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富贵见旁人帮着说话,自是愈加恼火,他猛的一挥手,恶狠狠的道:“你们向着她,帮着她说话,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那我呢?你们把我当做了什么?我才是真正应该当家做主的人!”
座下顿时哑然,那些原本想要替林琬如说上一两句话的人立即打消了念头,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场面极其尴尬,林琬如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邢富贵听不进去,再说也是徒劳,于是她对一旁的管家招了招手,道:“把三公子带下去,婚礼结束之前不准进来。”
管家忌惮邢富贵的身份,一时很是为难,那祁蒙见状,二话不说就上前擒住了邢富贵。邢富贵大叫,但见祁蒙身量矮小,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他如何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有大骂起来:“你!大胆!快点放开我!”
祁蒙冷着脸加重手中的力道,邢富贵立即吃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的邢玉扇却忽然走过来,大声道:“你放开我三弟!”
祁蒙蹙眉,手上的力道不减。
邢玉扇有些急了,只得冷笑一声,对着在场的众人道:“眼下虽是我邢家的家事,但趁着各位都在,小女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也好让在座的诸位评评理。”
她这话说得带云带雾,不知情者自然不解其理,但却足以挑起好事者的兴头。林琬如见她忽然跳出来,就知道她要生事,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有年事已高自诩德高望重者见状连忙发言道:“大小姐有什么事不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
林琬如循眼望去,是一个须发已白的老者,此人不请自来,她有些印象,早在迎客时就听管家说过,这是当地骨灰级的长老人物,最爱的就是管闲事。
邢玉扇见有人出面撑腰,底气顿足,她朝那老者盈盈一拜,这才道:“这事,须得从我爹爹过世时说起。”
林琬如心中一动,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邢玉扇目光如针,继续说道:“我爹爹走得急,临去前说是让我三弟来继承家业,但是,三弟却在此时莫名失踪,后由林家的千金,也就是我爹爹新娶的夫人林琬如接任。”
她的声音清亮好听,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纷纷附和道:“这事我们都是知道的。”
邢玉扇却凄然一笑,道:“这事看起来顺理成章,可我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蹊跷。林琬如当家之后,便去报了官,花了许多钱财,也一无所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哼……这中间的端倪相信大家都能看出来吧?”
林琬如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邢玉扇的意思,她是在污蔑自己与官府勾结,当下便言道:“玉扇,你这话也太过分了,富贵失踪后,我确实是在尽全力找他,虽无收获,但也不是你说的那样!这难道不是官府的责任吗?”
“你倒是推得干净。”邢玉扇斜睨着她,继续言道:“试问各位,动用了官府的力量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可见这根本就是个阴谋。若不是林琬如与官府串通一气,故弄玄虚,她根本就当不了邢家的主事人!”
四下里顿时一阵哗然,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林琬如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火气直往上窜,她怒道:“邢玉扇,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我与官府勾结,又凭什么污蔑我邢富贵的失踪跟我有关?”
“凭什么?”邢玉扇冷然道,“你还担心自己干的坏事无人指证吗?”说着,她走到祁蒙面前,喝道:“放开我三弟!”
祁蒙将目光投向林琬如,见她示意,便甩手退到一边。邢玉扇便对邢富贵道:“事到如今,你就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大家吧。”
邢富贵有些不解,但见邢玉扇不停对自己使眼色,于是便明白过来,他揉了揉疼痛的手,斟酌好说辞,这才道:“没错,绑架我的人就是林琬如!”
“什么?居然真的是她!”
“为了钱财做出这等事,真是丧尽天良啊。”
“就是,就是,枉我还一直很看好她。”
一时间,责备声不绝于耳,林琬如瞬间懵了,纵有千般委屈都难启于口。
邢富贵与邢玉扇对这种效果十分的满意,心中都是暗暗得意。那邢富贵又继续煞有其事的道:“那天,我喝得昏昏沉沉,忽然就被一棍给敲晕了,醒来后便看到林琬如和一群蒙面黑衣人,我被他们关在一间黑屋里,吃不饱也睡不暖,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要不是我趁机逃了出来,早就不成人形了!”
