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晚上,教室里在十几个松明的照耀之下,依然明亮得很。
不管是坐在里圈的几位家主甲长,还是外面一圈的都、班的头目,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掩盖不住的笑意。罗隐自己身份尴尬,当然不会往前凑,独自一个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看看人都来了,李煜宣布会议开始。在李煜的计划里,这个会议的几项内容是:奖罚,缴获的处置,行动的总结,后续的计划。
会议开始,李煜安排第一个发言的却是周辉。
周辉虽然以前也参加过这山庄的议事,可那不过是坐在角落里听听,增加点经历而已,这次可是正正式式的发言,虽然李煜早就通知了他,不过到了此时,那种因为受到重视而产生的自豪,还是让他激动的小脸通红,声音不由自主,带了一点颤抖。小伙子拿着昨天的记录,从头到尾,汇报了一遍,所有粮、物、钱、牲畜数量,所在一清二楚。
这些人都知道昨天缴获很多,但具体数量,清楚地也不过就是李煜和周叔几个人,如今听的缴获的详细数目,周辉一边念,人群里就不断的发出吸气的声音,待周辉讲完了,人群中议论和笑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房间,坐在前圈的几个老者,还沉得住气,虽是高兴,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庄重的样子,那些外圈的年轻人,可是不管这个,好歹这是自己等人,拼杀辛苦赚来的。如今有诺大的数目,自然是兴奋地紧,不但嘴笑的合不拢,彼此之间,也免不了要比比辛苦,吹嘘一下功劳。
罗隐冷眼看着众人,暗自撇撇嘴,道:“没见识,不过是劫了一次辎重而已,那点钱物,值当的高兴成这样,没见识。”
周叔听声音越来越大,也没止住的意思,不由皱皱眉头,说道:“都安静些,这是议事,不是让大家摆龙门阵,吵吵嚷嚷的,怎么议事?”
周叔原本是山庄的领头人,周宝他们几个,原本是尊崇惯了的,这话出去,这些子侄辈的先都住了口,其他人自然知觉,赶紧闭了口,望着周叔。
周叔想了想,说道:“大家高兴,也是应该,不过以后议事,还是要讲些规矩,大家辛苦一日一夜,李长官还召集大家来此商议,自然有要事要说,老是嚷嚷,岂不是白耽误时辰?”
几句话说的众人心服,原先兴奋的大声说话的那几个,虽然未必服气,可此时想想,再看看几位家主的沉稳劲,也是觉得自己见识有点小了,未免脸上无光。
李煜前世,可是销售经理,在市场上,公司里,可是厮混了十几年,那对公司和商场的权力滚则,可是熟透,深知权力运行规则对一个团队稳定和聚合力的重要性,他原先的权力,不过是靠自己的学识,赢得尊重,在团勇操练中,又通过军纪的执行,获得了指挥团用的权威,但毕竟这些,是靠一种自觉,下属子觉得接收。从没有过通过授权而获得,也没有制定过任何权力的转移和确定规则。此次大胜而回,为了以后山庄的顺利运行,李煜必须要正式的获得授权才行,免得以后有所掣肘。李煜在商场上,谈判了不知道多少次,当然知道,制定谈判规则的一方,那是自然是获得最大便利的一方,周叔的话,恰好给了他直接提出规则的话头,目前的形势,又是别人最没法反对他的时刻。
当即接过周叔的话,顺势说道:“周叔说的在理,咱们山庄以后议事,要由议事的规矩,凡议钱粮保甲的政务,以长老、甲长为主议,一人发言,他人不得插话,不得私下议论,一人说完,他人再次第发言,其他人再说,不管谁发言,周辉、王河、陈坚都要摘录要点,予以记录。如意见分歧,最后不能统一,则以表决为准,只要表决通过,任何人不管是否同意,必须执行,不得迟误。”
“凡议团勇操练军纪等项,以都正、都副,班正为主,都正都副坐前,班正班副坐后,长老甲长,列席旁听。如有意见分歧,以团勇最高职务者决断为准,同样记录在案,因决策失误,事有不谐,决断者担起责。”
“联合事务,则有长老、甲长、都正、都副共议,班正等人,可以发言,不参加表决。仍以表决结果为准。以后若有扩大,则议事人员均有相应最高层级的组成。大家可有异议?”
