有了三个武艺高强的“女将”。怎不乐于归服?到了这年年末,朝廷又派大军来了。李容俏又悬起心来,她怕杨镐重

蹈父亲和张承荫的覆辙。

“你还想冒险去劝说他们呀?”春颖问她。

容俏默默不语。

银凤明白小姐的心思,她不对明军做出点什么来,是不会甘心的。就说:“想想别的办法吧。”

过了几天,春颖想出了个编歌谣散播以影响明军的主意来。她说:“从古至今有见识的人是很重视‘小人语’的!”

李容俏想了想,说:“如此可行!”

于是,她们揣摩了几天,编出了一首歌,就冒着风雪下山,去往沈阳城。

天命三年(1618 年),努尔哈赤欢庆六十大寿,八子祝酒,努尔哈赤下定决心对明朝进攻,但具体行动却议而未决。在这关键时刻,皇太极献计说抚顺是我们出入之咽喉,必先取之。听说四月八日至二十五日,守城游击李永芳要大开马市。这时防备肯定有所放松,机会难得。我们可以先派五十人扮作马商,分成五伙,驱赶马匹,入城为市。继之我亲自率领五千兵夜行至城下,向里发炮,内外夹击,抚顺可得,他处不战自下。他父亲欣然接受他的建议。

自从金建立,努尔哈赤就公然与明朝决裂。他不愿继续受明朝统治,反对明朝欺压剥削满族人民,想在统一女真后继续壮大势力,把满族从明朝统治下变为受后金的统治,并进入边内,和明朝一决高下。担心泄露军机,努尔哈赤与诸贝勒、大臣商议,以盖马院为名,派七百人伐木,修工具,加紧把马喂肥,整顿盔甲器械。努尔哈赤向领兵诸贝勒大臣颁布“攻城之策”,亲讲“野战之法”,以及攻城“当观其势”。他提出征战当中,最佳方案是在不损失的情况下大获全胜。

还规定,各牛录的五十名披甲人中,留下十甲守城,其余的四十甲出击。四十甲中,二十甲分别造二云梯攻城,出兵期间不得离开本牛录旗。所有牛录额真都要发挥专长,忠于职守。

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率领步骑二万征明,临行前书《七大恨》,焚香告天。

其文是:吾父、祖于大明禁边,寸土不扰,一草不折,秋毫未犯,明无端起衅边险,杀吾父、祖,此其一也;虽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日“凡汉,满人等毋越疆图,敢有越者,见之即杀,见而故纵,殃及纵者”,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边卫夜黑,此其二也;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

窃出边,入吾地侵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往谒都堂使者纲孤里、方吉纳二人,挟取十人杀之边境,此其三也;遣兵出边为夜黑防御,致使我已聘之女转嫁蒙古,此其四也;将我累世分守的禁边钗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纳哈(即抚安)三堡,耕种田谷不容收获,遣兵逐之,此其五也;将我累世分守的禁边,乃偏听其言,遣人责备,肆行辱我,此其六也;哈达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达遂为我有,此天与之也,大明又助哈达逼令反国,数被叶赫侵掠,夫天下之国互相征伐,合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何能使死于兵者更进,既得之人畜令复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先因糊笼(华言诸部)会兵侵我,我始兴兵,因合天意,天遂厌糊笼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抗天意倒置是非,以非为是,妄为剖断,此其七也。欺凌实甚情所难堪,故以此七恨兴兵。

誓师完备,努尔哈赤将其八旗劲旅分为两路。左翼四旗攻东州、马根单;右翼四旗由努尔哈赤直接指挥攻打抚顺。扮作商人人市的于十四日走在大军之前,皇太极统率五千兵于当夜至抚顺。约定吹笳为号。十四日夜半,笳声划破空际,李永芳大吃一惊。顿时全城沸腾,炮火满天。后金执一人捎信给李永芳,劝他投降。十五日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指挥所部军队,架梯登城,内外夹击,攻破抚顺。李永芳衣冠乘马出城投降。后金这次出兵,攻下抚顺、东州、马根单三城及台堡五百余,从抚顺总计掠去人畜三十万,收降民一千户。在回营的路上,明辽东巡抚李维翰忙遣总兵张承荫率兵一万追击,后金探子回报,皇太极及兄代善令兵披甲迎战。努尔哈赤非常嘲讽地说:“他们不是真来打我们,是要诈称把我兵赶出边界,以欺骗大明皇帝。”命令他俩停止进兵。回报说:“静悄归去,明兵可能认为我们怯战,不如乘此机会,设下埋伏诱出敌军。”努尔哈赤说:“你们的想法很对。”后金兵继续进攻,明兵分三处,据险掘壕,后金兵列阵冲击,攻破三营,总兵张承荫、副将颇廷相并参将、游击、千总、百总等大小五十余将官战死,全军覆没。后金将士凯旋,开始论功行赏,安抚降民,努尔哈赤将七子阿巴泰之女给李永芳为妻,并且提升他为副总兵官,让他管辖新来的汉人。

皇太极计取抚顺城的成功,给努尔哈赤向内地扩张势力以极大动力。闰四月,遣回在后金买皮货的商人张儒绅等,让他们带着书写《七大恨》的文案。五月,后金兵连续作战,攻下抚安、三岔儿、自家冲三堡。七月,努尔哈赤率领诸贝勒、

大臣统领大军攻入鸦鹘关,攻清河城,双方经过一番激烈战斗,明兵大败,城陷,守城副总兵邹储贤及兵士俱被杀。一堵墙、碱场堡二城官民弃城而逃,后金兵拆其城,运走所有粮食。

抚顺城被后金攻破,大明“举朝震骇”。明神宗惊呼“辽左覆军陨将,建州势焰益张,边事十分危急”。明朝早就意欲联络叶赫、朝鲜等夹击正在兴起的努尔哈赤。抚顺警报传到京师,明朝虽已岌岌可危,这个垂亡的王朝却被唤起,不肯就此任人断其左臂,直捣心脏,决定倾之全力,拼死一战。这就酿成了关乎明清兴亡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是明朝企图消灭后金而发动的一次大战。

总兵官杜松、刘綎已接到援辽命令,仍逗留不进。明神宗下令催他们“星夜出关”,仅杜松一人行动,其余诸将继续住在关内各镇。明朝下令规定限期,仍然停涝者,军法从事。调兵也非易,所调各镇兵马,宣、大、山西报告已起程,剩下的没有行动表示。明神宗特赐辽东经略杨镐尚方剑一口,将帅以下无令可以先斩后奏。刘綎迟迟不出关,他想等待川兵到来,朝廷命令他不必等待,赶快出关。兵饷难筹,请饷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报,而发下的饷很少,有兵无饷,引起援兵半路哗变,到处抢掠。马匹器械少而差。刘綎所部号称兵仗犀利,出师奠祭,大将用战刀宰牛,割三次才断,可见迟钝。

万历四十六年(1618 年)冬,援辽兵将先后集于辽东。结合当地现有军队,能投入战场的兵约十万。杨镐议定进攻的目标是后金都城赫图阿拉,战术是分兵合击。具体部署为分兵四路,各路兵将配置及进攻路线是:原任总兵马林率领一路兵马,开原兵备道佥事潘宗颜监督军队,岫岩通判董尔砺赞理,以庆云管游击事窦咏澄督率北关叶赫兵马一起前往并协助,从开原出三岔口,攻其北,也叫北路军;山海关总兵杜松率领一路兵马,保定总兵王宣、赵梦麟辅佐,分巡兵备副使张铨监军,从沈阳出抚顺关,攻其西,也叫西路军;辽东总兵李如柏率领一路兵马,以分守兵备参议阎鸣泰监督军队,推官郑之、范赞理,从清河出鸦鹘关,攻其南,也叫南路军;总兵刘綎率领一路兵马,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监军,同知黄宗、周赞理,加上朝鲜援军一万,由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一起统管,镇江都司乔一琦监督,随刘綎兵马之后,从宽佃出凉马佃,攻其东,也叫东路军。

因辽阳为根据地,以原任总兵官秉忠、辽东都司张承基领兵驻守,总兵李光

荣驻广宁策应。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送各个地方的粮草。

四路之中,杜松所率西路为其主,总计十万军士,西路三万远超其他。杨镐为全军总指挥,坐镇沈阳。

分派军师决定好,万历四十七年(1619 年)二月十一日誓师,二十一日出塞,约于三月二日会二道关并进,由于大路被雪封,出塞日期改为二十五日。

大军还没有行动,声势却已暴露,后金预先有了一定准备。二十四日,杨镐遣一使带着信息入后金,说大明兵即将来攻,领兵将帅及监军文臣业已共同到达,四十七万大军定于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际进行突剿。三月初一日,后金诸贝勒聚于衙门。先有哨探报告二十九日晚见有大明兵举着灯火出抚顺关。接着南路有人来报,昨二十九日明兵进入栋鄂境。后金兵刚准备行动,又得到来人报告,清河路发现明兵。

明朝大军渐渐逼近,各路战报不断传来,对努尔哈赤及后金诸贝勒、大臣的智慧和勇气是严峻考验。如何判断,如何行动?不允许任何差错。事实证明,后金的汗、贝勒、大臣等是英明的,勇敢的。皇太极同其父兄为争取胜利,献智献勇,功勋卓著。第一个英明的判断来自其父努尔哈赤。他认为南路进攻的早,用以牵制我军,此路已有五百兵,足以防守,抚顺一路肯定是主力军,我们应首先大战这一路明兵。当听到清河一路有明兵时,其兄代善说,这一路地势狭险,来兵难以很快抵达,以二百兵防守即可,重点应向抚顺关迎敌。他的判断也是正确的。明军分兵合击,后金各个击破,“合兵分击”,即“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皇太极同其父兄根据明军分散和道路险易不同,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胜利。

此次战役之所以总称为萨尔浒之战,就因为第一个和主要的战役皆发生在萨尔浒。萨尔浒,汉译为“碗架”,建州女真中有萨尔浒部落。作为一个地区来讲,在今辽宁省抚顺东大伙房水库。地处浑河上游与苏子河接合之处,萨尔浒山西距抚顺七十里,东距赫图阿拉百余里,东北接近铁背山,铁背山上由天命三年后金在吉林崖所筑界凡城。萨尔浒以其为后金门户,明与后金间出入的水陆首当其冲,成了这次大战的重要战场。

二月二十九日,杜松按照决定好的部署,统率所部从沈阳出发,星夜出抚顺关,渡浑河,沿苏子河谷攻向赫图阿拉。皇太极在父兄的指挥和调配下,集合八

旗大军,每旗七千五百人,共六万人,前来迎战。三月一日,两军在萨尔浒上相见。后金原来在界凡山上有一些筑城搬运石头的人夫,皇太极不但担心他们被明军围攻,而且认为他们是发挥战斗的巨大力量。他和兄代善都主张要派兵前往,让他们放下心来。但是后金兵进至太兰冈(辽宁省抚顺县八宝沟近处),代善与达尔汉想停兵隐蔽,皇太极不同意说:为何停兵于偏僻地方?应当光明正大进军,耀武扬威,对敌布阵。运石人夫看见我们自己的兵是这样,自会奋发参与。这一重要决策得到额亦都赞成,众将服从,大军浩荡向前出发,与明兵对垒布阵。在此之前,杜松、王宣、赵梦麟等领兵前来,后金派去护卫人夫的四百骑兵埋伏攻击其后面部队,杀至界凡河。同人夫一起守卫界凡的吉林崖。

明兵在杜松指挥下,一分为二,一部攻吉林崖,一部攻萨尔浒山。后金诸贝勒议以八旗两翼平分力量与明兵交战,右翼四旗协助四百卫兵及增援的一千兵加上运石人夫,从山上往下冲,上下夹击;左翼四旗防萨尔浒山敌兵。努尔哈赤询问众将:“破敌之术如何?”诸贝勒将议定方案报告。努尔哈赤只同意分路作战,不同意均分力量。他提出从右翼拨出两旗,增加到左翼。他说:“先破萨尔浒山所驻之明兵,此兵破,那些界凡的兵全会闻风丧胆。”同时命令两白旗兵密切关注界凡敌兵,一旦看见我兵自吉林崖向下冲锋,立刻前往协助。六旗大军攻向萨尔浒明军大营,明军发炮接战,后金兵仰射冲杀,大破敌营,杀得尸体遍布。其助吉林崖之兵,自山而下正冲击时,右二白旗兵渡河前进,上下夹击,明军连发火炮,后金兵再一次冲杀,明军阵脚皆乱,输得很惨。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等皆战死。其余将士死者满山遍野,血流成河,死尸与军器冲人浑河,如“解冰旋转”而下。后金兵追杀明军直到硕钦山(辽宁省抚顺县营盘西)。

