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凡特维德沉默不语。他眯着眼望着这个“小姑娘”。真可怕，她就象一个老练的政客，是什么给予她如此的智慧？
“所以，现在改变你的安排正是时候。是的，你带来了许多学者、记者。但没有关系，安努已经死了，所有责任都可以由他承担。你是无辜的，你受了欺骗。人生在世，谁能不受欺骗呢？尤其是一位善良的，一心想重整道德世风的先生。议长阁下，事情本来已经很糟，但您的正确判断可以使它不会变得更糟。”
沉吟半晌，斯凡特维德终于开了口：“是的，你讲的都对。容我考虑考虑。”
斯凡特维德表面上点着头，心中却暗道：你确实讲得都对，但你这个人太可怕了，但愿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斯凡特维德不是阿玛人民的朋友，他也知道这里再没有自己“朋友”，便带着尴尬调头飞走了，但是大批学者、记者却留了下来。他们不会放过一个星球发生巨变的时刻。他们扑到“天门”各处，将硝烟未散的战场画面传播到银河文明的核心地区。阿玛人民解放了自己，这一消息顿时成为联盟中最大的话题。
平时，神勇武士直接控制遍布整个星球的联合探测器。玛哈克带着他的部下来到神勇武士总部，接通控制系统，让星球上所有联合探测器都处在开放状态。然后，图奥出现在几十万同胞面前，宣布了不朽神皇的死讯。
“……阿玛同胞的命运从此发生转折。我们的将来会怎样，现在并不知道。我们能够知道的是，无论我们的将来是什么，它一定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几千公里外的乌扎村中，塔布带着几十个长老围跪在院子里。他们已经隐约感到了阿玛会发生骤变，但还是没有思想准备去接受这么大的变化。一时间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该悲，该怒该怨。
塔布跪在人群中央，面前两米处就悬着那只黑球。如今，联合探测器仿佛也知道自己失去了靠山，传播完图奥的演讲后就静静地悬在那里，而不象以前那样东游西逛。塔布抬起头，用一双泪眼望着它。
什么都没有了。内心的支柱，生活的动力，未来……塔布的一生都在用不朽神皇的思想去思想，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思想。儿子的肉体又消失了，他更失去了情感。
避难船的发射场里，西埃拉来到玛希塔面前，恭敬地深施一礼。在这欢乐时光里，没有人再追究他对起义部队的抵抗行为。“玛希塔阁下，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嘛，准备离开这里。我在阿玛要做的两件事已经完成了。”
西埃拉大为吃惊：“怎么，您不准备成为这里的统治者吗？”
轮到玛希塔惊讶了，她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提这个建议。
“是您从不朽神皇手里解放了我们。如果您计划成为这里的统治者，没有人会反对。而我将为您效犬马之劳，我对阿玛星球的社会状况非常熟悉。”
玛希塔明白了。西埃拉失去强大靠山，想马上找到新靠山。她皱了皱眉，看来精神上的彻底解放还需要时间，天底下许多人并不愿意自己面对一切。她耐下心，娓娓道来：
“世界上有两种人愿意出手反抗****，推翻强权。一种人是反叛者，他们反抗****，是为了建立自己的****。另一种人是革命者，他们反抗****，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不再承受****。”
玛希塔向远处一指，图奥、依娜等人正朝这边走来。“他们就是阿玛的革命者。”
西埃拉诺诺连声。玛希塔没有给他的身份下定义，但双方都已经心照不宣。他知道自己和那些“革命者”不是同道，便悄悄退走了。图奥他们当然也看到了他，胜利时刻，大家没有追究报复的想法，因为全体阿玛人民惟一的敌人已经不存在了。
此时此刻，除了这几个起义领袖外，没有谁知道决定胜负天平的玛希塔。帕帕西娜和玛希塔站在一起，面对着“千年隼”号。至于帕帕西娜骗来的那条飞船，她已经准备归还原主。 几位阿玛人正在给玛希塔送行。
“图奥先生，有些事情需要澄清一下。”玛希塔主动开口。
“您讲，您讲。”图奥连连点头。
“银河天女并不存在。天穹省曾经遇到过许多危机，被执法部门暗中解决。他们不便公开细节。公众传来传去，便虚构出一个银河天女，把这些功绩算到她的头上。所以……”她笑转向帕帕西娜：“以后再想骗人，换一个名字吧。”
依娜走过来，将一束刚刚编好的花环套在玛希塔的颈上。两个人见面这么久，玛希塔第一次看到依娜的笑容。两个坚强的女子握着对方的手，惺惺相惜。“我一生的愿望，就是和英雄豪杰作伴。依娜，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玛希塔深情地说。
“希望你别嫌弃，这是我们最好的礼物了。”依娜把花环上的花朵理顺，真诚地说。
玛希塔抚摸着花环，嗅着幽然的香气，笑意写在脸上。“怎么会？这不是很好嘛？难道我还要去领什么官方勋章吗？”
