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夜光洒下一片朦胧。
“锦儿,你过来同我说说。”
轻妆苑中的内室中,慕颜盘膝坐在榻上,乌发披散,身着寝衣一脸好奇的盯着锦儿。
锦儿不知什么事情,上前两步站定问道:“大娘子要问什么?”
慕颜四处望望,见室内的婢子已经都退出去了,便笑嘻嘻看着锦儿道:“我问你要说实话哦,否则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婢子定会实说的。”锦儿好奇点点头。
“那我问你,为什么城中百姓都这么怕我呢,还有那个靳大夫,都胡子一大把了怕我一个小姑娘作甚?”
锦儿身子抖了抖,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娘子问这个,但是主子问了,她就必须得说,不能欺瞒主子。
“锦儿,你冷么?”慕颜看着发抖的锦儿,惊讶道。
“那给你抱着。”将手中暖炉塞到锦儿手中笑道。
“大娘子,”锦儿抬头看看眼前和善笑着的女孩,只比她家中的妹妹大一岁,却漂亮许多,不由心中怜惜道:“婢子那时在家中便听说了‘大娘子’的赫赫威名。”
“哦?”
锦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慕颜的事情全都讲出来。
慕颜沉默片刻,却没有摔东西砸人赶人,只是静静地听着。
锦儿握着手中暖炉心下还是有些颤抖,大娘子不会生气了吧?
“没事了,你去睡吧。”
慕颜冲锦儿笑笑道。
锦儿有些恍惚,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到了门外寒冷吹来,冷得不由握紧手中暖炉,才想起方才忘记还给大娘子了,便忙转身进门,走的急了些忘记行礼,转到内室便看见慕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榻上,低垂着眉眼,瘦小的身影有些落寞。
“大娘子,”锦儿出声唤道。
慕颜一愣回过神来,笑笑问道:“怎么了?”
“大娘子的暖炉,”锦儿将手中暖炉交给慕颜后,有些惴惴道:“其实那些事情大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毕竟,大娘子那时还小不懂事。”
慕颜笑笑点点头。
待锦儿出去,她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关好,神情忽的垮下来,眸中多了些挫败,原来的她竟然这般……想了想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慕颜不由叹口气。
恐吓小童,火烧家宅,抢砸药铺等等……
天啊,这竟然会是一个五六岁孩童做出来的事情!
慕颜心中哀嚎一声,这样受了十六年皇家礼仪熏陶的她极其不能接受,心道难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连靳大夫都怕她一个六岁的小童。
慕颜颓然地倒在床榻上,拉起锦被蒙住头,这让她明天还怎么出门见人,迎接爹爹啊!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慕颜便被锦儿从温暖的锦被中叫起来。
“锦儿,何事啊,天还没亮呢。”
慕颜晃晃悠悠起身,打着哈欠又要倒头睡去,其实有点没说,她虽是皇家模范,但是赖床这一点,前世母后使尽手段是怎么都有治好,最后只得放任她去。
“大娘子,今天是将军回城的日子,昨个儿你还答应夫人去迎接将军,怎么今天就忘了?”锦儿语气有些焦急去又耐着性子柔声道。
迎接将军,对!今天爹爹回城!
慕颜心中一个激灵,忙翻身起床,任由锦儿伺候着穿衣梳洗。
端坐子铜镜前,锦儿在身后为她绾发,慕颜看着镜中自己稚嫩的容颜,镜中女孩神情惴惴,一双杏核眼明亮清澈。
不由感叹,慕颜你可要争气啊,千万不能再丢人了!
武威城门,三尺高的城墙厚重高耸,天感蒙蒙亮,昨日一场大雨带来浓重的寒意,今日倒是一个晴天,在高处便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慕颜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搓搓双手,跺跺脚,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城外的郊道,仿佛下一刻便有坚毅伟岸的身影出现一般。
“大娘子,抱着手炉暖和些。”锦儿将镂空雕花的精致手炉递了过来。
慕颜接过来,回头冲她笑笑。
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望向远方,心中不由有了些忐忑,昨夜的那场大雨,只怕路不是很好走罢。
忽的手背一暖,慕颜侧头望去,正看向江慕关切的眼神,不由轻勾唇角。
“我相信爹爹会平安回来,不用担心。”
江慕只是依旧看着她不说话,好似看透她的心思一般。
慕颜转过眸子,心中叹口气,她怎么会不担心,这些天回到府中,她虽然一直没有说,也因为阿娘的事情,将心中的担心全都压了下来,脑海中前世慕家军的结局,爹爹的结局,包括“她”的结局一直盘旋的脑海中驱赶不散。
她不相信只是将王辽一个人除掉就能解除历史上的败局。
毕竟,这样太过太真了。
况且,那日王辽临死时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她离得远听不真切,却也不好问爹爹,只是隐隐感觉到他被人威胁了,而且那人还是位高权重之人,不然不会以死来替那人掩盖。
即便他可以不顾性命,那么其余的跟随他的慕家军呢,事情败露后竟也全都自尽。
慕颜皱眉深秋寒冷的节气,额间竟渗出汗水来,头脑中隐隐有种针刺的疼痛,一波波传来。
“大娘子,”锦儿见慕颜一样,惊呼一声,过来扶住她轻声劝道:“靳大夫说过切记忧思忧虑。”
江慕握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眸中闪动着紧张的关切之情。
慕颜闭一闭眼,尽量放空思虑,片刻后喘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冲两人笑笑道:“我没事儿,哪有那么金贵的。”
锦儿见慕颜是当真无事了,不由松口气,心道,可不是金贵着么,将军和夫人的心头宝啊。
日头从东方渐渐升起,城中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武威城中也渐渐热闹不少。
城门口依旧是慕家军把守,来往都需盘问。
散民中,一队精致马车车队分外惹人注意。
慕颜好奇问一旁的锦儿:“这是什么人,好生奇怪?”
“婢子不知。”
锦儿看着已行至城下的车队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解。
只见那车架由骆驼牵着,行走间驼铃阵阵,华美的红色纱帐四角垂着铜铃遮掩着车中景象,隐约可见其中一侧卧人影,周围仆从侍婢均是奇装异服,身后的三四个车架上驮着几个箱子均是由骆驼牵着。
慕颜眯了眯眼,这般倒像是西域人士,武威位处交通要道,亦是商贸重镇,有西域人士并不奇怪,只是不清楚是哪个国度的,不过若想知道也是不难的,只要等会儿问问守城的士兵便可得知。
车队行至城门口时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行礼箱子都需要检验,慕颜不由好奇望去,几十个箱子打开各种杂物摆件一应俱全,后面十几个箱子则是各式各样的书卷。
慕颜挑挑眉,这怎么颇有种……搬家的感觉呢?
而骆驼车也需要被检查,仆从上前交涉几句,守门的慕家军依旧不许,而帐幔车帘却掀开一角,从中伸出来一只白玉般的手臂手指纤长,不知道说了什么仆从退下,那人正要从车上下来。
慕颜刚探出头想要看清楚些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