李煜这几个建议说出来,其实质是直接将山庄权力给与了划分,民政财务共议,采取得是民主制度,这团勇军事事务,则是**********,以最高领导人的意见为准。山庄的人,只是听画了些规矩,可没想的那么远。但罗隐虽然官不到,可毕竟是在幕府官场混了十几年的人物,对于官场的勾心斗角那也是看的多了,心眼可是玲珑剔透。李煜这话一出口,罗隐立刻就是一个判断:真是好手段,借此规则,已经把山庄的军权全部拿到手了,而且,还为自己不在的情况下的权力责任的转移和收回,定好了规矩。同时,山庄的民政诸事是共议制,就不可能产生和军事首脑抗衡的强势人物,更是加强了军事首脑的地位和权威。
众人均无异议,随按李煜提议,既然没有异议,全体举手,表决通过。然后记录在案。
此事虽是李煜有意为之,但所有人,包括李煜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次自己的简单提议和表决,居然就是以后几百年间汉唐王属地和汉唐帝国军政决策模式的最基础的模式和版本。正是这一模式的出现和权力的划分,保证了王国和帝国政府迥然不同前代帝国王朝的超级稳定性。
表决完毕,李煜提出了下一议题,并说明,此事为军政:奖罚
针对此次行动,李煜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首先,此次行动的成功,首功是黄石的侦查队,正是黄石团队三天时间不间断的侦查,才获得了辎重运输队伍押送力量,财物大致数目的准确信息,才能制定了并顺利实施了全歼押送军士的大胜,因此,建议:首领黄石记大功一次,团队记大功一次。
其次,周宝诱敌,有勇有谋,周宝记中功一次,诱敌人员记中功一次,诱敌受伤两人,个人再记中功一次。埋伏杀敌人员,虽然全歼敌军,但作战时,仍然不能达到全部作战要求,动作并不能达到训练操典要求,每人记小功一次。周宝斩敌首将,记大功一次。
张江身为长竿队指挥,居然指挥中断,险些造成大错。虽然事出有因,但仍要记过一次,行十五军棍。枪阵前排软到两人,每人功奖照记,行刑十军棍。
所有大功人员,奖粮一石,钱一千,中功粮七斗,钱七百,小功四斗。钱四百。
周辉、王河、陈坚予以嘉奖,并奖粮一斗,钱二百。
所有此次出山人员,奖粮一斗,钱一百。
李煜说完,因为已经有言在先,此事属于军政,长老甲长们,自然不好说话,黄石周宝,虽然职位最高,但自己都是大功,也不好开口,周灿,王通见众人都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周灿说道:“此次功过,长官所说,并无差误,只是张江班正,也是头次指挥队伍上阵,虽有失误,记过一次也就是了,这军棍是不是就免了?”
王通也道:“是呀,此次大胜,虽然张班正略有失误,无功记过也就够了,军棍之刑该当免了。”
周宝、黄石也点头称是。李煜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张江。
张江其实在昨日对阵之时,惊诧于这枪阵的威力,一时疏忽和紧张,忘了发出后续的命令,待周宝接着发出口令,早已明白了过来,当时可就是对羞恨不已,当然不是恨别人,而是恨自己的无能,失了态,险些铸成大错。因此上,虽然后来大胜,也亲手上去,斩杀了两个逃跑的军士。但心中一直不能开怀,羞愧不已。
此时李煜提出此事,张江在人群里,一直是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至于记过,行军棍,张江是啥都肯认,只愿此事赶紧揭过去。听了周灿等人求情,当然也是感激,不过却不是心中所愿,此时众人都不说话,抬头看时,李煜正在看他,张江脸又红了几分,站起身来,低声说道:“众位兄弟高义,张江铭记在心,不过张江有错在先,愿当军法。”
众人不语,看向李煜,李煜看着张江,道:“张江,非是李煜刻薄,这军阵之上最重号令,你一时慌乱,若非周宝在侧,我枪阵胜敌虽然可知,但必定会有所死伤,这团勇都是家中支柱,一人死伤,一家不幸,你的错我是不得不罚,你可知道?”