几个人大笑起来。突然，玛希塔一把推开安达，转身、拨剑——蓝色剑光划破夜空。一道能量束打在剑光上，反射回去。“啊——哦——”一声惨叫从远处的一个黑暗角落里传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直到惨声叫响起，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射了出去。玛希塔已经站到刺客身边的甲板上。只见杜兰躺在地上，捂着被能量束对穿而过的大腿。刚才他被击中时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现在，面对着被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个女人，他忍住剧痛，一声不吭。
玛希塔看看他的伤口，说道：“你的腿骨断了，避难船里有医疗设备。让他们给你治疗一下吧。”
“不是避难船，是神殿！哦——”杜兰强撑着站起来，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呻吟。他狠狠盯着玛希塔，完全不管已经围过来的其他人，用力指指脚下的避难船。“这是神殿，宇宙中惟一的清静之地。你打破了我心中的神圣，你让凡夫俗子践踏这个地方。好好……你会得到报应的。你会知道真正的信念有多么深。你这点魔法是不能征服它的。”
“我从没有想征服你，先生。”玛希塔让到一旁。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接受她同情。
依娜忍不住朝他吐了一口吐沫，反倒令杜兰高傲地抬起了头。“好的，好的。你们现在鬼迷心窍。将来你们会看到真理。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然后，杜兰拖着一条伤腿走向升降梯。玛希塔望着他，面色沉重。
杜兰消失了。其余的人回到天台上。下面，人们举起火把，构成了条条火龙。远山近水在星光照耀下，显得无限柔美。
玛希塔感慨地对安达说：“过段时间，当我们再次回到阿玛，会看到一片自由的土地，那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奖励。”
说着，她摘下一只花瓣，越过平台，抛向可爱的阿玛大地，言语中满怀深情。
“初看太空，你会觉得星星都一个样。真到了眼前，就会发现它们象你遇过的女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新恒星就象少女，热情奔放。黄矮星就象半老徐娘，规规矩矩。有的孤独一人，有的群居，有的轨道多变，象女人的脾气一样捉摸不定。”
老探星员杰里杰纳打开几个脱水食品袋，准备餐饭，一边对小探星员阿科塔抒发自己的感受。“总之，探星员这个活儿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这些话没引起年轻人的共鸣。“我已经执行第十次任务，没什么新鲜感了。”阿科塔叹道。
“探星员”的全称是“新星系资源探测队队员”。银河系里有五百亿颗恒星拥有自己的行星，至少有一百万颗行星上存在生命，它们也因此成为银河文明扩展的备选目标。资源丰富的行星可以直接开发，稍差一点可以修造中继站、资源库、星际风险预报站。
对于探星员来说，最大的成绩莫过于碰到一个发展出原始文明的星系。倒不是这种新文明一定会带来什么物质上的好处，更多的是满足人们的探索欲。
最初，银河联盟对于新星系的开发行为没有设置相应的管理机构，许多政府部门和私人组织都能拉起人马，探索自己中意的目标。由于缺乏监督，有的私人机构一旦找到资源丰富的星系，便进行毁灭性开发，使新发现的行星出现严重的文化灾难。更有个别私人机构对新星系里半开化的部族进行掠夺，并使之灭绝。
教训多了，银河联盟最终立下法案，对一个新星系最初的考查工作必须由隶属于政府的新星系勘探局进行，其它部门和民间机构均不得介入。新星系勘探局对于某个新行星的资源条件和开发潜力作出全面评估，提交联盟政府，再由联盟政府制定出针对该行星的具体开发政策，最后才能给提出开发申请的民间机构颁发许可证。对于有些生态脆弱的星系，银河联盟会制定出保护性的开发禁令。
迄今为止，银河联盟已经扩大到银河系里近一半的宇空。生命行星最多，资源供应最为集中，生活条件最好的“银盘”（全书注九）早就开发成为“熟地”。“探星队”的搜索目标也越来越远。
此刻，杰里杰纳所在的这个探星队就正在父旋臂中偏远的“天泉”省工作。这片星域里有银河系唯一的一个白洞（全书注十）。由于不停向外喷发物质和能量，被称为“天泉”。从探星队营地望去，作为本省宇标的“天泉”就在地平线上，乍看上去仿佛一颗彗星，只不过那迷离的光辉不是反射恒星的光，而是喷发物质互相摩擦产生的光。
杰里杰纳和阿科塔脚下这颗行星刚被发现不久，还没有正式名称。只是按照发现顺序，由勘探局排了个C-K-1317的序号。这颗行星体积小，质量有限，微弱的引力只吸附住一圈稀薄大气。除了单细胞生物和少数顽强的苔藓，行星表面再没有其它生命。站在考查站半凸的全景式观察台上放眼四望，周围一片暗灰，景色单调乏味，象一张未经绘描的粗纸。
