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重新摇晃起来，颠沛剧烈。
慕颜感到几乎要将她的心肺都颠出来，剧烈的撞击使得她浑身剧痛。
慕颜和江慕在封闭的棺材中摇摇晃晃，目不能视物，全凭耳朵判断方位。
期初耳边还有市井人声，出城后人声渐消，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马蹄声。
但似乎并未走太远，砰地一声撞击声震地慕颜几乎心肺俱裂，棺材板被吱呀一声打开，强烈光线几乎让她睁不开眼，而在一瞬江慕放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老二，是不是你塞得不紧，封口布都掉出来了！”
长久处于黑暗中慕颜一时睁不开眼睛，便听见一中年男子粗暴的声音传来震地她耳膜生疼。
“大哥，可，可能是路，路上颠，颠，颠的。”
接着是另一男子略显憨厚的声音，有些口吃。
“算了算了，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看好了，先别杀！”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道。
“为，为，为什么？”口吃男疑惑问道。
中年男子不耐烦一脚揣上去，恨恨道“你真是个傻子！人家雇咱们杀一个人还要费劲到城外在杀，就给那么一丁点儿银子，连逛窑子都不够，这会儿又多了个人！年关又近了老子不得涨价！”
“大，大哥英明！”口吃男子笑着狗腿奉承道，转而厉声吩咐道：“带走！”
还未待慕颜反应过来，已经有人过来将他们架起来，片刻后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慕颜眼睛稍微适应了片刻光亮，依稀看去，眼前事一处低矮的破旧的民舍，灰尘满布，角落结着蛛网，房梁破败地悬着几缕破布。
眼前站着几个人，高矮胖瘦各异，俱是普通人家随从打扮，只是行走间隐隐透着一股子豪放，明显便是有功夫的。
有人上前解了她和江慕的绳索，放下一碗饭遍转身出门锁门。
被生生扔在冷硬的地上，慕颜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裂开，喉咙中干涩无比。
只是比之上次在突厥营中高烧饥饿的情况要好，但是那次她笃定不会被杀，而这次……
听方才两人言语间，是有人雇凶杀人，而且对方并没有出足够的银子，也没有料到会是两人人。
那究竟会是谁？
慕颜将自己重生一的事情一一略过，心中掂量着几个可能的人。
是叶准？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想要杀她，但毕竟他胞妹做过下毒的事情，他很有可能为了灭口而杀人。
还是赵姬？
上次香料中毒的事情，她没有得逞，继而再继续出手杀她。
可是她和叶准都是不会是出不起雇凶银子的人？
会是谁？
慕颜不由皱眉，脑子中那种熟悉的刺痛感有回来了，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若过度思考仍然会痛，脚步不由有些虚浮。
江慕将一侧的稻草铺开，见慕颜略显痛苦的神色，不由心下一惊，忙过来扶住她，关切地看着她。
“我没事，放心。”慕颜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江慕仍只是盯着她，慕颜看懂了他的意思，不要逞强，先休息会儿。
慕颜笑笑跟着江慕坐在稻草上，虽然此地潮湿，但稻草却是干燥的，应该是人提前准备，看来他们开始就没有想直接杀了他们。
一路上的颠簸，加之方才过度思虑的引来的头痛，疲惫如排山而来慕颜有些昏沉，江慕体贴地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眼中好似再说，累了就先睡会儿，我在你身边。
看着少年强装的镇定，慕颜想笑但是眼皮沉重，心中想着这次起码还有你在身边。
似梦似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听澜殿中，风吹桃花纷落，少年帝王冲她温柔一笑伸出手来，唤道：“阿芜。”
她心中欢喜想要扑到阿兄怀中寻求庇护，可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脚都抬不起来，身上仿佛被困住一般，焦急唤道。
“阿兄你过来，快过来拉我起来！”
少年宠溺笑笑上前一步，眉眼柔和温然仿佛是笔墨间晕开的山水，可骤然间身上龙纹月白锦袍渗出点点红，渐渐晕染开来，将白衣染成血色，刺地人眼生疼。
她惶然抬头望去，蓦地睁大眼惊呼一声，少年颀长身姿之上却是没有头颅的，被斩断的脖颈处大汩大汩地流着滚烫的鲜血，流淌到她的脚下，粘稠滚烫的血液如同烈焰般灼地人生疼。
蓦地睁开眼睛，大梦初醒，慕颜惊魂未定地喘气，便感到一只手在后背轻轻安抚地拍着。
慕颜顺势望去，是江慕担忧地望着她伸出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而他肩头的衣襟已经湿了大半。
慕颜有些尴尬地任凭江慕动作，心头却沉浸在方才的梦中。
阿兄，这辈子，我不要再看你惨死！
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努力活着！
看着窗外，晨光已经昏沉。
门锁响动，便有人进来将他们拽起来，手重新被绑在身后，这次连眼睛也被黑布蒙起来。
为什么会蒙眼？难道是要见买凶之人？
蒙着眼睛，难道是自己认识那人？
慕颜心中盘算便听见之前那个中年男子笑道。
“这便是小娘子要杀的人罢，我把他们带来给你验验货！”
慕颜感到手被人绑着身后有人挟制着，站在门口不远处，似乎还能感到穿堂而过的冷风。
“明明商量好价钱，你竟然言而无信！”一道可以压低的女声。
慕颜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却听不出又半分熟悉，只是心头异样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到。
一阵穿堂风过，江慕鼻子动了动，他曾跟狼群捕猎嗅觉本就灵敏，方才一瞬好似有种熟悉的气味飘过，只是太淡，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见过。
男子哈哈一笑客气中带着威胁：“小娘子莫要忘了，当初是杀一个人，现在还是两个娃娃，我们干这行儿最忌讳杀孩子，况且你孤身一人现在还是在兄弟们这儿，兄弟们都是粗人，若是一不小心做了什么有辱娘子的事儿……”
“大，大，大哥说的是，我看就，就让小娘子用别的来换吧，我还，还没媳妇。”口吃男子笑嘻嘻地道。
“放肆！”
女子低斥一声，声音中隐隐带了一丝不安。
“我若是出事，城中接应我的人便会拿着你们的画像去官府！”
“兄弟若是怕官府早就洗手不干了，况且就是到了官府，你是买凶之人也难逃干系，”男子听闻冷哼一声，“你看着办罢，将这两个娃娃带回去！”
“你！”
女子声音中带了些惊慌和愤然。
慕颜感到大力一扯，被人挟持着向先前的小屋走去，身后“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便听见女子惊呼声和众多男子此起彼伏的淫笑声。
被人重新扔回到地板上，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将蒙眼的黑布扯下，一言不发地出门落锁。
慕颜摔在冰冷的地上，她心中泛起刺骨的寒冷。
究竟是谁？那个女子是谁？
她知道，对于古代女子而言，贞洁简直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连贞洁都可以牺牲，就为了杀她这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恨意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眼下更令她不安的是，劫匪得手后，那么他们的性命也便保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