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周叔的,是王河、陈坚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是带着看守罗隐老夫子的任务去睡觉的,到底是小孩子,这到了学堂,抱来了干草,做成了草铺,开始还强睁着眼睛,坚持着看守的任务,可没一会,两个人都支持不住,上下眼皮粘得厉害。自己歪倒在草铺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罗隐躺倒在草铺上,听着两个孩子的长长短短的鼾声,心里不由得暗笑,这些孩子还真的有意思。他们的那个首领,应该是看出自己不会跑了,要不也不会只是把自己交给这三个孩子。孩子们到底年轻,真的听话,说看着就是不眨眼的看着,生怕自己跑了。辜负了首领的交代,呵呵,小孩子,真的很好,在这山庄,居然有人教他们算学。
罗隐正想着,门开了,罗隐坐起来,看到刚才那个主事的人进来了,这人好像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吧,那人进来,看罗隐坐起来,微微的笑一下,也不出声,将抱着的被子,给了罗隐一条,又给孩子们盖上,掖好了被角。做个手势,让罗隐休息,随后关上门悄悄的去了。
罗隐盖着被子,躺在干干软软的草铺上,虽然知道是个被看守的角色,可是一点也没有被拘束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安逸,很快就睡了过去。
王河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不是熟悉的自家的床上,不由茫然,怎么是在这睡了?转头看到自己身边,陈坚睡的正香,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扫视一眼,教室里只有自己二人,不由急了,一脚踹向陈河,叫道:“还睡,咱看的人呢?”
跳起来,跑向门口,拉开门,刺眼的阳光照过来,王河眯了眼,正要往外跑,院里的罗隐早看到了,呵呵笑了起来:“这时候才知道要看着我呀?等你醒了在追我,我可早跑出去几十里地了”
王河看到罗隐,慢悠悠的在院里遛圈,被人家说怕了心思,也是不好意思,挠挠头,陈坚也走到了门口,道:“我们知道你不会跑,所以才睡的香呢。”
罗隐挪揄的笑道:“知道我不会跑,怎么我方便一下,还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小鬼头,心眼到不少。”
两人嘿嘿憨笑着,回身收拾了干草和被子,招呼罗隐一块回家吃饭。
罗隐原本就是读书前卷,心胸天下的狷狂之人,如今去了官身,脱了官场束缚。更是随心所欲,无所不可,两个孩子说去吃饭,他是连问都不问,直接跟着就去,到了陈家,陈家家主迎进了正房,虽然不知道罗隐的身份,但陈家家主却也是有些见识,知道罗隐必有来历,言语之间颇为恭敬客气,彼此谈天说地,倒也融洽。罗隐这些年所见,不是粗鄙的武夫,就是钩心斗角的官员,就是见了百姓,那些百姓可是毕恭毕敬,把他当成县官大老爷的。如今陈家主这不卑不亢,淳朴中略带精明的言谈举止,很是让罗隐欢喜的了不得,心道:这个山庄,真是好人物,好地方。
聊到昨天记账,罗隐问起两个孩子,昨天他们写的那些画符,是哪来的?是不是就是壹贰叁肆。。。。。的意思,那两个孩子听了,居然像看傻瓜一样,看了他半天,说当然是了,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一个老夫子还不会写?
罗隐苦笑着,告诉他们,他活了几十年,在成都、长安、汉中,不管是流浪江湖,还是混迹于幕府官场,这是头一次见这个,写起来这么简单。
两个孩子不相信,告诉他,先生说了,记数就这么记,然后两个人争前恐后的告诉他,那个画符代表什么意思,又给他将怎么写百,写千写万。怎么加减列式,等等,罗隐越听,越是惊奇,自己算学也算精通,身为主薄,又掌握一县钱粮,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简单好学的数字和方法,不由好奇之心大起,这半个上午,一直就缠着两个孩子,研究这新型算学。两个孩子本来也是经常带师弟们上课的,讲解起来都也是头头是道,罗隐不断提问考校,两个孩子一一解答,居然把陈家家主凉在一边,老陈也不生气,看三个人认真的在地上划来划去,也不管他们,悄悄去忙活自己的事。
罗隐三人,研究的入迷,居然又在陈家吃了一顿饭,罗隐又和孩子们聊起这鞋子的鸡翎和鸡翎字,发现这两个孩子学的,居然和外面的学童学的完全不同,根本就不是什么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而居然是一个三字一句的蒙文和孙子兵法。罗隐觉得,还有就是那些天文地理的东西,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孩子们都知道,甚至他觉得不可能的奇谈怪论,孩子们居然也能说个一二。
罗隐对孩子们的先生,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尤其是当他知道,孩子们的先生,居然就是那个首领的时候,罗隐更是有了一种此人怪不可测的感觉。
孩子们觉得下午要上课了,才领着罗隐出了家门,没走多远,就看到周叔边走边笑着有了过来。不过打了好几声招呼,周叔好像才看到他们,忙不迭的和罗隐见礼。
两个孩子,把罗隐交给了周叔,才急匆匆的的跑向学堂,当然,他们不知道,去了也没用,一会就会被周蓉儿撵回来的。
周叔对罗隐,其实印象蛮好,领着罗隐回了自己家,罗隐知道周叔是主事的人,问起庄上的情况,周叔可是实诚,这聊来聊去,就把庄上的保甲、团练、公田公租呀、学堂、长老会啥的,都逐一的讲给了罗隐。
罗隐听着庄上的一项一项布置,越听越惊,由小见大,这小小山庄,居然用了如此颇合古意,却又独出心裁的治民、练兵之法。哪来的这一位练兵、治政、治学无所不通的人物,再想想昨日,就是用着训练不就得山民农夫,声色不动,就灭了50多名官兵军士。当真是好高超的手段,此人可要好好看一看,到底什么来路,究竟所图为何。罗隐暗暗下了这个决心。
周蓉儿跑回家,见罗隐和爹爹谈的甚好,帮两人沏了土茶上来。罗隐看见周蓉儿,颇为喜爱蓉儿的端庄大度。又识得字,不免也考较一下,周蓉儿虽然李煜的杂学听了不少,字也认得,对文章可是不通。罗隐不由有些遗憾,随口道:“呵呵呵,难的你聪慧,如能学些经史文章,当可还有大进?”
