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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司空表圣诗

东坡称司空表圣“诗文高雅,有承平之遗风”,“盖尝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又云:表圣论其诗,以为得味外味,如“绿树连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尝独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但恨其寒俭有僧态。予读表圣《一鸣集》,有《与李生论诗》一书,乃正坡公所言者。其馀五言句云,“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雨微吟足思,花落梦无憀”,“坡暖冬生笋,松凉夏健人”,“川明虹照雨,树密鸟冲人”,“夜短猿悲减,风和鹊喜灵”,“马色经寒惨,雕声带晚饥”,“客来当意惬,花发遇歌成”。七言句云,“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晴初”,“五更惆怅回孤枕,由自残灯照落花”。皆可称也。(《随笔》卷十)

“马色”句:见《塞上》诗。

“客来”句:见《长安赠王注》诗。

“孤屿”句:见《光启四年春戊申》诗。

“五更”句:见《华上二首》之一。“由自”,《全唐诗》收作“犹自”。

“点评”

苏轼诗卓然自成一家,是宋诗一大流派。其艺术风格有豪迈高远的一面,也有纤密淡雅的一面;其谈艺文章,也较注重类似的艺术风格。所以他注意到唐末诗论家司空图“不落言诠”的诗论,并给以高度评价。

司空图的诗论主要写在《二十四诗品》(但近有人考证此非司空图作)和《与李生论诗书》。司空图很注重诗的韵味,所谓“味外之旨”,即:味在“咸酸之外”,认为先要“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绝不可句终意尽,而要“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这些话都是他与李生论诗的书信中谈到的。

洪迈在这里举出司空图五七言绝句中的佳句,来说明他正是以自己的诗句向李生解说自己的诗论。据司空图自称,这些诗有的得于郊园,写绿树相接、一片幽暗的村庄,黄花纷纷散落麦田的情景;有的得于道观,写道观里只闻棋声、不见人影的幽深静谧;有的得于早春,写寒食节午时的花影、夜晚的月色,又写细微的春雨和落尽的春花引起的悲愁;有的得于山中,写冬日冒出的竹笋、夏日凉爽的松阴,又写河水彩虹映照的雨景和密树飞鸟流动的行人;有的得于江南,写夜短猿悲,灵鹊预报;有的得于塞下,写寒冷中马儿的惨相和饥饿中雕鸟的哀鸣;有的得于惬意舒适之中,写客人造访、好花盛开、歌曲制成的快乐。这些五言绝句虽非写于一时一地相同心态之下,但都造诣很高,诗意丰富,字句凝炼,真可谓“千变万状”、“神而自神”,达到了艺术的“诣极”,能在精美的语言中包孕无尽的韵味,难怪司空图尝“自负”,苏轼和洪迈也特别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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