在探星队到来之前，前哨飞船已经从太空中对C-K-1317的资源条件作了初步遥感探测，给出一个最低的考查级别。新星系勘探局也就派了一个规模最小的探星队。全队只有六个人，两老加四新，并且没有专门负责对智慧种族进行考查的社会学家与法律顾问。拨给他们的设备也是其它探星队组队时挑剩下的。总之，这次考查更象是给四名新探星员一个实习机会。
转眼间，探星队来到C-K-1317已经十多天了。他们完成了初步的行星表面探测工作。为了保持精力，六个人每两人一组，分三班轮流观测。此时其他队员正在休息，杰里杰纳和阿科塔坐在观测台上进餐。年轻的阿科塔已经呆得有些烦闷了，满脸愁苦，长嘘短叹。
“象你这样的年轻人，没家没业，正应该到处走走，增长见识。”杰里杰纳一边说，一边把复水后的食品放在阿科塔面前。“不要过于短视，总想一下子做出成绩。”
“我就不信，你天天吃这样的饭，也会把它们当作美味！”阿科塔嫌恶地望着食品袋，袋里装着黑绿色的糊状物，仿佛是从水面上捞起的浮藻。他知道杰里杰纳在给自己打气，但这么个荒凉的小行星实在提不起兴趣。
“找到那颗让你终生难忘的星！”这是探星队的座右铭，显然它给阿科塔很多压力。
“C-K-1317是差了一点，下次目标可能就会不一样。先让你吃吃苦吧。你去过阿玛星系吗？那里面有一种海鱼汁，据说是全宇宙最出色的天然饮料。莱列克斯星系里有一种贝壳。你不要吃贝肉，就把那种贝壳放在嘴里含着。一会儿你就会飘飘欲仙，据说那里有某种兴奋剂。还有西如星系里一种巨龙的唾液，取出来放上七昼夜，就是银河系里最香醇的美酒。”
“哦。”阿科塔伴着师傅提供的精神美味吞下第一口饭。“老师你就随便讲吧，反正那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依我看，时至今日，考查一颗新星早就成了日常工作，只有征服银核才算得上探险！”
“你想去银核？可以，但现在不行。”杰里杰纳严肃起来。
“为什么？”
“你需要先结婚、生孩子，把他们养大。需要把手边的工作做好。如果你欠了谁的钱，得先还干净。总之，你要把人世间的事情都了结后，才能出发去银核！”
在阿科塔听来，杰里杰纳讲得十分悲壮。但杰里杰纳自己却觉得连那种悲壮的十分之一都没说出来。征服银核？那不是普通人该想的事情。
伴随着精神会餐，两人吃完一顿枯燥的饭食，然后小心地把食品袋放在回收器里销毁，以免污染此地环境。接下来，他们又回到一行行、一列列仪器表盘面前。没有他们操纵，那些仪器也照录不误，但它们没有人类的好奇心，只能机械地记录各种数据，不会作出有价值的判断。阿科塔来到力场分析仪前，附下身看着数据。“组长，我们的仪器是不是出了毛病？”
“怎么？”杰里杰纳侧过身来，也读着力场分析仪的显示屏。
“瞧，这片天区显示有强劲的引力扰动，但那里什么也没有，连暗星云也没有。”
杰里杰纳先是侧着身，伸长脖子观察阿科塔面前的显示器；然后又站起来，绕到阿科塔背后去看；最后干脆让阿科塔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来仔细观察。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引力常数……辐射值……真空振动……怪呀，照仪器显示，那里应该有一个质量和C-K-1317差不多大的星球才对。”
他们所指的那片宇空离C-K-1317所在的恒星系并不遥远，已经到了恒星的引力摄动范围内。“要不要通知队长。”阿科塔问。
“算了，他刚睡下，被人从睡梦里吵醒，脾气还好得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附近恒星力场扰动带来的观测误差。我们再观察观察吧。”
几个小时后，等到探星队队长睡醒过来交接班时，他得到了一份奇特的记录。“我们也弄不明白，”杰里杰纳指着这份记录说：“似乎有一颗巨大的流星已经进入这个恒星系。但它不仅不能被观察到，而且运行的轨道完全象不是天然轨道，无论线速度还是角速度都不符合通常的天体运行规律。就好象是……象是一艘太空船！”
探星队队长看完记录也皱了皱眉头。太空里的奇异景象他见得多了，但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它是太空船，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艘。相比之下，万城之城阿奥吉亚只是个小玩具。你们先别休息，把第一组的人也叫起来，大家仔细探测一下。”
“队长，有这么要紧吗？”阿科塔被队长的认真搞得愣住了。
“你没看到吗，这个神秘天体正朝我们C-K-1317这里飞来！”
一昼夜过去了，那个发出神秘力场的物体已经进入到恒星系内很深的地方，离C-K-1317更近了，而且逼近的速度正在增加。加速度值已经远远超过同质量自然天体所能达到的范围，并且与恒星的引力没有关系。探测仪器虽然仍不能直接观测到它，但已经能够看到由某个巨大星体形成的掩光现象。
“很可能是黑洞！逃逸半径很小的黑洞，质量也很小。我们是不是要撤走？”杰里杰纳声音发颤。在宇宙中，黑洞就是地狱的别名。
“不，对于黑洞来说它的质量又太小了，只相当于一颗中等行星，宇宙里不可能存在这样小的自然黑洞。”探星队长否定了他的看法：“而且掩星现象说明它的直径很大，比重和普遍行星差不多。大家再作一次全波段辐射探测，合并做磁场和各种射线的探测。”
