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庆到北京
你可以选择多种方式
但却永远没有
直线距离
从重庆到北京
你可以选择多种感情
但却永远不能
偏移专一
从重庆到北京
你可以选择曲线、斜线、抛物线
选择汽车、火车、飞机
柴油、汽油、电流
不同的轴承、齿轮
重复的、简单的机械运动
选择激动、兴奋，难以抑止
选择坐立不安、魂不守舍
心律不齐、心动过速
失眠、失明、失聪、失语
越来越远的盆地
越来越近的平原
越来越深刻的
3月14日
越来越清晰的
1997年
从重庆到北京
你也许可以有多种选择
譬如某类方式
譬如某份感情
但却不能错过这一年
错过 这一天
重庆走在北京三月的街道上
走过新华门
走过长安街
走过金水桥
走过欢腾的劳动人民文化宫
走过喧嚣的王府井
走过高耸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走过宽阔的天安门广场
走过革博、军博
走过国旗护卫队
走过长城
走过十三陵
走过城市的中轴线
走过故宫的琉璃瓦
走过天坛的回音壁
走过鼓楼的古城墙
走过吐绿的国槐
走过含苞的月季菊花
走过消融的田野
走过解冻的河床
走过车水马龙
走过人流如织
走过五湖四海
走过南来北往
走过签到册、代表证
走过资料袋、议案笺
走过分组讨论、大会发言
走过表决器、电子屏
走过洪钟式的宣读
走过雷霆般的掌声
这一天
北京的气候与一座城市有关
与一条河流有关
与一幢建筑有关
与一次淹没有关
与一阵爆破有关
北京的卫星云图
就是重庆的天气预报
北京的扫描分析
就是重庆的气象资料
北京的气压指数
等于重庆的含氧量
北京的气流频率
等于重庆的蒸发量
北京的最高最低气温
关系重庆的森林火险等级
北京的最大最小风力
关系重庆的气象预警信号
北京的降雨强度
关系重庆的抗洪防汛
北京的大气质量
关系重庆的蓝天计划
北京睛朗
重庆就阳光明媚
北京多云
重庆就阴沉
北京酷暑
重庆就汗流浃背
北京风寒
重庆就感冒
坐西朝东
大理石和汉白玉
便可以以三百三十六米的长度
二百零六米的宽度
和四十六点五米的高度
眺望日出
眺望每一天的太阳
从遥远的地平线 冉冉升起
眺望九百六十万河山
五十六行阳光
五千道辙印
闪亮的国徽和鲜艳的红旗
眺望决定决议
会见会谈
骨肉分离
回归团聚
眺望天安门繁花似锦
长安街人流如织
中南海灯光不眠
钓鱼台春色满园
眺望每一根廊柱
每一步台阶
每一个平面
每一个立面
今天 它将把目光定格
到一座城市
看着这座城市 穿过东门
经过风门厅、过厅、中央大厅
在万人会堂
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314
重庆钢铸的幸运数字
314
重庆铁打的吉祥号码
314
重庆崭新的基因组合
314
重庆新款的元素周期
一张张薄薄的年历
一册册实实的月历
一本本厚厚的日历
急切的秒针
轻盈的分针
悠闲的时针
因这个普通的日子
炯炯生辉
因这个普通的日子
改变了纪年和计量
改变了材料和工艺
改变了装扮和模样
这是山在城中的山
这是一江春水的一
这是四通八达的四
这是有山有水有路的314
城中的山
水中的一
路上的四
让一座曾经双重喜庆的城市
有了一个特别的
与众不同的 生日
一个冒号、三个句号
四个逗号、五个顿号
三次提行
四个自然段
一百九十六粒汉字
三个要点
没有引号、分号、括号、破折号
没有问号、省略号、感叹号
却沉甸甸地
赋予了一个名词
更宽更广
更高更大的 定义
甚至让这个名词
绕过湍急的数词和量词
淌过平缓的介词和虚词
擦着形容词好看的外观
到达活生生的
动词
到达词根
到达词源
声母与韵母
偏旁与部首
手写体与印刷体
字间距与页边界
到达一块土地的标题
到达一座城市的文本
要读懂它、读透它
需要花费所有的智慧和精力
把每天分为一百九十六个小时
把每年分为一百九十六个月份
下午，针尖指向三点
指向五十五分
停摆的心脏
堵塞的咽喉
滚动的字幕
变幻的液晶
桌面的第八项议程
迎面的电子显示屏
二千七百二十种紧张
二千七百二十种眼神
二千七百二十根指头
二千七百二十个触点
二千七百二十根导线
传递的二千七百二十个指令
指向调查、研究、分析、论证
酝酿、建议、讨论、议程
自上而下
自下而上
一分为二
四合为一
指向科学、民主
客观、公正
深思熟虑
深谋远虑
二千四百零三次行云流水
一百四十八次考量追问
一百三十三次沉思审慎
三十六次休止停顿
指向一座城市
和它今后的命运
星期五是一架精密的仪器
被我们七天结算一次
组装在功率极大的礼拜里
组装在每一个月
每一季度
每一年纷繁的电路里
用来集成
过目不忘的细节
一目了然的碎片
用来测试
压强过高的触点
压力过低的结点
用来辨析
超负荷与满负荷的
区别与不同
而更多的时候
星期五是一个插座 多相的
与那些单相的日子
个位的、十位的
单数的、双数的 插头
紧紧地咬合
将时间与电流均匀地
分配 给室内的火线
给室外的零线
今天
我们要将它分配给
1997年
把3月14日
这个特别的插头
深深插入幸福的插座
向左
东经105.17度
向右
东经110.12度
朝下
北纬28.10度
朝上
北纬32.12度
两条纵线
两道横线
四次重叠
四度交错
锁定了一座城市的生辰和属相
两条大江的媾合
一次地理的谋篇
一次生理的布局
三千年篇幅
三千万字符
八百年章节
八万平方公里音域
锁定了中国第四
西部唯一
五省交界
一加三等于或大于一
锁定了自西向东
南北往中间倾斜
冬暖、夏热、春早、秋短
亚热带湿润季风
生物多样性
和字体字号字形的丰富
我无法准确地记得
这一天
我在哪里守候、倾听
心急火燎地
从各种管道
打捞来自北方的消息
但我可以肯定
那天晚上有酒、有歌
酒吧、酒楼、茶楼、歌城
生意比任何时候都好
白酒、啤酒、红酒
甚至洋酒
抒情的、高亢的、优美的
歌曲
让一座城市
面红耳赤、声音沙哑
我还敢肯定
那天晚上各类水酒
纷纷断档、统统脱销
标注的酒精度数明显虚高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
会唱的歌曲不是太短，就是太少
新闻联播在这座城市
又创收视率的新高
治安案件在这座城市
最大幅度地减少
素不相识的人打起了招呼
相互微笑点头示好
最受不了的是电力
一再超过负荷却始终不愿把闸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