铁背山前杜松遭受歼灭,萨尔浒之战的第一个战役也就告一段落。第二个战役是后金兵同明北路总兵马林军及杜松军余部进行对战。三月二日,马林及潘宗颜分别结营于尚间崖及斐芬山(均在今辽宁省抚顺县哈达近处)。杜松一路从后部结营游击龚念遂、李希泌领车营与骑兵驻扎斡珲鄂谟。明军在尚间崖布阵,绕营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以合部步列站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其余众兵下马于三层壕内布阵。皇太极参与其中是与其父领兵先战龚念遂、李希泌。此战中,皇太极一马当先,率领八旗铁骑突人明军,把其军营吓得东逃西散。皇太极追杀龚念遂进入阵中。努尔哈赤正站着观战,代善报告敌人已

在尚间崖布阵,他不等皇太极兵到,便争忙率领四五随从于午时到达其处。他见明兵枪炮林立,想先据山上往下冲击,众兵将欲登山,见大明营内兵与壕外兵合,猜其来战,又下令不必登山,改为下马步战。先由代善领左翼二旗部分兵策马前进,阿敏、莽古尔泰等随其后,前后杀入敌中,两军展开激烈混战,敌兵被杀大半。六旗兵见此情景,来不及整顿军营队伍,即飞奔于大明营中,明兵发炮,后金兵发箭,明兵势不力敌败而逃走,副将麻岩等战死,马林只身逃跑。血水分流,尚间崖下河水全部红了。然后,后金兵转攻斐芬山潘宗颜所部明军。他们以战车为卫,连发枪炮,后金仍突击冲杀,摧毁他们的战车,兵营被攻破,潘宗颜全军覆没。叶赫援兵至中固城,听说明兵已败,惶恐逃走。

后金兵获得第二个战役的胜利之后,于是当夜努尔哈赤命令收兵回营。侦探来报南方栋鄂部与清河路明兵正向都城进军。努尔哈赤当场下令派达尔汉领兵一千先行,第二天早晨又派阿敏领一千兵继进。为了刺探确切情报,代善领着二十人扮作小卒前去观察虚实。接着莽古尔泰也起程。皇太极迫不及待,乘马到努尔哈赤面前问:“大哥既然先去,我也要同去。”努尔哈赤劝慰他说:“你大哥是假扮小卒前去刺探,前去探听消息,你要同我在一起行动。”皇太极回答说:“大哥既然已单独前往,我们为什么要留在后边?”说完便走。皇太极求战心切,每次作战不甘心落后于代善,他经常活动在努尔哈赤身边,因此受到父亲的重用。当夜后金兵进入赫图阿拉。

第二天即三月四日,后金大军出击宽佃一路刘綎军,展开了萨尔浒之战的第三个战役。后金军这一路作战的主将是英勇出众的皇太极及兄代善。刘綎素以勇猛著称,力大,武艺高超,能使一口重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刀,并且在马上旋转自如,人们都称他为“刘大刀”。但是他勇敢有余,谋略不足,加上同其他将帅有矛盾,被利用中计。

从宽甸到赫图阿拉,山路险要,荆棘丛生。刘綎自二月二十九日从宽句出发,行军速度很慢。后金对这一路的防守本就松弛,如进军迅速,很可能在后金大军来到之前,已攻入赫图阿拉。但是,努尔哈赤对后来两路的策略是,仅以四千兵防守清河路李如柏军,其余全部杀向宽甸一路。刘綎军行至深河下营,连续攻下牛毛、马家等寨,深入三百余里,颇有斩获。后金军的一批先到队伍与刘綎军交战被战败。代善等大军出瓦尔喀什密林时,与明军前锋相碰。明军从小路登阿布

达里冈,位于赫图阿拉南五六十里处。代善本想抢据山顶,自上往下冲,皇太极提出请求:“兄你领兵护卫后边,我领兵上山往下冲击!”

皇太极率右翼兵从山上向西冲下时,身边仅有精兵三十人。他们出现在众兵之先,由上下击。两军对战,炮来箭往,明军毫无动摇。代善亲自冲入明军营中,左翼的兵在山的西边进击,山上的明军开始动摇败下阵来。达尔汉、阿敏分别率领一部分兵在瓦尔喀什设伏,击败向这里进攻的明军。

皇太极等为了击败刘綎军和把他本人置于死地,采取计谋,将打败杜松时获得的令箭(号矢)交由一投降明兵,让他去冒充杜松派的人,到刘綎那里,催他快来会战。刘綎见杜松令箭不禁大怒,对来人说:“同为大帅,你拿令箭传我,是看不起我刘綎!”来人特意抚慰他说:“主帅事急,知道你肯定不会怀疑。”问:

“为什么不传炮?”答:“边地烽堠不便,此去建州五十里,三里传一炮,没有飞骑快。”来人回报,立即传炮。刘綎怕杜松抢头功,加快进军。皇太极等命令后金兵假杜松旗帜进兵,刘綎不加防备见未有布阵,突入军中,军容大乱,刘綎以最大的勇气和毅力坚持作战,左右臂先后受伤,还鏖战不止,最后面中一刀,倒在血泊中,挣扎死去。

后金兵正准备安排营列,忽见南边康应乾的步兵和朝鲜援军出现在富察旷野。皇太极驻兵,其余诸贝勒随从,布阵迎战。康应乾的步兵执竹竿长枪,披藤皮甲,朝鲜兵皆披纸甲,戴柳条盔,枪炮层层布列。进战时,明军营中枪炮连发,突起大风,烟尘返扑一片昏黑,敌我难分,后金兵乘机冲人,破其全军,仅康应乾一身免受。乔一琦一军被攻破,自己逃入朝鲜兵营。诸贝勒各整本旗兵想要斗战朝鲜援军,都元帅姜弘立在“欲走则归路已断,欲战则士卒股栗”的时刻,没有办法地投降了后金。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接见姜弘立、金景瑞等,待以宾礼,五日小宴,十日大宴。后金诸贝勒杀尽刘綎兵,大军驻扎三天,尽收人畜盔甲器械回营。明军四路出师,三路战败。杨镐在沈阳,听闻如此,急撤李如柏兵。这是惟一保全较好的一路兵,而在后撤时遭后金军哨卒射杀并自相踩踏至死者约千余人。战胜明军之后,努尔哈赤笑对诸贝勒说:“大明皇帝以二十万兵,号称四十七万,分四路来战,人们若听说我分兵破敌,一定认为我兵多;如我往来剿杀,一定说我兵强,总之,不管传之何处,没有不说打得好的。”

萨尔浒之战在三个地点,打了三大战役,只花五天便大获全胜。这是努尔哈

赤与明朝进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战争。他的胜利,对后金的存在、巩固和进一步发展有决定性的意义。清代乾隆皇帝曾经说:“我大清亿万年丕基实肇乎此。”

明朝发动这场大战,以为一举可以安边,结果以失败告终。早在战争前,明朝很多将士已缺乏胜利信心。出师时,杜松对杨镐说敌人不可轻视,不被理睬。要求缓期进兵,李如柏表示反对。刘綎与杨镐早有矛盾,借口地形不熟,不愿如期进兵,杨镐大怒说:“国家养士,正为今日,若复临机推阻,有军法从事耳。”悬剑军门,吓得刘铤不敢再次请求。明朝将帅不和,军队轻进,器械不良,尤其是分兵而又不互相配合,失败是肯定之事。这次战争,明文武将吏死者三百余名,军士死者四万五千八百余人,马匹枪炮的损失更是无计其数。后金则相反,努尔哈赤及代善、皇太极等对采取的每一步形势及敌我双方的有利与不利条件,都作了英明正确的分析判断,倾八旗所有,全面扰敌,以“合”破“分”,使每个战役都凭借优势兵力战胜敌人。他们自己损失非常小,据说仅仅死了不到二百人。皇太极全部参与萨尔浒之战,历三大战役,无论是对全局或局部,作出无数奇思妙计,献智献勇,有战必胜,发挥了英勇善战的作用。

萨尔浒之战,杜松损失三万人马。

皇太极曾问努尔哈赤:“明廷如此腐败,为什么还有人为它不惜一死呢?”

努尔哈赤回答说:“他们爱那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国家。他们瞧不起咱们!

这位伟大的女真人说到了核心处。”

凌晨,就在努尔哈赤和他的子侄、近臣论兵的时候,杨镐已经下令对建州女真进击。

这一次,他没有召集各路大军的将军前来沈阳议论,就下了绝对命令。

“违抗军令者,斩!”

“贻误军机者,斩!”

“畏缩不前者,斩!”

“临阵脱逃者,斩!”……万历四十七(1619)年二月二十九日杜松率军从沈阳出发,星夜出抚顺关,他想在萨尔浒山下停一下,然后沿着苏子河转向赫图阿拉。

朔风凛冽,大雪扑面,将士连十几步前的景物都看不见。总兵王宣领前,赵梦麟殿后,杜松居中,协调全军。监军张铨和他走在一起。

一出沈阳城,他们就被抛在了冰天雪地中。队伍再也不是一伍一列地前进,爬过几道丘壑就乱成一团。因是大雪蔽地,使人摸不清地形。人马时或滚下山坡、陷进雪谷,有的能够挣扎出来,有的却被埋在沟底。还没走出多远,各部已经有些伤亡。

杜松怒火冲天,对身旁的张铨发牢骚道:“京都的狗官整天叫嚷进军,进军,把咱们赶到这茫茫雪野里送死!国家就是被那批狗官糟蹋完了的!”

张铨原是分巡兵备副使,是靠一位兵部的亲戚谋到这个职位的。他刚刚在沈阳安了家,就被弄到前线来了,也是满肚子冤屈。可是他不敢像杜松那样咒天骂地,只是哀声地叹气:“唉,昨天还和老婆孩子守着火炉享受着天伦之乐,今天就被撵到这荒野来了!咳……”

杜松最讨厌张铨这样的书生,他斥张铨道:“别弄出这哭咧咧的样子,你那天伦之乐就再也别想了此次恐是有去无回了!”

“怎么?杜将军,你怎么说这话?”

“我不是吓唬你,等和努尔哈赤的八旗军杀在一起,我们军人还有一线生路,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求生呢?”

“望将军到时候救我……”

“那时候谁能顾得了谁!”

“我怎么办昵?”

“你呀,就找个山洞冻死在里面吧!”

“将军,和下官开玩笑吧?”

“我那里还有心开玩笑。”杜松厌恶地看他一眼,“那还算好呢?像你这样的人,在军中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没什么用处。你要是再这样哭咧咧地扰乱军心,我现在就拿你开刀!”

“将军,我可以给您出主意呀。”

“你肚子里真有主意吗?我考考你:你给我想个法子,让咱们的军队在山路上走得安全些!”

“好,我想,我想……”

一会儿,张铨竟想出了一招。他建议多找些绳索,把士兵和马匹连起来,你牵着我,我连着你,十几人一队。这样即便有人、马陷进雪谷里、山坡下,也能

被迅速地救上来。

杜松听了觉得可行,就下令这样实行。半个时辰后,他的三万大军,都用绳索连了起来。那种陷于沟壑不能自拔或者滚下山沟跌死或跌伤的情况少了很多,部队的行军速度也加快了。

杜松高兴些了,他对张铨说:“张大人,你还真有点本领,以后要帮我多想点子。”

张铨嘿嘿地笑着,“看来将军认识我了……”

过了抚顺关,杜松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他想在第二天中午到达萨尔浒,杜松觉得到了萨尔浒就算进了努尔哈赤家的后门了。

后金出兵时,雪下得很大,真像是抛撒鹅毛。努尔哈赤冒着大雪送主将于赫图阿拉的西门外,他放眼看了一下,只一瞬儿,竟看不到几个将士了。于是问皇太极道:“你的人马呢,孩子?”

“他们已经出发了。”皇太极指着前面说,“父汗,您瞧——”

努尔哈赤揉揉眼睛,“他们在哪里?”