五个组员一起忙碌开来。搞新星探测这一行，好奇心是最重要的动力。C—K-1317乏味单调，没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但这颗大异寻常的神秘星体却给了他们新的动力。
“什么也没有，除了掩光现象和力场挠动，那个区域就象空的一样。”阿科塔用颤抖的声音汇报着探测结果，仿佛正有一个太空鬼魂逼近他们。
“我们要不要撤离？”一个队员小声问道。
“没有任何灾难的征兆，我们为什么撤离？”探星队长两眼放着光。不用查资料库他就能断定，整个银河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奇怪的天体。一个探星员这时候不在场，就错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又是一昼夜过去了，那个神秘力场已经接近到距C-K-1317不足一千万公里的地方。
“你看，它的运行轨道如此笔直，完全不遵守任何自然界的引力规律。它应该是一艘飞船才对！”一位同事再次说出这个推测。虽然不合常理，但此时大家从心里接受了这惟一的答案。
忽然，显示器前的阿科塔叫了起来：“我看到它了！”
银河联盟有个已经通行千年的《船舶登记法》，它把所有船舶按续航能力分为五级。最小的叫做摆渡船，只能在一个恒星系内部做短途飞行，不能通过超空间跃迁。
稍大一级的是越宇级飞船，满载燃料后可以在两个恒星系之间跨越。短途货船、私人小飞船、紧急救生船都属于这一级。
渡宇级更大一些，可以在行省范围内飞行。中型客货船、科研船舶、一般的警备船都属于这一级，个别私人飞船也可以达到这个级别。
凌宇级的续航能力更大，加满一次燃料可以跨几个行省飞行。远程客货船、尖端的科学考察船和极个别的战略舰船才能达到这一级。
在它们之上，是顶级的环宇级飞船，装满燃料后可以到达银河系任何一个角落，甚至环绕银河系飞大半个圈。只有最大的战略舰艇，巨型货船才可以达到这种规模。全宇宙中更是只有几艘私人飞船拥有环宇级的续航能力。
眼前便有一艘这样规模的巨船慢慢驶入太空港。当它挤进来时，港务局甚至要通知其它小型船只暂避一时，以免碰撞。这条巨船属于银河系的商业巨头——星脉运输公司。
星系就象一个生物体。对于星系的自然部分来说，它的血脉是引力和辐射。对于星系的社会部分而言，它的血脉是运输公司，特别是其中的几个巨头。如今整个银河文明中最大的运输公司，它的名字干脆就叫做星脉。二百年前，星脉公司创始人巴克塔普尔白手起家，不知用什么手段积累一笔巨款，从租船开始搞货运，逐渐发展起来，并购数家小型运输公司，建立起这个帝国。
如今，银河系里有5%的人员和7%的物资通过星脉公司的飞船来往于众星。星脉公司已经真正成了银河系的血脉。
星脉公司的总部并不在银河联盟的行政中心阿奥吉亚，而是设在联盟右翼区域交通中枢奥纳加省。该省因当年的起义英雄贝尔?奥纳加而得名，此人也是莱娅公主的养父。省域中心是一个稀疏星团，星团中央区域有一座人造太空城，名字也叫奥纳加城。经过八百多年的建设，这座太空城已经十分发达。
银河里的礁石不比一条真正的河更少。星云、致密星团、黑洞、中子星都会成为航行禁区。而从奥纳加省到银河联盟右翼区域几个主要经济中心的航道则很通畅，自古就被当成中转站。所以星脉公司的总部就设在筒状太空城奥纳加里面。
这个巨型公司拥有七千艘船只，包括六百艘渡宇级船舶，五十艘环宇级船舶。银河联盟所有官方用船加在一起，运输能力都不如它。公司的科学家拥有详细的银河系宇空资料。星脉甚至还有自己的探星队，尾随着官方的新星系资源探测队，等到后者完成任务，便迅速提出申报，探索那些尚未有人迹的资源星球。
如此宏伟的国中之国，居然还是个家族企业。这天，星脉公司现任总裁，家族传人儒马拉回到奥纳加。和往常一样，第一件事就是召来守在那里的私人助理依顿，询问最近的情况。依顿在公司里没有任何正式职位，但人们都知道他是儒马拉的亲信。私人公司就是封闭王国，有正式职位的人反而不如首领的这些近臣更有权势。当儒马拉环绕银河巡游他的产业时，依顿就呆在奥纳加，为老板看家护院。
“这段时间公司收益稳定，特别是左翼区域，收入增加了百分之七，虽然总额仍然只有右翼的三分之一，但增长幅度明显高于右翼地区。”
“很好，我们对左翼业务的资金投入也仍然要高于右翼。”儒马拉非常满意：“这是为公司的未来在投入。”
“可是那里的情势越来越不稳定。”依顿很为老板担心。“别的运输公司都想撤了，左翼本地的运输公司很难缠，他们有当地政治势力做依靠。”
“他们离开，就是我们的机会。”儒马拉根本不怕政治动荡，他可以影响大批官员和议员。他相信自己早就木绣于林，可以左右政局，而不是被政局所左右。
在父亲主管的时代，星脉公司在深空探索方面停顿了十几年。儒马拉接位后，恢复了狂热的深空探索，大批热衷于星空探险的人汇集到公司里，以至于他被人嘲笑为探险型企业家。联盟左翼到处都是新殖民区，大量宇空数据都不完全。儒马拉派出众多探星员到那里探险，并且经常亲自出马，和他们同甘共苦。