周叔不知所以,只是哈哈应之,周蓉儿却是伶俐,她知道李煜抓了这样一个人进来,该是有他的用意,此人识文断字,如能用来给李煜帮忙,打理学堂,岂不是美事?这罗隐既对自己有意,当然不能放过,关系是能进一步就是一步。周蓉儿早一个大礼拜了下去,道:“世叔不嫌蓉儿愚笨,周蓉儿感激不尽,恳请世叔教诲。”
罗隐微微一愣,他本性就是落拓不羁的疏狂之人,这十几年来,官场幕府的挫折,虽然让他接人待物谨慎了许多,但要说骨子里的那份疏狂,恐怕更是长了三分,否则也不会在李煜围住车队时,还能有那份从容。对周蓉儿,不知是因为那份清丽从容,还是因为周蓉表现出来的聪慧,他从一见面,就产生了一种怜惜,这种怜惜,就像是一个老玉工看到了还没雕琢的和氏璧,只是在这时代,不管罗隐怎么疏狂,毕竟也是一个在唐朝生活了几十年的读书人,虽然下意识的说出了那句话,可并没有明明白白的想要收一个女徒,亲自来教导周蓉儿。不过,周蓉儿这一顺杆而上,倒是提醒了他,自己这满腹的才学,难道就真要随自己被来到这小小的山庄就埋没了不成?罗隐略一错愕间,已然释怀,随即捻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罗隐年近五十,居然得如此伶俐的徒儿,当真是妙事,妙事也。”
周叔只是唯唯,崔氏夫人看的明白,赶紧过来谢了,周蓉儿更是四拜,定了身份。罗隐心里高兴,也不客气,这顿晚饭自然就是品尝崔氏和蓉儿的手艺。
刚吃过晚饭,周辉匆忙跑了进来,说是先生请山庄长老甲长和团勇的都、班头目,都到学堂议事,并让周辉三人,陪了罗隐老夫子一同参加。
罗隐听周辉传话,知道山庄所有高层议事,必然是这次行动后的后续安排,这么核心的东西,为啥要让自己去参加?难道不怕自己跑了?虽然不解,不过既然让去,他也不在乎,去就是了,反正也就是听听而已。
其实李煜还真不怕他跑了。从罗隐跟着他们回山谷,虽然并没有交谈太多,李煜就觉得这个当官的还不错,起码是个为民的官。而且罗隐的那种自若的表现,更让李煜觉得,这个主薄好像是个人物,不像自己印象中的穷酸秀才。自己既然想把山庄往大的搞,将来成为自己事业的一个根基。那这山庄的打理就不能轻忽。虽然自己建保甲,搞团练这些,都是从后世剽窃来的先进经验,毕竟这个唐朝,自己并不熟悉,自己这些东西,将来能否推而广之,能否越来越完善,那需要在民政钱粮这块,有一些熟悉现在情况的人参与进来,协助自己才行。
周叔等年岁大的人人毕竟不识字,又都是乡下人,眼光上毕竟局限,虽然自己来自于后世,保甲啥的说起来头头是道,在山庄情况单纯,还好实行。要是将来自以为是,贸然搬到外面,不定要吃多大的亏呢,毕竟自己没有这古代的社会和政务经验。罗隐就不同了,县级主薄,那可是掌管一县钱粮账薄政务的熟手,如能加入进来,在帮助自己完善和实施、整理改进上,想必是助益良多。
还有学堂,自己虽然能把一些崭新的概念和知识灌输进去,能让孩子们的眼光,更为的远大和广阔,但毕竟这些人,除了可能在自己的鼓动和指导下,因为眼界的开阔,探究的精神旺盛,成为科学家,将大唐的科技水平来一个跃进,但培养一个眼界开阔,观念一致,忠心不二的嫡系班底那可是重中之重。要说培养官员,这传统的培育体系可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绝对比自己闭门造车,从零开始强得多。而且,这社会现有的读书人,本来就是一批精英人群,那里可能弃之不用,因此笼络也好,同化也好,早晚要面对,和不就从这一个先开始?当然,真要是此人不可留,不可用,始终怀有二心的话,为了山庄以后的安危,下狠手就是了,想跑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于叫上三个孩子,那倒不稀奇,自从组织了奥数班和少年团以后,这么长的观察和培养,李煜早就看出来了,这三个孩子,假以时日,只要培养得法,定能成器。那可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嫡系中的嫡系,因此,虽然孩子们不一定能完全听的懂,但一定要来,就是让孩子们从小就要长见识,从根上了解自己慢慢建立起来的一切,才能真正传自己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