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秀忙接过郝仁+手中的电话,一边道谢一边接电话,全然没在意到电话那头急得要死的何浔。
“我还以为你又遇到什么劫匪了,正要去报警呢!”
林怀秀哑然,却不晓得怎么跟他解释,只得乱打哈哈,“你不用担心啦,刚刚我去了下厕所。”
“那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林怀秀迟疑地看了郝仁一眼,忽然大笑道:“哦~,是刚来的男护士啦!”
郝仁眉角一挑,黑白分明的眼眸朝林怀秀投来质疑地一瞥。
林怀秀很无赖地还他一个鬼脸,接着讲电话,说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何浔不要来接,她还有点事要晚一点才能回去。
林怀秀关上电话,朝郝仁报以一笑。
郝仁似乎还没想起她来,林怀秀微笑着靠近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想戏弄他一下。
“呐,你还么有想起我来么?”
郝仁皱着眉,看着她摇摇头,他每天要面对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两个记不起来很正常。
林怀秀撇撇嘴,委屈道:“好人哥哥好健忘啊,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记了,好讨厌!”
郝仁的眉头皱得更死了,这样故作娇羞的模样你是要闹哪样啊喂!
林怀秀才不管郝仁怎么想,只憋着笑戏弄道:“亏人家还一直想着好人哥哥,没想到哥哥却是个负心汉,老早就把人家给忘记干净了,人家好伤心呀!”
郝仁终于忍不住握拳咳嗽一声,一张俊脸明显有些扭曲,“这个,我还有事,既然小姐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诶——”林怀秀一把拽住郝仁,“你别走呀,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呢!”
“想不起来,算了!”
“不行,你帮我接了电话,我还没感谢你呢!”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可是——”
“我先走了,白白!”郝仁摆摆好看的右手,逃也似地跑了,一下就溜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林怀秀瞠目结舌,想起当初她误上他的床的时候,那样子还是很淡定很风趣的呀,怎么几个月不见,忽然成了经不起撩拨的害羞的小白兔了?
林怀秀想不明白,经过一番戏弄,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回头再看一眼卢峰紧闭的家门,转身家去。
一路上斜影重重,暗红色夕阳将天地笼罩在朦胧的纱笼中,辽远而压抑。
辽远的是天地,压抑的是这看似繁华实则落寞堕落的都市。
林怀秀走在小摊密布的街市上,各种气味和人声混闹在一起,热闹而喧嚣,而她却倍感寂寥。街边有个老奶奶摆的鱼蛋丸摊,里头热气腾腾的鱼丸入口爽滑,味道正一品。每次卢峰路过都要买一份,顺便帮林怀秀带一份她最爱的梅记奶茶,然后俩人一个啃着鱼丸,一个吸着奶茶,你一口,我一口慢悠悠地吃着、闹着。有时候闹过头了,奶茶鱼丸洒了满身,弄脏了衣服、脸颊,却还是很开心地大笑着。
现在想想,原来小小的幸福就是在那样平凡的点滴中累积而成的,可惜林怀秀再也无法感受到了。
林怀秀要了碗鱼蛋丸,一边吃一边走着。
这条街曾无数次与卢峰一起走过,从没像现在这边新单影吊食之无味过。林怀秀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却又舍不得扔掉。熟悉的鱼蛋丸的气味仿佛从身旁的卢峰身边散发出来一样,只要他朝她微微一笑,或是恶作剧地戳弄她,那一股香萦的味道便会飘散开来,将她小小的快乐围绕其中,任她肆意欢闹耍泼,将她温柔的宠溺。
一条街走到头,再转个弯就到了大马路。
林怀秀转身朝身后看去,街灯织影,热气熏腾,来来往往的人们或是手牵手,或是相邀而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或深或浅的微笑,没有一个人像林怀秀这样,满心酸涩。
再见了,亲爱的!
再见了,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林怀秀伸出手,那一碗带着烫人温度的鱼蛋丸从她手中跌落,掉到路旁黑色垃圾桶中,发出扑的一声,惊起苍蝇无数,缭乱了林怀秀远去的背影。
经过【遇见】时,林怀秀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曾热闹的酒吧仿佛比之前冷清了不少,门前的车辆没有停几辆,而这边曾有几家很口碑很不错的酒吧,现在也人迹寥少,不见了往昔的热闹。
看来一切皆是物是人非啊!