“宗主省一名历史学家出版了关于银河系历史的书，强烈批判弗雷娅的谬论。”依顿拿来一个存储器，老板不一定有时间读那本书，但他要准备好以备查阅。“此人认为，小星系融合成大星系是历史必然。不光银河系的几个旋臂最终必然会融合，我们这个银河系最终也会与附近几个银河系融合。弗雷娅从星系的融合历史中为分裂主义找证据毫无意义。”
儒马拉点点头：“不错，虽然这只是宇宙学中的老生长谈，但对那些无知的公众会有影响。你去赞助一些钱，把这本书大力宣传一下。”
“另外，我又物色到了一个有潜力的政治家。”
“哦。”儒马拉停住脚步，他喜欢听到这类消息。
“他是银河联盟移民局的一名官员，名叫斯瓦罗兹克，坚持支持全星系的统一。他在那个位置上做了很多年，最近想出来竞选议员，但没有经费，也没有人气。”
“这样的人我会支持的，你把他的资料给我看看……”
他们刚走到总部大厦门口，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和保安交涉，并且向他这里比比划划。
“怎么回事？”儒马拉问道。
“哦，可能是哪个员工有工资纠纷，让他们去处理……”
“……总裁，儒马拉先生。我有好消息！”那人大声喊着。儒马拉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依顿，后者的脸色过分地平静了。“你知道他要找我？”儒马拉怀疑地问。
“唔……”
半秒钟的迟疑就够了。儒马拉大踏步走过去，问周围的保安。“他身上搜查过吗？安全吗？”
“安全，总裁阁下。”
“好吧，你有什么事？”儒马拉径直问道。
“银心，我找到通往银心的路了！”此人正是克拉默，他知道星脉公司下过血本进行银心探险，所以要来试试运气。
“真的吗？”儒马拉眼睛一亮，比看到收益表上飞涨的数字还高兴。他示意左右别出声，问陌生人：“说说你的发现。”
“我在‘天眼一号’科研基地工作。我们已经找到了可靠的计算方式，依据现有数字，能够发现深入到距银心五十光年处的航线，然后从那里直入巨型黑洞！那里就是超空间之门。我知道您对此有个人兴趣。”
银心之旅！那是无数代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的探险。如果能打通银心之路，不光左右翼之间的航距能缩短一半，甚至可以居中而发，打通飞往母旋臂和女旋臂的路。文明将迅速铺满全银河系，而他的公司也将垄断一切交通运输。
“依顿，你想把这么重要的事瞒过我吗？”儒马拉知道他的助手为什么这样做，半责半哄地怪道。
“不，总裁，您不要听他的，他那些数据并未接受过测验。”依顿争辩道：“三年前最后一批人冒险进入银核，在距银心四百光年处失踪了。总裁，经常有疯子说他们有什么秘密航道可以进入银心，您不要都去相信。他是曾经找过我，但我请公司里的科学家重新计算了他的数据，完全不对头，他是在骗您的钱。”
儒马拉没有马上回答。他让属下把这个陌生学者请到会客室，仔细询问了他的想法。然后边消化边问：“你这个理论我闻所未闻。你的意思是，超空间其实就是银心那个黑洞本身。我们进入超空间，其实就是从银河系中任意一点进入了那个黑洞，再从另一点出来。”
“是的，这从三维空间来说不好解释，但从多维宇宙结构来解释就很正常。您经营宇宙运输这么多年，一定知道人类在超空间里的飞行完全是盲行。我们无法观测超空间，无法跟踪一条进入超空间的船。我们只知道校准坐标后，从一处飞进超空间，必然从另外某处飞出来。我们甚至不敢在超空间里让飞船做任何技术动作。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是从低维宇宙进入超空间，我们和超空间的维度差了两维。然而在银心附近，宇宙空间已经由于巨大力场而变形，相当一部分区域自然形成多维空间，从那里再进入超空间，我们与它之间的维度只相差一维……”
“然后我们就可以象在正常宇宙中那样，在超空间里自由飞行？我们也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切？”
“正是这样。”克拉默从面前一只杯子里沾上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人形。“假设有一群智慧生命生活在这个二维空间里，只能在二维中移动。那么他们永远不能看到我们，而我们随时可以观察他们，影响他们。如果我们能从银核最深处进入银心，我们也将……”
“无数人都说自己能到达银心。”依顿在一边忍不住插了话。“但事实证明他们都是骗子！而且我调查过他，他是原力见证会的忠实信徒。”
“哦……”儒马拉的热情终于得到了冷却：“原力见证会？就是那个宣传用生命见证原力的教派？”
克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清楚这个大老板对本教的态度。
“告诉我，如果我出钱帮你制造出银心探险船，你准备亲自去银心吗？”儒马拉注视着这个狂热分子。
“正是如此！人反正要死，我愿意在离银心最近的地方去死。”
克拉默十分激动。后来他才知道，正是这句慷慨激昂的话让儒马拉拒绝了自己。不过在当时，儒马拉只是请他离开，并且说自己要好好考虑一下。
