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十年代生人之42个生活烙印(3)

浪漫是一种爱情的方式

七十年出生的人多半是曾经多愁善感过的，因为他们的青少年时光里没有网络，没有酒吧，只有琼瑶。他们这一代文豪没有，名片上写着作家头衔的却多如牛毛，我想他们小的时候一定是：熟读琼瑶三百篇的，因而不会作诗也会吟了。琼瑶笔下的小女孩定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伤感的关口，都能念叨出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大概就是作家了。这一类作家的标准不是写出什么传世的作品，更不是惊天地、泣鬼魂，而是必须要有作家的气质，有些人嫉妒，把这种气质总结为一个字：酸。也不能算错。我的一个同学，笔名采薇，大学毕业好几年了，却还是白衣素裹，双肩小背包，一脸清纯之色，每每在阳光昏暗或是细雨菲菲的时候，独自在沈城的大街小巷里以一种最寂寞的方式徜徉。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深谙此种武器，偶尔在花前月下伤感，也就偶尔有男生看了不忍，勇敢地走上前去救美。但他们没有安骋远的模样，也不是富商犬子，更没有即景作诗的手段，光有点热情和同情心也不能顶饭吃啊，结果一个个败下阵来。当然采薇虽然遇不到对手，但那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恐怕也不好过。据有关人士统计，大学四年，试图接近采薇和被采薇试图接近的男生大概有一打，12个，但结果却花自飘零水自流，徒留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采薇敏感而又脆弱，经常一个人默默地想心事，又是怨艾，又是伤感。采薇小巧纤瘦，颇有林黛玉风格，确实符合曾经流行的肺结核美人的要求。有了美，便总会有人发现，一次聚会，来了一个长发的男人，据说是一个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的确是风度翩翩，一下子就把在场的女生都迷住了。但这位先生却视若无睹，他其实是被别人迷住了，因为他看见采薇了。那是个冬天，很冷，窗玻璃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窗花。采薇不喜欢和我们这些俗人闲扯，独自在一个角落里面忧伤。乐手不明就里，更感到好奇，偏偏这位也是个性情中人，便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窗花上写了字，这位先生一看，就被震撼了，原来上面写着：“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这是《燃烧吧！火鸟》里的句子。乐手一时兴起，便在窗花上接着写道：“是君心事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这也是《燃烧吧！火鸟》里的句子。采薇看了看窗花上的诗句，又转过头来看乐手，一时间竟痴了。“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她轻轻地说。她的声音放柔和了，柔和到了极点，柔和得像春天的微风，熏人欲醉。乐手一听，又被震撼了。他哪里见过这个呀！他当即就把采薇当作他的神仙姐姐了。采薇也有同感，于是，两人便马上向主人告辞了。据说两人相携去看灯海了，估计男的会指着千万盏灯对女的说：“看，这千万盏灯，每一盏灯的后面，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于是，女的很感动，便拉紧了男的手。男的第一次受到电击，于是更加感动。于是两人就幸福地生活在感动里了。当晚发生的一切无据可查，但可知的是两人很快如胶似漆了，并且不过两个月，便订下了终身。婚后两人过着浪漫的生活，大家都曾看见一对小夫妻撑一把10个巴掌大的花伞，在霏霏的雨里大街小巷地走。问干什么去了，则快乐地答“听雨”。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一下子，就把好多女人震撼了。尤其那些自认为比采薇正常的女士。采薇曾经神经兮兮的，但现在却过着那么浪漫的日子，而她们却整天游走于柴米油盐里，这反差不仅是大了，简直是残酷。后来，好多当年大学里经典的恋爱搭档都离异了，都是女的提出的，好多女的去了北京或者深圳，很好听的说法是创建事业去了。采薇则继续着她令人羡慕的日子，每天和乐手在家里吟诗弄画。她很快写出了一本小说，销得很不错，有专家评价说采薇的作品比琼瑶的好，从生活中来，回生活中去，确实是言情小说里的经典。专家们对采薇的天分赞叹不已。我的其他的女同学们则后悔不已，她们也曾经迷过琼瑶，但那是小时候的事，后来他们长大了，有点不喜欢琼瑶了，再后来，就深恶痛绝了，说这是什么东西！没想到最幼稚的采薇竟成这样。好一阵子没人看琼瑶的小说了。但前几天，在北方图书城，我却看见一位老先生买了一套琼瑶全集。这老先生乃是辽大教授，著述丰厚，怎么会迷上琼瑶了呢？原来，老先生是买给女儿看的，他其实不喜欢女儿成为琼瑶迷，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如果不成琼瑶迷，女儿就很可能成为卫慧迷。老先生当即下了决心：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琼瑶吧！

8.矛盾 因为矛盾，所以沉默

矛盾

七十年代人生存在一个狭窄的夹层里，是过渡的一代。从置疑前辈到被80年代出生的人置疑，从引领潮流到被时髦文化所拉扯，他们注定是要矛盾的。都会点浪漫什么的小技巧，但使用起来一般都不是很得心应手，总好像是偷来的东西在用，很多人围观着，不好意思。现在的大学生多半已经没有这样的顾忌了，更小的中学生则更是运用纯熟，谈情说爱俨然就应该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七十年代的人还没有活到自由自在的份上。

