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还当真咱委屈了人了。”雪晴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陆太太黑了脸跟在她后身,“哟,洪子,几年时间,还真长出息了?”
沈洪惊得浑身打了个哆嗦,立马站起来,转了身,有点傻,“老太太,少奶奶,您们怎么来了?”
二狗也是脸色一变,很快便恢复正常,龟缩着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雪晴先在二狗坐过的凳子上拂了拂,“娘,您坐。”
陆太太看旁边还有一张凳子,也就没让,径直坐了,把沈洪看着,“我这些年不管生意上的事,没想到一眨眼,你这神张得太快,这小庙都快装不上你了。”
这话说的虽然重,但雪晴倒觉得这下面的人是该约束约束了,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挨着一边凳子上坐了,静静的看着。
沈洪来染坊这许多年,几时见对他说过这重话,脸色黑了红,红的黑,最后变白了,“老夫人,您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陆太太一掸坐下时卷起来的衣摆,哼了一声,“咱今天不来,还不能看上这场好戏,这都编排上我家雪晴了,这听见的是这几句,没听见的,还不知有多少。现在编排,过些日子,还知要怎么了。”
沈洪刚才那话也是没遮拦,想着把二狗先安抚下来,省得总在这事上缠着,哪知就让她娘俩听去的,叫苦连天,“老太太,您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
陆太太当年也是个厉害的角,不过这些年清闲,没怎么管事了,这时撞上这事,哪能不管,“虽然你们叫我一声老太太,但我也不过四十来岁,耳不聋,脑子也还没不好使,还能听得懂人话。这些年,咱雪晴亏谁了?亏了你洪子了?当初你们光着屁股来咱家,他们小两口二话不说,留下,教你手艺,跟咱一个锅里吃,有咱一口,就有你们两口子一口。咱雪晴亏了谁了?你怎么就说得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沈洪急得跺脚,“老太太,您看您这话说的,咱是那样的人吗?”
陆太太打斜了眼看了看二狗,这小厮长得怎么这么女气,再看雪晴,冷冷的望着,赫然明白了些什么,垮了脸,“染坊是手艺,绣坊就不是手艺了?你地皮还没踩熟,就先指着掌柜的不是,你这是哪家的规矩?”
二狗刷白着脸,哪敢接话,刚才只顾着求沈洪怎么就没发现隔墙有耳。
雪晴见说到绣坊,才冷冷道:“还好你还没去绣坊,咱那小作坊,还真容不下你。我不知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但我只知道做人伙计就得有个伙计的样子,如果没有伙计的样子,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只能是养虎为患。虽然我平时不管我相公的事,但今天撞上了,也就管一管,你收拾收拾,走吧。”
沈洪自顾不及,但见雪晴真二话不说,就把二狗给拽了,也着实急了,“少奶奶,这不合规矩,就算要拽人,也得有个理,他也没做错啥……”
雪晴‘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跟我讲规矩?那我问你,你背地里纵着下面的人,说我不是,是哪门子的规矩?你在这儿时间长,我一直给着你脸,你可别逼着我不给你脸。就拿调个伙计来说,多大的事,要搞得跟死了人一样,又哭又闹,你就这点威信?这也就算了,为了哄着个伙计,反倒说我的不是,我怎么不是了,我刻薄了谁了?还是你现在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把我看在眼里?”
沈洪几时见过她这么个发狠,又急又委曲,逼了一额头的汗,“少奶奶,咱一起处了这么多年了,你说这话,不是连我一块拽吗?”
雪晴还没回话,身后传来子容的声音,“这是怎么了?硝烟弥漫的,到处是火,要拽谁啊?”
雪晴冷着脸没理,沈洪大松口气,忙迎了上去,“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咱都能急得跳护城河了。”
子容扫过几人,一个比一个脸黑,再看身后院门口,扒着一堆脑袋在看热闹,眉头皱了皱,雪晴这么砸场子,还没遇上过,抬手轰了那些看好热闹的,“看啥看,该干嘛干嘛去。”
等那些人散了,才又问道:“怎么了?”
雪晴抬了抬眼,二狗已经把话接过去了,小小心心的道:“少奶奶要拽我和洪管事走呢。”
子容飞快的看了雪晴一眼,雪晴也看他,眼里一片冰冷,没解释,倒要看看他怎么个说法。
陆太太本就不悦,听了二狗这话,即时点燃了爆竹,指了二狗,“这几时轮到你说话?就拽你了,你想怎么着?”
沈洪瞪了二狗一眼,他平时怪机灵的,这时怎么就冒了这么句话出来,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偏二狗象吃了豹子胆,什么也不顾,一抽鼻子,委屈道:“外面一直传着掌柜的为人最是公正,从来不打压伙计,不管谁提了,都是一口一个好。我平时干活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总是往死里干,只求更好。如今也没做错啥,就算拽我,也得给我个现由。”
他声音不小,院墙外,耳朵好些的都能听见,子容要面子,在伙计面前维护自己威信的,也确实该当面问个明白,否则硬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拽了,传出去也就是子容不问清红皂白,不讲道理。
沈洪又瞪了他一眼,“掌柜的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你急什么。”说完,朝着子容道:“掌柜的,这事与他没关,是我多嘴……”
子容抬了抬手,把沈洪后面的话拦了下来,将视线从雪晴脸上挪开,看向沈洪,淡然问道:“二狗月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