这时,他听到战马咴咴的叫声,才看到在正前方的山沟里,八旗健儿像宽阔的河水一样,泛着白茫茫浪涛向前流动。原来,皇太极命令军队每人弄一件白袍穿上,没有白袍的就反穿皮袄或者弄匹白布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样,他们一走进雪原,就融入白雪皑皑的山林中了,何况大雪还在一股劲儿地下着呢……努尔哈赤立刻领会儿子这样做的用意,笑着说:“好好,八旗子弟就是塞北的山林,塞北的山林就是我们,明廷要来进犯,那千山万水都会站起来反击他们的!”

“父汗,您说得很对!”

“皇太极,你要在哪里堵住杜松的大军呢?”

“我想在萨尔浒把他们消灭。”

“好极了,我就站在萨尔浒界凡城的城墙上看你大战明军!要是明军突上萨尔浒山,你阿玛也就成了明军的俘虏了!”

“不会的,决不会!父汗就放心吧!”

“皇太极,你要我在萨尔浒上等几天?”

“一天,最多两天!”

“皇太极,你上马走吧!”

皇太极向父汗躬身施礼,回身跃上战马,飞驰而去。

除了留一部分给额亦都统率准备拦截明廷的其它各路人马外,努尔哈赤几乎把八旗大军都给了皇太极。在皇太极的麾下集合的八旗,每旗约七千五百人,共六万多人。用这六万来堵挡杜松的三万兵马,可以说绰绰有余。

杜松的军队在离开沈阳后的第三天下午到了萨尔浒的山下。他下令停止前进,埋锅造饭。他问张铨:“大人,你是分管全军庶务的,咱们带了几天的粮草?”

“五天。”

“那就足够了。咱们到这里是第三天,明天急行一天就到了赫图阿拉,到第五天一早,咱们就进城去吃女真人的饭了!”杜松说完哈哈大笑。他那黑里泛红的虬髯抖动着,全军中大概只有他的脸面上洋溢着必胜的信念。

这时军士们已经为他搭起了中军大帐,并生上火炉。他走进帐里,坐到桌案后面命令把管探马的把总找来。

把总是个粗壮的汉子,但行动极为灵活。他进帐后给将军半跪施礼后站在一边,两只眼睛滴溜咕噜地转。

“老弟,”杜松像当时的许多将军那样,把下级军官诙谐地称为“老弟”。“看见女真人了吗?”

“没有。”

“真没有?”

“小的不敢说假话。”

“嗯。那他们在哪里昵?”

“据派出的几批探马回来报告,他们在赫图阿拉城外的几个山头上。”

“他们不可能来袭击我们?”

“他们见天朝进剿的大军来了,还敢满山遍野地跑吗?”

杜松闻言笑了,又问:“那几路军呢,他们到哪里了,知道吗?”

“将军。北路军已经离了开原,快要到达尚阳堡了。南路军有点麻烦,李将军一出清河就被几百女真军堵上了……”

“东路军呢?”

“东路军进展得很快,他们已经过了佟佳江,正沿江前进。”

“你说快,快什么?是呀,比乌龟是快一点!”杜松骂道,“他们为什么慢腾

腾的?说到实处还不是把仗让给别人打,好保存自己的实力!”

杜松身旁的张铨建议:“将军,咱们是不是也慢一点?等齐了再向赫图阿拉前进。那时,四处合围,努尔哈赤插翅也飞不了啦!”

“那样做对得起皇上吗?对得起主帅吗?”杜松拉长了脸,对张铨打起了官腔,“我杜某人可不做那样的小人!既然已经应召出兵,那就要勇往直前,不破努贼誓不回师!”

“是,是……”张铨退到一边。

“走,到外面走走,看军队是不是都吃上饭了?”

杜松一站起来,就有贴身侍卫给他披上一件大红斗篷。杜松低头看了看,吩咐说:“还是给我那件黑色的吧。”

侍卫愣了愣,就把那件红斗篷收起来,找出那件黑斗篷给将军换上。

那件红斗篷是他的夫人在他出征那夜给他赶制的,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她的爱意。给他试穿时,杜松说:“夫人缝了一夜,何苦呢,有了那件黑色的已经够了。”

夫人含着眼泪说:“尽管你是去打那些不堪一击的女真人,那也是打仗呀!

我一边缝着一边祈祷……”

杜松是条硬汉子,不愿夫人说下去,就搂过夫人,让她把泪水流到他的胸膛上。“夫人,你就在家等着我吧,我会很快回来的。这件斗篷我带上,等凯旋归来时,我就穿上它……”

他走出家门时遇到杨镐的一个参将,那家伙不知好歹,竟说“杜将军,怎么在家耽误了这多时候?是不是唱了一处‘霸王别姬’呀?”

杜松瞪了他一眼,骂道:“不会说话你就别说,闭上臭嘴!”

那参将跟着杨镐,职衔虽比杜松低一些,但平时许多将军都巴结着他,现在被杜松骂了几句,想一想,在杜松出征前是不该说这些话,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而这句话在杜松心上留下了一片暗影,离家越远那暗影就变得越重。

走到帐外,见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停歇。西方天边的乌云也散开去,从山沟望出去,一轮夕阳正冉冉坠下。他见过不知多少次落日,可今的落日却使他越加触目惊心。它像鲜血一样红,把周围的几片云霓也染得血淋淋的。大概不仅他一个人受到了惊吓,山坡上、沟壑里、树林边……都有不少人驻足观看。

“将军,您看那夕阳……”张铨说。

杜松没理他,问道:“咱们带来的肉多吗?”

“几乎还没吃着呢,”张铨回答。

“在这冰天雪地中,给将士吃饱是最要紧的。为什么不把肉发给下边?”

“我以为……在庆贺胜利时……”

“现在就把肉发下去,让将士吃得饱,吃得暖和!”

“是,将军!”张铨带着几个侍卫离开了。

周围的山上几乎全是蹿天的松树,平常,就黑苍苍的,太阳一擦过山尖,就很快阴暗下来。这时,那里面的阴影在向外扩展,山沟里、山峰间到处都弥漫着轻轻的暗褐色的雾。等天上的云彩失去光彩,黑夜也就来临。幸亏,到处都是厚厚的雪,山林间还不很暗,可以看得很远。虽然在这萨尔浒有明军的三万之众。

放眼看去,却也见不到多少人。他们都隐没在大山的皱褶里了。但是,可以看到袅袅的炊烟。

杜松、张铨和几个千总、把总一起顺着山沟转着。脚下的雪在吱咕吱咕地响,每一步都陷到膝盖,所以十分难行。杜松小声地嘀咕着:“要是此时来了敌人还坏事了呢……”

“不然,”张铨说,“敌人行动也不方便,天公对一切人都是公道的。”

杜松不理他,回头对一名千总说:“你说女真习惯这样的雪天吗?”

那千总说:“回将军的话,他们当然要好些。他们的一行一动都骑马,马在雪地上行走就好多了。再说他们有耐寒的衣着。”

“士兵们有冻坏的吗?”

回将军,咱们的衣服不行。靴子是布的,浸透了水,那就是冰疙瘩,脱都脱不下来。我亲眼看见有的人往下拽靴子时,连脚都拽了下来。

“那是怎么回事?”杜松皱起眉头。

“脚是冻下来的……”

杜松没话说了。心里充满了对士兵的同情和对朝廷的恼恨。

可是那把总还是说下去。“有些部队现在还穿着夏天的单衣,只好沿路抢点东西包在身上……”

“别说了!”杜松吼了一声,吓得那个千总赶紧屏息敛声。

这情形,杜松亲眼看到了。在行军的路上,他见许多士兵披着五颜六色的花

被、女人穿的裙衫,有的裹着抢来的兽皮和麻片……朝廷和杨大帅屡次地来令对他申斥,责备他的军队不守军令纪律,所到之处有如匪盗。他心里不服,——话可以随便说,他们没有到这里来试试,要是穿着单衣、食不果腹,也早就成了匪盗了!想到这里,觉得不该对那个千总发火,就悄悄地拉拉他的手,说:“将士们受的苦,本官是知道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对你的同事说一说,尽量地对士兵们好点儿,好的将领应该懂得爱护部下!”

“属下知道,将军。”千总感动了,声音有点嘶哑。

“吃过饭,让他们好好地歇一歇吧,这里离女真人还远。”

“将军,属下斗胆建议:咱们还是走吧,一旦让他们睡下,也许有许多人就再也起不来了……”

杜松明白:人如果没有御寒的东西,是不敢在雪窝里睡觉的。他默然了,他想和参将、监军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好。已经走了三天的军队还能走得动吗?

正在这时,几个人向他走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快跑几步,报道:“总兵王大人来到!”

保定总兵王宣走到杜松面前,躬身打拱,给杜松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说“参见大将军!”

“好啦,”杜松过去拍拍王宣的肩膀,“前边怎么样?”

“还好。”王宣含糊地说。他是个身体魁梧,脸膛阔大的人。可是,这时,他的脑袋包在头盔里,只露着圆圆的一点脸,就是这点脸也被雪大部糊住了。

“怎么,这雪不下了!”杜松意思是说,不下雪了,你身上脸上怎么到处是雪?“雪是停了,可是,风一吹,还是到处飞雪。”

“有什么事吗?”杜松极力想猜出他跑到这儿来的原因。

“我给将军领来两个人……”王宣说着向一旁闪开,两个人从马上下来,来到杜松面前施礼。待他们站直身子,杜松看出那是两个青年人。

“他们是谁?”杜松问。

王宣说:“他们是抚顺城边的村子里的,要不是他们带路,我们走得不会这样顺利,事实上我们一过抚顺就迷了路。”

“是你们抓来的吗?”

“不是。我们原先曾想在附近的村里抓几个带路人,可是,沿路村镇里的人

早就跑光了。他们是主动来的!”

杜松又抬头端详着两个向导。他们很年轻,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甚至有点婀娜。虽然披甲戴盔,还是能够看出,他们的面目是俊秀的。和他的军队比;他们的装备就整齐多了,很像京城里的纨绔子弟。

“你们是什么人?”杜松开始怀疑,严厉地问道。

“我们是汉人!”其中的一个说。在这辽东,汉人们大多是心向大明的。大军到处,女真人早就逃之夭夭,而汉人虽说也有人怕遭遇战火,逃到内地去了,可也得到他们的许多帮助。

这一声回答,杜松就更疑惑了,他把王宣拉到一旁,小声说:“你没有怀疑吗?她们可能是女的……”

“我怀疑过,”王宣说,“可是那重要吗?只要她们愿意给我们做向导。”

“对。她们行吗?”

“没有比她们再好的向导了,一个山包、一片树林,在咱们看来没什么意义,可在她们看来都是认路的标记。刚才我说过,幸亏她们……”

“那……你怎么忽然领她们来了?”

“他们忽然对我说:女真人来了,来了很多很多!他要我们撤退,飞快地跑回抚顺去!”

“是这样?”杜松不再问王宣了,回头走到两个女人面前。

“说实话,你们是什么人?”杜松高声质问道。

一个女人向前一步,看样子她比刚才说话的那位地位高一些。她说:“将军,何必问我们是什么人呢?我们两天来爬冰卧雪、忍饥受饿,给大军带路,不就说明了我们是什么人了吗?”

“可是……你们为的什么?”

“将军,您和您的三万儿郎踏进这辽东险地又是为的什么呢?”

“我们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剿灭叛贼的——你打听得倒清楚,我们有多少兵马你也知道!”杜松像所有的将领一样,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机密,老百姓是不得与闻的。因此,他愠色道:“说吧,你们这样做是为的什么?”

“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女说。

前面的少女却神色不动,她继续说:“将军,您是衔朝廷之命来的,也应该

想到在小小百姓中也有入关注着这件大事!他们希望天朝的军队凯旋而归,不要重蹈李永芳和张承荫的覆辙!”

“李永芳怎能和张成荫将军相提并论?”这一次杜松真正恼了,“李永芳是投敌的逆贼,而张将军是为国捐躯、受到皇上嘉奖的英烈!”

“谢谢将军赐教,”少女说,她想撇开这个话题,“王将军把我们领到您面前来,是让我告诉您女真人已经来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说!”杜松两眼里像要冒火,“我们有头等的探马,他们说敌人还龟缩在赫图阿拉,你怎么能说……”

“将军,请相信我……”

“你得让人相信才行!”杜松转身对王宣叫道,“王将军,你怎么能相信这两个女孩子?”

