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升职是一种痛苦!我已经在12级待了很多年!我想我不会被提升到13级了。”这是一种关注自我的回应。倾听者从发送者的信息中选出一个词或一个想法,引导谈话偏离发送者的问题,而转移到自己身上。
通常,倾听者试图倾诉自己的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例如,倾听者可能回应:
“你觉得你那是问题吗?哎呀,这7年来我也一直想要提升到13级……”
有效的治疗性倾听者应该克制自己讲述类似问题的冲动,不要使原来的发送者成为听众来倾听自己的问题。倾听者的注意力和思想应当集中到发送者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4)/(5)“忘了它吧。”“嗨,打起精神来!你很快会升职的。”这两种回应都说明倾听者不重视发送者的情感。不重视的回应传递了这样的信息,即倾听者不认为发送者的情感是正确的、合理的或重要的。倾听者可以不赞同发送者的感受,但他应当认可发送者以眼泪或是微笑发泄的某种情感,应当鼓励他们对其进行描述并分析。
然而,许多听者忽视发送者的情感,甚至作出这样的回应,“这就是生活”,“你斗不过他们”,“这种事就是这样”,“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别的办法”
等等。这些陈词滥调显示出倾听者很迂腐,缺乏敏感性。另一些倾听者试图鼓励发送者压抑自己的感情,如他们会说“换个角度想想”,“振作起来”,“别担心”,“别哭了,想点高兴的事”,“平静点,生气也无济于事,理性一点”,“最好别太激动,人家还没问过你呢”等等。还有一些倾听者这样回应,他们否定发送者的情感,也鼓励发送者否定自己的情感,“你知道你并不恨你的老板”,“不要没有自信”,“没有理由对他的到来感到焦躁不安”,“你也不想这样”等等。
不管发送者向倾听者表示出自己多么不高兴,也不管发送者表达自己感情时倾听者多么不舒服,对一个倾听者来说,总是不应当忽视或者否定发送者的情感,也不应鼓励发送者克制这些情感。因为,这不但不会减少或改变这些情感,也无利于发送者识别它们并解决问题。相反,不重视他们的情感有可能阻碍沟通双方的互动,致使发送者压抑感情,这对其生理和心理都有着消极的影响(如引起头痛、导致情绪消沉)。因此,有效的治疗性倾听者应当给发送者营造一种有利的沟通环境,鼓励发送者表达而不是压抑情感。
(6)“你的问题在于你始终认为只要勤奋就会有所收获。这用在争取高中奖学金时或许是有用的,但是,朋友,这里的奖惩制度是不同的。掌权者就是利用、谩骂、伤害和选择下属的人。你只是被利用、谩骂、伤害,但你不懂游戏规则,所以你没有被选中。”哲学性的回应反映了很多倾听者往往试图给发送者上一堂心理或哲学课。这些回应暗示了倾听者的盛气凌人(倾听者认为自己精于世故,比发送者能更好地明白他们的问题)。这些回应常常导致发送者产生抵触情绪。
(7)“嗯,我告诉过你最好学会接受别人建设性的批评,不要有抵触情绪,心里充满敌意。”发送者可能把这种责备性的回应或“我告诉过你的”之类的话看作一种个人进攻或威胁,因此,这些回应常常引起反抗行为,发送者觉得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为了避免更多的责备性回应,发送者一般也不会再和喜欢责难的倾听者说出自己的问题。
(8)“可能你还没有充分展示工作的主动性。”这是一个评价性的回应,暗示了倾听者相信自己有资格对发送者的思想和行为作出判断。卡尔·罗杰斯认为,倾听者根据基于个人价值体系而形成的参照标准来评价发送者信息的这种倾向是人际倾听中最大的绊脚石。的确,这是有效治疗性倾听的一个障碍,而且倾听者投入的感情越多,障碍就越大,因为倾听者投入的感情越多,从自己的角度进行评价的倾向就越大。这些评价不但有陈述的形式(如“你周末不应当去海边”,“你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也有疑问形式(“你怎么可以相信这么荒谬的东西呢?”或“你为何总是这么有抵触情绪呢?”),它们动摇着发送者的自我价值观。这样,发送者的情绪往往变得很抵触,并克制自我表达的欲望,不愿再与倾听者进行交流。下面塞缪尔·约翰逊的话很好地解释了评价性的反驳是不恰当的治疗性回应:
“上帝啊,除非他的生命结束,否则不要打算判断一个人。我们凭什么判断一个人呢?”
