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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B:花痴的罪过

你迫切地想做他的左右臂膀,做他的眼睛甚至做他的

闹钟……当平庸的现实丑陋的现实张开大口逼近他时,你要在

他心里尖锐的叫起来,使他一个箭步,潇洒地跳开。

你说,这才是你想要的爱情。

·1·

从我懂事以后,我不止一次的想离开我的家,去一个完全幽僻隔绝之地,害羞腼腆地在小路上散步,或者躺在沙滩上,在温暖而多盐的水中蛇行。

我总是感到蓝竹妡像是一只生来就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和她待在一起随时都有危险。

蓝竹妡说,她年轻的时候,愿望和需要十分一般:一个丈夫,孩子,一个自己的家,有个人让她去爱。这些要求好像并不过分,毕竟大多数女人都得了这些。但是到底有多少女人是真正心满意足地得到这些的呢?

蓝竹妡认为她会这样的,当时她信誓旦旦地对苏夏说:“我一定能。”

苏夏看了她一眼:“承认它吧,蓝小妡,你想得到的人是石骅阗,而你却偏偏得不到他。然而,做为一个男人,他似乎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毁灭了你。那么,好吧,假如爱个男人办不到,那么就得去爱孩子,而你所接受的爱得来自他的孩子,也就是说,你要想办法有他的孩子。”

蓝竹妡不以为然地撇嘴:“我所接受的爱只来自我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谁的神,拯救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心,我只是有个人让我去爱,我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爱我。”

苏夏深深感到自己是无法和这个疯子交流的,于是她决定用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来结束这次谈话。

她说:“小妡,我们是朋友就好了,其他的无关重要。”

蓝竹妡给我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她居然用了超现实的虚拟场景,将一段70年代的往事直接提炼成21世纪的情节。

叙述是这样开始的:

公元XXXX年X月的一个夜晚,突然下了大雨,在无名城的无名路上,急驰着一辆黑色的大奔,来不及躲闪的雨点被粉碎得到处求饶,终于,车子停在了一个转弯的地方,一动不动。

不要想着是不是车子的主人疯了,或是喝多了,也不要想象车子的主人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相反,车里有两个女人,两个正当年华的女人,因为一些共同的话题选择了在雨里回忆,而回忆的气势一般都是要轰轰烈烈的,所以她们两个选择了狂奔。

掌控方向盘的那个女人叫苏夏,职业不详,身上若有若无的飘着甜甜淡淡的花香,貌似很有钱,她一只手轻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微微地放在座位靠背上,时不时仰头自语:“你说,谁是谁的迪奥香呢?”

在这个城市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据说她的关系网非常之大,并且惊人,单从她的言行举止及穿着打扮上,几乎无人不认为她是个有钱的精英人物。

另一个女人便是蓝竹妡,负责记录并渲染后给大家一个完整版本的动人故事的伪精英。

关于蓝竹妡和苏夏是如何认识的,两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蓝竹妡没有讲过。

我想了想,真的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不如我虚拟一个关系出来。我想过几层关系,比如,苏夏是蓝竹妡深爱男人的未婚妻?而她又是苏夏暗恋对象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或者说她是苏夏哥哥神魂颠倒的女人?再或者是苏夏是她婆婆的侄女……反正一句话,她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很复杂很复杂的那种。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假设。

最后我决定还是用一句话来结束这个复杂,那就是,苏夏说的那句话:她们两个是朋友。

蓝竹妡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苏夏差点吐血,她说:“棘手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比我父母对我还好的男人,可惜,我爱的不是他,我爱石骅阗。”

“谁?”

“石骅阗。”

在这里有必要解释的是,石骅阗是苏夏的未婚夫。

蓝竹妡在车子里扭动了两下,尝试换个位置能看到前排苏夏的表情,事实证明,她是徒劳。

从反光镜里看到的只是自己茫然的表情,她看了看窗外下得犀利哗啦的倾盆大雨,重新换了个口气说:

“那我换个开场白吧,这句话太煽情了。”

蓝竹妡又注视了下反光镜里的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其实也无所谓了,也就是在这样的雨夜才常常会想起一个人。”

苏夏没有说话。

她又继续:“我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的换着,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好,却又觉得每个人都缺少点什么。”

苏夏突然开口了:“你真是个花痴。”

蓝竹妡愣了一下,既而哈哈大笑,突然说:“我要去对面那家迪吧上个洗手间。”

等不到苏夏回应,她就打开车门,一路小跑地闪进那个霓虹灯不停晃荡的地方。尽管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苏夏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清凉,有几滴雨点飘进来,落在胳膊上,她抚摩着臂弯里那道长长的伤疤,那是她第一次和石骅阗吵架时她威胁他的杰作。

苏夏看着消失了的蓝竹妡,突然就想起了刚才一句一语双关的开场白。

她是个花痴!