王宣看两个女孩要惹祸了,赶紧向前说:“大将军,你得让她们说完,她们这样说,是有根据的,请让她们说完……”

“如果我们的周围真地有了女真人,也是她们把我们领到女真人的埋伏圈里了!”忽然他提高声音吼道:“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拿下!”

“是!”杜松身前身后的护卫大喝一声,向两个少女扑来,两个少女身手灵捷,眨眼间就上了马。她们没有打马窜逃,而是向着杜松和他的一伙冲来,这一手弄得杜松等将军手足无措,急忙闪避。当侍卫拥上来救护时,两个少女却拐一个弯逃去。

杜松等人呆了,当他们醒过来后,两个少女出现在一旁的一个山头上。只见那个领头的少女抱拳向杜松致意说:“大将军,连自己人都不相信了,你还怎么克敌制胜呢?女真人的确来了,您赶快准备吧!”

“她们是敌人的奸细无疑,”杜松气急败坏地叫嚷,“弓箭手,来……”

不久,就在附近传来哀痛的哭声,杜松们听得清清楚楚。

“天老爷呀,救救大明的三万子弟吧!……”

在这冷得叫人窒息的雪夜里,那声音显得凄惨而诡异,使人惊心动魄。

“这两个女人乱我军心,来人哪!”杜松吩咐侍卫们,“赶紧前去搜寻,捉住后当场打死!去,快去!”

侍卫应声去了。

杜松叹口气,对王宣说:“大人,您也是个总兵了,怎么上了这两个女人的当呢!”

王宣也觉得没有脸面,但他还是想辩解几句。“听辽东的几个新兵说,她们领的路似乎没有错……”

杜松还想对王宣斥责几句,张铨回来了。他说:“刚才有人说:听到了鬼哭,真地吗?”

杜松没理他,吩咐各部原地歇息,黎明继续进兵。

突然,就像天兵从天而降似的,东面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呼叫声,这岗音使人毛骨悚然。

张铨、王宣张惶地望着杜松。

“是朔风突至吗?”王宣问。

“不,是一群夜枭!”张铨回答,还仰头向天上看。

天上又乌云四合,大雪旋转着下来了。

“都不是,”杜松说,“是女真人真的来了,咱们上了那两个女人的当……你们按照咱们商定的办吧。”

杜松说的极为平静,就好像是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竟使两个总兵没有反应过来。

士兵们大概也是这样,直到女真人的万千铁骑的马蹄击在山石上,迸射出飒飒的火星,他们才喊叫起来:“女真人来了!”

王宣、张铨跑开了,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明军起初当然是很混乱的,他们没有思想准备。这几天困扰他们的是大雪和寒冷,是大雪底下摸不清的山路。现在女真人来了,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他们怎能不混乱呢!由于这里是一条山沟,他们的万千兵马根本展不开,无法施展他们的威风。所以,头一批冲进山口的女真骑兵约一百余骑立刻失去了作为,勒马仰望着两边的山岭。

“上山!”杜松首当其冲,看到女真的马队后,立刻闪出这样一个念头,他对身边的侍卫叫道,“传令下去,占领两边的山头,快,你们一起呼喊!”

侍卫们呼喊起来。在中军帐周围的都是杜松的本部人马,是十分精悍和训练有素的。他们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便明白主将的意思。于是,便不顾一切地

冲上山头,用弓箭、用石头向女真马队投射下来,眨眼间,就把这批女真马队消灭了。

皇太极没有和大明的正规军队交过手,他以为就像对付张承荫那样,给他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在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把他们冲乱打散,可是他的这一着没有奏效。明军的阵地是一字长蛇,三万人的纵深有几里地。你一下子很难冲到底,也很难把它冲乱。

就是在前哨,明军的张惶也没有持续多久,王宣是个很有经验的将军,他骑马驰到第一线的时候,就喊叫道:“将士们,为皇上效力的时候到了!女真人是叛贼,大明的子民与他们不共戴天!他们就像一阵风,只要顶住风头,他们就无计可施了!”

皇太极的铁骑就像一泓泛滥的江水,在这里打了旋儿就把明军几百人吞没了!鲜血洒在雪白的山岭上……本来,这几天的急行军、寒冷、饥饿、疲惫把他们折磨得身疲力竭,他们对横在他们面前的万里雪原,对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对自己的长官心里都充满了怨怼之气,当女真人真的站在了他们面前,而且杀了他们的同胞,同胞的鲜血一滩滩地在他们面前闪耀时,他们把一切都忘了,剩下的只有一股对女真人同仇敌忾的义愤。

“杀呀,杀女真人呀!”

“杀呀,杀呀!”……他们冲上前去,有的滚到敌人的马蹄下,用刀砍敌人的马腿,有的挺着钩镰刀把敌人从马上拉下来。当然他们大多死在了敌人的刀枪下。

王宣的挺身而出和他的大声激励,立刻变成了所有人的意志,各级将校开始组织有效的抵抗,前面的阵脚稳住了。

战斗互有胜负,战线犬牙交错。这就对明军大为有利了。王宣把手中的几门铁炮排放起来,立刻对准前面敌人密集处开炮!这是女真人没有的强大武器。大炮的火舌照亮了山谷,炮弹在马群里开花……皇太极一看第一打击没有打出火花来,就对旁边的代善说:“哥,看来要有一场恶战了。过去的一招没用了!”

“杜松不是草包,咱们要认真对付他,”代善说,“我领头再冲一阵!”

他刚要拍马冲锋,被皇太极拦住。“咱们不能在这山沟里和他撕打,要上山去!”

代善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那就是迅速占领萨尔浒山,使自己居高临下,进退都争取主动。“好,好,就照你说的办,吹喇叭发号令上山!”

就在这同时,杜松也发出命令:“上山!”

他的想法和皇太极是一样的,谁在山沟里,谁就要被动挨打。他通令各部抢占萨尔浒!“上山!”

“上山呀!”

“谁爬得高谁就胜利!”

山陡雪滑,爬起来不易,但这是有关生死的事,两军在萨尔浒的山坡上互不相让地开始了爬山赛。明军爬得快些,他们已看见了界凡城的灯火,可是他们上来的人还不多。许多人几次地跌下去又爬上来,也有些人掉进山崖,葬身在沟底了。跌进深雪,也许不至于立刻就死,可是他们越挣扎,就陷得越深,直到深深埋在雪下……山沟里回荡着他们的呼救声,凄厉惨绝!“山林是我们的,马也是我们的,谁也拉不走!”皇太极说。

放弃了马,只带着武器上山,轻便了许多,半个时辰后他们先到了界凡城。

界凡城建在山顶,城不大,但周围城高池深,整个像一大堡垒,努尔哈赤是用它来对付明军的,直到这时,还没有完全修成。城里除了少数女真的贵族外,还有一万多搬运石材的女真劳夫。八旗组织的特点就是军民一体,所以他们也是战士。

其时,努尔哈赤已经到了萨尔浒山顶,他料到萨尔浒山将是两军争夺的要地,他便和自己的一队侍卫把运石工组织起来。

首先到了界凡城的是大将扈尔汉。

努尔哈赤对他说:“这里有一支队伍,你带领他们去占领吉林崖,在那里把明军挡住!”

扈尔汉得令后,便带领自己的本部人马和刚刚组织起来的运石工向吉林崖进军。

他到了吉林崖,明军也扑到那里了,两军在崖上展开了殊死搏斗。杜松激励将士说:“有了吉林崖就可夺取界凡城,大家努力呀!”

明军明白主将的用心,如果在吉林崖站不住脚,他们将被赶下山去,跌进山沟。女真人扔块石头也能砸死他们几个人!扈尔汉也知道吉林崖对女真的重要性,

没有了吉林崖,界凡城保不住,所以下死命地争夺。

黎明,扈尔汉军抵不住明军的冲击,几刻后,他们就死伤一半人,扈尔汉自己也受了伤,几乎要放弃吉林崖,就在这时,皇太极派来了援兵,两军的争斗呈现胶着状态。吉林崖上的积雪全被热血染红了,明军被挡住了上山的路。

杜松可不想在这里被阻住。他和赶上来的王宣、赵梦麟商议,只留下一部分人马,由赵总兵和监军张铨指挥,在这里和扈尔汉部纠斗,他和王宣领大部人马绕过吉林崖去夺取萨尔浒的界凡城。

“努尔哈赤在那里,擒贼擒王,捉住了努贼,敌人就溃败了!”

王宣说:“那会把皇太极的大军吸引过去的,他有我们人马的两倍还多!”

“是这样。但我们无路可退了,只能在这里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王宣看到杜松那恨恨的样子,小心地说:“我是想:拔出一部分人马在山下接应,一旦……”

“老弟,没有‘一旦’了。”杜松瞅着王宣说,“要是咱们在这里把努尔哈赤逮住,那是千好万好,如果做不成这件大事,把他的八旗队伍撕烂打垮也好!那可能把咱们的三万人拼个净光……”

王宣抬头望着满天大雪,眼睛里闪耀着泪光。

“老弟,”杜松拍拍他的肩膀,“有道是将军百战死,咱们弟兄也许今日就把骨头扔在这里了!”

王宣仍不言语。

杜松又说:“别多想了,你看将士们都看着咱们呢!”

王宣回头望着杜松,微笑着说:“将军既然下了必死的决心,我还顾虑什么呢?能和将军一起为国殉职,是件幸运的事,走吧!”

他们的马也大部留在了山下,可是,他们的侍卫也死拉硬拽地弄上了几匹,杜松和王宣上了马,带领明军向界凡城驰去。

北风凛冽,把山上的乌云刮净了。蓝天、白雪、鲜血,互相映照。天气更冷了,可是每个的身上都热气蒸腾。他们把满腔热血继续泼洒在雪原上……皇太极却没有把自己的人马都赶到山上,他人马多,一半上山去保卫界凡城,另一半留在山下,由莽古尔泰指挥围住了萨尔浒。从整体上看,他已经把明军包围起来了。

杜松和王宣没有到达界凡城。当他们带领人马向山上爬去时,扈尔汉已经把

和他缠斗的赵梦麟部打垮,赵梦麟死在乱军中。扈尔汗没有让他的军队稍歇,立刻指挥他们把正在上山的明军拦腰截断,并由上而下地冲杀,和山下的莽古尔泰部实行夹击,近五千明兵挣扎在这把“铁钳”中。

皇太极到了界凡城,见到了在城堡中观战的努尔哈赤,于是问道:“孩子,情况怎样?”

皇太极向父汗报告了战场上的大体态势,踌躇满志地说:“父汗,大概不用等到太阳落山,我们就把杜松的三万人吃掉了!”

“孩子,我相信你的话,”努尔哈赤说,“但我问你:杜松这块骨头硬不硬?”

“硬,没想到的硬!”

“硌下了几颗牙来?”

皇太极没有回答,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孩子,你和你的兄弟们都要记住,决不能轻敌,大明军不是关外的部落!”

“大明朝廷昏庸腐朽,他们的将士还这样为他们拼命……”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努尔哈赤伸手拍了一下皇太极沉重的铠甲,语重心长地说:“他们不都是为那个僵尸一样的皇帝打仗,他们是为了那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国家拼命。他们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就该俯首贴耳地在他们的手掌下面活着,一不听话,连大明的一个小小百姓也会站起来大喝一声:‘不准!’你不是常说要打进关内,征服中原吗?那路程长着呢!”

皇太极琢磨着父汗的话。

努尔哈赤望着远处的雪原,那里闪耀着红光,有时还传来隆隆的炮声。明军正用女真人没见过的大炮轰击,于是,说:“现在没时问让你多想,仗还没打完呢!你不该平均用兵,杜松向界凡城来了,你得在这城下和杜松决战!你只要把杜松的本部兵马收拾了,这一仗就算打赢了。”

“是,父汗!”皇太极告别了努尔哈赤,上得坐骑,在侍卫的护卫下向战场驰去。

此时,扈尔汉和莽占尔泰已经完成了对明军的夹击,冲上山来。杜松的军队还没有到达界凡城,就被比他们多出几倍的女真兵马团团包围起来。

明军占领着几个小山包,要不是地形对他们还有利,女真人只要一人一箭就把他们消灭了。

几个千总集合在杜松身边。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脸面上都有绝望的神色。

王宣说:“…看来昨晚那两个女人并没有骗我们……”

“是的,她们是汉人的好女儿,”杜松说,“可是她救不了我们。我们就是立刻后退也来不及了,女真人会在我们行动中消灭我们!努尔哈赤吃透了明军……”

“是的……”王宣微微颔首说,“他的全部人马大概都在这儿了,他竟不顾另外三路大军……”

“这就是努尔哈赤的高明处,他知道三路军决不会同时到来,他吃掉我们后,再回头吃他们也不晚!”

