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秀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人,撇撇嘴就准备过去了。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臂被人扯住,林怀秀不耐烦地转回头,正对上阮斌阴郁的双眼。手臂再一颤,何浔的声音传来:“阮先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何浔握着阮斌的手腕企图把他的手从林怀秀手臂上除开,阮斌却是紧握着林怀秀的手臂没有动弹,连看都没看何浔一眼,只瞪着林怀秀淡淡地说:“托阁下的福,本人过得还不错。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林小姐,这么就没见,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林怀秀抬起头,拿眼角斜视他:“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叙的。还请阁下把手松开。”
阮斌一笑,低沉的声音宛如树叶扫过地面,沙哑而难听:“我倒是以为林小姐很愿意与我叙叙的,毕竟你那个姓卢的朋友多少还在你心中占一点位置,他为你出生入死搞得剩下半条命,原来在你心中也不过尔尔。”
“你说什么!”
“阮先生,请你慎言!”
林怀秀和何浔同时出声,表达的却是两种不同的语气。林怀秀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着何浔,何浔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有一瞬的不自然,接着又用力拉开阮斌捏着林怀秀手臂的手,说:“今日多有不便,阮先生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尽可以找我,不要再骚扰林小姐了。”
“哈哈,是吗?”阮斌好笑地抬起头,微抬了下巴觎着何浔,目光中满满地讥讽,“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么?何先生,纸包不住火,所以,千万不要玩火。”
何浔面色一沉:“阮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一旦说错,只怕你想保住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无能为力了。”
阮斌冷冷一笑,碧绿色的眼瞳中泛着嗜血般地冷光:“不就是仗着你身后那个人么,我是什么都没有,但也什么都不怕,何先生,与其在这边警告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你身后的那个人交代,他的东西,容得了护在身边么?”
这是什么意思?
林怀秀望着何浔,想从他的面容中看出些端倪,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什么叫他的东西,什么叫他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
何浔走过来拉起林怀秀的手,低声呼唤:“怀秀,我们走。”
林怀秀也很像就这样跟他走,可是她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甩开何浔的手,抬起头朝阮斌道:“告诉我卢峰的下落。”
阮斌环视了一下,双手插入裤袋中,显得老神在在:“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林小姐如果想知道,不放随在下来。”说罢,他朝身后跟来的几人一递颜色,那几个人率先上了楼,林怀秀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见阮斌正斜着双眸看着自己,便冷冷道:“别想玩什么花样,大不了一拍两散,我还真不是很在乎那个死瘸子!”
“是,你确实不怎么在乎那个死瘸子!”阮斌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故意把那个死字咬得特别重,一转身向前走去。林怀秀心里头敲锣打鼓,何浔企图拉住她,却被她倔强地甩开了,无奈之际,也只得带着儿子跟了上去。
阮斌带着林怀秀进了间雅间,里头的陈设很简单,却也不失优雅的格调,轻柔的音乐时有时无地飘过,巨大的落地窗外水幕延绵如珠帘,与古朴嶙峋的青石击打出清泠的嘀嗒声。
林怀秀挑了个和阮斌面对面的椅子坐下,娇俏的面色上些许不耐烦,阮斌看着她臭臭的神色轻轻一笑:“林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在下。”
林怀秀横着眼,“有什么话直接说吧,这些虚伪的客套没必要。”
“也是!”阮斌举双手表示赞成,“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卢先生的事吧!”
“不要告诉我,又是你们搞的鬼!”林怀秀临危正坐,目光中冷烁如刀,阮斌不辞令色,“如果我说,是呢?”
林怀秀双眸圆睁,恨意融合着浓烈的煞气翻涌而出,她双手紧抓着桌沿蹭地站起身,冲到阮斌面前:“你这个人渣是有毛病是不是?害我这样也就算了,他又哪里得罪你了,他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面对来人的咆哮,阮斌丝毫不以为意,只挂了淡笑靠在椅背上,“他是没有得罪我,但是你得罪了我。或许准确的来说,因为你,他才不得善终。所以,论起来,这个罪魁祸首可是你自己呀,林怀秀小姐!”