张江低声应道:“长官指点,张江明白,昨日若因张江无能,使我团勇兄弟,被官兵伤残。张江一世都会痛恨自己。虽然万幸,但张江依然错不可恕,绝不会怨恨长官,愿领军法。”
李煜温声说道:“你明白就好,知耻而后勇,张班正,我看你以后。”
张江抬头,看看众人,坚定地答道:“长官放心,张江定不负长官厚望。”
李煜点点头,示意张江坐下,虽令周辉记下,并让周宝,次日操练,当众执行。
团勇众头目首领,原本只是欢喜,这奖罚令下来,虽然也为立功和发粮高兴,但心中也是凛然,纷纷暗自检点自己的训练和管理,免得以后上了战场被罚。
转入下一个议题,就是缴获的处置。
这缴获的钱粮物品,除了奖励这有功有劳的人员,自然归入公仓,用于山庄的事项,只是这些牲畜,却是难办,这活物,又不能搁在屋里放着,既需要照管,也还要他出力才行。因此这处理上就难了点。
周二叔想了想,说道:“这些牲畜,自然也属于山庄,但这平时,要是一块养着,那耗费人力物力不说,又不能尽其用,要不就估价卖了如何?”
王叔说道:“卖了当然是个法子,不过咱山庄,能买的起的,那都是差不多有了,就算还有想添置的,也买不了这么多呀?况且,这买高买低,未免有些议论,反倒不好”
陈叔道:“也是呀,哪里找这多家买去呀?”
大虎却是冒失,本来这是民政,轮不到他说话,见这几位没好主意,冒出一句:“既然卖不出去,杀了分肉,倒是可以均了。”
这庄户人家,最是爱惜耕牛牲畜,用来耕种,极为得力,和土地一样,视为一家生存的至宝。李叔听大虎说要把牲畜宰了吃肉,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大怒,喝道:“无用的狗才,这大牲畜,我们农家没家底的求都求不来,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能杀了,吃肉,你就知道吃!”
李煜瞪了大虎一眼,说道:“此事不属军政,大虎该是只有听的份,并无插话的权力,下次会议,大虎停权一次,为违规者戒。以后但有无令越权参议者,均停权两次。周辉记下。会议主持如有令共议,方可不论分界”
李大虎冒冒失失的插了一句话,受了老爹的骂,又被李煜处置,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几位甲长都在思索。其实李煜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却是没把握,才没说出来。此时见众人都不言语,想必也是没啥好办法。突然想起罗隐来,虽说道:“罗主薄,你掌一县钱粮,不知有何高见?”
罗隐在前面,听了李煜的各项处置,略略一加思考,大部明白了李煜处置的关节所在,虽然没见到实效,可从自己心里分析,从细节上说,因为刚刚提出来,也不能说没有遗漏,但大局和原则上却是严密,这心里对李煜可是欣赏了许多。这李煜的问题一提出来,他就在暗自思考,几个人说的卖法子,在别处可能还行,可从山庄的经济情况,那绝对是行不通,这个他也想到了,至于如何办,虽然脑子里隐然觉得,好像有条路,但还没想的明白。
李煜开口询问,这事和自己又没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待答不知,这心里却不愿意被人轻看了,略一沉吟,说道:“老夫倒真有一策,供各位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