“不管那些了……”

“是的,不管那些了!”杜松说,“我们在这里战死后,一辈子的功业就算完成。”

有个千总伤心地说:“看样子就要死在这里了……”

杜松斥他道:“后悔了?如果后悔,你就从这里走出去,向努贼投降吧,他会给你留一条活命的,李永芳也就是你这么个官儿……”

那把总听了杜松的话,痛心疾首地说:“将军,你也太看不起属下了!投降?

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杜松向那把总拱拱手,“兄弟,我不该如此说你,请原谅!”

王宣沉默了一会儿,说:“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国而死是应当的。

可是那些兵士呢?是不是允许他们离开战场?”

杜松想了想说:“现在死到临头了,就不要侮辱他们吧……”

“将军,”几个把总一齐说,“我们怎么死呢?”

杜松说:“不投崖,不自戕,尽量多杀几个贼人,然后向着青天死去!”

“好,我们跟将军去!”

杜松激励将士们说:“好,好,皇太极要消灭咱们,他还要洒下五千人的血!”

他和王宣把军队分成两个梯队,火器和弓刀两相配合,组成交叉的反击网,他和王宣也站到了第一线。他们开始轰击靠近的女真人。

可是杜松的打算几乎没有用处。

皇太极看透了杜松的用心,他才不和杜松在界凡城下鏖战呢。这时,他们的

战马逐渐地上了山,他一声令下,上千铁骑呼啸冲杀进来,一阵大杀大砍,杜松的明军就溃散了。

明军曾依靠炮火扫倒了成片的八旗兵,可是,等不到他们装填上第二轮的火药,他们就做了刀下鬼!杜松、王宣和几个把总抵抗到最后,王宣被冲来的骑兵扑倒,接着被削去了头。杜松身中数箭,仍战斗了好久,直到一刀从他后脑劈进,他才如自己所说,仰面倒在雪地里,眼望着湛蓝的青天,他的鲜血流到身边的白雪里,他抓了一把和着血的雪填进嘴里,说了句:“啊,我好渴呀……”

当皇太极跑到他跟前时,他死了。

杜松军的残余几乎没人向女真人投降,他们且战且往山下退走,在路上又汇合了好几股溃兵,一直杀到浑河岸边。当他们想过河时,被女真人撵上,就在那里,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战死了!女真人没有明军那样好的刀枪,他们下了马,贪婪地捡取死者的武器。他们还翻弄死者的衣袋,除了金钱外,还有许多他们稀罕的小物件,那都是他们珍贵的战塌利品。

一个女真兵正俯身拾取一个满身血污的明兵的短刀,那刀锃光闪亮,在刀口上已然有几个豁了,可是,那女真兵不嫌,仍想据为己有。他拉了几次,可那死尸竟攥紧刀把不放,他喝道:“你这个死东西,死了还不放手!”

就在他用力一拽时,那死尸竟顺势站将起来!女真兵吓得魂不附体,“啊,啊”叫着,一边回头一边惊逃,没想到一个死尸绊倒了他,一头扎在一条竖着的长枪上,被刺透当胸。

那明兵拄着手中的刀哈哈大笑,接着又猝然倒地而亡。

这场大战十分惨烈,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渠。死尸与兵器冲人浑河,如解冰旋转而下!后金兵追杀明军直至硕钦山下……把杜松的西路军消灭之后,代善、莽古尔泰、扈尔汉等打算上山去见努尔哈赤。目的是昕一听大汗的褒奖,稍微歇一歇。可是皇太极不同意,他说:“胜利之师,可连续进击,明朝的其它三路军正向赫图阿拉走着呢!”他主张连续作战,前去截击北路的马林军。

莽古尔泰说:“咱们就在界凡城下,进去看看又有何妨?”

“是呀,”扈尔汉帮着说,“听听大汗的旨意总有好处。”

皇太极的主张是对的,可是却拗不过众弟兄。他以贝勒之身刚刚荣膺八旗主将,不好压服诸将军。他们正僵持之时,一个侍卫跑下山来传达大汗的指令:“…

皇太极应立即统兵北上破敌,不得延误。令阿敏军先行一步,其它几旗可一边行军一边整顿……”

这指示是十分正确的。阿敏一旗在这场战斗中,一直为预备队,游动在萨尔浒的周围。队列没有打乱,他可以立即向北方开拔。别的部队在战斗中不可避免地乱了阵形,需时间整顿一番,为了争取尽早歼敌,一边行军一边整顿也是上策。

有了大汗的明确指示,诸将不再说话了。他们立刻开始行动。

在萨尔浒的大战中,有两小股明军逃出了战场。一是监军张铨部,张铨见大势已去,便带领千把人向辽阳逃窜。说他贪生怕死似不恰当,因为他守辽阳时表现得极为壮烈,可歌可泣。另一路两千余被游击龚念遂、李希泌等人带出战场,他们且战且跑,径直投开原的马林去了。

因此,马林迅速知道了杜松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不敢再向东南进兵,怕蹈杜松的覆辙。又不敢回到开原,怕受朝廷的追究。于是他和监军潘宗颜商量了一下,便在尚间崖(尚阳堡)、裴芬山一带掘壕造垒构筑工事。

马林年近五十,两道扫帚眉老是蹙着,好像有满腹心事,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他长期驻扎开原,和叶赫女真关系很不错。所以这次进剿,叶赫也出兵相助。

潘宗颜原为户部主事,他曾上书议论辽事,有些见地。他到开原督集辽饷,正巧开原倒出空缺,他就被留下了。在组织北路军时,他就成了马林的监军。他原为京官,对地方官忍不住要说三道四,和马林的做法常常有忤,所以两人在许多事情上并不合拍。就在前不久,他曾悄悄地给杨镐写信,批评马林。他说:“马林庸懦,不可当一面。乞易别帅而以林遥为后应,庶有济。否则,不惟误国,恐身亦难保。”意思是说:马林那家伙平庸无才而又懦弱,用他独当一面是不行的。

请上司把他撤了,换上个有本领的人当主将,叫马林到后方做个接应的差事。要是这样安排,北路军还有希望对整个战场做出点成绩。否则,不但把全国的大局误了,连北路军的将士也难保全!杨镐见战事紧迫,绝不会临阵换将。马林在杨镐身边也有自己的人,所以潘宗颜不仅没有告倒马林,反而把他们的关系弄得更糟。自此,他们之间便如同水火。这就成了北路军败北的主要原因之一。

马林在尚间崖布防后,潘宗颜便拉起他分管的五千人到裴芬山扎营。从萨尔浒逃来的龚念遂部就在斡珲鄂谟建营。如此互为犄角,便于防守。女真大军的到来,使他们之间的矛盾有些缓解。

明军利用这几天,绕营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皆步立。炮阵外又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其余的兵丁下马于三层壕内布阵。

潘宗颜的布置也差不多。

阿敏虽然先日到达,但他没有发动进攻,只是把明军包围起来。

皇太极率军赶到后,会同代善等贝勒、大将们围绕着明军大营转了几遭,哈哈大笑起来。“马林连杜松也不如!……”

“四弟莫要轻敌呀!”

“大哥,我是有点轻敌,可是我不得不轻视他们。”

阿敏和莽古尔泰等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皇太极。

这时的皇太极由于自己的勇敢和谋略,再加上父汗的吹嘘,在兄弟中已经很有威望了。可是在他们看来,马林的阵势井然有序,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充分准备,是不可能一鼓而下的,怎能轻视他们呢?可他们又不敢反驳皇太极。

“你们看到了吗?”皇太极用马鞭指着面前的敌营说,“他们壕外有兵,兵外有炮。炮外还有炮,还有骑兵杂处其问。咱们一打,他们将互相妨碍、互相遮挡,非乱成一团不可。再者,他们战阵周围没有一处出兵的门口,摆出的是一副挨打的态势。他们一开始便输了!至于从杜松处败下来的兵,有如惊弓之鸟,他们的马车和骑兵围绕在那里,就像一堆瓦砾,只一脚就可把他们踢散了!”

莽古尔泰有点不以为然,他说:“我看他们的阵势完整,层次井然,切不可小觑他们!”

代善支持皇太极的意见,他说:皇太极说得对,莽古尔泰若不信,你去攻一下斡珲鄂谟试试。得到皇太极的同意后,莽古尔泰领本部人马冲击龚念遂和李希泌的大营。

“女真兵来了!”

“皇太极来了!”

他们喊着,往龚念遂的中军聚来。

龚念遂和李希泌知道现在难逃一死,就互相鼓励说:“敌人来势汹汹,友军自身难保,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对,为剿贼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面对强虏,英雄只有杀身成仁!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有利,咱们就

多多杀敌吧!”将士们听了他们的话,个个抱定必死的决心,有马的上马,有车的驱车,一齐向莽古尔泰的旗兵冲去。

两军在雪原上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马嘶鸣、车摧轮折、刀枪闪耀、热血喷涌,只一会儿,就倒下了一大片人!女真人没想到萨尔浒的溃兵还有如此的抵抗力,接战不久,就大呼救援。皇太极急带几百骑兵杀入战阵。

明军的抵抗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溃败了。李希泌殁于乱军之中,龚念遂满身血污地逃了出来,皇太极追着他不放。“龚将军,投降吧,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龚念遂勒马站下了,横刀对皇太极说:“叛贼,你以为大明的将士都是李永芳呀?来,接我几刀!”

皇太极还想劝他几句,龚念遂拍马冲了过来。没等皇太极招架,他便口喷鲜血坠于马下。皇太极令人检视,早已气绝身亡。

不消半日,斡珲鄂谟的据点便被清除。

龚念遂部的英勇抵抗,使八旗的将领警惕起来。

这时努尔哈赤赶到了,他召集贝勒、将领们说:“你们不要指望明军将领中有多少李永芳,我曾对你们说过:他们瞧不起咱们。他们的将士,觉得向我们投降是比死还严重的事!咱们就和他们拼杀吧,只要是在这白山黑水间,他们就别想战胜咱们!”

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他们又重新绕着明营侦察了几圈。努尔哈赤同意皇太极的分析,明军的阵形的确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样子。但他不主张轻取,还是提出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部署。

莽古尔泰说:“他们有炮,开始时,我们会死伤很多兵马。”

“他们的炮是可怕的,我们怎么办呢?”努尔哈赤望着诸将问。

皇太极说:“目前,咱们没有大炮,无法和他们对打,可是当我们冲进他们的大营后,他们的大炮就无用了。所以我们就要飞速地冲进他们的阵地,和他们近距离地厮打!”

“对呀,”努尔哈赤点点头,“我们不要在他们的阵外挨他们的大炮,要立刻钻进他们的肚子里去!”

皇太极领会了父汗的思想。

这天夜里,八旗兵露宿在雪原上,皇太极令他们上山收集枯树干枝,点火煮

饭、取暖,一夜不得停熄。

夜色低沉,大明军看到他们的大营周围火堆万点,密密层层,就是粗率地估量一下,也不下十多万人。有些火堆就在他们的壕沟旁边,连晃动的人影都看得清清楚楚。风一刮,火团竟燎到营帐门口。明军无不心惊胆战。

次日黎明,皇太极发动了进攻。他令代善领左翼二旗兵正面策马前进,阿敏、莽古尔泰等率兵从两侧冲击,分别杀入敌营。两军展开混战。

马林命令大炮、抬枪一齐轰击,枪炮手们只打了一阵就离开炮座,手执刀枪参加战斗。因为两军已经没了阵线,他们的枪炮没用了。

马林又喝令马队向外冲打,可是,他的马队比起女真人的骑兵来相差甚远。

明军见不能敌,就纷纷向裴芬山潘宗颜的大营逃去。守营的将士见是自己人,就开营门接纳,可是,溃兵杂乱无序,将潘宗颜的营垒也冲乱了。最糟糕的是,这天起早便刮起了大风,雪屑满天迷漫,像一种特殊的雾,明军看不清楚,马林的溃兵还没有走完,女真的骑兵就冲杀进来了!潘宗颜几天来苦心经营他的营阵,现在一无用处了。他想领身边的兵丁和旗兵混战,慢慢地聚集明军,再创造一条战线。可一股溃兵冲来,他被裹挟着离开了营地,叫喊道:“弟兄们!奋勇杀敌呀!生为人杰,死当鬼雄!”

