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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慰问(1)

市委书记向顺还在床上,就给我打了电话,建立,去南峰村慰问的事安排怎么样?我说,都布置好了,早上8点准时从市委出发。向顺嗯了一声说,听说南峰村这两年的对口扶贫,效果不错,这是你的功劳,我只是挂个虚名而已。我听出书记心情不错,便笑道,呵呵,没有老板您的英明领导,我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枉然呢。书记好像伸了伸懒腰,说,为老区人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南峰村现属于安山县马库乡,以前是革命红色根据地,现在是全市最为贫困的乡村。

早上8点,民政局、扶贫办、交通局、联通公司的车都开到了市委门前,等待大家一齐出发。民政局是春节送温暖的组织实施单位,扶贫办、交通局和联通公司是南峰村的对口扶贫单位。

8时5分,向顺走出市委大门,看到我站在市委门前的三菱车前,问,今天坐三菱呀?我点点头说,有一个多小时山路,越野车跑得快。向顺扶了扶金边眼镜,问,现在可以走了吗?我说,可以走了。向顺说,建立,你上我车。

我待向顺坐进车里,便随后钻进他的后排。向顺掏出一支中华烟,递给我一支说,建立,抽一口?我摇摇头,说,车上不抽烟。向顺知道我没有烟瘾,自己点燃烟深深地吸一口,偏过头来问,你说马库乡的冯玉泉这个女人怎么样?

向顺说的冯玉泉,就是马库乡现任党委书记兼乡长。她在马库乡一把手的位置已经工作了5年多,工作也不错,本来去年市、县组织部门考察她,拟提拔她为副县长,但是省委组织部此时正好从省里下派新县委书记赵子伟,她提拔的事让赵子伟压了下来。记得她调到马库乡任党委书记时,我正好从另外一个县委书记走上副市长的岗位,而我现在当了两年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她还在当马库乡的一把手。

我不知道向顺的问话的意图,便如实回答道,冯玉泉工作能力不错,群众口碑也可以,全市像她一样在乡镇任一把手的女干部,目前只她一人。向顺吐出一口烟,说,她上次专门为她工作的事,向我提出过,想换一换工作,回到丈夫身边。我接过话说,这样的女干部也不容易,组织上应该酬情给予考虑。向顺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以提拔这样的女干部。说完,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山间公路,终于来到老区南峰村。南峰村既是山区,又是库区,村下就是南峰水库,水库负责灌溉30多万村民的良田,对安山县农业灌溉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由于修了水库,南峰村的大部分耕地和所有水田被水库淹没,所以这么多年来,这里村民依然生活在贫困的日子里,村里的青壮年的村民几乎全部去了温州、深圳等地打工挣钱养家糊口。

车到南峰水库的大坝,我老远看见冯玉泉和村干部已经在村边上的路口等候了,我们的车队跃过大坝,开到那个路口,大家下车,与冯玉泉等人握手问候。

冯玉泉握住市委书记向顺的手,笑容可掬地说,向书记,我们南峰村1339名村民要感谢您,您既帮村民修了润民路,又帮村民脱贫致富。向顺呵呵地笑道,老区人民以前做的贡献不少,我们关怀不够啊。冯玉泉与我握手的时候,显得有一些激动,说,石常委,非常谢谢您为南峰做的所有实事。冯玉泉说这话一点不过分,南峰村的所有扶贫资金和项目全部是我操作的,市委书记向顺很少过问这些事,好像只有到了春节前开展送温暖的活动时,才想起自己有一个扶贫点,然后去作秀走一走。

大家相互问候之后,冯玉泉把向顺带到新做的小水泥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前,我看到石头上写有三个红色大字:润民路。下面是简短文字介绍,上面有市委书记向顺以及我的名字,原来就是为我们树的纪念碑。向顺看了,呵呵地笑道,村民满意就行,不用刻我们的名字嘛。冯玉泉说,是村民自发做的,大家认为没有向书记和石常委,这条路永远不会建成水泥路,吃水不忘挖井人咯。她的话一说话,几个村民抱着几团冲天炮,放在路边,点燃火线,砰砰砰地放起了烟花。向顺一看,变得神采飞扬,他走到一位中年村民前问,老乡,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中年村民说,托您的福了,今年好咯,所以我专门赶过来放鞭欢迎贵人来到我们南峰村嘛。

向顺听了,呵呵直笑。

大家回到车上,沿着新建的水泥路驶进村里,沿途都有村民放鞭欢迎。向顺见状对我说,建立,你看这里村民都那么实在,给他们做了一点实事,他们就记在心里了。我说,我们这两年扶贫,一是投入资金200多万元帮他们修好了这条路,二是指导他们网箱养鱼,三是帮助他们引进了一个竹器厂,四是政府出资鼓励他们发展畜牧业。这些项目在扶贫方面起了很大作用。向顺点点头说,看样子冯玉泉工作能力也不错嘛。我说,她在马库乡付出了很多心血。

车子很快驶到第一户慰问对象的农民家。这户人家就在公路边,是一户残疾人。他以前外出打工的时候,发生工伤事故,一只腿被从膝盖上切掉。回乡后,他的老婆不堪生活贫困,两年前外出打工,与家里失去联系,至今杳无音信。现在这个残疾人拖儿带女养着两个孩子,生活非常困难。