一句话如被棒击,狠狠敲痛了林怀秀,她的心痛得难以呼吸,她的头疼得双眼发花,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说,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只要许文生平安。”
林怀秀疑惑地看向阮斌,“许文生难道不应该正在拍手叫好么,这场赌,你们赢了!”
听到林怀秀这样说,阮斌先是一怔,随即又古怪地哈哈大笑两声,他抚着额头无力道:“还真不知道该说林小姐被保护得太好,还是对时局太不感冒,C市因为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导火索的你居然毫不知情,我真不知该笑你蠢,还是该夸你大智若愚。”
“什么意思!”林怀秀双手撑着桌子,尽量让自己不能示弱。她的确对时局不怎么感冒,平时也很少看电视新闻什么的,那些高官争斗,百姓八卦跟她又没有半毛钱关系,何必没事给自己找来一堆事儿添堵?
阮斌抚着额头兀自笑了笑,摇着头抬起脸,直视林怀秀的目光中有些许怜悯,“林小姐,无论你知不知情,但我能恳请你帮我向那个人求个人情。”
林怀秀双眼微眯,更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了。
阮斌也不管林怀秀听不听得懂,仍旧继续说道:“许文生的确跋扈了些,也对你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事,包括我也挺对不起你。但是许文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希望你能跟你背后的那人说一下,不要赶尽杀绝,给我留一条后路。我阮斌这辈子从没求过人,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失败,我败给了你,所以我求你,放过许文生。”
林怀秀摇着头,看着眼前的阮斌,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曾几何时,这番话从她最终说出来过,她求过那个嚣张跋扈的官二代,但是得到的答案却令人痛彻心扉,而今本末颠倒,在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个曾令她深恶痛绝的男人却低声下气地来求她了,这个世界还真是疯狂到了极点。
“怀秀……”何浔伸手拉了拉倾着身子的林怀秀,却被林怀秀一回头的冷脸吓一跳,“不要听他胡说,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卢峰先生——”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作为当事者的何先生你应该最有发言权吧!还是说,要我把你出狱的其他细节一一向林小姐说清楚?”
“你——”
“哼!做老鼠仓,账目不平,暗厢操纵股价,这些证据就够你吃一辈子牢饭了。你以为不是那个人翻云覆雨,还轮得到你在这儿蹦跶?”
“你少胡说八道,你那些都是伪证,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瞎了眼黑了心?”
“你不黑心,你不眼瞎,但是何先生你这么焦急又是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林小姐被你误导罢了。”何浔僵着一张脸,阮斌噗地一声笑出来,“我有没有误导林小姐,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小姐是我的朋友,保护她是我分内的事!”
“哦~?是吗!我倒是没听说过,老婆也是可以用替身来代替的!”
“你!”何浔一拳击到桌子上,茶杯碗碟受到震荡,刺刺地一阵乱响。
“怎么了,被戳中心事,急了?”阮斌淡淡瞅了眼碗碟乱碰的桌子,冷笑了一声:“也是,那个人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只怕有些人巴不得上手奉上才好。”
何浔被气得脸色发青,林怀秀虽然听不大懂,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门道,心里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再加上之前在林臻家里看到的那一份杂志,当时她是气昏了头才那样激动,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当时何浔正被困在监狱中,而他的老婆傅云绾又忽然跑来找她要罪证,说是换证据。不到一天时间,林臻就强硬地把她掳了去,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林怀秀弄不懂,但这一切也未免太巧合了。
巧合得林怀秀几乎都以为这是一场刻意的安排,究竟林臻是想借机羞辱她还是暗厢里保护她?
保护她?
林怀秀不敢想!
他不是早就对她充耳不闻了么!
怎么还会保护她?
思绪又回到半个月前第一次重见林臻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正被许文生折磨得不成人形,在最关键的时候,林臻忽然的出现令林怀秀惊讶,但惊讶之余,却更多的是怀疑。那时候林怀秀还不知道卢峰是林臻的棋子,现在想来应该是卢峰以为自己保护不了林怀秀,所以向林臻求救了。
而林臻竟然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并救了她。
虽然林臻对她总是冷淡若冰,但那是他的本色,他再怎样温柔也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又怎么奢求一个本就淡漠冷酷的人对自己有别样的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