他指着林琬如,恶狠狠的道:“你这妇人,如此狠心,你根本就不配留在邢家!”
“你!你血口喷人!”林琬如气得火冒金星,根本就理不清思绪去辩解,一旁的上官青羽连忙搀扶住她,低声道:“冷静下来。”
接着,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那邢玉扇却抢先插嘴,她酸酸的道:“公子,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过我府上的客人,难道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上官青羽笑道:“大小姐,我是见有人含冤莫辩,看着着急啊。”
“含冤?”邢玉扇声音一下子就尖锐起来,“连被害人都亲口说出了真相,难道还有假不成?”
原本站在一旁的邢玉书此时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她站出来指责道:“大姐,你跟三弟是不是弄错了,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邢玉扇抛了个白眼,道:“受了人家一点恩惠就摸不着北了?现在我是在为咱们邢家驱逐败类,你倒好,胳膊肘子往外拐了?”
邢玉书一听她这话,也是有气,但她天生性子温吞,最是不擅言辞,被她这么一顶,竟也说不出话来。
邢玉扇好生得意,她对那白须老者道:“这位前辈,小女与舍弟已经将事情的真相说清楚讲明白了,您就给咱们评个理,您说说,林琬如这个败类,该不该留?”
那白须老者捻了捻胡须,有些为难。斟酌半晌后,他才看向林琬如,道:“林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琬如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人,想到,祁蒙与上官青羽都是自己留下山庄的客人,根本不足为自己作证,而小瓷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玉书有说话权可却帮不了自己,那么,还有谁?还有谁能替自己说说话呢?
她的目光忽然就停留在了赵苏晨身上,这个沉默的男子从事发开始就一直在悠闲的喝着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是局外人,却又是她唯一的一根稻草。只要他出面,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林琬如就这么抱着一丝希望,看着赵苏晨,但是,他没有感应到她的苦衷,也没有抬头正视过她的观望,他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仿佛观完了一场戏,就那么起身走了,走远了。
没有救她于险境,甚至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
林琬如一下子就绝望了,浑身上下如同一桶冷水淋下,寒冷,彻骨的寒冷,心头的那团怒焰被浇熄,徒留一阵寒烟滚滚。
白须老者见林琬如半晌无语,便以为她是做贼心虚,当下再无顾忌。他拿起了长者的风范,正义凛然的道:“既然林小姐无话可说,那么依照规矩,你应当将邢家的主事权力还给邢公子,并且离开邢家,从此在邢府除名。”
林琬如仍是怔怔,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望着赵苏晨消失的地方。上官青羽与祁蒙对视了一眼,竟有愧疚之意,只是林琬如没有看到。
邢玉书没想到事态会发展至此,再也无心成亲,转身便朝外跑,伯子幕见状只好追了出去。
邢玉扇总算出了口恶气,她走到林琬如跟前,扬眉道:“听见没有?从今起你就不是邢家的人了,还不带着你的东西,趁早滚蛋。”
林琬如呆呆的,仿若未闻。邢玉扇便冷哼了一声,见妹妹和妹夫都跑了,便开始遣散宾客。没过一晌,厅内便只有寥寥数人。
管家交出了账本,邢玉扇又亲自去林琬如的房间里搜查,把一切有用的契据统统拿走,还将房内弄得一片狼藉,小瓷拼死护住了一些林琬如喜欢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后,便来到大厅林琬如的身边。
“小姐?”小瓷轻轻抽泣着。
林琬如苦笑,淡淡的道:“走吧。”
小瓷又道:“咱们……去哪儿?”
“何处留人就去何处。”林琬如抬步往前走,这些日子的辉煌,这些日子的付出,就这样逝水东流不复返了,她或许有不甘,有无奈,有愤怒,可是在此刻却什么也没有,心,从所未有过的宁静。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她忽然就明白了这诗句的含义。
但是啊,内心深处,那微微牵扯的疼又是为何呢?林琬如不敢去想,因为只要一去想,那抹决绝而去的身影就会倒映在脑海,衬托着她的无知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