·2·

蓝竹妡当年确实是个花痴,包括自己对着镜子的时候也疯狂,常常是在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对镜自怜。

16岁的女孩与25岁的女人想法总是不同的,而她是在两者之间的。

这个城市夜晚降临的时候,通常都是先有忙碌的人群,然后是松动的螺丝帽掉下,再就是接二连三的霓虹噼里啪啦地闪了起来。正值年华青春的她,一般来说,是活跃在夜色里的。

身边的朋友总是说,现今的街道上全是美女,她不屑一顾,人造的美女满大街都是,怎比我素面朝天,艳不可挡的风采。夜里,肌肤是糅合了造作的寂寞,总使得美丽带着善感的气息,看镜子里扭动的身躯,听骨骼里松动的喘息。通常蓝竹妡是不关窗户的,因为她知道,对面年轻的男孩是肯定在偷窥,她并不介意,能引来偷窥,说明自己的年轻貌美。

那个时候,蓝竹妡并不在西安了,她在广州,她18岁的时候,有了一个24岁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没有记清楚,只记得大家都称那个男人叫“青蛙”。

蓝竹妡说,他是个流氓。

青蛙找到蓝竹妡的时候,是在一个交友的刊物上,(后来,我想,要是那个时候也有网络的话,估计蓝竹妡会有更多的艳遇),周边的人都说他是个流氓,可惜她是个花痴,所以她心甘情愿地花了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一张飞机票就把她送到了他的床上。

青蛙在穿上他的上衣后对蓝竹妡说了一句:“给我钱,我去吃饭。”

那个时候她就非常讨厌他,但还是微笑地把钱递到他手里,并且温柔地在他的额头烙下一吻,看着他洋洋自得地下楼,她就给苏夏打电话,她说:“我有些后悔,来广州,他是个典型的小白脸。”

苏夏尽管有的时候不喜欢蓝竹妡的私人感情,但是却把她当成死党,她马上在电话那头喊:“你这个花痴,那你还不赶快回来。现在不分开,以后你会后悔死的。”

蓝竹妡原本是准备诉苦的,结果一听到这话,反而非常自信地说:“和一个人上床没什么,我想要改变他,我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他。”

苏夏恶狠狠地警告她:“蓝小妡,以后再不要告诉我你的泪腺比较发达。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糊涂的女人。”

后来,石骅阗也曾经对苏夏说过,他没选择蓝竹妡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实在太疯狂了。

蓝竹妡自己也很清楚一点,她肯定会受伤,并且伤得莫名其妙,因为她不爱青蛙,他没有给自己燃烧的感觉,可是她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蓝竹妡说:“我不解释,不证明自己的愚蠢,也不想证明自己的糊涂,我始终认为:

第一:花痴是美女的专利。

第二:因为我是美女。

如果我现在回去,那就等于肯定了我不是美女,关于这点我始终认为比任何都重要。”

三个月后,蓝竹妡意外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3·

人们常常说,冲动是魔鬼。可是蓝竹妡却不会放弃让自己冲动的每一次机会,她觉得,每一次冲动带给她的也是一种经历。例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着年轻的医生抛媚眼。

准确说来,这不是医院,只是一个私人的诊所。

很小的手术台上,蓝竹妡长长的让自己摊开,晾着,一个被打开过的身体是不会在乎任何洗礼的。在这间肮脏,狭窄的小诊所里,面对着一个连口罩都没带的中年妇女,她的脸上是很冷漠的威严,让蓝竹妡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的助手是个很帅的男孩子,这让她又暂时忘记了痛苦。

