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怎么了,林怀秀!”
郝仁从吧台里走出来,在林怀秀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林怀秀双手撑着头,黑色短发从肩头撒落细白的手臂。郝仁将她的手臂拉开,就看到林怀秀低垂的睫毛上挂着几点泪光,一道镁光灯忽然照射过来,那几点泪珠就似挂在天幕上的寒星,美丽而脆弱。
“在我的印象里,林怀秀可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好女孩,遇到事情才不会这样可怜兮兮的博取人同情呢!”郝仁曲起手指替林怀秀擦去泪珠,打趣道:“这不像你哟!”
林怀秀被郝仁逗得一笑,眼泪却更加凶猛了,郝仁慌慌张张地扯了张纸巾,“怎么还越来越起劲儿了,不许哭啊!再哭我就调杯特浓的酒把你撂倒了!”
“我很难喝醉的!”林怀秀好笑,眼角的泪珠一颗颗飞速滚下,模糊了眼前迷人的俊脸。
郝仁没理会林怀秀,只捏着纸巾专心替她擦拭眼泪,不一会让纸巾都让湿透了,林怀秀的眼睛仿佛是个开闸的水库,怎么擦也擦不完。郝仁的耐心一下就被磨掉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林怀秀的鼻子,威胁道:“再哭,我就吻你了哦~”
林怀秀一愣,眼泪果然停了,怔怔地看了郝仁两秒,忽然扑进郝仁怀中嘤嘤哭泣来,这下郝仁彻底惊呆了,原本只想恐吓林怀秀一下,却不想起到反效果。
唉!
哄女人还真是件技术活!
头疼!
郝仁难过地扒了扒头发,见到原本就萧条的店里,仅剩的几个服务员包括路过的人都在看这边,简直把他俩当做了上班时期唯一的消遣,想他郝仁也是堂堂一店之主,就这么被林怀秀拉来当猴子看了,还真是——不爽!
“好了,不哭了!”
郝仁试着在林怀秀背后拍了拍,林怀秀趴在他怀中蹭了蹭,声音果断小了许多。郝仁一看有门,便双手抱着林怀秀,有一搭没一搭跟哄小孩一样,只差哼童谣了。
转眼一看四周,有些服务员正捂着嘴看着他俩私下讨论,有些干脆眼睛发亮吹起口哨来,郝仁郁闷,想他一店之主高大威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哄小女孩开心了呢!
那几个嚼舌根的,你还可以再光明正大点啊喂!
工资都不想要了吧!
还不快去干活!
郝仁面色如霜,冷眼扫过一众看戏的人,众人顿觉得如临大敌,纷纷转换目光,擦桌子的擦桌子,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扫地的扫地,还有的拿了端了一盘子空杯子摆好又收起,收起又摆下去。郝仁看得脸色一阵发青。
生意再不好,你们也没必要这样啊喂!
太刺激人了!
郝仁一边安慰着林怀秀,一边想起近日来的不顺利,自己都想掉两滴英雄泪来。
林怀秀从郝仁怀中抬起头,见到郝仁面色愁苦,不由得擦了擦鼻子,问:“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哦~我不哭啦!你也不要哭哦!我只是想起个很好的朋友……情不自禁而已!”
“情不自禁?”郝仁笑得比哭难看,林怀秀皱皱眉,点头,“谁让你给我的感觉,太像他了。”
郝仁指着自己鼻子,好气又好笑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趴我怀里哭成这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林怀秀摸摸鼻子,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什么怎么了?”
郝仁怒视林怀秀,转头看到原本被他的淫威震慑去干活的一帮兔崽子们的眼光又畏畏缩缩地朝他俩射来,不由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发作,只端了桌上的冰水一口气喝干,勉强压了压心中的怒火。
“好啦,你不要生气啦!”林怀秀伸手理了理被自己弄得发皱的衣服,拍着郝仁的肩膀道:“对不起啦,下次我不会再哭啦,就这一次,一次!”
林怀秀伸出一只手指头,竖在自己面前,下保证般朝郝仁讨好地微笑,又仿佛在谨慎的告诫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软弱,最后一次为他的离开而流泪。
郝仁也不是真生林怀秀的气,只不过觉得这样在下属面前很损坏形象,见到林怀秀讨好般地道歉,心里也就平静下来了。谁知刚放下心态,林怀秀又贴上来好死不死地问了句令他特别伤心的事儿。
林怀秀双手挽着郝仁的胳膊,低声问道:“你这酒吧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挺热闹的么?怎么现在感觉好像快要撑不下去了?”
