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千恩百谢的起身告辞,一脚迈出门槛时,不自觉的扫了眼屋里的那扇屏风。
看见屏风后的影子往里缩了缩。
冯掌柜送走雪晴,重新回到屋里,见子容手里正拿了那块料在看,问道:“你觉得这料能漂吗?”
子容摇了摇头,“怕是不能。”
冯掌柜点了点头,“我看也是漂不出来,明儿,我叫人去回她便是。”
子容微笑了笑,“这料子是不能漂,但织这料子的线却是可以。”
冯掌柜愣了愣,“你的意思……”
子容挑开那块面料一角的布纱,“这料子,是她用两种线交缠着织出来的,两种线受热不同,等慢热的漂出了色,另一股早焦了,所以才漂不出来,如果单独漂完了再织,却不是不可能。”
冯掌柜眼里露出惊赞,“子容兄弟,你可真是天才。”
子容轻笑了笑,“还得麻烦掌柜的去她铺子上,找她要上些纱线。”
冯掌柜又是一惊,“你是说,这线是她们自己织的?”
子容点了点头,“的确是。”
冯掌柜连连称赞,这对夫妻手上各有绝活,当真不同寻常人,冲着门外唤人,“三子,去秀色坊,找她们的女掌柜,要她刚刚送来的这布的纱线。”
外面负责雪晴那块的那小厮应着去了。
秀色坊。
婉娘从丝堆里寻了几卷线出来,放在桌面上,“这些线够织一匹布的了。”
雪晴把线推到‘冯氏染坊’的伙计面前,“这是你们冯掌柜叫你来拿的吗?”
伙计取了包裹布包了线,背在背上,“是我们掌柜叫我来的。”把素心递来的茶一口气喝了,把茶杯放回桌上,抹了嘴,“掌柜的,我们师傅等着我拿线回去开工,我回去了。”
雪晴送他到门口,“我刚从你们那回来不久,怎么不见你们掌柜的说起?”
伙计已经迈出了门槛,见问,只好停了下来,回转身,他得过冯掌柜的吩咐,自然不会供了子容出来,“是我掌柜拿了布去找师傅漂染,师傅看过以后才说起的。”
话说到这份上,雪晴哪能不明白,这伙计是受过指点的,三棍子也别想打出他一个屁来,只得放了他回去。
不过就算他不说,雪晴也是心明如镜,除了那个人,谁能知道她有这线?知道这布是她们自己织的。
她也能肯定,子容绝对想到她猜到是他在染布,既然能猜到,却不见她,就必然有因。
至于原因,还能是什么?不外乎就是那个金玉兰。
想到金玉兰,不自觉的咬紧了牙根。
婉娘见她咬牙切齿的,有些害怕,轻摇了摇她的手臂,“雪晴,你这是怎么了?”
雪晴‘哎’了一声,回过神,暗叹了口气,“没啥,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带着身子,来回奔波,忙起来时,也就忘了累,这一停下来,觉得两个膝盖酸痛得难受,扶着桌子,在桌边矮身坐下。
婉娘拉了根板凳在她对面坐下,帮她揉着肿涨的腿,“要不我们再雇一个小厮吧,什么事都由你自己这么跑着,不是办法,再过两个月,这肚子更大了,哪经得起这么个折腾法?”
雪晴轻捶着另一只腿,“请个小厮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有些事不亲自盯着,出了错,误了时间,补都补不回来。”
婉娘‘哎’的一声叹了口气,她要忙着织布,又不能代她跑。
二人正聊着,一方蓝袍衣角在门口一掀,辛雨泽迈了进来。
雪晴和婉娘忙站了起来接着。
辛雨泽睨了眼雪晴身上长裙,“不舒服?”
“没有,带着身子的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雪晴让着座,朝着里面叫唤,“素心,给二爷沏壶好茶来。”
辛雨泽忙拦着,“别忙活了,你们这儿也快收铺了。”
“沏个茶能要多少时间。”雪晴将摊开的纸样叠起来,放到桌案一角,“金家的婚期还没放出来吗?”
辛雨泽撩了衣衫下摆,坐下,“这事说来奇怪,我叫我们府上与金府相熟的小厮去打听过,说今年之内都不会有婚事。”
雪晴愣了愣,虽然并没指望着还能和子容再结前缘,但听了这消息,仍十分欢喜,“这是为什么?不是说是义宁公主……”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子容从皇家大牢里出来了。但他出来了,却不和我联系,十分蹊跷,不过你别急,我会慢慢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辛雨泽接了素心送上来的茶,道了谢。
雪晴笑了笑,“二哥,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别再打听子容的事了。”
“为什么?”辛雨泽刚含了口茶,茶杯在嘴边停住了,抬眼看她,难道说她对子容死了心了?
雪晴慢慢透出口气,神色黯了黯,过了一会儿才又笑道:“既然他不愿见我,我也不必死扭着不放,他为难,我也不痛快。”
辛雨泽放下茶杯,见她好好审视一遍,“你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雪晴看了看门外天气,站起身同“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我们早些收铺回去,素心她娘做了小鸡炖蘑菇,我们路上再打点小酒,陪着二哥喝两杯。”
辛雨泽看不出雪晴脸上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才放了心,起了身,“好啊,我还正琢磨着今天的晚饭在哪儿解决呢。”
雪晴招呼着婉娘,素心,收了铺,上了锁,一行四人往回走。
经过客栈,辛雨泽抬头看向二楼,见窗户上趴着个人,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牙缝里吸进一股凉风,那不是义宁公主的人吗?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