她开始忽略不计老女人鄙夷的眼神,心思放在了她旁边,在痛苦的时候要学会给自己找快乐,尽管这是个比较残酷的快乐,我喜欢,我愿意,没办法,这年头流行自我。

双腿被架在空中,没有东西遮羞的下体有丝丝的寒意,蓝竹妡并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思想,相反,她在想,这个姿势是不是在床上会很舒服,耳边能听到各种器械在身体里接吻的声音。她有一点点的难过:我肚子里的一滴血,我身体里的一块肉,就这样被无情的砍去,吸走。

“你多大了,小姑娘。”老女人的手脚很利索,嘴也很利索,一边用利器刺激她的细胞,一边隔着口罩还不忘用那公鸡一样的嗓子来刺激她的耳朵。

“25.”蓝竹妡撇撇嘴,“小姑娘,那已经是很遥远的称呼了。”

实际上,蓝竹妡才刚刚过完18岁的生日。

老女人看了一眼蓝竹妡略显稚嫩的脸庞:“你,25?”

蓝竹妡又加了句:“我长得比较年轻。”

“现在的女孩啊。记的吃点消炎药,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做剧烈运动,增加营养。”老女人突然口气变的柔和起来,确切的是带了些可怜的语气,动作也轻缓了一些。

蓝竹妡说,她在那一刻又明白了一个真理:在合适的年龄犯合适的错,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所以如果你犯了不该犯的错误,那就想办法把自己的年龄变成适合错误的年龄,你的错误就属于自然规律了。

仅仅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蓝竹妡就像被掏去了灵魂,空荡荡地。

临别时有点遗憾地对小男孩微笑,“下次再见。”

她看到他尴尬的脸色,忍着疼痛大笑扬长而去。

小男孩望着蓝竹妡的背影一直不解,这种地方还能再见吗?

出了门,她就给青蛙电话,不等她说话,他很急的问,“做了。”

“做了。”她的回答也很简单。

然后他用质疑的口气又问:“这么短的时间就完了?”

——靠!

蓝竹妡突然很想骂人,她不想解释,也无话可说,他认为她会要挟他,以为她要借此和他在一起。

他也不爱她,她只是他需要时的一个女孩。但是她没拒绝,因为自己是花痴,因为她失恋了,因为她需要一个人伤害自己。

最终蓝竹妡和青蛙也没有在一起,他们只是两个城市彼此孤单的灵魂,只是每隔几个月蓝竹妡会飞过去,会上一次床,做无数次的爱。

他们说她是个疯子。

·4·

回忆,总是要混合着某一些影像才能完整。

海德格尔认为:“作为缪斯之母,‘回忆’并不是去思能够被思的随便什么思的东西。”

作为一些存在物的存在,回忆更像是所谓的“自在之物”——作为世界的本体而无法把握。

在一边记录蓝竹妡故事的同时,我也开始回忆我的一些片段。

其实我和蓝竹妡在很多时候是比较相像的,比如固执,比如偏激。

回忆无法连贯,因此它也只能作为碎片而存在,是一段段发黄的胶片般闪动的电影短片,或者是一副《克里斯蒂娜的世界》,甚至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扭曲而夸张,那又是达利的世界了。

我叫石湛蓝,很淑女的名字吧,可惜,我一点都不文静,相反还很神经。

这点上我绝对继承了蓝竹妡的优良传统。

蓝竹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再一次拿起了酒杯,然后我说,“上帝啊,原谅我有这样一个恶作剧爱情的母亲吧。阿弥陀佛……”

一诺在旁边说:“姐,上帝是不说阿弥陀佛的。”

我白了他一眼:“小孩子知道什么,上帝看到母亲都被气糊涂了。”

·5·

16岁的时候,蓝竹妡正在读高中,然后她因为一场盲目的爱情让自己的脑海里有了一次空白的记忆,三百片安眠片没有让她死去,只是让她沉睡了一个月。

爱情啊爱情,我一定要爱你,就是要爱你。

相信无论是多少个若干年后,她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那一年的夏天,莫名其妙的流行自杀,高一届的师兄,据说为了抗议女朋友和其他男孩子一起去逛街,揣了一瓶红尖庄,爬上了全身是疮痍的三层楼。

蓝竹妡说:“小蹄子,你是不知道,那年头最流行的就是红白尖庄。”