有些将士开始往他身边窜涌,不一会儿,就有上百名明军士兵站到了他的身边。可是,皇太极带领上千名旗人冲了过来。至此,大明的北路军和西路军一样,也全军覆没。前后没用了半天的时间。皇太极清理战场却很费了点工夫,明军的辎重他得搬走,明军的武器他得拾取。在萨尔浒,他们得了数十门大炮,大炮虽然很有威力,但他们没有炮手也不能用。再说搬运起来也十分沉重,就放弃了。

这一次,他们又得了十多门,皇太极却珍视起来,他令军士们把它们抬到车上,还令从俘虏中寻找炮手……女真人的尸首,他们一一仔细地检验出来带走,明军的战死者,他们就不管了,八旗兵还没离开,成千上万的乌鸦就飞了过来。

这场战役还没开始时,马林就派人给叶赫部落下书,要叶赫酋长派兵前来参战。叶赫一直倾向大明,努尔哈赤对它几次侵犯,都是大明派兵得以转危为安。

正因为有明朝给它撑腰,叶赫的首领才敢在努尔哈赤面前始终挺着胸膛。

叶赫派出了两千人。他们行至中固城就听说明军已败,惊骇莫名,于是赶忙地逃回去了。

叶赫虽没给大明帮上忙,可是努尔哈赤已经记在账上,派人到叶赫对他们的首领说:好呀,你们竞在我们和大明的战斗中掺一手!等着吧,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商间崖一战,明军还逃出了一员大将,他就是北路军的主将马林,这时他正带着身边的几十个人,慌慌张张地走在去往开原的路上……后金军在获得萨尔浒的第二战役的胜利后,在商间崖整顿队伍,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大早,努尔哈赤听说明军清河一路的李如柏军正向赫图阿拉进袭。就和皇太极商议如何应对。

皇太极说:“明军的杜松军和马林军已被消灭,现在我们应该郑重对待的是东路军刘綎一路。至于李如柏……”他笑笑说,“实在不足为虑!”

李如柏是已故辽东巡抚李成梁的长子,靠了父亲的荫庇他和他的弟弟才得以做了总兵。李成梁镇守辽东几十年,为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到了老年才昏庸贪鄙起来。李如柏兄弟实际上是一对纨绔子弟,他们除了把乃父的腐朽、贪婪变本加厉地继承下来之外,李成梁的智勇和才能却丢得一干二净。

努尔哈赤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备着好。”

皇太极听了父亲的话,立即决定派扈尔汉领兵一千先去兴京赫图阿拉,第二天早晨又派二贝勒阿敏带一千继续前进,这样就确保了赫图阿拉的安全。

明军东路军的主将刘綎是大明的一员驰名的虎将,在诸将中最为骁勇。这年他不到五十岁,仍然彪壮异常。他面色黑红,络腮胡乱蓬蓬的,虎目一瞪,就露出周围的白睛,他惯使一口镔铁大刀,传说有一百二十多斤,在马上抡转如飞,军队里的人都知道他绰号刘大刀。他顶盔贯甲巡营时,那形象有如战神,给将士以巨大的激励和鼓舞。

他本来不甚愿意到辽东来的,后来他听说杜松去了,他心里又痒痒起来,抱着和杜松较量一下的心思,他就应召到辽东来,他被编为东路军,驻扎在宽甸。

仍大咧咧的不太听从杨镐的管束。当杨镐令他二月二十九日进军时,他偏偏晚有两天,三月二日他才带领军队慢慢地从老窝里向前爬。

刘綎的马鞍下挂着酒壶,用头盔盛着烂牛肉,和监军一路走一路喝。监军康应乾原是海盖兵备副使,为人很正派,可是,他明白和这样的将军同事,切不可和他对着干,只有顺从。只要将军的大节没事儿,一切他都得忍让。

“将军,咱们得快一些走,要不女真人对咱们来个半路拦截,那就贻误战机

了!”康应乾劝说道。

“大人,别多虑,女真人躲还来不及呢!”刘綎嘻嘻哈哈地说,“我倒觉得那杨镐大人有点偏向那个杜松,他从沈阳出发,经萨尔浒就直扑赫图阿拉了。你看他给咱们划定的路线多难走呀?全是他娘的崎岖山路!”

从三月四日起,皇太极从北方回师,出击刘綎的南路军,开始了萨尔浒的第三次战役。

代善主动请战。“皇太极,你太劳累了,就把对付刘綎的一事交给我吧!”

上两次战役,代善都是皇太极的助手。皇太极看到他对自己的支持与体贴,很是感动。他想应该让大哥立一次功,不能把天下的功劳都抓在自己手里。就说:

“大哥智勇无双,这次大战就请大哥指挥了!”

刘綎军走到深河下营,连下牛毛、马家等寨,颇有斩获。这使他有点洋洋自得。

前几天,当皇太极率军迎战杜松军时,他听从贝勒兄弟的建议,留下了几千人交给额亦都统率,以监视另外三路明军。额亦都在刘綎前进的路口栋鄂处布置了五百人。刘綎到达栋鄂时,那五百旗兵一面英勇迎敌,一面派人飞速向额亦都汇报。

刘綎纵兵把旗兵团团包围,一阵大杀大砍,将他们大部消灭,也有百多人从狭路逃走。这一小胜却使明军士气更加旺盛。他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刘綎军是训练有素的,他们人人手持“鹿角”(扎营的木桩),无论在哪里驻扎,立即可以围绕成营阵,炮车、火器、骑兵都能迅速找到自己应在的位置。

代善军和刘綎军接触后,见他们进退有据,首尾照应,阵形严整,秩序井然。

谨慎的代善没有冒然攻击,只在瓦尔克什密林里集结监视。

刘綎人虽粗率,但临战时还是很心细。当他得到两边山林中有人马喧嚷声的报告,知道努尔哈赤的大军来了,就和监军、参将等密议,如何破敌。参将中有人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就提议说:在山林间摆战场是女真之长,是我军之短,不如从间道登阿布达里冈,可以凭险据守。刘綎认为这样最好,就秘密传令把队伍悄悄地带往该处。

可是,代善看破了他的意图,迅速带兵急行抢占了阿布达里冈。

当明军到达山下时,已是傍晚,山上满是火光,知道已为旗兵占了先机,可

是马林不怕,令全军在山下扎营。时或双方有些小规模的战斗,各有损失。

代善对赶来的皇太极说:“现在,咱们居高临下,比敌人的处境优越多了。

我将领兵往下冲,可以一战而胜!”

皇太极察看了敌人的布阵态势后,说:“大哥,这一仗你是主将,你带兵护卫后面,冲阵的事就交给我吧!”

代善想想说:“也好。你带领右翼兵据山顶向西冲下……”他端详了皇太极好久,关切地说,“我的好兄弟,这几天你太劳累了,听我的话,不要冒险,可跟在后面督战!”

皇太极很感动,心想: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大哥也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他说:

“大哥,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皇太极离开代善,领右翼旗军往山下冲杀。因为上山时弃了大部分的坐骑,行动就慢了。皇太极等不得,他带领身边的三十精骑出现在众兵之先,冒着炮火和箭雨一直冲到刘綎营的前面,几十个人一齐扑倒在地,大部被明军杀死。

原来,刘綎预料女真人会来袭击,在建营之后,在靠近山麓的一面,用巨石和冰块建造了一道高大厚实的墙,他令军士们在墙上便溺,和着积雪,一夜冻成了“铜墙铁壁”。

在这滑溜溜的大墙下,皇太极也扑倒了,幸亏他的侍卫救得及时,才没有遭遇不测。

皇太极的旗军到了后,就和明军炮来箭往地打将起来。他们几次冲锋,都被明军打了回来。士兵们急得嗷嗷叫却奈何不了明军。皇太极只得退兵。

代善的旗军在两侧进攻也没有奏效。

在两军激战时,刘綎骑着他那匹全军都认识的铁青马,提着明晃晃的大刀,一边巡视一边哈哈大笑道:“让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来吧,来吧!把他们的八旗兵都调来吧!老子一点也不在乎!”

他的属下听惯了他咋呼,看惯了他那临战不惊,豪气遏云的样子,只要他在身后,他们就勇气倍增,奋勇当先。

代善和皇太极回到大营,立即召集贝勒将军议论破敌之策。

他们有些急躁,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有的主张死拼硬打,有的主张等大汗到来时,再做定夺。还有的主张恰恰相

反,他们说:“让大汗看到的应该是胜利,怎能让他看到咱们绕着敌营瞎转呢!”

皇太极静静地听着,然后提醒大家说:“刘綎是明军名将,不是李如柏那样的草包!对付他可得动动脑筋,大叫大嚷是不行的!”

额亦都说:“这个人有他独特的带兵方法,他从不摆将军的架子,和他的士兵就像亲兄弟一样,所以打起仗来个个为他用命!他和杜松不和,更瞧不起马林、李如柏等辈。听说他来辽东,就是为了和杜松争功……”

“争什么?杜松已经完蛋了!”扈尔汉说。

额亦都说:“杜松死了,他还不知道哩,前天他还激励将士说:咱们要第一个打到赫图阿拉去,别让杜松那小子抢了头功!”

“额亦都,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从俘虏口中知道的呀,你忘了是你派我收容明军俘虏的呀!”

“好,好,你跟我来!”

皇太极让代善和将领们继续讨论,他和额亦都离开了营帐。

皇太极和额亦都到俘虏营里走了一遭,从中拉出了两个把总样的人。两个明军把总以为把他们叫出来是要杀头,战战兢兢地跟皇太极等走出来,扑通跪到他们面前请求饶命。

皇太极让侍卫把他们拉起来,说:“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们的,要是你们立了功,还要奖赏你们哩!”

额亦都把他们引到一间小帐篷里,向他们介绍说:“这是四贝勒,他要问你们话,要如实地说。”

明军把总低头答应。

皇太极审视着他们。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满脸忠厚。一个高一些,另一个矮一点。

“想回家种田吗?”皇太极问。

“连做梦都想……”那个高个说。

“好,如果你们说实话,等仗打完了,就给你们路费,送你们回家。”

“将军问什么,咱们就回答什么,”小个儿说,“只要我们知道的……”

“刘綎将军属下有多少人马?知道吗?”

“知道。”高个儿回答,“按编制说,刘将军有一万多人,可是他自己又私下

招了许多,那就没数了,带到辽东来的足有两万人吧!”

额亦都插话说:“你们觉得,我们打得过你们的刘将军吗?”

他们都犹豫着不说。后来见皇太极笑嘻嘻地瞅着他们,大个儿回答说:“恕小的直言,刘将军的将士从上到下,都以为你们是打不过明军的……”

额亦都笑了,皇太极看了额亦都一眼。意思是:瞧见了吗?刘綎能够把兵带得士气这样高昂,也是他的长处。

“可是……”皇太极看着把总们的脸面说,“我们已经把杜松的西路军、马林的北路军全部消灭了!”

两个把总愣怔了一下,都谔然地抬起头来,惊骇地看着两位女真将军。

呆了好久,高个儿才问:“是……真的吗?”

皇太极说:“我们怎会骗你们呢?额亦都,给他们点东西看看。”

“是。”额亦都走出去了。

皇太极要侍卫给两个把总倒上一杯水。看到面前的四贝勒这样和蔼,两个把总情绪上松快了许多。

一会儿,额亦都进来了,他提了一个布袋放到桌上。

皇太极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递给高个把总,说:“你们看,这杜松将军的头盔不是假的吧?”

高个把总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颤抖地说:“是,是将军的头盔……”他把头盔递给身旁的伙伴。

“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吗?”额亦都问。

“信了……”高个儿说,“可是,我们上下没人知道。”

皇太极问:“连刘将军也不知道吗,还是他向你们封锁了消息?”

“不,不,不,”矮个儿说,“刘将军真的不知道。要是他知道,绝不会不对我们说。他还鼓励我们勇敢作战,别让杜松把头功夺去呢!”

这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皇太极胸中成熟了。他不想再问什么,就对明军的两个把总说:“暂时,你们还要营里委屈几天,等我们破了东路军,会送你们回家的。”

刘綎把参将、把总们叫到他的大帐内,设宴款待。

赞理黄宗周问:“女真还未退走,大将军就要庆贺胜利了?”

