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无愧”这是陈立夫先生赠给我的一幅条幅。如今已装裱挂在了我的槐英轩书斋里。每当看见这四个字,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与已故百岁老人陈立夫先生(1900~2001年)有过的一段难以忘怀的翰墨情缘。
立公先生是国民党元老,其书法作品更是老辣苍润,自成一体,深得圈内人士好评,更是许多同道艳羡而不可求之的墨宝。多少年来,心中向往,无缘得到。
1996年,我刚调到县政府办公室任主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甘肃省文史馆馆员张尚瀛先生家亲见了先生写给张老的一幅墨宝,从张老处得悉立公在台湾的住址。回家之后,冒昧地给立公写了一封信,求先生惠赠大作——《儒家思想之时代精神》一书,并请先生赐墨宝一幅,以为学习、纪念。当时热血来潮,信写好后径直寄了出去。第二天我的心中却忐忑起来:立公是著名的国民党元老,97岁高龄的老人了,又远隔海峡,怎么会给你这个无名小辈题字、回信呢?这是断然不可能的。这样想着,我在痛苦的期待中煎熬着,在无望的希冀中嘲笑自己的幼稚。渐渐,此事也就置之脑后了。
大概是1996年12月初吧。一天,我正在漫无心思地翻阅当日送来的报纸,突然眼前一亮,一封台湾寄来的信函静静地夹在报纸中,厚厚的一沓。我欣喜之极,打开一看,是立公从台湾寄来的信函及先生大著《儒家思想之时代精神》,中夹一纸先生的墨宝“俯仰无愧”。尺幅高80厘米,宽40厘米,竖书“俯仰无愧”四个大字,下为“财庭先生属,陈立夫,时年九十七,八五、十一、三”钤“陈立夫印”。右上方钤“弘毅斋”篆字印章。这是“中华民国八十五年十一月三日”立公书写的。另附一纸短函。
收读之后,我十分激动,真有点“喜欲狂”了,心中默念着一定要珍藏好。这四个字字好,意思更好,当是立公对我的鞭策和勉励。
这样,我就有了立公的一幅墨宝。在欣赏墨宝的同时,我查阅有关资料,了解立公的情况。从中得知,陈立夫先生在美国度过20年的田园生活,于1969年从美国返台,他十分关注中华民族的和平统一大业,热心促进海峡两岸的交流。早在1973年,先生便在香港《中华月刊》上发表文章呼吁祖国统一。
先生晚年一直在为和平统一、弘扬国学而奋斗。如今给身居西部边陲的我题赠墨宝,足见先生对大陆的情谊,我也更是以此为荣,装裱悬挂,四处张扬。后来被当时的县长张国华知道了,他说我喜欢收藏,跟书画名人有交往,能不能给县上的风景点要几幅字?他计划在国道边给法泉寺修一个山门,能有先生的墨宝定会增色流光。这样,1998年4月我只好又硬着头皮给立公致函索求了。我将法泉寺是靖远古八景,建于北魏,盛于唐宋的历史和现在的建设规模,以及建造山门的情形详细给立公作了汇报,得陇望蜀,厚颜之极,诚望立公赐赠“法泉寺”匾额。这一次,我怕先生讨厌,为了讨得先生欢喜,我还费尽心思写了一篇祝贺先生百岁华诞的寿词:
时维九月,序小阳春;美景佳时,先生寿辰。百岁华诞,酒奉南山;德星高照,泽被人寰。思维公籍,本乃吴兴;幸生名门,箕袭克承。学贯中西,德高行懿;张扬国威,弘扬国粹;讲信修身,儒道以明;乐群敬业,志在治平。耄耋之年,壮心不已;躬居宝岛,爱播桑梓。儒家思想,时代精神;敷荣勉善,启迪日新。仁风惠流,兰桂相长;门生振振,桃李芬芳。富贵寿考,福寿康宁;诸子顺绥,敬祝百龄。祝尔閤府,五世其昌;请祝圣人,福寿无疆。
1998年4月11日
信同寿词一并寄给了先生,也不管回信不回信了。
不久,1998年5月7日先生的回函和题字同时寄到了靖远。先生在一方长约90厘米、宽40厘米的宣纸上自右至左横书“法泉寺”三字,左下方题“陈立夫、时年九十九、八七、四、十四”,钤印“陈立夫印”,右上仍钤“弘毅斋”三字篆印。
我将“法泉寺”三字给国华县长看,国华十分高兴,嘱一定要做在山门上,可惜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山门未建,“法泉寺”三字也就只好藏之陋室。1999年,法泉寺人工湖修葺而成,我作靖远县法泉寺碑记刻石立碑,借此机会,我将立公书“法泉寺”竖刻在了碑的正面,立于人工湖之畔,游者争相合影留念,也算是补了一些遗憾。
直到2003年,我当了副县长,分管城建旅游工作,这才请匠人刻制了巨匾悬之法泉寺门楼,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宿愿。
可是立公却于2001年2月8日以享年102岁之高寿逝世,先生关注的匾额竟未能亲见,憾哉憾哉,何以报之。
法泉寺匾额的悬挂画龙点睛,法泉增色,西部生辉,无疑给中国西部历史文化名城靖远增添了奢侈之极的底蕴。
“法泉寺”三字我私而爱之,请画家李希玉绘法泉全景图,将二者珠联璧合,靖远书家张其敏题跋裱成了中堂,槐英轩又多了一件珍品。
立公在世时,为推动两岸和平统一国共第三次合作竭尽了全力。晚年的立公和于右任先生一样,眷念大陆亲人故友,情系大陆山水名胜,渴望有生之年回到大陆看看走走。凡大陆书画界朋友和文人雅士请他题词索要墨宝的,他都一一满足,而且复信极快。先生赠我的“俯仰无愧”既是对我辈后生的希冀和勉励,也是先生一生的写照和风采。我辈当珍而勉之。行文至此,得一联:
宠辱不惊,儒家思想文有骨;
俯仰无愧,时代精神墨流芳。
也算是对立公的缅怀吧。
2005年12月5日夜于槐英轩
(原载2007年2月8日《团结报》,荣获该报“光亮杯”两岸心连心征文佳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