蓝竹妡和苏夏手里拿着2毛钱的小奶糕站在即将倒塌的旧教学楼前,忍着脖子发酸,坚韧地仰望三楼顶的男孩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到他的严肃和庄严。

她们周围零散地路过一些漠不关心的大人,小人。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奶糕早就连吃带化的没了,他还是像个雕塑一样庄重的面朝远方,蓝竹妡按耐不住了,冲着他喊,“哥们,你倒是跳啊,反正三楼也死不了,我还能做次活雷峰。”

苏夏没说话,雕塑也没说话。

突然间,蓝竹妡想到,死亡并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活着。

像我这样寂寞地活着,暗恋着一个寂寞的爱情。

苏夏还在那里沉默着,蓝竹妡一把拽过她扭头就走,苏夏试图在挣扎着,蓝竹妡只用了一句很坚决的问话,就让她乖乖地不吭声了。

“我决定去自杀,你说怎么死比较舒服。”

苏夏磨破了她那张性感的嘴唇后,长叹一句,“蓝小妡,反正你都要自杀了,那我欠你的五块钱就不用还了吧。”

“你真的是太了解我了,不过放在往常,这句话对我绝对是有很大的阻力的,可惜,这次,蓝竹妡心意已决。”

蓝竹妡说,“小夏,你这样的话,反而让我更是看高了自己,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视钱财为粪土。”

人走茶凉,蓝竹妡深沉地感叹一句,正准备挥手答应的时候,忽而一想不对,3块钱还可以在校门口的照相馆去拍三张艺术照片,人死不能复生,美丽却要长存。

蓝竹妡是大方地,这点毋庸置疑,三分钟后她潇洒笑对苏夏说,“宝贝,2块钱就不用还了,算我请你吃饭,一碗麻辣米线还余5毛呢。那3块钱我们去合影吧,以后你要是想我了,还能经常看,要知道美女很难遇到的,不知道我离开你以后,你是不是还能遇到这么赏心悦目的美女呢。”

苏夏翻白眼做呕吐状,蓝竹妡无视她的表情,决定了当然就要执行。

经过了照相馆的那个自以为是的老板一番轰炸,蓝竹妡仍然是意志坚定地说:“3块钱给我拍四张,我免费给你做模特,允许你把我的玉照放大挂在门口当吸引顾客的招牌。”

这就是她,蓝竹妡,一个16岁的年纪,有了61岁的心境。这个世界上,最苍老的不是面容,而是心灵。

多年以后,有人说,你母亲年轻时,她的坚韧远不是你如今的柔软所能相比的,尽管如此,我还是迷恋你柔软的顺从。

“女人天生的顺从是美德。”他们邪笑。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到了黄昏。蓝竹妡很潇洒地朗诵了一首诗。让苏夏转告给某个她暗恋的人。

今生不能与君携手,愿来世能伴君左右。

苏夏说:“你连死也比较恶心。”

母亲却觉得她在最后的时刻展露了自己的才华,让那些不珍惜的人去后悔吧。

蓝竹妡一口吞下三百片安眠药,准确的说是安定片。

·6·

关于那三百片安定片,苏夏一直在重申一句话,“蓝小妡,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跑了60家药店,开了60张处方,差点累死在路上。所以你千万别浪费了这些安定,不然对不起我的辛苦。”

蓝竹妡一直在研究苏夏所说的浪费是什么意思,包括在喝的时候她还在想,这家伙其实是盼着我赶快升天的,因为2块钱啊,不小的诱惑呢。

天下最毒妇人心啊,这是蓝竹妡懂的第一个道理,也是最后一个,时间是上辈子。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说是上辈子,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啊,当然没死成,那不代表她没死过。只能说是她重生了,后来的故事都属于她的下辈子了。

一诺有一次和我说,“姐,老妈是个巫婆。”

我没有反对一诺的意思,因为蓝竹妡经常会语出惊人,像个算命神婆一样的预言。

蓝竹妡最后一次非常自信的对苏夏卜卦,是在准备喝药的时候,她说,“我会在三生石上转几圈的,也就是说我要轮回三次,遇到三个男人,才真正成仙。”