(9)“为什么不和总监谈谈呢?”这种回应,听者也是运用了质询的方式——不是评价而是把发送者的思绪引向倾听者的观点。这种回答往往是一种控制性的回应,暗示倾听者已经知道发送者应当如何解决他的问题。这种以问题形式出现的建议性回应的不恰当性将在下面两段讨论。
(10)“嗯,我告诉你该做些什么。调到正在组建的第4部门去。据说,该部门的女上司很照顾自己的下属,不介意在晋升委员会面前给下属美言几句。不过,我认为你的主要专长是系统维护而不是系统设计,不过,你可以学习一两门短期课程,快速掌握所需知识。这样,你就会非常适合这份工作,提升的机会更快。另外,你也摆脱了琼斯。”这种反应和第9种一样,都是倾听者建议该如何解决问题。这两种建议性的回应反映了大多数倾听者的本能倾向——倾向于告诉发送者,倾听者将如何处理这一问题。倾听者往往试图改变发送者看待问题的方式,期望发送者以倾听者的方式看待问题,把发送者引上倾听者想要的轨道。
尽管建议性的回应意图是好的,但通常都是不恰当的。下面种种原因解释了为什么这些回应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第一,通常,倾听者并不适合给出建议。也就是说,他并不具备一个合格的、受过训练的咨询员或专家所需的知识(如法律、医学或教育),个人经历也有限。
第二,倾听者往往忽视了发送者的个性。他们没有认识到人各不相同,适合一个人的解决方法可能并不适合另一个人。倾听者建议发送者用倾听者(甚至是朋友或熟人)处理过或将要处理的类似问题的方式解决问题。
第三,提供建议表明倾听者没有平等对待发送者;相反,它表明了一种主从关系(像父母和孩子、雇主和雇员、医生和患者等)。对妇女来说,可能是文化熏陶导致了这种习惯行为。芭芭拉·谢尔注意到,女性更容易觉得只倾听遇到麻烦的说话者是不够的,她们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帮助讲话者:
女性是善于安排的人群。其实,我们(女性)并非是唯一这样的人群,但从文化和生理上讲,我们往往被训练要对其他人的生活承担责任。毕竟,你是个母亲,你的孩子饥饿或哭喊的时候,你不能只同情地倾听,你得想着弄点牛奶来。宝宝明白了妈妈会解决问题。所以,渐渐地,你就对别人的生活有了一种责任感,假设你只是倾听和同情,你就会觉得这是在欺骗别人,因为你没有奉献自己的一切。
而波利索夫和哈恩则认为男性更倾向于给出建议:“女性通常会讨论问题、分享经验,以表示她们在用心地倾听。相反,男性则往往会提出解决之道。”
第四,假如倾听者的建议被发送者采纳,可结果证明不但没有帮助反而是有害的,这样就可能导致倾听者失去朋友。
第五,提供建议阻碍了发送者的自我表达,遇到麻烦的发送者更需要说话,需要倾听者,而不是与自己对话的伙伴。
第六,提供建议传递了一种信息,即倾听者不相信发送者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会使他降低自我价值,挫伤他的自信心。
第七,提供建议减少了发送者分析问题和探究解决之道的责任。的确,有些发送者寻求建议,这样他们就可以逃避责任。如果倾听者建议的方法无法解决问题,发送者就总是责备倾听者。梅尔夫认为,否认发送者“需要承担自己生活的责任就等于否认他是一个人”。
第八,通常,提供的建议都是发送者不需要的。可是,有多少人提供了建议呢?甚至当倾听者意识到发送者并没有要求建议时,这种意识也没有阻止倾听者告诉发送者该怎么做:“我知道你没有要求,但我得给你个建议。你应当……”给没有要求建议的人提供建议就是塞给他不想要的东西。许多受过训练的人证实了提供建议的不恰当性。例如,一家诊所的社工杰佛瑞·莫斯警告伴侣们不要轻易提供建议:
人们总是愿意提供建议,即使没有要求。我们都知道夫妻之间总是很愿意为对方提供如何处理工作中相关问题的建议,而事实上,人们宁愿把自己的问题倾诉给一个好的倾听者,也就是愿意帮助他思考的人,而不愿意和自己的伴侣谈话,因为他们总是用一大堆建议来掩盖问题。
此外,《父母效能训练》一书的作者托马斯·戈登注意到了父母提供建议的潜在的负面结果:
孩子们常常感觉父母不信任自己的判断力和找寻解决之道的能力。
这导致了孩子们依赖父母、不愿意自己思考的习惯。
最后,心理医生卡尔·罗杰斯指出,倾听者如果能克制住自己提供建议的欲望,这会让遭遇麻烦的人感觉非常好:“我可以证明,当你心理痛苦不堪时,假如有人能真的倾听你,而不妄下判断,不想要替你承担责任,不试图模仿你,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第九,给发送者提供建议,即使他们要求提供建议,也不要给发送者所要的。这个原因将在下面的讨论中解释。
