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完,目光绕了殿内一圈,最终定在了洛天野的身上,问:“你有何话说?”
洛天野撩起袍子跪下,沉声道:“父皇乃一代明君,此事公道无需儿臣多言,盼父皇明察。”
皇帝冷笑一声,道:“退朝。此事容后再议。天澈,天野,你们来御书房。”
众人都散去之后,空旷的太和殿只剩下洛天澈洛天野二人。
洛天野走到洛天澈面前,冷笑道:“昨晚上果然是二哥你干的好事。”
洛天澈面无表情:“承蒙夸奖。”
洛天野冷哼:“二哥果真以为紧靠这件事便可以将我打入深渊?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你在背后搞小动作父皇果真不知?你和我做的事情,父皇心里明镜的很。”
洛天澈弯唇:“哦?那为兄就提前恭喜三弟沉冤得雪如何?”
说完挥袖走开。
御书房内。
听的内侍宣觐见,两人齐齐走进,跪下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了二人一眼,道:“万岁?若朕的儿子们每天斗的你死我活,恍若仇人,那朕还要这万岁来做何用?看你们厮杀致死么?!”
两人慌叩头:“父皇息怒!”
皇帝叹了口气。走到两人面前,两手虚扶起二人,看着两张和自己何其相似的面孔,道:“天澈,天野,你们二人年岁最是相仿。朕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家宴,天野迟迟未到,他母妃都以为他是顽皮忘了时辰,只知请罪,只有你起身就去寻他,后来果然发现他因贪玩而迷失在一处冷宫里,独自一个人哭的厉害。后来朕问你时,你说,天野在你眼中是个最知礼的弟弟,又极为仰慕朕,绝不可能在这种宴会上迟到,让朕不悦。天野你可还记得?”
洛天野不语。
皇帝又道:“天澈,你母妃仙逝之时,你晚上坚持要守灵。那时候正是冬天,寒风料峭冷的厉害,你只着单衣跪在地上,天野知道后溜出寝宫,在灵堂陪你生生的跪了一个晚上。后来,你们两个双双病倒,他还说能够陪你一同尽孝,别说是病了,就是残了废了,只要陪着你,他都无悔。你可还记得?”
洛天澈将头低下。
皇帝走回座位上,叹息:“朕以为兄弟相亲之典范当属你二人,可是如今,却是你二人背地里你死我活,恨不得将对方亲手推到那地狱深渊之中,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皇帝话音早已落下,整个御书房几乎落针可闻。
好在皇帝也不指望他们能做出回应,做了总结的陈述:“天澈你先退下吧,朕有话要对天野说。”
洛天澈应了,转身退下。
刚出了门口,就见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到洛天澈,恭声行礼,洛天澈一句:“发生什么事了”没问完,就听的承乾宫那里百年不响的沉冤钟沉闷的响了起来。
所谓沉冤钟,是矗立在承乾宫门口的一口大钟,凡百姓有惊天之冤不得公道,便可敲响此口大钟,将冤情直达天听。
然而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踩刀山,滚钉板,其后若是尚有一口气在,便证明实有怨气,方可敲响沉冤钟,祈求真龙天子为百姓沉冤得雪。
而此时敲响,让洛天澈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的内侍呐呐道:“启禀二皇子,承乾宫门口有一个女子,已然过了刀山钉板,现下敲了那口大钟,说要…”
洛天澈沉声道:“要什么?”
那内侍颤声道:“那女子自称是初亲王之女初霓裳,说要为父沉冤,且告三皇子强抢民女。”
洛天澈听的心内一颤,再顾不得自己皇子的风范,慌不择路的向宫门口跑去。
许多年后,洛天澈都不敢再回想起那一幕,上午的日光明媚的照在人身上,却生生的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数九寒天的冷意。
浑身浴血的女子,仿若翱翔九天的凤,终究浴火重生。
初霓裳已然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整个身子软软的靠在钟前的大理石上,看到他来,她用尽力气灿然一笑:“洛天澈,终究是你负了我又欠了我,此次事后,你穷其一生,都再也还不清了。”
说完,整个人便失去了力气,晕倒在了地上。
史书载:
XX年,三皇子因初亲王一案被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入皇宫。
万顷美酒失其色,月光化作冷幽怨,初霓裳无力的垂坐在地上,罗裙上染着赤焰的美酒,却是红的那么狰狞,裙摆破乱却也无力整理……
而初霓裳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脸庞把精心梳洗的妆容冲淡无影,独独留下的也是那充满魑魅的红唇。
初霓裳的眼泪似珍珠般滑落着,自己却浑然无知,她痴痴地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即使自己置身在这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而这一切无不让她恶心,排斥着。
罗琦缠身对她来说是种负担,满城繁华却勾不起她的欲望。外面的夜色像是在嘲笑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自己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尤想在王府的时候,母亲尚未离世之时,自己被父亲如掌上明珠般的宠爱,即使后来母亲不幸离世,可是自己又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母亲啊,母亲,你可知道孩儿身陷囫囵啊……母亲啊,你在哪里啊!”初霓裳不禁失声哭了出来,她的内心像是要干涸的泉水,自己更是那么的无所依附。
初霓裳的记忆一下梦回到那年冬雪时节里,由于自己的胡闹要外出玩耍,婢女们都禁不住自己的吵闹将自己带了出去,谁料想回家后,全府上下的下人都被重罚,母亲的眼中满是泪珠,父王也受尽惊吓。
第一次初霓裳感觉自己是那么幸福,被这么多人爱护着……
“霓裳啊,你可吓死母亲了,你去哪儿了呀,全府上下都在找你呀!”母亲看到活奔乱跳的自己眼里立刻有了神,即使肿红的双眼也片刻不离自己,好像怕她再次不见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