一脸的豪气,让苏夏恨不得吃掉她。

“要死赶快死,废话少说,装神弄鬼的。”苏夏还拿出一张信纸让蓝竹妡多写一封遗书。证明她属于自杀,与他人无关。

多年以后,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我想,估计苏夏也不得不承认,蓝竹妡是个巫婆了。因为她确实经历了三个男人之后成仙了,确切的是成精神病了。

当时蓝竹妡瞪了一眼苏夏,一把拽过笔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大名,她想:其实她就是谋杀,动机就是为了赖掉我的2块钱,以为我不知道,切,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就2块钱吗,无所谓了。

“我要喝药了,你走吧,以后没我的日子,多保重。”蓝竹妡拍拍苏夏的肩膀,然后她们两个装腔作势的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喝的时候蓝竹妡才知道,她的选择真是错误,这小小的白色小药片确实难喝,但是仔细想想,苏夏为了那2块钱这么拼命的为自己奔波,她于心不忍,所以一口下去,有了一个安宁的梦境。

醒来后,蓝竹妡自动退学,尽管校园的海报栏上醒目地写着,优秀团干部,蓝竹妡。但是她还是毅然离开了。

蓝竹妡说:“我为自己还是个处女羞耻,因为我亲眼看到我爱的人搂着一个女孩子倒下,那是隔着玻璃的窗户,我看不清楚那张脸,却听到了让我心跳的声音。”

蓝竹妡爱的人叫石季守,对,她的初恋就叫石季守,不过这个石季守不是我的父亲,他只是一个插曲,年轻时候的插曲。

我常常在想,大概后来蓝竹妡在那么多人里选择父亲不单是因为他长的和某一个人相像,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字让她想起一段插曲。

女人就是这样的,即使初恋很不堪,也永远缅怀。

24小时前,蓝竹妡站在他面前倔强地昂着头,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石季守,我爱你。”

他显然惊呆了,不等他反应过来,蓝竹妡就飞快地褪下她全部的叶子,瞬间房间里充斥着蓝竹妡廉价的香水味,她乞求加命令共同进行。

“石季守,你要我吧。”

他根本无视她的身体,是的,年轻时候的蓝竹妡胸部平平,瘦得几乎没有几斤肉。

石季守微笑着抓过她的衣服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走。

他说,“蓝小妡,你还小。”

他平静地走了出去,重重地关门声强烈的刺激起了蓝竹妡羞辱的神经,她用一分钟的时间穿好衣服,微笑着走出校门。

在路上,她听到麻雀刺耳的声音,“愚蠢,下贱。”

附近的一家正在装修房子,那么自然的为她提供了发泄的好场所,抓起一大石子她就朝那该死的鸟射击,她说: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但我会是一个疯狂的猎人。

不幸的是,蓝竹妡打中了不知哪家的小京巴。

一声绝对可以刺穿正常人耳膜的尖叫划破了午后的天空,蓝竹妡看到一个妖艳的女人冲自己而来。她知道,和这样的女人吵架,她必定是处于劣势的,她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速逃离现场,身后是尖刻的漫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蓝竹妡回头看去,女人以非常标准的圆规姿势对着她大喊,可以想象得到,她正把她廉价的唾沫星以高价出售给过往的无辜者。

多事之秋。

·7·

蓝竹妡是一个习惯于用激烈来掩饰寂寞的女子,很多年以前如此,若干年后依然。

走出青蛙的房间,到破旧的公交牌下站定,等待,也只是一盏灯启动的时间。

粗略计算,全部过程是两分三十秒。

她想,我还是应该抬头看一下,他,想必在肮脏的窗帘背后凝望我的离去。三分钟前,他的手掌刚刚与蓝竹妡的身体分手,确切地说是身体的某部分,是他宽大的手掌强吻了她的脸颊。

蓝竹妡安静地说:“青蛙,谢谢。”

那里,这里,曾经,现在。蓝竹妡突然感谢起他的冲动,堕入这场毫无头绪的游戏,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并没有找到起点,延续到现在,也没有终点。

青蛙最擅长的就是每一次伤害了蓝竹妡后,会很快的用几滴假惺惺的眼泪挽留蓝竹妡。

“小桃,我刚才真的是不能自控,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了,你别走好吗?”