因为矛盾，所以沉默

我们这一代人是矛盾的，因为矛盾，所以特别容易犹豫不决，更加不好的说法是优柔寡断。我经常听爸爸讲起他小时候的事，主要是大串联，毛主席一句话，他们就全去了北京。后来是穿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回来的，因为在天安门前把鞋子挤丢了，满地都是，很不好找到两只一样的，只好随便捡了好一点的穿回来。但他那时候是果断的，虽然显得有些冲动，有些偏激。这和比我们小一些的人差不多，他们追星，追得如火如荼，无怨无悔，可以把半年的零花钱都拿出来，只为了听一个叫王菲的女人唱歌。他们疯狂，但他们也是果断的，并且为自己的果断而兴奋。只有我们是矛盾的，听不懂巴赫和贝多芬，但又对跟在明星屁股后头做追星族感到脸红，于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最合适蒸发我们青春的地方是运动场，所以我们显得比更小的一代人健壮。我们这一代人的英雄是成龙，后来是李灿森，这个从《香港制造》里成长起来的小人物身体条件差得远了。

我们从幼儿园一直成长到今天，社会一直在变化，所以比80年代出生的这拨人更能理解什么叫叵测。但正因为这样，我们反而多了顾虑，所以活得没有后来者洒脱。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不再公开反对恋爱了，但还有禁止行为不雅这样的说法。大家都是聪明的，知道什么叫不雅，所以都还算克制，因为经常在上早操的时候有人被全校通报，原因就是某男生和某女生行为不雅。每次大家都会笑上一笑，那种笑不是会心的，谁都知道那个某男生和某女生并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但大家还是比较检点，虽然都那么大了，青春期已经到了末期，有点什么也是正常的。这样，结果就在毕业的时候一下子体现出来了，好多原本没什么瓜葛的两个人忽然就公开成了恋人，而且形影不离。最能说明问题是吃散伙饭那天，已经很难以班级为集体了，因为有些人是以两个人为单位的，而且这样的小单位还特多，剩下的孤男寡女们也没有再寻找班级凝聚力的心劲了。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会点浪漫什么的小技巧，但使用起来一般都不是很得心应手，总好像是偷来的东西在用，很多人围观着，不好意思。现在的大学生多半已经没有这样的顾忌了，更小的中学生则更是运用纯熟，谈情说爱俨然就应该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我的一个小表弟，年方16，竟然领了一个嫩生生的小女孩回家来。站在妈妈前面，对小女孩说：“这是我妈，你叫伯母。”小女孩也大方，就甜甜地叫了。倒是当妈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不好当着女孩的面教训儿子，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最新的消息说将来甚至可能取消大学生不能结婚的规定。可见观念的变化真是一日千里。如今我们已经接受了单身贵族的新活法，但烛光晚餐半跪求婚之类的小把戏却还不好意思使用。很多东西形成了就很难改变，顶多是接受，但用到自己身上就为难了。我们没习惯穿太露的衣服，觉得那是舒淇她们的事，距离自己太远，只可以看看。但现在的小女孩早就穿上露脐装了，张曼玉、钟楚红一辈子排戏都包裹得严严的，从不跑光，章子怡却刚一出山，就以性感自居了，还为一男人杂志拍了穿很少衣服的照片。谈到时尚，如果还只谈什么露与透的，就很老土了，因为据说现在都市里流行着拍写真集和体绘，南方几个城市还举办了人体写真展览，有勇敢的女子还与自己的写真照片一起亮相。我说这个并不是批评与反对，只是想说这种变化。我相信去看人体写真展览的有很多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他们或许赞赏那个女子的勇气，或者心里一动，觉得换了自己会更美，但动真格去拍，却是宁死也不会的了，羞也羞死人了。站在门槛里看，这正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的最典型的心态。换了稍后的一些人，早就上了，至于好与坏，丢脸与否，并不重要，以后再说吧。

于是我们成长成了这样的一代人：怀念过去的秩序井然；享受着现在的奢侈生活；对新出现的东西感兴趣，但不轻易表达自己的建议；会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关键的时候也敢一掷千金；读圣贤书也上网聊天；天天使用筷子但也会用刀叉；喜欢旗袍也喜欢迷你短皮裙；不习惯把饼干叫曲奇，也很自然的把mo-dem叫猫；会钦佩萧峰的正派，也会羡慕韦小宝的艳福；会为陈果的电影而心有灵犀，也会为周星驰的无厘头而前仰后合；品得了茶，也喝得了咖啡……我们提醒着叔叔们“该上网了”，我们警告着小朋友们“别总是泡在网上”。不上网会落后的，总泡在网上会耽误学业。我们矛盾，但那是因为我们心里有着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因为我们承前继后，我们理解了古典也知道了前卫。我们总会不再矛盾了，那时候我们快成古董了，变得落后，我们不怕那一天。

