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一直到现在的11月份,阿年和管止深认识半年多了,两个人之间,从没有谈及过方默川的下一段感情,或是方默川未来的婚姻。这回算是两个人第一次讨论面对,阿年和管止深的心情差不多,很不舒服。
管止深爱上了阿年,从那个方默川这一生都无法去到的,仿若静静无声又真切淅淅沥沥的细雨时节开始。
方默川爱上了阿年,从一部摄像机里的无数景象开始。多年前,管止深真实的身临其境江南小镇,活在摄像机的情景中注视阿年,和方默川后来端着摄像机躺在榻上,沙发上,春天的草地上,车里,欣赏摄像机中的阿年角度并不一样。
在管止深的眼里,无论当年视线中还是现在的生活中,他身旁和眼下的阿年,都是偶尔难过了会叹气蔫下去,开心了会调皮捣蛋的女生。
在管止深面前,阿年有她最真实放松的一面。
而在方默川的眼里,无论摄像机中还是大学那一整年的相处,他看到的阿年都是静静不语的乖女生,听话懂事。时常被他气的憋着眼泪忍受,用‘分手’二字吓他威胁他,叫他打架不要再下狠手不知死活。于方默川来说,阿年始终跟他在摄像机中初见的女孩一样,润物细无声的走进了他心里,被他小心翼翼保存。
一个小心翼翼守着,一个悉心呵护照料,后者胜了。
阿年并不是一个百分百特殊幸运的主人公,她成长的小镇,在那一带有无数个,女孩子们命好的命不好的也实在太多,她只是其中一个,刚巧,被拎了出来记录。中市也只是这世上很普通的一个城市,它里面有高消费的西餐厅,也有整日被城管抓的小煎饼果子摊儿。
影子曾用骂的语气说过阿年,在这表兄弟之间你选了一个强的,你不觉得自己耻?你不觉得你很势力?平时很蔫的人,心眼其实最多了!
阿年没有辩解,如果有幸跟管止深一生一直走下去,她会努力眼睛不看他的风光权势,手不去真碰他的大额资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影子认为她是装的,认为她藏着一个野心,可阿年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莫须有的野心,藏到生命的终点。
阿年是觉得,争吵太累。
鼻梁上已经架着有色眼镜在看你的人,本不必理会,三言两语你也击不破那两片有色玻璃,只能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等到生命也有了一个结局那天,羞愧的不会是坚持最初性情不变的你。
爱情这个东西没理可讲,说不好一段感情的结束究竟谁是对谁是错。跟方默川的感情结束,阿年手里一直攥着百分之五十对他的亏欠。
知道他匆忙结婚,并不好受。
方默川领证领的叫大家毫无防备,昨天就已经登记注册,似乎谁也没有办法再挽回他的婚姻。如果他是对自己的婚姻负责任,没人会难过,只会给他许多祝福。他的情况,和阿年当初领证的情况并不一样。
管止深说,他已叫张望改签了机票,具体哪一天过来南方这个城市,再研究。
阿年说,好。
中市这边。
方默川跪在外公面前,皱眉低头,保证:“外公,这段婚姻,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方云气的头疼,手抓着沙发边缘,早上侄子方默川来说了这件事,她听完就没去上班。打给管三数,问了,是怎么回事?
管三数也在家里发呆,没去上班。
她这个当妈的,一直盼着自己儿子结婚。最先盼着儿子结婚,管三数是希望老父亲能给外孙点珍贵的新婚礼,值钱的用得上的。这回有了管止深承诺的三分之一资产,她就已经不在乎儿子何时结婚了。
再后来管三数改变主意,介绍这个女孩子给儿子认识,一是怕儿子在阿年一个人身上吊死,二是怕儿子娶个让她反感的女孩子。现在,儿子终于听话和亲妈介绍的女孩子结了婚,她这个当妈的兼媒人,本该高兴,可听了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滋味儿也说不太好,想哭又哭不出来。
方默川跪到了十点多,老爷子才发话:“晚上,留在这儿吃饭。”
“谢谢外公。”他说,声音嘶哑。
他去外面抽烟,刚点上,看到了车上下来的表哥,两个人对视,方默川先开口:“我结婚是好事,对你来说。”
“为什么?”管止深也点了一支烟。
“没理由再惦记阿年了,你也不用防我。”方默川拧眉,抿唇:“参加咱们家的家宴,我带媳妇儿,她们一个叫嫂子,一个叫弟妹,那副情景一定和谐,我不想再像中秋一样,视线无处放,这回,我可以往我自己媳妇儿脸上搁。”
“结婚是游戏?”管止深表情温怒地问,方默川刚转脸看向表哥,突然措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表哥一狠狠重拳!
