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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牛逼与傻逼

据说在北京人眼里,人只有两种,一种牛逼,一种傻逼。

也就是说你不牛逼,就一定是个傻逼,你不是个傻逼,就一定牛逼。人的这种命运就跟围棋一样,除了黑白没有中间道路,绝不可能用跳棋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来混淆视听。这几天我竟然有幸又牛逼,又傻逼,体验全了两种角色。

事情起源于我的警服。

为了方便我开展工作,所长经过协调,先给我弄了身警服。我因为正在实习期,要等到局里发警服的话,还得在一年之后。

只有穿上警服的警察才是真正的警察,我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属于自己的警服,站在了镜子 面前。

有道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丑人丑马更是如此。老实说,我穿上自己的合身警服,感到特精神,比穿便装时好看多了,很有点脱胎换骨的意思。这让我相信狗熊穿上西服也会变成绅士。

人生总有许多个第一次,这第一次穿上警服的感觉让我恍若隔世,如沐春风。

我特意穿上警服,跑到外面去买东西。小贩们见了我都格外巴结,要么说不要钱,白送给我,要么就是半价。路上,我刚一伸手摸了摸头发,旁边一辆小车“嘎吱”一声就停下了:“警察同志,是搭车还是查证啊?”

警服真是我的福音啊。我如获至宝,天天穿在身上,连睡觉也舍不得脱下来。有了它,我真的太牛逼了。我知道局里像我这样喜欢穿警服的警察不在少数。不过几天以后,我却不再热衷于穿制服显摆了,这缘于我遇上了一件事。几天前,我在街上遇到了一起打群架事件,参与者像是两伙地痞,有十来个人。经过现场的人很多,我不幸成了其中之一。若是我穿着便服,遇到了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现在一身警服的我出现在那里,马上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群众一边看着歹徒恶斗,一边看着我,仿佛警察个个都是霍元甲再世,上去就可以把这帮人都收拾了。其实警察一点也不像超人,一个警察可以打几十个歹徒的景象只存在电视电影中,当然,想早点进骨灰盒的除外。厮打声里,我胆怯了。我真想把警服脱下来扔到地缝里。穿着它上街,我太傻逼了。眼下,不上也得上了,一大街的群众都看着呢。我打算先大叫一声壮壮胆子,再猛冲上去,先抱住一个歹徒再说,大不了被打一顿罢了,作一个窝囊的警察总比一个不作为的警察要强点吧。我正想大叫,一个歹徒已经瞧见了我,先大叫了一声:“警察来了。”殴斗一下子停止了。两帮子小地痞眨眼之间跑得一个不剩。我不战而屈人之兵,一现身就吓退了两帮家伙。群众对我报以了热烈的掌声,我又重新牛逼了。从牛逼到傻逼再到牛逼,真是一波三折。不过,后来回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余悸,万一那帮小流氓不怯穿警服的人呢?

这次受惊吓的结果是我不再用警服来显摆,更不再穿着警服睡觉,我甚至还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匕首。枕着一把匕首睡觉,随时有自卫的武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人哪嫌男人丑?

我上班的第二个月,派出所的老郑就给我介绍对象了,他将女孩吹成了才貌双全的宝贝,在说明配我绰绰有余的同时,无形中也把我的身价抬上来了。其实我的条件也不用抬,应该算是不错的:国家公务员,人民警察,大本学历,收入稳定,无家庭负担。我还是非独生子女(父母不怕罚款,执意超生),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毛病。更重要的是我作风端正,无病虫害,可以供妇女同志放心使用。所以,我虽然丑是丑了点,可找个对象应该不难。

老郑说要介绍给我的女孩是个小学老师,中专毕业的,长得很漂亮。我一听漂亮,就动心了。我虽然丑,但一心想找个漂亮的,也好改良一下后代的品种,要不然若生个闺女继承了我的老鼻喀嚓眼,还不得一辈子老处女。我非常理解陈佩斯,据说当年他得知老婆生了个特别像自己的儿子时,激动得掉下了泪水。可以想象,他若是生一个特像他的闺女,将来就得愁得哭了。