刘綎说“黄大人还把那几个毛贼当一回事吗?你没看见前天女真人败北的狼狈相,皇太极差点儿就把脖子折断,他们再也不敢招惹老子了!”

“下一步呢,将军继续和他们对峙吗?”

“我理他们干什么?”刘綎虎起眼说,“过一两天,咱们就拔寨起行,扑向赫图阿拉。别让杜松那小子占了先!”

“听说,杜松将军在萨尔浒那儿被努尔哈赤粘住了。”

刘綎端酒杯的手停在嘴边,笑嘻嘻地问:“消息准不准?”

“前几天逮住个到那边贩私盐的,他说萨尔浒那边正在打仗。”

“好呀!也该让杜松那小子吃点苦头了,要不他怎知天高地下!等他从萨尔浒挣脱开来,咱们早到赫图阿拉了!哈哈哈哈……”刘綎叫一声,把酒杯扔到半空,等它落下时,又一把接住,一滴酒也没有撒出来,酒宴上他常玩这样的小把戏。

这天监军康应乾没在军营,他被刘綎派去接应朝鲜援军去了。

朝鲜是大明的属地,几百年来和中国一直关系密切。努尔哈赤起事后曾多次对朝鲜软硬兼施,想把它拉到自己这边来,可是朝鲜的朝廷是坚定的,他们认定大明是自己的宗主,丝毫也不动摇。这次征讨努尔哈赤,朝鲜王主动提出要派大兵相助。明廷把他们的援军编入东路军,归刘埏调遣。

过了一夜,大营周围仍是安定的。这时已到了三月初头。东北地区节气温上升得快,积雪虽然仍旧覆盖四野,但满山的树木已绽放生机,雪水从山上流下化成小溪,潺潺地绕着军营流过,和煦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消散,有几个衣服褴褛、灰头土面的人拥到了明军咱勺大营前。大吆小喝地要见守门的把总,却被挡在离大营几十步外。

明军的一个哨官问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看不见吗?我们是明军呀,是杜大将军派来的!”

哨官打量了他们好久,看出他们的衣服虽破,可的确是大明的军服。就让他们靠近了些。哨官奚落他们说:“你们怎么搞的,像一帮乞丐似的?”

“我们在萨尔浒和女真人打了几仗,还不成这样子了?要是你们也和女真人厮杀上几回,衣着也就像我们一样‘好看’了!”

“你们来干什么?”

“杜将军有书信交给你们大将军!”

“拿令箭(号矢)来看!”

领头的一个“信使”把怀中的令箭摸出来交给哨官查验。

哨官接过仔细看罢,令箭上的花纹和官方无讹。他不敢怠慢,赶紧把信使和他们一伙人放进寨门,叫稍等。然后赶忙去报告他的把总。

把总看了令箭,又飞跑去报告传令的中军。

当中军把令箭上呈给刘綎的时候,他刚刚起身,朦胧着两个醉眼看了看说:

“他杜松是总兵,我也是总兵,他怎么敢拿令箭传我?他们在哪里?”

“在大营门口……”中军报告。

“叫他们滚进来!”

中军赶忙跑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信使和他的随从走进将军的大帐。信使刚要给将军行礼,刘綎吼道:“滚一边去!”

信使只好低头站在一边,瑟缩着把信呈上去。

刘綎粗看两眼便扔在一边,怒道:“他姓杜的和本人同为大帅,有什么资格向我传令箭?”

“小的不知……”信回道。

“杜松派你们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快说!”

“我们主帅来信的意思是催您迅速进军,在赫图阿拉会战……”

“为什么不传炮?”

“边地烽堠不便,此去建州五十里,三里传一炮,不如飞骑更快!”

信使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明廷在边防设了许多的卫、所,在卫、所之间,还有相连的据点。一有紧急情况,便次第发炮,迅速地传到整个前线。可是,有时风向不对,或者下一卫、所刘綎听不到相邻的炮响,那音信就断了。

刘綎听了久久不说话,只是恶眉恶眼地瞅着从杜松那里来的信使。

中军怕主帅一发火,把信使杀了,忙说:“将军,您巡营的时候到了,让信使回去吧!”

刘綎这才对信使说:“你回去对那姓杜的小子说,三天后,我到达赫图阿拉,到时候,他若贻误军机,我就上本参他!”

杜松的信使走后,刘铤立刻把参将和把总们叫来,把杜松的来信给他们看了,

然后宣布立即拔营进军,直奔赫图阿拉。

将军们觉得很是突然,但没人敢反对他的将令,只是对杜松的来信深表怀疑。

黄宗周说:“我听说杜将军在萨尔浒遇到了劲敌,努尔哈赤把几个旗的兵力都拿到那里去了……”

“拿到那里又怎么的?难道努尔哈赤还能把杜松的三万大军吃掉?杜松可不是好捏的包子,他会把努尔哈赤噎死的!”

参将王也弟说:“是的,努尔哈赤是绝对打不过杜松将军的精兵的,但他可以拖住他呀,杜松将军要从几旗兵力中挣扎出来,也比咱们落了后,他怎么会有心思派信使催咱们速速进兵呢?”

“王老弟真会动脑筋,可是我也会呢!”刘綎向他撇撇嘴,不屑地说:“你说,努尔哈赤把几旗兵力拿去对付杜松去了,那么咱们周围的女真军队有几旗呢?你瞧,皇太极在这里,代善在这里,那个额亦都也在这里,听说,那个阿敏现在守着赫图阿拉。你那消息确实吗?”

他有个养子名叫刘招孙,是他的一员猛将。这时也在刘綎的身旁,他拿过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提出疑问说:“我见过杜将军的法书多次,好像这不是他的字体……”

“你懂什么?”刘綎斥他道,“一支军队的主帅,写封信还要自己动手吗?他属下的那么多幕僚是吃屎的!”

皇太极在讯问明军的把总时,他得知刘綎的消息很闭塞,他至今尚不知杜松军已经灰飞烟灭,还知道了和杜松的关系很不好,相互间嫉妒、拆台。便是利用这两点构造了自己的计划。

刘綎的大营目前看还是固若金汤。后金人马即使再多也奈何不了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出来在行动中把他冲乱消灭。

他的大营里这时已经有了不少汉人。李永芳曾建议努尔哈赤改变对汉人、汉兵动辄赶尽杀绝的政策。他说:“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愿意为大汗效命的!”努尔哈赤虽对他的建议不甚听从,可是却受到了皇太极的坚决支持。他对父汗说:“辽东有许多汉人,将来咱们要扩展疆土。还会面对更多的汉人,要杀是杀不完的,那就不如把他们容纳进来,把他们变成咱们的子民!”于是皇太极的旗兵中,就有了不少剃了头,留起辫子的汉人战士了。

他从俘虏来的汉兵中,挑选了几个机灵的,还没剃过头的,叫他们扮成杜松的信使。杜松的令箭、杜松军的军衣,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皇太极是通汉文的,他借杜松口气草拟了几封信,都觉得不很像,不敢交给假信使前去冒险。最后他派人送到现在努尔哈赤身边的范文程,请他修改。

范文程看了皇太极的拟稿后说“这些将军只有在给皇帝写奏章才请书吏认真地写,他们相互间,都是很草率的,有时,连骂人的话也写进去。四贝勒的稿子太认真了!”他便顺手加以修改,叫来人捎回。他还警告说“这事不十分可成,因为总兵间是不会互相传令的,要是有什么建议,都是请主帅转达……”

可是皇太极考虑再三,还是打算走这一步险棋。

次日大早,他的这一路军就开拔了,这里离赫图阿拉仅仅几十里,他想朝发夕至,最多苦战一夜,就把努尔哈赤的老巢端掉!刘綎面对着周围的旗兵,还是很警惕的,他嘱咐部将准备一边作战一边行军,别指望一路顺利。他的编队是:

步兵在中间,炮车放在每哨营里面。两边有骑兵来回联络巡视。还不时地放出探马侦察。他指示:大炮是咱们的克敌之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丢弃。

他和赞理黄宗周居中协调指挥。

本来有大量的辎重,他吩咐只带几天的粮草,其他的大部烧掉。并对将士们说:“到了赫图阿拉,什么都有。到不了赫图阿拉,咱什么都别想了!”

道路崎岖难行,爬山下谷,穿林海,涉莽原。这几日天气又出奇地好,山林间的积雪开始融化,到处是河道沟渠,到处是沼泽水潭……部队没走多远,就浑身湿透,风一吹冷得哆嗦。

有时为了迂回一个山头、躲避一滩积水,不得不绕道或者分几路前行。

一种说不出的惧怕从明军的心底油然而生,他们知道大自然把他们给拆散了,打乱了。

离开阿布达里有半天的路程,几匹快马追了来,他们是主帅杨镐的信使。

信使张口岔气地说:“刘将军,赶紧回程!西路和北路全军覆没,杜将军为国捐躯,马林将军下落不明!”

“什什……么?”刘綎这个从不知害怕的将军,也满脸惊惧了,“你,你,你再说一遍……”

信使把杨镐的书信呈上,说:“大帅令你们东路军和李如柏将军的南路军赶

紧退回原地。”

杨镐的书信没人看,被从大帐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得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大帐里死一般的寂静。

呆了好一会儿,刘綎才说:“杜松将军广有智谋、勇冠三军,而且他们一路是人马最多的,他怎么会……”

信使着急地说:“将军不要迟疑了,现在您就下令往回撤军吧,在路上,我会把详细情形禀告您的!”

“好吧,现在咱们就扭头回去。”刘綎说,不过,我这一两万人,翻一个个儿也不是太容易,总得拿出半天来吧……

“我的刘爷爷,”信使急得团团转,“现在情况这样紧急,您就不要按规矩来了!扔掉所有辎重和老弱伤残,甚至您那些从地方上自招的兵丁也别要了,能把您的嫡系部队带回去也就是万幸了!”

刘綎听了信使的话,怒道:“杨大帅就被努尔哈赤吓成那样子?我不走了,我倒要看看努尔哈赤怎样把我吃了!”

信使和闻风而来的将军们一齐围在刘将军身旁,你言我语地相劝。他们说:

这不是怕努尔哈赤的事,这是军令,军令是不可违抗的。杨大帅一定是从全局考虑才下令退兵的。

一直到了这天午后,刘綎才下令后队作前队、前队作后队,向南撤退。

这时,东路军由于要涉水爬山,已被分割成一队队、一团团,的撤退令一个时辰后,才传达到全军。部队一下子就乱了。乱的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是心理上的,原先就窝在心里的惧怕,这时浮现出来。他们以为遇上了大敌,可女真人又不知在那里,这样害怕就变成了慌乱。二是各营各哨都要集合自己的队伍,这里吹号角,那里鸣锣鼓,战士们一时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钻乱撞……就在这时,周围十多个山头上成千上万的八旗兵似从天而降!帽上的红缨似一簇簇的火焰,连成一片的黑箭衣如乌云堆积,而他们手中的刀剑犹如闪耀的雷电。

明军立刻就崩溃了,在这乱纷纷的情况下,他们觉得无法抵抗。

刘綎顶盔贯甲,骑上他的铁青马,手举镔铁大刀,对他的将士呼喊着:“将士们,不要慌,不要乱。不就是来了几个女真人吗?在我们面前,他们不过是些无知无识的猪狗,难道你们怕自家的猪狗吗?我们来到辽东,不就是为了宰杀这

些无君无父的野畜吗?现在野畜出来了,我们正好过一把大杀大砍的瘾!……”

刘将军的怒吼有如雷霆,在千山万壑中滚动、回荡。

部队的情绪有些安定了,他们开始急急地寻找自己的营队。

“弟兄们,不要去寻找原来的部队,你站的地方就是你的岗位,将军们,你也不要集合你的属下了,你周围的人马,就是你现在的属下,你就带领他们英勇奋战吧!……”

刘綎真地是一位了不得的将军,他的镇静和指挥,使全军开始了有效的抵抗。

但皇太极的八旗兵有他们的数倍,就是三个对付一个也绰绰有余。本来就散乱的明军被他们纵横穿插,分割成七零八碎的小块。旗兵像一群群饿极了的狼,正在吞噬着一堆堆的血肉……明军的抵抗是英勇的。他们早就听说努尔哈赤对俘虏是斩尽杀绝,与其被俘后绳捆索绑地砍头还不如死在战场上!所以他们大部拼死地抵抗着。这也激怒了女真人,即使有的明军仆倒了、没有武器了,甚至在他们面前跪下了,他们也绝不放过,照样杀掉……“别管我,到前面去,尽量地多杀敌人!”刘铤对身边的侍卫喊罢,将大刀抡得呼呼作响,哪一刀也劈死几个十几个敌人。

皇太极起初想活捉他,后来见他伤人太多,就令旗兵向他放箭,旗兵们惧他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发的箭往往不准,想沉静下来仔细地瞄准,可是他像一阵旋风般过来了,不是被他劈死,就是被他的马踏死……皇太极拍马迎了过去。

“刘将军,你的人马已大部被我们消灭了,你为大明也尽了力,该保全自己了。大汗和我对您深深敬重,您若是投了过来,让您做上将军!”