“这些狂热的信徒想死，我可不想。放心吧兄弟，我对他们还是能看得清的。”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儒马拉和依顿坐到公司大厦顶层聊着天。他们的头顶上不是自然的天空，而是筒状太空城的另一面。由于太空城不停地自转，离心力把对面的人按在了“天”上。
儒马拉望着人造天空，负离子太阳已经快滑到了轨道尽头，人工夜晚就要到来。儒马拉忽然想起一事，感叹道：“唉，我的星脉还在延伸，可血脉却……”
“总裁，我已经看望过他了，他现在很好。”依顿决心帮助这对闹别扭的父子调节一下关系。“我想，阿格瓦就是呆在阿奥吉亚，多读读书，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不会去惹是生非。”
“他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儒马拉一拍桌子：“研究什么原力？什么武士？只有没事做的浪荡公子才会干那些事。他是我的儿子，他这一生要承担多少重大的责任。你去帮我教训那个引诱他的混蛋学者！最好让他离开我的儿子。”
阿科塔把可见光望远镜捕捉到的图象放大到整个观测室内。大家定睛望去，只见一个墨绿色的模糊影子出现在空中。恒星的光芒让它多少暴露出一点本来面目。
“的确是一颗星球。”队长小声说道。“不过它的表面反照率怎么这样低？即使由纯净石墨组成的表面，反照率都比这高。”
“不，大家请看它的边缘部分。瞧，多么有规则的形状，既没有陨石坑，也没有地质运动形成的山脉。”一个队员指着图像说道。“它就象一颗流水线上加工出来的轴承。”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神秘星体的图像更大了。此时已经没人否认神秘来客是一艘太空飞船。“天啊，直径四千公里！这么大一艘太空飞船，怎么可能被造出来？”
“银河联盟历史上如果有谁制造过这种庞然大物，一定会有记录，当初肯定十分轰动。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它为什么作隐蔽飞行？它怎么会被放弃的？”
“这么多年，它隐藏在哪里？”
“……”
队长伸出双手压了压，打断大家的议论。“外出的无人驾驶机械一律收回，保持辐射静默，关掉总动力源，只保存最简单的维生系统动力。”
大家被队长这个命令震住了，仿佛这里要进行一级战备。是的，他们面对一个不可理喻的神秘力量，庞大无比，并且和银河联盟中任何人，任何机构都无关。“我担心这个人工系统有敌意，还是别被它发现的好。”队长解释着自己的命令。
“要不要离开这里。”杰里杰纳干脆提出更进一步的建议。
“现在离开太晚了。如果驾船离开，还要在太空里找一块隐蔽地，哪有呆在C-K-1713上面更隐蔽。”恐惧令队长的声音有些发抖。
又过了一天，不用任何仪器，探星员们凭身体就能感受到引力的扰动。他们的体重轻了一些，脚下变得轻飘飘的。逼近的神秘星体用引力抵消了C—K-1317的部分力场。
“它会不会撞上来？”大家纷纷猜测。
“不会，它既然能自己控制航向，怎么会自找死路？”
“如果它不变轨的话，将从一个C-K-1317行星半径的距离上擦过我们”阿科塔汇报着最新的探测结果。“这太近了。”
“考察站全面加固，准备抵御异常引力干扰。”探星队队长下令道。
神秘星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尽管它几乎什么辐射都不发出，但还是反射了一点恒星的光。如果这是一颗天然行星，此刻它应该亮得宛如光盘，照得C—K-1317上这些人睁不开眼睛。但现在如此之近，看上去仍然象一张黑夜中的脸那样模糊。
“对！那肯定是反辐射材料，再加上磁力屏蔽。”一个队员推测道：“如此全面的隐形布局，完全是军用飞船的设计！”
随着距离靠近，来自神秘星体的引力骤然加大。天外来客正好在探星队基地的那一侧行星表面擦过C-K-1317。在两者最接近的时候，队员们竟然被巨大的引力拉扯得离开地面，挤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大家贴在复合材料窗后面，惊悚地望着缓缓掠过的巨星。
他们听到外面传来的轰鸣声，感觉到大地一次次狠狠地摇动着，那是C-K-1317行星一些地表结构承受不了来自神秘星体的引力，开始崩裂和错位。一个显示器里出现了海面上山峰般的巨涛，不过没人注意它们，因为这里距C-K-1317的海洋还很远。
由于恒星的光芒被C-K-1317遮挡住不少，神秘星体那暗绿色的表面更显得阴暗，但距离这么近，大家仍然能看得明白：星体表面有一些庞大又整齐的斑纹，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建造的部件。大家都没说话，被这举世无双的杰作震惊了。
“我们受到扫描！”一个坚守在观测台前的队员象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惊叫起来。就在刚才，一束电磁波从神秘星体表面射向这里，半秒中内将整个基地扫描了一遍。
大家惊恐地望着天空，仿佛神秘星体睁开一只巨眼，正窥饲着他们。但是神秘星球既没有变动飞行路线，也没有派出探测器一类的东西，甚至没有再释放另一道电磁波。它缓缓地C-K-1317一侧掠过，驶向恒星。