总而言之,要想让后代从我们张家几十年的歪瓜劣枣生产线上彻底脱胎换骨,就得找个月里嫦娥。等我见了面之后,我才知道老郑所说的女孩漂亮,是相对于他那极丑的老婆来说的,在我眼里,依然很丑。之后,老郑又给我介绍了几个,都是“漂亮”的,却一个比一个丑。别的同事也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于是我开始与五颜六色、五行八座的女孩子面试。我相亲的高峰时刻像雨季时的洪水一样不可遏止地到来了。我老纳闷一上街时满大街都是美女,一轮到别人介绍时不是孙二娘表妹,就是猪八戒的三姨,碰上美女比买彩票中大奖还困难。好不容易遇上个美女,自己心里正热乎着呢,人家一见我长得如潘长江般挺拔,又如赵本山般英俊,谈了不到五分钟,就借口有事走了。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美女们的一种借口,《西游记》里老猪还说:“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人哪嫌男人丑?”女人对男人的相貌应该不会要求得太严格。不过,现实却总是非常残酷的。

每次,我都对美女们说:“不用客气,你办完了事再回来嘛,我等你。”也是每次,我等到半夜也不会有半个人影回来。这并不是我的智商有问题,只能说明我的善良和诚信。我讨厌那种一辈子什么都不长,光长心眼儿的人,而我显然不是。挫折让我更加智慧。愚蠢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女孩子们。她们离我而去的借口太不成体统了,16个女孩竟有 15个说是爸爸生病了,剩下的 1个说是妈妈生病了。我替她们的爸爸和妈妈感到悲哀。不过,我也汲取了教训,不得不格外关注起自己的仪表来。一些增高、美容的电视购物栏目中说,人的身体长到 28岁才完全定型。显然,我还正在发育。我觉得人工干预自己发育还为时未晚。我照镜子的次数明显地多了,由原来从不照镜子到现在专门买了好几面大镜子。我上大学时,因为本身长得丑的缘故,最烦喜欢照镜子自我欣赏的男生,如今我竟然也同流合污了。生活总是这样逼良为娼。据说人经常欣赏自己,就能变得帅一些,为了使自己的生长能向帅的趋势上发展,我甚至在床头的墙上和天花板上都装了镜子。

每天早上,我都会发现晚上睡着时明明是躺着的,醒来时却是趴着。每次镜子都这么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知道用弗洛伊德的学说可以解释这种现象。这是一种压迫欲的体现,说明我想压女人了。怪不得一位雄性大名人说过:“女人再有女权,也得被我们男人压在身下。”

我要想压 1一个好女人就必须尽快长得漂亮起来。

镜子还告诉我一件事:我的身上有两种颜色。因为我喜欢裸睡的缘故,每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镜子里就会映出我的臀部,多个侧面的臀部。我以前喜欢运动,又干过农活,身上晒得黑,但臀部却因为有内裤的掩护而格外白嫩,就像大姑娘精心呵护的脸蛋。因为白,它变得格外显眼,总会第一个跳入我的眼帘。天哪,我像一个黑人却长着一个白人的屁股。

我还发现我臀部的左半球赤道以北有一颗痣,母亲说过我几个月大的时候丢过一回,就是凭这颗痣找回来的。可见,在人生的某些关键时刻,臀部比脸还要重要。

我倾向将这颗痣定义为美人痣。据美容专家研究,美人痣长在嘴角才最合理,长在其他地方就属违章建筑。嘴角的美人痣能让人增色不少,比如名模辛迪·克劳馥。我的美人痣长得却不是地方,不长在嘴角上,而藏在了屁股上。唉,白瞎了一颗可以美容的美人痣了。

看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臀部的确比以前秀气多了,可以和梁家辉在法国电影《情人》里露出的美臀相媲美。