蓝竹妡这个时候会叹气,尽管她一开始也很坚决:“拜托,青蛙,你能不能每次把你的诺言延长到24小时都可以,可是你每次都……”

往往不等她把话说完,青蛙就会紧紧地拥抱着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用做爱的姿势来结束僵持的姿态是最好不过的,青蛙把这句话演绎得是淋漓尽致。

狂风暴雨过后,青蛙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点燃一根烟在那里闭上眼睛吞云吐雾,而蓝竹妡则在那里把刚才收拾好的行李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何苦呢,你看你,多累啊,每次都这样,大呼小叫地喊着走,最后还不是再把东西拿出来。”青蛙嘲笑她。

蓝竹妡的手一哆嗦,手里掉了一件刚认识青蛙时他给她买的那件20块钱的衣服,钱还是她付的,挂的是他的名。

蓝竹妡忍了忍,但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青蛙拍拍肚子起身:“老婆,给点钱,我要出去吃饭。”

蓝竹妡没好气地把钱包扔给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青蛙走出门后,蓝竹妡倒在床上失声大哭,她再一次拨通了苏夏的电话:“苏夏,我想回西安,每次都是这样,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却感觉不到他心底的忏悔。”

对面是很吵的音乐,就听见苏夏尖利的很厉害的声音:“我听不到,回头给你打过去。”

·8·

“他是个无耻的家伙。”这话蓝竹妡不止一次地提起,开始是在生活中给苏夏诉苦,后来则演变到在一些广播里打热线电话,逐渐的她在一个交友热线里认识了一些关心她的朋友,每次大家都对她的故事很感动,同时也为她不值。

“小妡,这样的男人你何必呢,你又不是很爱他。”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

“唉,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分了吧。”

“也许我可以改变他的,都这么长时间了,唉。”

每次的结果都是蓝竹妡再次回头。

终于在有一次她又被青蛙气得要死时,在那里讲很长的电话倾诉时,有个人冲着她发火。“蓝小妡,你是真疯还是假傻啊,我们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一点都看不见,可是就偏偏因为那个无赖的一句话让你连生存的勇气都没有。”

“我,我……”

“你根本就是在乎他,原来我们这么多朋友的关心都不及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以为他会变好的,我才……。”每次辩解的时候,蓝竹妡就会发现,原来自己的词汇很匮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石骅阗总结过蓝竹妡,他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女人真的很自恋,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因为你转动,不管你得到还是得不到,你不让自己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的确如此,从小学到现在,蓝竹妡一直坚信物理学上一句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自恋的程度的确到了癫狂,如果她不能让别人为了自己痴迷,那么她会采取自虐来惩罚对方。

在记录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常常会心痛,因为她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一直特别喜欢的一句话:

你在一次一次的受伤中,也毫不吝惜地在伤害你的人面前揭开伤疤,甚至再划上一刀,不能让他心痛,就让他心搐。

曾经我也是这样的疯狂,对沈剑潇。

·9·

那一年的冬天,广州市空前的冷,而且是干燥的冷。

因为家中有事,蓝竹妡在西安待了20多天,一办完事她就赶忙飞往广州。拖着疲惫的身体,顾不上给青蛙电话,一下车就直奔六楼。

敲门,没人开。

蓝竹妡沮丧地自己掏出钥匙,客厅里干净得让人发憷,沙发上却是凌乱的心疼,正准备给他打手机的时候,她听到卧室里有奇怪的声音。

推门,看到的是两个最熟悉的人在做最熟悉的运动。

感到羞耻的是,她看到蓝竹妡的突然出现,他们像卡带的动画定格在那里,蓝竹妡尴尬的发出一声异常平静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别误会,我们……”女人冲了过来,蓝竹妡笑着推开她。

这还用误会吗?突然觉得她很好玩,自己相处6年的好朋友和她的男人在一张床上,彼此裸体,而且喘息激烈,到了忘我的程度。

“让我别误会,我能误会什么?”

耸耸肩膀,蓝竹妡很潇洒地离开。

女人还在叫喊她的名字,他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我很失败,蓝竹妡对自己感情的终结报告。

我很成功,蓝竹妡对自己做法的综合评价。

我一没哭,二没闹,挥挥手,独自来,独自去。

同学六年,好容易又得知苏夏在广州,蓝竹妡很开心的去找她,结果看到了那一幕……

· 10 ·

“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的,至少当时是。然而,我终于在圣诞的夜里一口气喝完一瓶长城后,拨了他的电话,哭泣。”

“你还爱他?”

