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带着谁领着头在前走呢?刚一出院门,老先生就急着问路,乔越慢悠悠地说着话,讲着大致的方向,扶着车把,一只脚抬起踩在脚踏上荡了一步,刚准备骑上坐的时候,面前一道黑影一闪,老先生已经跨上了车飞快地踩着脚踏向前冲了出去。
车轮飞速地旋转前行在那条笔直的中山北路上,他的身影遥不可及。难道就是为了赌那一口气?乔越被甩在了身后,紧追不舍,她不敢低着头一味地追赶,害怕一不留神找不着那个身影。她时不时放慢速度,挺直了腰板,伸长了脖子抬头向前张望。
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老先生紧握车把,头向前压得很低,他后背弓起,两腿有力地踩动脚踏,迎着风加快频率一马当先穿梭在人流之中。
就快要追上了,又总是隔着一定的距离无法拉近,前面的老先生脚下生风,速度不减,乔越却已是气喘吁吁。
“外公!你慢一点!”乔越咬了咬嘴唇,不得已大声喊了出来。
前行的目标终于停了下来,老先生猛然回头看向乔越,“你!缺乏锻炼!你还没我骑的快呐!”他声如洪钟,气壮山河,瞬时间引来无数的看客回头,乔越红着脸骑了过去,他甩过头,向身旁不远的公交车站瞄了一眼。
车站边停靠的公交车启动了,他二话不说,哗的又冲了出去,公交车开始加速一点一点驶向前,就要赶过了他,他依旧低着头不知疲倦的,拼命地踩动着脚踏,乔越追赶在他的身后,大叫,“别追了!不往那边走!快停下来!要走错了!”
公交车上有人探出了脑袋,“老爷子,后面有人喊你!”他歪过脑袋凑近了想去听,“危险,危险,慢点骑,老爷子,后面有人喊你。”乘客好心地提醒他。
终于听明白了,他放慢了速度,乔越追上他叫住了他。他知道差点走错了,这才承认了自己一点点的闪失,“我就是有点耳背了,其他好好的,刚才不是你喊住我,我就超过它了。”乔越无语。
“怎么样,你外公身子骨好得很,在老家我就经常跟公交车比哪个跑得快,我轻车熟路,经常都是我赢。”他单手脱把拍了拍胸脯,手一时没扶稳,自行车向下滑去,他连忙放下手扶住了车龙头,乔越呵呵了两声,不置可否。
“你不相信?我们再找辆公交车比一比!”
又动气了,至于吗?乔越抬眼看了看,他真的已经在四处张望寻找目标了,乔越也急了,她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把人安全送到了事。
“信信信!走吧,比什么比,你又不识路。”她拉了一下外公的车龙头。
“谁说我不认识?老一点的城区我比你还熟。”他扭过头,一边生气一边抬头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嘟囔了一句,“就是这里不是太熟,不大认识。”他的身体向后缩了缩挺直,眼神有些茫然。
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乔越用手指了一下方向,“走吧,往那边!”
再次见到老先生是在外婆家,一屋子人聚在左边连着阳台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右边的房间内,有人簇拥着外婆走了过来,外婆似乎是犹豫着走了几步又不大愿意上前再靠近,有人站在外公身后一并迎了上去。
没有四目相视的深情,也没有悲悲戚戚的泪眼婆娑,倒是恍若一阵和煦温暖的清风飘然抚过小孩的脸庞。
周围一片嗡嗡细语声中,不知是两个主角的话音太弱,或者本来就不想让人听见,本该激动人心的场面淡然无味,一闪即逝。周围的大人们散去,姨妈或者姨父说着,都不要看了,让他们安安静静聊一聊吧,都几十年没见了。
乔越站在细窄的过道前最后向内看了一眼,窗台下,他们侧身而坐,一左一右隔着一张长桌低声细语。是喜是悲,谁也看不清的表情,只是那个和乔越飙车的老先生那天的态度是谦恭谨慎的,看着好像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