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慕颜不由感到脊背发寒,禁不住颤抖起来。
江慕见状担心地搂过她的肩膀,想说安慰的话,可是就是开不了口,喉咙中像是有什么在噎着一般,这些天他试过许多次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握着她的肩头沉默地给予着安慰和支持。
慕颜顺势靠在江慕肩头,平时看起来瘦弱的肩膀,此时却可以让她稳定了心神。
两人相依相偎靠在墙角如同瑟瑟发抖的小兽。
门锁开启的声音,有人端着两碗饭拎着一小桶水进来。
“喂,这是你们的饭,好好吃罢,吃饭了送你们上路。”
来人是一个汉子,虎背熊腰,却面目憨厚,眼光在扫到他们两个小孩子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时竟多了一丝不忍。
靠在江慕肩头的慕颜从这人一进门就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而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汉子戾气中的一丝不忍,眼中一亮,心思瞬间盘算过,面上却佯装柔弱地颤巍巍开口。
“叔叔,你们是要杀了我们么?”
转身正欲出门的汉子一愣,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女童白生俊俏的小脸上挂着晶莹地泪水,可怜巴巴地仰视着他。
汉子心头一软,他的女儿也该是这般大了罢,可惜他只在她出生的时候见了她一面,便跟着大哥落草为寇,这些年刀剑舔血的日子让他越来越想念家中平淡生活,也越发想念自己闺女和媳妇。
没脸回家,也不知道他的闺女有没有这个女娃这般漂亮水灵?
汉子看一眼慕颜白生生的小脸,心中划过不忍。
可惜啊,她就要死了。
想着汉子不忍回答慕颜的话,难得蹲下身耐心笨拙地哄道:“别怕,只是送你们去不同的地方。”
“是天上么?”
慕颜暗自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来:“可是爹爹说,人上了天就是死了,就看不见爹爹了。”
汉子一听,心头更是软了几分,女孩言语之间只叫他想起他的闺女,本来就劝大哥不要杀孩子,他们这做土匪的杀孽多了,他们倒是没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只是若是再杀幼童,自己子孙是会折寿的。
可是怎么办啊,这年头百姓收成不好,连劫匪都赚不到几个钱。
他们做的孽还要报应在孩子身上!
慕颜见汉子眸中的犹豫,刚忙继续道:“叔叔要是想要钱,即便是把我们卖了也比杀了我们好,我们到了看不见爹爹的地方,可是心中想着还是能见到爹爹的。”
本就在犹豫不决的汉子,听见女孩细软稚嫩的童音,眸中陡然一亮,对啊,他们可以找个偏远山村人家把孩子卖了,神不知鬼不觉究竟杀没杀,那个小娘子也不知道,这样一能挣钱,二还能积些阴德。
“别怕,你们不会去天上的。”汉子撂下一句话便出门落锁。
见人走远,慕颜揉了揉脸收起面上的可怜和悲戚,只是因势利导利用汉子心中的一点不忍,不知道能否拖延一时半刻。
继续靠在江慕肩上休息,只是这一会儿思虑,她便感到脑子中那种隐隐地针扎般地痛传来。
顺便再将眼泪在江慕身上蹭蹭,江慕身上温暖的体温传来,她不由唇角轻轻勾起,有个暖炉在身边真实不错啊。
她听那女子和绑匪间的谈话之间,有仇的只是雇主,而绑匪大多只是为了钱,而且还对于杀未成年的幼子有所忌讳,她便利用他们这种心理,不是真的想要被买去山里,一是能够拖延时间,二是给他们逃跑寻找时机。
一时半刻,是不会有人再来要他们性命。
慕颜看看窗外,夜渐渐深了,郊外的寒气也比白日里浓重许多。
程哥哥有没有将她失踪的事情告诉爹爹?那个守门的士兵有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她还要在等下去么?
正在慕颜心中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的呼喊声,继而鼻尖闻到一种焦糊的味道。
“不好了,走水了!”