“不爱,其实只是当时很想他,毕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一句话说了一个小时,重复。

“他一直没吭声,只在最后发了短信说:‘你是那么潇洒的女子,就连背叛也能轻松应对,你坚强的不需要任何人,你也不在乎任何失去,你还会想谁?’”

“或者他们只是一时寂寞,青蛙还是爱你的。”

蓝竹妡仰头:“不知道,我和青蛙之间的从来没有过爱,只是他和我属于两个从来身体都是属于对方的忠诚者而已。”

苏夏不知道该如何和蓝竹妡继续交流,其实她很想说,也许是你自己把爱就那样放纵了,就算青蛙是个骗子,是个混混,但是他也可能会有过一瞬间的爱情。

一个女人切不可太过淡漠,如果一个女人在看到背叛时那么镇定,想必是不爱的,他只是身体背叛了你,可是你心却早背叛了他,你不在乎他。

这样的女人或者是应该不被爱的,苏夏突然就可怜起蓝竹妡来,有可能青蛙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给了青蛙无数的物质,却并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心,所以他也会恨她,所以他会做出一切疯狂的报复。

不爱一个男人,就不要和他发生感情纠葛,男人其实并不全是下半身动物。一个男人很多时候的好与坏取决于他身边女人的态度。

可惜蓝竹妡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仍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青蛙对她的残忍。

· 11 ·

蓝竹妡把青蛙赶出了家门。

穿过昏暗的巷子,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进楼道,她常常突然就感到一阵恐惧,要是青蛙从身后冲了出来,怎么办?

“蓝竹妡,你要为你的离开负责。”

青蛙怒气冲冲地从房间拎着那个不大的箱子离开时,蓝竹妡曾偷着看过一眼,他眼睛里满是仇视的血丝。

他已经疯了,蓝竹妡说她确定,再次确定。他整夜都没睡,与她纠缠。

箱子是当初蓝竹妡从西安奔向广州带去的,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去提醒,这个时候,只要他能迅速离开,就是她最大的庆幸。蓝竹妡不能也不敢更不想再去和他算什么旧帐,和他是说不清楚的。

“他有的时候就是个自卑的混帐,可怜又可憎。”蓝竹妡在电话里对苏夏说:“丝毫不想提起我曾经与他同床过,对我来说是个耻辱。”

“蓝竹妡,你别总是这样一出一出的。”苏夏有些无奈。“当初是你决定要改变他的,现在又是你要离开他。”

“他会杀了我的。”青蛙前脚刚一踏出,蓝竹妡就顶着他的脚后跟摔上了门,不住地喘气。

接下来,迅速地搬家,逃离。

这个屋子并没有之前她们在天方小区的房子大,条件也比较简陋,只有一台运行起来声音像拖拉机的窗机,这对于在酷热无比南方城市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住所,幸好是冬天,还能凑合。墙壁上的涂料斑驳不堪,唯一的好处是这里到天河比较近,当时蓝竹妡就职的单位就在天河附近,这倒是能让她欣慰一点的。

很多年以后,蓝竹妡说她再次想起来自己每天下班后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仿佛一个逃犯时刻警备着,因为青蛙的出现总是让她措手不及。

而她的仁慈善良也使得自己总是沦陷在莫名其妙的困境中。

关于当时的生活资金,蓝竹妡做过严密的周算,房租一个月是500,相比房子来说,确实是贵了一些,但是她每月能省下好几百的的士费。(不用像做贼一样怕在公车上遇到他,然后吵架,丢人。)

想起来也觉得她很不容易,自从和青蛙在一起后,她这个从来与经济学绝缘的人,也变得开始研究市场经济的原理。

这些再后来她回到家里和认识石季守的时候,居然成了对方父母的骄傲,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勤俭的人,却因为这个青蛙变得小心翼翼。

· 12 ·

蓝竹妡带着一身不流血的伤痕回到西安后,有点神经质的在南门附近流窜。

然后她遇到了石骅阗。

她说,她爱这个男人,爱到发疯。

她说,我是主动上的他的床,所以生下了你,你注定是个贱人。既然我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情人,那我就要培养你从小做一个完美的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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