直到神秘星球在视野里缩成一只水果大小，探星队队长才长嘘了一口气，接着吐出一句话：“死星！黑暗帝国的军事基地！一定是它。银河系历史上只有黑暗帝国才制造过这么大的怪物。”
“玛希塔，你看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参加周年庆典还合适吧。”
半面敞开，半面是墙的宾馆走廊上，玛希塔和帕帕西娜谈兴正浓，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裙拖迤，浓妆艳抹的女孩子正站在走廊拐角处。大约是不习惯新装，那女子两只手拘束地合握在小腹前，摆出一付任人品评的样子。
此时，已经滑到太空城一端的人造负离子太阳正向宿处缓缓没去，人工晚霞把周围染得很火红，给走过来的女子也披上了光彩。乍一看两个人都没认出那是谁。仔细一看，不禁齐声大叫：
“依娜！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这位亲自跑来寻找玛希塔的俏姑娘，正是阿玛星系派来参加庆典的代表依娜。玛希塔这次悄悄来到阿奥吉亚，住宿地点没有几个人知道，依娜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依娜脸上挂满羞涩，站立的姿势都不自然，看样子极不习惯这身装扮。玛希塔抢上前一把拉住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我的天，谁把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从阿玛一起来的礼宾官。他们不想我在全银河观众面前表现得太寒酸。按照典礼程序，新盟员代表都要在盛典上亮相。”
玛希塔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这个应该。不过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的杰迪武功怎么样？”
“那还用问，独步太空。”依娜迷惑不解，不知道这与梳装打扮有什么关系。
“那好。不过我还有比武功更拿手的本事，就是给女孩子化妆。来来来……”玛希塔不由分说，用脚尖顶开自己的房门，半拖半拽把依娜拉进屋子里。她从壁橱里拿出稀释溶剂，在依娜脸上擦着，抹着，三两下就让礼宾官的劳动成果化为泡影。然后，玛希塔取出化妆用具，工笔细绘般给依娜上着新妆。一边画，嘴里一边念叨：“瞧你这样的脸庞、身材……那种俗艳的妆扮只能越扮越丑。庆典上达官贵人们什么没见识过？看后不当面笑话你就算客气了。”
依娜生长在贫瘠原始的阿玛行星，一向简朴，从没化过妆，更没参加过这种辉煌盛大的场面。经玛希塔这么一吓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木偶般凭着她摆弄。穿着时髦的帕帕西娜站在玛希塔身后，半俯着身子，一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依娜，一边搜肠挂肚地寻找词汇夸她的长相。在阿玛行星上，帕帕西娜和依娜结过不大不小的仇，曾经刀兵相见。虽然现在双方已经和好，帕帕西娜见到依娜，心里总是虚上三分。
不一会儿，玛希塔为依娜化好淡妆，又帮她解下长裙，打开自己的衣厨。依娜一看那装得满满的衣橱，惊得合不拢嘴。原来这个曾经一身丐装的玛希塔也有那么多时髦货色。
不过衣厨里的服装虽然眼花潦乱，玛希塔对于如何打扮依娜却早有成熟的腹案，不经翻找就径直取下两件，转过来为依娜穿上，细细地锁好衣扣，又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最后又拍拍她的肩膀，一指旁边的镜子：“自己看去！”
依娜转过身，镜子里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勃勃朝气仿佛要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透出来。“是不是更像你自己？”玛希塔问道：“你本来是个战士，不必打扮成贵妇。”
依娜连点头都顾不上，盯着镜子呆在那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动人。想当初，依娜刚见到帕帕西娜和玛希塔，因为对她们抱着成见，始终不假以辞色。如今在玛希塔面前，那个冷若冰霜的依娜早已不见踪影，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小妹妹。
“庆典快开始了，咱们去看热闹吧。”一旁帕帕西娜召呼着。
阿奥吉亚在当代银河通用语中意思是“万众归心之地”。它是一个硕大无朋的筒状太空城，长八百公里，直径一百五十公里，体型达到了筒状太空城的物理极限。太空城整体沿轴心缓缓作圆周运动，使筒壁内侧产生大小固定的离心力，以代替重力。为体现首都对所有联盟成员的一视同仁，这个重力值是银河联盟内所有文明星球不同重力的平均值，这样，来自任何一个星系的智慧生物都容易适应。
