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于我曾多么遥远
一枝玫瑰，仅仅一枝，卷走了最初的一缕香魂
怎样的玫瑰，被远远地瞥见
我追求一种爱情，时间很长，几近毕生的梦寐
而爱情多么像一只鸟儿，衔着自己的羽毛
在飞翔。它领着我的灵魂凌霄而上
看呐，爱情！仿佛离天堂只一步之遥
可抵达的日子一远再远
有时我想：避开吧
何必沉湎于一脉草茎沉湎于至美的虚幻
太高的天空，雷霆也显得迷茫
而山坳的一堆篝火，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原载《诗刊》1990年5月）
鹤（四首）
熊国太
想起母亲
想起母亲，心
就如一只温馨的巢居
她清瘦的手臂
梳理着家园的羽翅
而我本是一棵饥渴的庄稼
母亲就是那一片耐旱的田野
年年收获着一粒粒清苦
想起母亲
眼前就有条小河汩汩地流来
从大山的深处汩汩而来
她涓涓的水声
像母亲的叮咛响在耳边
又恬静地涌入心房
想起母亲
心更如一块烧红的木炭
一块喝不干泪水的木炭
点燃着生活的目光
也感恩着母亲
多年以来的沉默和坚韧
鹤
鹤向山那边飞去时
山中的塔铃已沙沙作响
鹤鸣如诉
山里人家的炊烟也早早地隐去
透过稀疏的瓦檐
秋后的草垛挣扎着高过屋顶
而屋后的梨花
却不能像冬雪一样白净
鹤已飞去
谁还能从草垛上飞起
那细如羊肠的乡村小路
已延迟了多少渴望
那斑驳脱落又日晒雨淋的土墙
多像穷人鹅黄的背脊
鹤已飞去
来去都是一种必然
飞升的翅膀虽在山顶扑闪了几下
但抖落的羽毛
又该飘进哪家的门窗
怀念一张犁铧
总是在草长莺飞时节
心就会念起一张寂寞的犁铧
早年我离开它时
我的父亲在它身后弯下了身子
可那时我的目光不是目光
只是一种疼痛
那进入泥土的闪亮犁尖
抖动着荒原上一片黑色的风景
而如今笠影已逝
犁在何方？我的父亲
他经年的劳作有谁还能记得
如今他更沉默
在屋檐下醉心于一堆往事
执犁之手也缓缓垂下
在大地的阴影里消瘦着不再扬鞭
如今，我潮湿的眼前
已不能移动那一张寂寞的犁铧
只有无尽的怀念
在泥土深处绵延为根
菖蒲
菖蒲是乡愁河上的纤纤女子
淡淡的香味
飘散在异地的六月
在正午灼热的毒日头下
她被日光烫伤
被雨背弃。而我也听见了
她焦裂的声音穿河而过
细细的枝干枯萎
这个炎热如火的季节
平静的水面肯定已载不动清凉
而我寻菖蒲而来
只为相望
或手挽手地在水面上旋舞
但我深深地想念一次
她的面容也没有在河边呈现
更没有飞临窗下
只有乡愁河水注入我的心房
只有我沉默的双手
把菖蒲身后的月光一一推开
（原载《人民文学》1990年第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