郝仁还没回答,林怀秀忽地又睁大双眼,一幅了然的表情道:“你是不是也被奸人迫害了?现在这社会人渣很多的,前不久我就遇到俩,可害惨我了!”
林怀秀气鼓鼓地一挥拳头,全然忘记了她遭的这些罪,都是自找的!
听到她这样说,郝仁只能用苦笑来回应,伸手替自己倒了杯清酒,端来喝了一小口,酒气的清芬晕散开来,很勾人。
林怀秀望着他吞了吞口水,郝仁转过头,举起酒杯问:“要不要来一口?”
林怀秀望了望盛满清酒的杯子,又望了望郝仁,最后艰难地摇摇头。
郝仁笑道:“怎么,还真戒了?”
林怀秀吸吸鼻子,“酒不是好东西,还是少喝点为妙。”
郝仁不理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盯着吧台内形形色色的酒樽,目光暗淡。
林怀秀推了推郝仁的肩膀,“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什么事说出来呗,憋着会内伤的。”
郝仁扭头看她,“你这是……经验之谈?”
林怀秀撇嘴,“算是咯!谁让我刚才还趴你身上哭了一场,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多了么!”
“那倒是!”郝仁玩着掌心的玻璃杯,低垂的眼眸底下晦涩难猜,他喝了一口,润润唇,淡淡道:“这个酒吧快结业了。”
“啊?”林怀秀差点一口苏打水呛死自己,“为什么?”
郝仁背靠着吧台,面对着林怀秀,温润如玉的面容上覆着淡淡的失落,“这一片要改建,听说是要建设成大型商业娱乐休闲区,附近好多商店都关门了,等着有关部门来接手,我这个店子呀,也撑不了几天了。”
“怎么会这样?如果拆迁的话,不是会有赔款的么?”
郝仁苦笑,抬头环视了一下酒吧,面上浓浓的不舍之情,“我在这儿花了四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搞得有点起色,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前跟我合伙的那人一收到消息马上撤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就是有拆迁款,也得应付各种贷和供应商,我就是想撑也没办法。”
“怎么会这样!”林怀秀托着杯子靠到吧台上,心里很难过,却还是安慰性地拍拍郝仁的肩膀,“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幅忙得好像连送送上门的肉都顾不得吃,瞧你挺兢兢业业的,怎么就没转赚到一点钱么?”
说道第一次见面,郝仁有些讪色,不怀好意的瞥了林怀秀一眼,林怀秀却说得面不改色,觉得挺正常,不由得有些好奇,“姑娘,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也,你好像跟谁都很容易亲近啊!”
林怀秀疑惑地抬起头,咀嚼了一下郝仁话里的意思,觉得有那么一点说她很随便的意思,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是啦!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要脸,任性,还专爱挑事端……”
林怀秀捧着杯子低下头,花朵型的酒杯被她握在掌心,像握了一捧琼花,杯中水波潋滟,杯外指骨相连似繁花。
郝仁见林怀秀有些不开心,知道她肯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若不然也不会自暴自弃说那些难听的话,便撑了额头靠近林怀秀,“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挺好啊,如果收起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会更好!”郝仁拿手指戳戳林怀秀快要撇到下巴底下的嘴唇,惹得林怀秀歪着脑袋躲开,撇着的唇边也扬起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样好多了嘛!”郝仁赞赏道。
林怀秀也学郝仁的样子,一戳郝仁宽洁的额头,“你也是啊,郝仁哥哥,不要不开心哦,船到桥头自然直!”
郝仁笑了,温润尔雅中带着点含蓄,很迷人的笑容。
林怀秀看着有点呆呆的,只觉得这个人个性和卢峰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些举动却与卢峰无异。林怀秀苦笑,看样子她短时间内是无法从卢峰的影子中走出来了。
“诶——”
郝仁忽然指着林怀秀的额头,一脸告诫道,“要开心!”
林怀秀怔忪,心间一动,接着开怀地笑了。
今日之日多烦忧,好容易逮着个开心果,明日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去烦恼吧!
郝仁见她笑得开心,自己连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也随她高兴起来。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一转眼,已至深夜。
林怀秀在【遇见】酒吧里喝了一晚上的苏打水,郝仁则一人浅酌了几杯,俩人相谈甚欢,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好下次再见。
林怀秀接了何浔几个催着回家的电话,最后一次准备摁掉的时候,酒吧里迎来了今晚第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