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心中满是出嫁前的喜悦,“阿兄不老,阿兄可年轻着呢。”
这话的确是真的,如今她方满十六阿兄不过才二十五,前世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如今的阿兄已经做了十年的帝王。
“不,我老了阿芜。”少年握着她的手,眼中含着朦胧的水汽,因酒气而微微朦胧,脸颊微泛红,握着她的手带着灼烫的热力。
她抽抽手,可少年握得更紧,几乎要将手骨捏碎,她蹙眉嗔道:“阿兄疼,你放手好么?”
她的话却像是绵软的针般刺在少年心中痛却拔不出来,他猛地拉过少女搂在怀中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闷声道:“我真的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声音隐忍而痛苦,几乎要将少女嵌到怀中。
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却也只当阿兄只是舍不得她,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宽慰道:“阿兄,我会常回来看你的,宁国到昭国快马加鞭不过是三日的路程,总归是在同一大陆不是?”
清冷夜色空气中有着清冷梅香,渐渐传来的血腥染红眼前的宁静。
美好的画面被鲜血浸染,陡然变得恐怖森然。
她看见她嫁衣如火,京都烽火连天狼烟直冲云霄,宁军铁蹄踏破城门,少年皇帝支撑到最后一刻,尸体推及成山中央,少年皇帝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脊梁撑起,咽下最后一口气。
……
“阿兄,阿兄。”
慕颜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眼泪禁不住涌出,沾湿了锦被,口中喃喃道浑身烫的难受,听见有人在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洛姨皱眉看着慕颜眼角的不停流下的眼泪,心中焦急心疼,却也只能不停擦拭她泪水和汗水。
隔着的绞纱屏风后,老者手搭在女孩手腕上,捏着胡子蹙眉沉思。
“靳大夫,”半夏跪坐在一侧焦急问道,“我家大娘子怎样了?”
洛姬在屏风内擦着慕颜脸上不停冒出的汗,心下焦急却怕惊醒慕颜不敢出声。
靳大夫收回手,微一沉吟凝眉道:“你家大娘子先前受过刀伤,只差半寸方便会伤及心脉,如今虽痊愈,但终归伤了气血,现下寒气入体以致高烧不退,老夫开几服药,开水滚三遍再给大娘子服了,便该无碍。”
“刀伤!”半夏和洛姬惊讶道,方听见便是心惊肉跳。
靳大夫微微侧头“难不成你们不知晓?”见两人点头,便了然道:“也是,不然怎会纵容她下水救人。”
“大夫,大娘子的伤……无碍了罢?”半夏问道。
靳大夫点点头,“江太傅亲自救治的怎会有碍。”
听到江太傅的名字,半夏和洛姬不由松了口气,这江老爷子是大娘子的外公,况医术当今无人能及。
“只是,”靳大夫白眉微皱像是有些不可思议,欲言又止。
“大夫,还有什么你就尽管说罢!”半夏在一旁焦急催促着。
靳大夫略微沉吟,“只是,大娘子这伤虽是痊愈,但心脉受损非一时半刻能补全,务必戒忧戒思,体表之病医得,只怕这心病难医啊。”说着一声叹息。
一侧的半夏微微讶异问道:“大娘子才六岁,怎得会整天胡思乱想伤到心脉?”
屏风内的洛姬亦是点头称是。
靳大夫将要落笔,听言顿了顿,“老夫也是惊奇,观她脉象如今思虑绝非六岁女童所及,急火攻心,若老夫没猜错的话大娘子恐怕常常晕厥。”
半夏和洛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见了疑惑。
雅香阁中,慕佳敏跪在赵姬面前哭诉着。
“阿娘,我不故意的,哪知道他就摔下去了,阿姐还跟着跳下去。”
慕佳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赵姬膝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都怪那个野小子,我不过是让他去帮我拾个纸鸢,他不理我,我说了他两句他竟然打了我,”
慕佳敏将红肿的半边脸测过来给赵姬看,摇着赵姬的手哭道:“阿娘你说过女儿家的容貌最重要,你看都肿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赵姬看着哭诉的女儿,心有不忍,见自己女儿的脸颊红肿忙吩咐婢女去打了盆冷水来,拿起浸湿的白巾敷在她红肿的半张脸,恨恨道:“真是个野小子!我女儿这么漂亮竟还下这么重得手!”
继而,她目光有些凄然,叹息一声凌厉丹凤眼中竟有了些落寞:“敏儿,不是阿娘不想,只恨你阿娘我只是个姬妾,不能为你出头!”
她虽平日嚣张刻薄,但大事儿之上绝不敢忤逆大夫人,唯恐当家主母一个不乐意就将她遣走送人,即便要来敏儿那次,亦是因着大夫人有孕害喜害得难受,她寻了借口到将军面前哭诉了一天一夜才将敏儿接回来,敏儿即便是庶出,也是慕家的人,可恨她只是姬妾不是如夫人随时都能被主家送人。
好在大夫人为人温和柔弱,一般不与她计较,除了她身边的那个洛姬!
“阿娘,我就是气不过啊,凭什么阿姐她什么都有,爹爹凭什么宠着她,唔。”
慕佳敏正愤愤说着,赵姬一把捂住她的嘴,瞪视着慕佳敏小声道:“敏儿莫要说将军的不是!”
慕佳敏惊疑不定地点点头,拉下赵姬的手一听自己阿娘并不打算管,于是嚎啕大哭道。
“阿娘,我不管!他们欺负了女儿!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赵姬目露难意,一旁的婢子上前屈膝悄声道:“姬,其实也并非无法,婢子这里正有一计,可帮二娘子出气同时又能夺了大夫人的位子。”
赵姬一惊,看向翡色,这个自己的陪嫁婢子,从未想过一向沉默的她竟还能出谋划策,而她言语中……
赵姬惊诧大声道,“翡色你竟然”忽觉不妥眼神飘忽看向四周,复又盯着翡色小声道,“觊觎主母位子,你疯啦!”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婢子没疯,”
翡色伏在赵姬耳边小声蛊惑道:“姬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二娘子,若是没了生母大夫人又有了孩子,若是个男孩,那便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大夫人当家主母的位子也动摇不得。”
翡色飞快看一眼疑惑的慕佳敏,叹息道:“只怕从今往后二娘子在这将军府中便寸步难行。”
赵姬将翡色的话在心中微一思量,转眸看看满脸泪痕脸颊红肿的慕佳敏,心中多年积攒的恨意、委屈、不甘一股脑涌来,强烈的怒火几乎烧的她不能呼吸。
对,凭什么我出生便要低人一等!
被亲爹当作是笼络权贵的礼物,自己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凭什么如今连我的女儿都要受人欺负!
凭什么!
凭什么!
强烈的愤慨在赵姬心中不停叫嚣,她渐渐握皱手中锦帕,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掐陷在手心中。
“好”
赵姬忽的坚定眸光,一转看向翡色道:“你且说来。”
翡色心中一喜,不动神色俯身在赵姬耳畔悄声道:“姬你先……”
赵姬听闻微诧异,继而吊梢凤眼微微眯起,闪动着狠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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