一个汉子大喊道。
“救命啊!”
慕颜和江慕一惊站起身来,便听见劫匪此起彼伏的嘶喊声音传来,声嘶力竭般,还有撞击门板的声音。
不好!
慕颜和江慕相视一刻便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恐惧和疑惑。
大火来势汹汹,烧的木头噼啪作响,时不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人撕心裂肺地呼救声。
火势马上就要烧到他们这里来,房屋上空已经布满了浓烟,慕颜呛地直咳嗽,弯下腰去看见一侧的水桶,心中一喜忙扯下自己的衣摆在水桶中浸湿捂住口鼻,又递给江慕一块浸湿的布,她知道大多在火灾中丧生的人都是吸入浓烟而死。
江慕照着慕颜的动作将湿布绑在口鼻下,顾不得许多,奋力冲撞着门板,只是他在同龄人中力气虽大,但被锁住的门板即便是成年人也难撞开,他用力冲撞几次门板晃动片刻又回到原状。
浓烈的大火如同舔信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外面火红的一片,汹涌大火直照的夜空如同白昼。
来不及想就是怎么起的火,慕颜强迫自己冷静,可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慌乱地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是出口但却上了锁,房间中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的稻草,还有……
慕颜眼睛落到唯一的那个木桶上。
木桶……木桶!
慕颜眼中一亮,视线定在木桶把上,她试了试无奈自己力气太小。
“江慕,快过来,将这个木桶把敲下来。”
江慕闻言将忙过来费力地卸下木桶把,握在手中奇怪地看着慕颜。
慕颜不说话,将木棍拿在手中,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看,主屋的大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几乎已经听不见人的呼救声,只是这里离着主屋较远又是逆风,大火一时半刻烧不过来。
而这扇门是从中间开的两扇,因为粗糙而有缝隙,将木桶把费力插进门缝中,向一侧用力扳动。
江慕见状虽然不明白慕颜的意思,但是他下意识选择相信她,于是将手敷在慕颜手背上一起用力。
门推不开,那么她就撬开。
慕颜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板。
江慕握着慕颜手两人合力,就用尽全身力气,初冬夜里汗却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流下,慕颜感到后背的汗水将衣襟都浸湿了。
老旧的门板在两人合力之下,门锁渐渐松动,再一猛地用力,门吱呀一声,虽然没有开,但是张开的缝隙足够他们两个孩子挤出去。
慕颜和江慕心中大喜,相视一眼,便急急向外跑去。
火浪的热情铺面而来,空气中满是焦糊的烟熏味道,竟是比在屋子中还要呛人。
此时已经入夜,今夜无月,周围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有主屋这里火势汹涌地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出了房门,周围看守的绑匪竟然不见了,而在主屋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烧焦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是究竟是烧死的,还是被人所杀。
总之这场火来的奇怪,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滚滚大火中,看着如此惨烈诡异的情景,慕颜心中竟生出一丝寒意,下意识抓紧江慕的手。
江慕亦是感到危险本能的警惕起来,握紧慕颜的手向外跑去。
两人提足冲出门外,郊外旷野中黑暗一片分不清方向,慕颜只能感到这是一个很大的空地之上,野草很高几乎已经没过头顶。
本还可以借着大火的火光看清周围,越跑越远慕颜的眼睛却渐渐不能视物,而江慕曾在狼群中生活,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如同行走在白日一般,他一手搂着慕颜,一手拨开枯草。
突然江慕身形一顿,放在慕颜腰间的手骤然间紧绷起来。
“怎么了?”
慕颜问道,她看不清事物,心中只觉得形式不妙,江慕比旁人警惕性都高。
眼睛不能视物,耳朵却比平时灵敏几分下意识噤声,呼啸风声中竟有几丝衣袂破空之声。
慕颜下意识望去,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洒下月光陡然清明,看清来人她不由睁大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