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这段话,曾经我不知在课堂上讲过多少次,如今再读,却只得暗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不可得!我将这段话细细地解释一遍,叶之忽然红了眼眶,低低垂下头,道,“我从记事开始,爹娘就已经不在了……”
我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逝者已矣,节哀顺便!”
她伤怀了许久,方想起此行的目的,忙用手帕擦擦眼角,歉然道,“让姐姐见笑了……”
我摇摇头,道,“你的心情,我很了解,来,咱们来写字吧!把方才念过的第一段,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
“好!”叶之点点头,接过我递来的毛笔,捏在拳头里,我笑笑,松开她的手,执起毛笔示意,“毛笔应当这样拿才对!”
她点点头,学着我的样子拈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然后……
她捏着毛笔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下笔。我替她擦擦额头的冷汗,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早已铺好的宣纸上缓缓地勾画着。写好之后,我便松开,让她自己写。如此反复,写完第一段,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看着案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她很是气馁,垂头丧气地道,“长宁姐姐,我是不是很笨?”
“不……”我摇摇头,道,“你才刚开始接触,学孝经对你来说实在太难!学习须得循序渐进!”我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咱们从成语学起!”
“成语?”她有些疑惑,有些好奇!
“对啊,就是四字格的成语!咱们先将这些圣贤的大道理放在一边,从简单的学起!”
“那,今儿咱们学哪个成语呢?”她仰起小脸问道。
“既然方才咱们念了孝经,就从讲孝义的成语说起吧!”我想了想,拈笔写下四个大字“卧冰求鲤”,然后一个一个教她念。
待她认识了这四个字,我才开始解释,“卧冰求鲤这个成语,是有典故的!古时候有个孝子名叫王祥,生母早丧,继母刻薄。但其心纯孝,父母有疾,常衣不解带地照顾。有一年冬天,继母得了重病,想要吃新鲜鱼。可时值冬日,池塘里都结了冰,如何能得生鱼呢?王祥无奈之下,以身融冰,池塘里的鲤鱼感念他的孝义,破冰而出。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王祥的孝举是历年来弘扬孝道的佳例。”
“唔……卧冰求鲤,我记住了!”叶之听得入神,良久,执起毛笔,在我的帮助下艰难地写完了这四个字,吹干了,便折起来收入怀中,笑道,“姐姐,我得过去当值了,明儿再来讨教!”
我点点头,道,“去吧!”
目送叶之离开,我走到屏风后,纠结着要不要把床底下的人拉出来……
默了半晌,觉得还是给他留点儿面子才好!当下取了床头的长箫,掩上门走到院中的榕树下。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我背靠着大树,将长箫凑到唇边,正要吹响,便有宫人过来传话,“你就是储秀宫的长宁姑姑吧?”
我点点头,她道,“云梦格格请您过去一趟!”
“好,容我收拾一下!”我点点头,转身回到房间,弯身一看,床底下空空如也。细细检查一番,还好妆台抽屉里的东西没人动过。倒是书桌上我写的“卧冰求鲤”的宣纸不翼而飞了!
我松了口气,关好门窗,便跟着那宫人离去。
走了约摸一个钟头,来到景山的御苑。梧桐树下,高头骏马上,一道火红的身影令人惊艳。
我走近福了福身,道,“请云梦格格安!不知格格有何吩咐?”
云梦指指身旁的骏马,颇为自信地笑笑,道,“快上马!咱们比比看谁的马术好!”
“格格恕罪,”我皱皱眉头,道,“奴婢不会骑马!”
“你竟然不会骑马?”她的语气很是惊讶!旋即跳下马来,与我并肩而立。
我点点头,道,“奴婢的确不会骑马……不知格格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喜欢十四阿哥!”云梦格格倒是直爽,直接开门见山!
我愕然抬起头,从她眼里看到的,是敢爱敢恨的认真神情!
“那恭喜格格觅得心上人!”良久,我微微一笑,道。
“可是……”她叹了口气,不再说些下去。
我默然站立,她忽然拉起我的手,问道,“你是他的心上人?”
“不不不……”我惊了一跳,抽出手连连后退两步,道,“格格误会了!”
“若不是,为何那日他要花一千二百两给你买步摇?”
这个直率的格格实在语出惊人,蒙古格格都是这般热情奔放?
十四爷曾对我说,当初是因为看不惯这格格骄横跋扈的样子,其实压根儿没想买簪子,只是要挫挫她的锐气……
可是,我怎能说这伤人的大实话呢?这位美丽的姑娘心直口快,满怀热情,我怎能兜头给她泼一盆冷水呢?何况,她可是尊贵的蒙古格格,深得太后娘娘的宠爱!
我想了想,道,“其实,是因为奴婢为十四爷办过一件差事,事成之后,十四爷承诺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为舍妹买那个步摇,因而十四爷才会……”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云梦歉然一笑,亲热地拉起我的手,道,“那日与你争夺步摇,真是对不起!”
我干笑了两声,道,“格格,奴婢惶恐!”
“那,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让十四爷能够喜欢上我呢?”
云梦睁着大大的美眸,看着我,显得很是苦恼。
“这……”我有些无语,默了默,道,“这个奴婢爱莫能助!”
“唔……”她失望地垂下头,我于心不忍,于是道,“不过格格别泄气,汉人有句老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格格付出真心,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叹了口气,明眸望着我,一扫先前的忧郁,道,“不想这些烦心事儿了,咱们骑马去吧!”
“格格……”我惊恐地后退三步,摆摆手,道,“奴婢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教你!”她大方地笑笑,向我伸出手来。
我迟疑着不敢上前,她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能教好你?”
我不说话,她跃上马背,扬起马鞭对我道,“看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