我们走进这户残疾人家,发现那个残疾人拄着拐杖站在堂屋里等候我们的到来。向顺走上前,握着那名残疾人的手问,老乡你好,年货办得怎么样?残疾人摇摇头说,没有办年货。冯玉泉赶紧介绍说,这是市委书记来看你了!残疾人说,谢谢,谢谢。向顺满面笑容地说,我和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石建立同志,还有民政、交通等部门的负责人一起来看望你。说着,从市委办公室主任的手里接过装有500元钱的信封,递到他的手里说,这里头有500元钱,你拿去办一些年货,买一点鱼和肉,好吗?残疾人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向顺接着说,另外,民政部门也给你送来棉衣、棉被。他说这话时,民政局长把一大包棉衣棉被抱进堂屋。

待那个残疾人收下钱物,我们在他家土砖屋里到处察看,发现他家果真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张破床,床下放着两只大红南瓜,这是我们看到的惟一能用的和能吃的东西。交通局局长说,这家确实困难。

走出残疾人家,向顺发现一个随行的记者向隔壁的一个老太婆了解情况,便走过去问,大妈,您的年货办得怎么样?老太婆点头应道,买了一些鱼和肉。向顺高兴地说,那我进去看看,老太婆于是带着我们走进屋内,向顺发现她家的火塘上挂着腌好的鱼和肉,嘴里一个劲地说,不错,不错。老太婆用地方话说,我家好过,伢们在外打工。向顺没有听明白,叫来市委办公室主任,从他手里拿来一个信封,递到她的手里说,大妈,我们提前给您拜个年,祝您健康长寿!老太婆高兴地咧嘴笑道,真是感谢你们。民政局长见状,也抱来一套棉衣、棉被,送到老太婆的手里。

这个老太婆叫任灵芝,不是我们计划内的慰问对象。市委书记向顺一时高兴,就给她送了信封。

走出任灵芝家,又有村民在公路边放起长鞭,啪啪啪地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小孩。

随后,我们在冯玉泉的带引下,看望了7户困难村民。每到一家,鞭炮响个不停,犹如过年一样。

看望最后一户困难村民,向顺异常兴奋,他对村支书等人说,你们继续努力,有什么困难,不妨向我们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嘛,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们有信心把南峰村建设好。听了他的一席话,我立即带头鼓掌,冯玉泉更是有些激动,她一边鼓掌,一边说,我相信有我们英明的向书记,南峰村很快就会展现出新农村的新变化。

看见向顺这么开心,大家都笑逐颜开。回到车上,向顺对我说,呵呵,南峰村不错,有希望,今天时间还早,我答应冯玉泉去马库乡去看看。我说,行啊,跑了这么远路,顺路看看马库乡。

冯玉泉的吉普车则在前头开路。车队没有驶出几十米,便停了下来。我看见有几个村民围住了冯玉泉的车,不让车子过去。向顺问,怎么回事?我说,不清楚,好像村民不让车子走。等了五、六分钟,我发现村民横竖不让路。我不得不走下车,走到冯玉泉的吉普车旁,发现车前的路中间睡着一个老头,他的老伴在一边发着牢骚话,我一句听不懂。民政局长对我说,这家农民比任灵芝困难多,前面几次慰问,都没有慰问他家,他觉得是村干部在搞鬼,就睡到了路中间,要市里干部也给他们钱米油,否则不让车子走。

冯玉泉劝了半天,这对老年夫妇就是不肯走。冯玉泉说,这样吧,我个人掏两百块给你们,你们让车子走了再说。她说这话的时候,市委书记向顺也走了过来,他看到她掏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马上制止她说,这钱不能给,得弄清原因再处理。说罢,他走到老头身边,蹲下身说,老乡,我是市委书记向顺,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嘛。老头回答道,你们做事不公平,我这么困难,你们不看望我们咯。向顺说,我们扶贫队还在村里,没有走,家有困难,他们可以帮你。老头应道,你们不给钱,那我不起来。村支书见状,有些恼怒,他走过去拉起老头说,有事到村里去说,有困难我们会照顾你的。老头说,你不要拉我,你拉我,我就死给你看。

民政局局长见了,对我说,完了,我以前在政府当副秘书长,经常陪市领导去慰问,总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我说,有些意外,说明我们工作没有做细。我们正说着,老头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走到向顺的跟前,骂道,狗日的,谁敢动我的老头,我杀他全家!他这一骂,向顺笑容全无,他严肃地说,有问题有困难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来解决嘛,我们今天来到南峰村的目的,就是希望所有村民早日脱贫致富!

向顺说这样的官话,对于一个鲁莽的农民来说,差不多是对牛弹琴。我走到老头的儿子面前,厉声说,我是市委秘书长石建立,你有什困难可以对我讲,你说要多少钱,只要你不怕坐牢,我给你。老头的儿子被我一吓唬,他瞅一眼长得高大魁梧的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来反映问题,我们要救济款。冯玉泉接过话说,你把你的爸爸带回家,我向你保证,别人拿了多少救济款,我冯玉泉一分钱不会少你。村支书也劝告说,你们困难户,我有花名册,不会漏掉一家的。老头儿子说,为啥任灵芝家都得了500块?她家是我们村最富的。村支书说,那是为了奖励他们脱贫致富,与你们不一样。

最后,冯玉泉和村支书答应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开一个会,老头才让我们车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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