圆筒的筒壁使用了多达十层的复合材料，厚度有一公里。最内层是普通岩石与土壤。筒壁上高山低谷样样都有，江河湖海一应俱全，在人工自然环境的围绕中，幢幢楼宇拨地而起，从四周指向圆筒中心。在圆筒中轴线上，蓝天白云维妙维肖，人工负离子太阳每天从圆筒一端出发，沿中轴线纵贯全城，到另一端落下。由于相隔一百四十八公里，加上阳光的遮蔽，白天站在太空城的一边，看不到天顶上的另一边。入夜后，无论站在太空城哪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对面筒壁上的灯火，好似天空中的万点繁星，璀璨夺目，构成令人永难忘却的美景。
阿奥吉亚是银河系内规模最大的居住用太空城，内壁总面积相当于普通岩石行星上的一块大陆。如此巨大的使用面积仅仅分配给数亿居民，整个空间显得非常宽阔、舒适。
三个女子走出旅馆大门，站在街道上放眼望去，晚霞在周围楼宇的折射下给空气中带来流光逸彩，形态各异的智慧生命走在大街小巷里，一派和睦又繁忙的景象。大大小小的飞车在半空中流水般穿梭不息。她们驾驶着从旅馆租来的一辆飞车，汇入满空车流，驶向阿奥吉亚会议中心。
今天是银河******1000年，银河联盟成立940年纪念日，阿奥吉亚要举行盛大纪念活动，所有新入盟的星系都要派代表前来。许多星系的代表要么干脆就是最高元首，要么就是外交事务的最高负责人。每逢纪念日这天，新入盟星系的代表都最受瞩目。联盟人民从他们身上看到联盟不断壮大的远景，这些新奇星系的历史和风俗也会在很长时间里成为人们的谈资，直到有一天人们熟视无睹，才证明它们已经融入到整个银河文明之中。凭着宽广无比的胸怀，银河联盟包容着形色各异的千万种文明形态。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阿玛行星建立了自己的民主政府。这颗刚刚离开中世纪时代的小行星人口稀少，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事务，所以新成立的阿玛政府更近似一个朴素的农村公社。它没有专门的外交机构，依娜便以执政官的身份代理外事。
阿玛行星刚刚从不朽神皇制造的噩梦中醒过来，社会秩序尚未平稳，还没有举行第一次民主选举。由于在反抗不朽神皇的斗争中，起义军牺牲了许多高级领导人。依娜当时的勇敢又感动了许多人。另外，大家也知道她可以和外部世界沟通，所以她被起义军推举为首届执政官。
今年还有七个星系与阿玛相伴，成为银河联盟的新成员。与它们不同的是，阿玛其实很早就为世人所熟知，只是被人为地与文明世界相隔，入盟的道路也由鲜血来铺就。而这些新星系则都是最近才被考察队发现，然后被和平接纳到文明大家庭中。所以，依娜知道自己身上吸引的目光会很多。
除了几个很隐蔽的朋友，玛希塔从不与官方机构建立关系。这次她打破惯例特意前来首都，主要是为了陪同依娜，怕这位穷乡僻壤的小妹妹在这里应付不开。
玛希塔自称化妆有术，倒不是开玩笑。不过她不光能把人打扮得光彩夺目。多年冒险生涯中，玛希塔扮演过各种角色，小乞儿宗玛决不是她装扮得最远离本色的一个形象。如果需要，玛希塔可以把自己化妆成一个老太婆，或者使自己丑陋得任何人都不愿意看第二眼。这次她把自己和帕帕西娜打扮成普通阿玛人，由依娜当做随行人员带进贵宾区。
阿奥吉亚会议中心有个半圆形的顶盖。此时夜幕已至，顶盖打开，几束激光焰火划破夜空，直射太空城对面的筒壁。太空城其它几个地方也有激光焰火交相呼应。会议中心已经聚集了几万名正式代表。不少星系派来庞大的代表团，前呼后拥好不热闹。联盟政府各部门的成员、大型媒体派来的记者、热情的观众也蜂拥而至，结果这里拥进了十几万人。除此之外，至少有一亿人站在阿奥吉亚的街道上，观看空中的激光焰火。
会议中心观礼台呈圆形，周围有一圈接待室，多达几十间，此时已经被出出进进的人群填满。代表们随身配着通译器，以便从周围空气里飘荡的千百种语言中迅速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依娜只从阿玛带来两名老乡陪同自己。此时她把他们留在一间接待室里，自己和玛希塔、帕帕西娜走进礼宾室。帕帕西娜和那两个工作人员都是初来乍到，环顾四周只觉得一片眼花潦乱。玛希塔便指指点点，为他们充当临时导游。
庆典准时开始，全部人群都汇聚到观礼台上，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在那里，八个新入盟星系的代表站到联盟首席执政官背后，接受整个银河系的祝贺。在强烈的灯光和无数镜头面前，依娜心里一片空白，激动的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淌。不过这丝毫无妨她吸引着大家的目光，因为另外那七名代表恰好非老即丑，都成了她的陪衬。
银河联盟现任执政官库尔舒克代表联盟，欢迎八个新星系加入。他逐一走到新星系代表面前，和他们握手。依娜握着他的手，十分激动。库尔舒克脸色安祥，宛如慈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眼前那双手不仅抓着全银河最大的权力，也抓着全银河最多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