梁家辉的屁股可不一般,自从见了天日之后,马上风靡了整个欧美,被法国姑娘誉为世界上“最优美的屁股”。法国姑娘可都是见过很多世面和很多屁股的,她们的评价无疑具有相当的权威性。

我虽然空有一个美臀,却因生在观念陈旧的中国大陆,无法显露,竟少了许多女粉丝。

相对于屁股而言,每次照镜子时,我的脸却没有一点长进,这让我非常失望。

这次,我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一只苍蝇落到了镜面上。要知道我最痛恨苍蝇了,见了就得打死。这次,在我抬起苍蝇拍的刹那,我改变主意了。我发现这是一只爱美的母苍蝇,二八年华,风华正茂。它抬起最前面的两只小手先互相搓了搓,接着就搓起脸来。它搓脸先从头顶开始,一直到眼睛下方,搓得很迅速又很仔细,完全像大姑娘在施粉。而且搓的重点似乎在眼睛,每搓完一次,都会让它的眼睛显得特别大一些。

它是在向我示范美容吗?这只苍蝇简直就是我的老师,是我的天使啊。

我决定从此以后再不拍杀苍蝇——人是需要感恩意识的,现在中国人就缺这个。

我记得小时候偷看过邻家姐姐化妆,姐姐打开一个小巧的化妆盒,取出一个更加小巧的小棉垫子(后来才知道叫粉扑),然后用小棉垫子在脸上画来画去,几下就让脸蛋变得粉嫩喷香,特别适合男人来亲。那个小棉垫子真是太神奇了,比最好的抹布还要管用,刷一遍就让江山一片锦绣。

邻家姐姐的作派和眼前这只苍蝇一样。我立即认为苍蝇是世界上最会打扮的昆虫,周身干净利落,丝毫看不出它刚从粪坑里飞出来。周敦颐所说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对象,不应该是莲花,而应该是苍蝇才对。

苍蝇让我明白了,我只是欣赏自己还不够,还要会化妆才对。

我的脸部皮肤特粗,特别是鼻子及周边的皮肤更粗,汗毛孔像田野里的机井一样,一个眼儿一个眼儿的,非常明显。我按照电视上学来的方法,再加上苍蝇常用的招势,开始做眼部美容操,时常使劲揉搓眼皮,好让眼睛显得大一些。我还用鸡蛋清梳头,这是一种向古代美女学来的环保梳头法。梳好之后效果真是不错,就是苍蝇落到我头发上也会滑倒。我也时不时会切一根黄瓜,将黄瓜片贴在脸上美容。我是单身,也没有人和我同居,这种做法不会有人笑话我。不过,因为我的胃有些不好,有次去医院检查时还是遇到了麻烦。当时,消化内科的人很多,都在外面排队,我也排上了。我的前面是一个妇女领着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小朋友。

小朋友很好动,多次回头看我,看得我有些脸红。我自知长相对不起小朋友,不是个经得起细看的人,十万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很喜欢盯着我看。两个小家伙看了一会儿,我就听到一个小朋友对另一个说后面的叔叔一定是肝不好。然后一个说我是甲肝,另一个说是乙肝,两人争论个没完。

我突然明白了,准是出门时忘了洗脸,还有黄瓜汁在上面,才被人认为是肝炎患者。我开口说:“其实你们都猜错了,我得的是丙肝。”他们的母亲一听,马上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赶紧拉着他们走开了,仿佛我是一堆随时可以传染别人的肝炎病毒。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队伍还不见短,我有些累了。消化内科和性病科在同一层,消化内科的人坐满了座位,又排了长队,性病科门前的椅子却还有空位。这说明社会再人心不古,欲望横流,得性病的人还是远远少于肠胃不好的人。

我想休息一下,就过去坐在了性病科的椅子上等。在消化内科外排队的人们马上对我侧目以待起来,以为刚才我在他们队伍当中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性病才是真正目的。

我泛黄的脸色让我成了过街老鼠,没等到检查到来我就开溜了。都说佳人薄命,想不到当一个爱美的男士也会遭遇到很多非人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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