这一拳,打在了方默川的嘴角上,那一抹冷笑凝固在了他的嘴角。他的嘴唇动了动,外面无事,嘴里却流了血,鲜红的血流在了粉色薄唇上,格外刺眼。
“你特么的!”
方默川吐出腥味的血,迅速回击一拳!
管止深没有躲,不想躲开这拳,如果方默川心里不痛快,他任他揍,不用分这位是不是表哥,不用分大与小,用力泄愤便可!
他和阿年以前不一样,管止深以前不认为欠了表弟,表弟设下一圈圈的套儿缠上了他,摆了一个好局,他认为争回自己的,理所当然。可是在方默川登记注册的这天,他第一次正视这件事,也许,自己有很多错。
这错不是绝对的可以怪在谁的头上。
他几年前不该在小镇上养伤?表弟不该在他家中看到摄像机?不该喜欢阿年去找阿年?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阻挡不了,都是命中注定,怪不了谁!
晚饭期间。
管爷爷坐在餐桌主位置上,看到孙子和外孙脸上挂彩,皱眉责问:“你们两个,脸上那伤是怎么回事?”
方云叹气,听到侄子骂他表哥那一声‘你特么的’,然后再听着侄子拽着自己的胳膊道歉,‘姑姑我不是在骂你,真的不是’方云无奈,也哭笑不得。日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也要卧病在榻打氧气了。
方云摇头,继续吃这桌上的晚饭,还好阿年最近有事不在中市,否则非得被这幼稚的哥俩儿吓死不可。
“结婚急什么,所以打了。”管止深薄唇动了动,拧眉‘嘶’地一声,嘴角很疼。
管老爷子“嗯”了一声,点头,对孙子的这番解释颇为满意,外孙急着结婚,还一口气给登记注册了,是该揍,很欠收拾!
管老爷子又看向了自己的外孙。
方默川抬头,一股要掀了桌子的怒气在白皙俊脸上,可那不服气的样子也幼稚的很,看了眼表哥,说:“不是不想吃亏还手,表哥34了,马上又要长一岁,还不结婚,这难道就不欠揍?”
管老爷子:“无语……”
两个孙子,说的似乎都十分有理!
早早结婚,这是不负责任,晚婚晚育,更加不负责任!
爷爷负责调解两个宝贝孙子,爷爷是家中第三个男人,岁数大了劝年轻人没别的辙,能喝点酒!孙子,外孙,自然都得陪着喝酒,难得爷爷馋酒,爷爷身子不好,管止深不敢让爷爷多喝。
晚饭过后,方默川和管止深都喝醉了。
两个人都属于是在外面应酬很防备,甚少喝醉,在家里不对外人就放开了喝的类型。这会儿,管止深拿着手机打给阿年,被王妈和方云扶到了楼上睡觉,管止深醉的东倒西歪,倒在榻上再没起来。
方默川的新婚妻子开车过来了,接老公回家。
“叫姑姑吧,姑姑,我是李晓婉。”李晓婉有点紧张的微笑打招呼。
方云仔细看了看,长得漂亮,看样子干净净的不错,但是侄子婚结的的确匆忙,方云让她坐下:“当自己家一样,先坐着,默川喝多了,跟他外公聊呢。”
管爷爷屋里,方默川醉酒的状态和爷爷下棋,爷俩杀的如火如荼,方默川笑说:“外公,我这辈子下的最大一盘棋,不是跟您,是跟我表哥!您知道吗?”
“决定了我人生输赢的,一盘重要棋。”他喃喃自语,紧蹙眉头,忽然醉的已经睁不开了眼睛。
方默川醉了,凭着心里的一股怨气和骨子里的硬气,才没醉得真倒下去。可是他外公,手捏一枚棋子的管老爷子没醉。
管老爷子听了,以为外孙是说醉话,不当回事,手起,棋子有声地落了:“你跟你表哥下了一盘什么棋?说出来让你外公长长见识。究竟是一盘什么棋,竟能决定人活这一辈子最大的输赢。小子,打小你就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