刘綎不理皇太极,拍马冲过来就砍,皇太极手挽着一张搭箭的弓,他急急闪过后,回身给了刘綎一箭。这一箭射中其后颈。

刘綎把刀换在左手,右手反向后面,把那支在他后背拖着的长箭扯下来,看了看,箭簇上带出杏子大小的一块肉,他放在嘴里吃了。

就在这个当儿,他又身中多箭,挣扎了几下,就从马上摔下来。

旗兵们围过去。

“不要杀他!”皇太极喊道。可为时已晚,待他赶过去时,刘綎的头已被割下来了。

“不要侮辱刘将军,把他的头装上!”皇太极吩咐。

到了过午,战斗结束。女真人获得了战车百多辆,战马上千匹,大炮几十门,另外别的武器不计其数。清点俘虏也有近一万人……皇太极来到俘虏面前,对他们说:“…过去有人给我们造谣,说我们捉了俘虏就要杀掉,那是瞎说,女真人和汉人,自古以来就是兄弟,兄弟之间为何要自相残杀呢?我们恨的是你们的朝廷和贪官污吏。是他们欺侮我们几百年,我们忍无可忍才起兵报仇的,这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留下来很好,我们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愿意种地的就拨给你们土地,不愿意留下来就回关内去吧!”

面前的俘虏没有动,有人翻了翻眼皮,又低下头去。他们还不太相信皇太极的话。

皇太极从俘虏中挑出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要他们把刘将军的遗体运回内地。

“你们可以在这儿稍等,等我派人把棺木送来,你们就好装敛起程了!”

后金兵正要收拾战场,忽见南边来了黑鸦鸦的一片人马。那是刘綎的监军康应乾的一彪军队和他接来的两千多朝鲜军。

皇太极、代善急急列阵迎战。

可是,懈怠了的军队一时很难振作起来,组织有效的冲击。头一回合他们就败了。八旗兵撤退到富察草原以北。

皇太极和代善骑着马绕着部队大声鼓励他们:“八旗的兄弟们,拿出勇气来,敌人又给我们送东西来了,我们是收下呢,还是让他们带走呢?我们已经打垮了明朝的十几万大军,是争取全胜呢,还是给他们留一点呢?大汗在赫图阿拉等待我们凯旋而归,要是我们让一部分敌人跑掉,我们该怎样和大汗说呢?……”

下面各级额真也把皇太极和代善的话反复地给将士们讲说。很快,八旗士兵的士气又高涨起来了。他们表示: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皇太极把八旗兵又带到前线。

在刘綎的一路军中康应乾的军队是很善战的,他们执竹竿长枪披藤皮甲。朝鲜兵就差一些,他们只披纸甲,戴柳条盔。要害是朝鲜兵不知为什么要来中国和女真人拼命,这就大大地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

康应乾把自己的军队放在前面打头阵,把朝鲜军安排在后面和两翼随军冲击。他的计划是:把枪炮等火器排列在前面,当枪炮把女真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的

时候,就冲上前去,一鼓作气地把敌人打垮。

战斗开始后,康应乾的部署十分奏效,集中的枪炮火力把八旗兵压住了。他们藏在山林茂草中不敢出来。这时,康应乾就挥师前进。

却在这时,北风骤起,明军火器造成的烟尘返回了他们的阵地,天地漆黑一团。皇太极见机会又到,在马上高呼:“看上天帮助我们了,天老爷降下黑气裹住了敌人,兄弟们千万不要辜负老天,杀呀,杀呀!……”

女真人是十分信仰上天的,这时一股无名的力量鼓舞着他们,犹如泰山压顶向明军冲去。“杀呀,杀呀……”

突起的大风、黑雾不仅使明军大大减弱了战斗力,也给他们心灵上以很大的震慑。他们的枪炮失去了作用,在黑暗中他们也辨不清敌我,完全乱作一团。

在这场混战中,明军很快瓦解,康应乾好歹逃出了一条命。

朝鲜领兵的都元帅姜弘立无可奈何地向皇太极投了降。

朝鲜的元帅、将军姜弘立、金景瑞等人被解到赫图阿拉后,努尔哈赤待如上宾,每日宴饮不歇。

努尔哈赤一直十分注意对朝鲜的笼络,他想把大明的这一属国拉到自己身边,使自己免去后顾之忧。

同类推荐
  • 思想之王:伏尔泰

    思想之王:伏尔泰

    本书主要内容包括:封建叛逆、反政府诗人、在英国、回国的日子、在瑞士、抗争、胜利、最后的岁月等。
  • 秦汉帝王文治武功全纪录

    秦汉帝王文治武功全纪录

    本书汇集了从秦到汉23位帝王的小传,涵盖了他们的人生轨迹、朝廷政务、后宫生活及得位根由、身死原因,截取他们生平中最得意之事、最失意之事、最痛心之事,历数品评他们的千秋功过,层层揭开他们的身后留下的谜团,以史实为依据,兼涉轶闻、生活。因而,具有史料性、知识性、趣味性、可读-陛。秦汉帝王的贤愚仁暴、国运的兴衰更迭、政治的清浊荣枯、民生的安乐艰辛,都能给后世以镜鉴。今天我们品读历史,钩沉帝王的史迹,传述他们的轶闻,小而言之,于今之借鉴、增知、休闲,不无裨益;大而言之,个人的修养成长,家庭的维系安顿,处世的进退取予,行事的韬略谋断,也都可以从中受到启迪!
  • 世界最具影响性的文坛巨匠(1)

    世界最具影响性的文坛巨匠(1)

    我的课外第一本书——震撼心灵阅读之旅经典文库,《阅读文库》编委会编。通过各种形式的故事和语言,讲述我们在成长中需要的知识。
  • 桃花庵下桃花仙:唐伯虎

    桃花庵下桃花仙:唐伯虎

    唐伯虎的形象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他为人风流倜傥、幽默诙谐、不拘礼数、有花不完的银子,画幅画就能赚到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然而,这只是指民间传说中的唐伯虎,真实的唐伯虎并非如此!
  • 世界名人成功启示录:百位世界杰出的外交家(下)

    世界名人成功启示录:百位世界杰出的外交家(下)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漫长的世界历史画卷上写满了兴盛与衰亡、辉煌与悲怆。多少风流人物,多少英雄豪杰,在历史的长河中悄然隐去。然而,仍有许许多多曾创造了不朽业绩的杰出人物名彪史册,业传千秋。拭去历史的风尘,人们依稀看见那些改写人类历史的政治家、军事家;人们仍旧忆起那些拯救人类危机的谋略家、外交家;人们还会记得那些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思想家、科学家、发明家;人们至今难忘那些为人类生产精神盛宴的文学家、艺术家;人们深深感谢那些创造人类物质财富的企业家、经济学家。
热门推荐
  • 眼睛不仅用来看东西
  • 鬼道传人:神级败家子

    鬼道传人:神级败家子

    离婚的媳妇嫁给了村长,王大根从此一蹶不振。在村里他抬不起头,在朋友面前丢尽了面子,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赌钱、喝酒逗娘们,怎么坏怎么来,最终成为十里八村的大败家子……
  • 隐香劫寐骨生花

    隐香劫寐骨生花

    在二十一世纪,她是杀手家族的后代,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她从小拥有超乎常人的异能,在随哥哥执行任务时。意外让她穿越到云端大陆,成了人们口中的废柴小姐,废柴?废柴!?去他的废柴!本姑娘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叫过废柴!第一天,某女一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姑娘“三姐?你就算记着来看我,也不要给我行如此大礼吧?”他是魔君,无意撞见她,他杀戮,暴戾。却唯独对她不同。笙歌起,桃花落,风尽散。
  • 哥白尼(世界历史名人丛书)

    哥白尼(世界历史名人丛书)

    在波兰首都华沙西北约213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城市——托伦,这就是伟大天文学家尼古拉·哥白尼的故乡。他于1473年2月19日出生在那里。在哥白尼生活的时代,托伦曾是一座富有的城市,商业和手工业相当发达。哥白尼出生之前,托伦曾长期处于十字骑士团的统治下。
  • 倾世穿越:废物五小姐

    倾世穿越:废物五小姐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学生,安诗芸很有当学生的自觉。每天听听讲,做做题,日子过的还算惬意。但是,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姐不就是摸了一下那种子嘛!怎么就成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了?喂!种子,你有没有搞错啊!姐不是特工也不是杀手,姐一个普通学生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把姐弄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好玩吗?!姐的完美人生啊!!穿越就算了,种子啊种子,人家穿越哪个不是绝代天骄,你怎么让姐穿成了个永世不得翻身的废柴啊?!没天理啊!!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我安诗芸可是大家佩服的三好学生,众人心目中的偶像啊!姐是废物?瞎了你的狗眼!姐分分钟就能把你比成个渣。得得得,既然来了,废柴姐也让她变天才!
  • 我的第一本国学经典(班级图书角系列)

    我的第一本国学经典(班级图书角系列)

    国学。又称“汉学”、“中国学”。是指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与学术。以学科分,分为哲学、史学、宗教学、文学、礼俗学、考据学、伦理学、版本学等;以思想分,分为先秦诸子、儒道释三家等;以《四库全书》分,分为经、史、子、集四部;以国学大师章太炎《国学讲演录》为标准,分为小学、经学、史学、诸子和文学。学者认为。国学首先是自然国学(一阴一阳谓之道),其次是生命国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再次是家庭国学(家和万事兴).最后是公益国学(周乎万物道济天下)。总之,国学乃是“为往圣继绝学”、“究天人之际”的学问。
  • 绝代风华:第一农家女

    绝代风华:第一农家女

    穿越赶上潮流,真是醉了。身份是七岁小村姑,家徒四壁,这便也罢了。可谁想这家里渣男贱女,极品亲戚一箩筐,各个挡她发财路,这日子没法过了。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帅哒哒的大哥哥,真亮瞎了她双眼,惊掉她的下巴,可这帅哒哒的大哥哥,却冷得跟块冰一样,那脸臭得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好吧,做只睁眼瞎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遇上了,她绕过去不就好了嘛,可是他为什么还嫌弃呀?谁说姑娘心,海底针,这少年心,也摸不透!
  • 情挑黑色女王(全本)

    情挑黑色女王(全本)

    原名《如果幸福是一道微光》酒吧内,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身,递上一杯蓝色妖姬,邪魅一笑:“如此看我,有想法?”。她微微一怔,狡黠笑道:“是啊!我想泡你!”。酒店内,黑夜迷情,几度缠绵,谁也看不清自己。再见,她由小记者变身夜总会当家花魁,而他却是玩世不恭的太子爷……什么?她接近他只为收集证据?什么?他接近她只为保护她?到底,是谁保护谁,是谁为谁在这个黑夜沉沦?当迷雾层层剥开,那是一种怎样的痛....PS:谨以此文献给依然相信爱与梦想的善良人们!
  • 仙界淘宝店

    仙界淘宝店

    无意中扫了不知名二维码,获得了仙界淘宝店后,郑杨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了...种种田,卖卖菜,唉,怎么就被缠上了呢。我的美人老板唉,来张嘴,吃吃我种的美颜莲子羹。哎呀不好,清纯学姐被人欺负了,这怎么行,放开让我来。故事,从郑杨的一亩三寸地开始……
  • 张小雨历险记

    张小雨历险记

    简介什么的好麻烦,在下是因为在起点上发小说竟然没有分段,在逐浪的账号忘记了所以才跑来创世作死的,快开学了不一定什么时候级不更新了。不过也真心希望有人能看我写的东西,就算是骂人的也好,最起码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谢谢啊,顺便说一下,我也开网店,有谁想买东西可以联系我~新店一个多月没买东西了,感激不尽ps:得亏哥留了个心眼,不然简介有特么白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