9.迷茫 走啊走啊走啊

迷茫

人都有迷茫的时候。因为我们总是看不清稍远一点的地方。看不清我们也要走过去。是摸过去。过去就好了。仍然胸怀理想。迷茫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东西，你用力踢它，你不理它，你踩着它继续走路。迷茫只对瘫倒在它面前的人肆虐。我们理解迷茫。我们允许迷茫。从来没有直达罗马的大路，迷茫是路上的河水。但河上总要有桥的。我们要有信心。

走啊走啊走啊

早上你不愿意起床，躺在那里看水均益在电视里讲世界。一堆大人物在里面侃侃而谈。你说烦。但还是不起来。胃里已经一片荒芜，连寄生的虫子都饿了。你点了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然后嗓子里干得像是撒哈拉，脑袋里更加混沌，一点欲望都没有，什么也不想做。最后你当然还是起来了，没事找事的冲了个澡，水太凉，你打着寒颤把饼干塞进嘴巴。

春天啊在窗外，阳光啊在窗外，可以出去跑步踢球打羽毛球。你却瘦得像一棵青菜。你说看人家张玉宁长得那么结实，真好。你还是吸进去的烟多于吃进去的东西。你在街上走，迎面好多陌生的凄凉的人，不酷，你说。每个人都像在流泪。帅哥是何志武，不是金城武。现实的大街上的人，哪有幸福？前面有一个女孩用砖头砸了一个男人的头。血。不是抢劫，是讨还感情的债。你看着乐。暗红色的血总要有结冰的时候。

走啊走啊走啊，漫无目的。反正得一直走下去。你虽然懒也知道不能再赖在床上。报纸上很多好玩的新闻。王朔又埋汰搞美术的了。你笑。说王朔这丫的，真有他的。到迪厅去，震耳欲聋，摇头甩头好像真的吃了药丸。某个女生在前面起伏，于是浮想联翩。于是快感无可名状。找个黑暗的角落喝扎啤。你说真是莫名其妙。心死心慌，一个无所事事的看客。二十多岁的时光在无聊里寂寞。领舞的那个DJ，简直是傻头傻脑的盲流。你忽然想起桃花岛，想起桃花岛原来是个女人的名字。然后是张曼玉那张灿若桃花的脸。是传说中的醉生梦死酒。精彩的演出总要散场。散场一般是在风中。大群的稚嫩的女生在与男生亲吻。她们出生于80年代。从小吃肯德鸡喝可口可乐看辣妹被贝克汉姆泡。她们被惯坏了。她们被杜拉斯库布里克迪艾伦给全部污染。你只能在昏黄路灯下祝她们迷途知返。你想爱情再也不能萌芽了。那个字眼。曾经多么美丽啊，曾经多么纯粹啊。你走啊走啊走啊。你的目光开始厌倦。你年纪轻轻，但已经开始怀旧。曾经的那个纯情的姑娘啊你在哪里？喊着一个名字。你把身边的女人赶开，走开，走开，永远走开。我是流氓，我是浪子，我不负责任。你走啊走啊走啊。走到没有尽头的北方城市的风里去。风里很凉，你希望凉变成冰冷。

你竟然听到有人在歌唱这甜蜜的生活。蝴蝶飞呀。蝴蝶飞呀。小虎队在飞。乖乖虎小帅虎霹雳虎在飞。那是曾经的童年。苹果乐园。周末午夜别徘徊请到苹果乐园来。但你不记得年少时的梦了，那是朵已经飘零的花。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风花雪月的诗句里你在年年地成长。你爬上全世界的屋顶，带着全部的清醒和一只酒瓶，带着没有人能了解的心情。是否这次你将真的离开我。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让我们举起杯跟往事干杯。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泪眼朦胧。这是你儿时的歌。这是你精神的后花园。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冷了倦了痴了醉了。在崭新的重金属音乐的噪音里你歌唱。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往事啊都随风去吧。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这是爱的代价。

打的回家。没有灯火，没有丁点温暖。这是你的狗窝这不是你的家。你老爸老妈不在这里，美丽的媳妇还由丈母娘看管着长大。你可以听音乐。你有好多的音乐，贝多芬巴赫舒伯特，但里面只有遥远的冰凉，悲哀太多。你猜测这些音乐家们都毕生遭遇冷落。你说你要读书，好多书，尘封的书。读着读着你就拥有了漆黑的夜色。说什么是你心灵最终的归宿。屁！谁安慰你了。是张承志吗？是托尔斯泰吗？是罗曼·罗兰吗？空气中散发着臭袜子的味道。在你的狗窝里你发现能温暖你的还是你自己。博尔赫斯卡夫卡村上春树海明威塞林格伍尔芙米兰昆德拉他们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能带给你什么啊？什么啊？你在黑暗里骂着。困了，累了，睡了。

然后，早早醒来，吃门口的油条浆子。外面阳光灿烂，大路宽广。你说路还得自己走。走的时候你唱着人家工人有力量但我也走在大路上。于是胸怀理想，大踏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