需要一块“回音板”
遇到麻烦的信息发送者不希望倾听者打断他们、发送不相关的信息、关注他自身、忽视发送者的情感、把问题哲学化、责备、作出评价或是提供建议,而是希望倾听者充当一块“回音板”(即能给讲话者恰当回应和正确意见的人——译者注)。“回音板”是一个真正倾听并作出恰当回应的人,给发送者机会释放自己——说出自己的问题,找到解决之道。真正的倾听者明白沉默的力量,听得多,说得少。临床心理学的研究结果证实了这个观点:对遇到麻烦的发送者来说,倾听比谈话更有帮助。病人病情的好转程度与病人的说话时间成正比,与医生的说话时间成反比。
要做一块有效的“回音板”,倾听者应通过他的非语言行为和语言行为传递给发送者下列信息,“我真的关心你的幸福,希望你做你自己,而不是做我想要的你”,“我诚心想要理解你的情感和思想,我真诚地相信,就像拉尔夫·G·尼克尔斯所说的,‘理解别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倾听’”。
的确,有效的治疗性倾听要发挥作用,倾听者必须愿意倾听、会关心人并希望理解别人。
有效的治疗性倾听者还必须具有其他四个特征。一是谨慎。不能把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信息发送者不负责任地推给一个业余的精神病专家,而是要给他推荐专业的医师。
另一个特征是诚实。假设倾听者对发送者真的不感兴趣,他就不该假装为之;相反,他应当和发送者坦诚相待:“我不是你要找的‘回音板’。”同样,假设倾听者此时并没有时间,也应诚实地作出解释,而不应该仓促进行谈话。说出一个问题是急不来的,因为发送者得花费时间找到解决办法,假如没有足够的时间,可能就无法找到答案。假设仓促进行谈话,不但对发送者起不到作用,而且也不能满足倾听者。倾听者应该尽快另外安排时间和发送者会面。假如倾听者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无法有效地倾听,他也应该坦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倾听者脑子中就没有空间容纳发送者,不过他应该告诉发送者此时无法倾听的理由。
第三个特征,也是与时间有关的,那就是耐心。倾听者应该有耐心以保证发送者有足够的时间来表达自己。尽管倾听者可能非常想说,“请直接说正题”,但倾听者必须容许发送者“偏离主题、详细解释和重复……(因为)有时候倾听就意味着要长时间和极其耐心”。另外,当你觉得倾听完了的时候再多听一点,这种额外的沉默时间(等候时间)会给发送者一种不匆忙的感觉。两千年前,希腊的历史学家普鲁塔克对这一点就提出过建议:
“任何情况下,沉默都是一种安全的修饰……尤其是倾听别人之时,要等待说者的停顿,而且当停顿来临时,要容许有间隔,以免说者想要增加什么,改变点什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想再说。”
最后一个特征就是信任——信任发送者有解决自己问题的能力。发送者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是一个基本假设,这构成了治疗性倾听的整体前提。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个有根据的假设。只有当他们有机会将问题谈清楚时,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通过用言语向治疗性倾听者表达个人问题,他就能更明白地倾听自己,并能从一个更好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问题,将问题降到可以控制的程度,用更理智的方式来处理它。但是,如果这个问题严重到需要临床治疗以及专业帮助,那么就像我们前面所说的一样,治疗性倾听者就不应该企图去处理它。一个需要在心理学上引起关注的问题就必须求助于受过专门训练的治疗学家。
恰当的回应
以上都是有效的治疗性倾听者必须具备的重要特征,以这样的方式作出回应才能对有麻烦的发言者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