林怀秀看着【遇见】酒吧蓝色水晶字流转荧蓝的光芒,脑海里充斥着太多关于这里的记忆,仿佛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那个注定不眠的夜晚,林怀秀孤身走进这家热闹喧哗的酒吧,秉着寻一夜欢情的心态,先遇到了郝仁,接着被许文生和阮斌缠上,最后选定了何浔为最佳伴侣,却被许文生和阮斌搅乱,最后拼命逃出却还是没逃脱他们的魔掌。
一切从这里开始,而如今,酒吧已今非昔比,她也再回不到过去。
“林怀秀!”
轻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怀秀脊背一僵,缓慢地转过头,却在看到来人时,心底猛的往下沉。
已换上一身工作服的郝仁缓步朝她走来,“怎么?好想见到我不大高兴似的。”
林怀秀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道:“你想起我啦?”
郝仁唇畔微抿,上下扫了眼林怀秀,叹道:“几个月不见,你变化不少。”
林怀徐摸摸自己的脸,自恋道:“是吧,肯定变漂亮了,所以没认出我来吧!”
温和的笑容从郝仁的唇畔消失,一瞬间又被温情取代,郝仁深深地看她一眼,才又道:“你瘦了许多,脸色也很差,刚才我见到你倒在那边,还以为你快死掉了,脸色白得吓人。”
是吗?
林怀秀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好像是比以前瘦了点,但没到他说的那种地步吧!
郝仁朝里头抬抬下巴,询问道:“怎么样,小美女,要不要进去喝一杯?我请客!”
“嗄?”
“我请客哦!”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成全你吧!”
林怀秀哈哈大笑,郝仁也微笑着领着她进了门。
进了门才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冷清。
林怀秀看着酒吧里稀稀朗朗站着的几个人,除了工作人员外几乎一个客人都没有,酒吧里开着音响,曾经喧闹的重金属乐队也早已人去楼空,剩下黑漆漆、孤单单地转着的镁光彩灯,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烁着。
林怀秀指了指,“怎么回事,今天不营业吗?”
郝仁将她领到吧台前,那是她第一次跟他搭讪时候坐过的位置。
郝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凑过脸来很有礼貌地询问:“美女,还是黑加白吗?”
林怀秀一怔,反应过来摆摆手,“今天不喝酒了,就给我一杯苏打水吧!”
郝仁意外地挑挑眉,“戒了?”
林怀秀摇摇头,委婉道:“今天不想喝。”末了又再说道:“下次我请你!”
郝仁笑笑,随手拿起一只花朵型的水晶杯,倒了些苏打,夹了片柠檬和冰块,就递到她面前来。
“请慢用!”郝仁很有礼貌地缩回手,连做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一样优雅含蓄,真是美到不行,林怀秀羡慕地咂咂嘴唇,低头喝了口苏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哦,怎么也需要天天准时上下班的么?”
郝仁自己拿了杯冰水喝了一口,抬眼环顾一下店内,有些惋惜道:“以前忙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清闲一下就好了。现在真的清闲了,却又觉得以前那样正常上下班,虽然累点,却很值得的,不像现在空落落的,我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人类本身就是矛盾的结合体,得到一样的时候就想得到另一样,得到另一样的时候往往需要舍弃本来已拥有的那一样。”林怀秀轻笑一声,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诗来:“世间安得两全法啊!”
“不负如来不负卿!”郝仁接着道,林怀秀诧异看他一眼,“你也知道这诗?”
郝仁垂眸浅笑,“不过随口念念罢了。”
“嗯!”林怀秀赞同,“我也是忽然想起来的。哈哈,很好笑吧!”
郝仁疑惑:“有什么好笑的?”
林怀秀端着杯子,认真地想了想,“不瞒你说哦,我其实没有读过多少书啦,以前学的也早就还给老师了,所以能从我这个粗人口中念出一句诗来,可是相当不容易的呢!”
“哦?这么说来,该好好干一杯以示庆祝了。”
郝仁举起水杯与林怀秀花型的水杯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林怀秀大笑,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苏打水,忽然望着郝仁不做声了。郝仁以为她要说什么,微笑以待,却不想原本很开心的林怀秀忽然眉头紧蹙,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兮兮的。
“怎么了?”
“没什么。”
“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林怀秀摇摇头,默不作声。
郝仁忽然伸手朝她额头摸去,林怀秀惊讶,却没从那温暖的掌心下抽离,现在的她太需要温暖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值得她汲汲营营地吸取。
“你究竟怎么了?”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嗯?”郝仁不明所以。
林怀秀咬着唇,心里酸涩难忍,却似忽然找到突破口一般,朝他低吼,“我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