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静精微,《易》教也。”《易》,即《易经》,又称《周易》。什么叫洁静精微呢?“精”有精细之义,“微”则是人情世事中的微妙之处。“洁静”可指思想上洁静,没有私心杂念。要知道,古代学者读《易经》,注重的主要是其中包含的做人智慧和哲理。《易经》中的很多话,言简意赅,寓意深长,非常值得玩味。比如,从代表“天”的乾卦衍生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从代表地的坤卦衍生出“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来。“自强不息”和“厚德载物”这八个字,代表了人世间多少美德,是多么凝练的人生智慧的结晶!《易经》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充满了人生智慧的警句、箴言。通过吟诵它们,确实可以给自己以警戒,让我们清除贪心和杂念,这就叫做“洁静”。此外,《易经》中的许多卦爻辞,把世事中的微妙复杂之处呈现给我们,不断让我们领悟到“见微知著”的道理,在事情刚露出一点苗头的时候,及时地发现它,避免不必要的后果。《周易》培养我们对人情世事的洞察力,增加我们目光的敏锐度。这叫做“精微”。可以说,《周易》是中华民族智慧的最高结晶,是中国文化不朽传统中宝贵的成分之一。千百年来,《易经》成为无数古代英雄豪杰终生熟读、玩味的不朽经典。
“恭俭庄敬,《礼》教也。”《礼》,以周代的礼制为基础,有人说孔子用的是《仪礼》一书。“恭俭庄敬”,恭是恭敬,俭是俭朴,庄是庄重,敬是尊敬。有人以为礼会导致循规蹈矩、束缚人性,这种看法失之偏颇。古人以彬彬有礼自豪,视之为“文明”高于“野蛮”的象征,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外国人到中国来,常说中国人粗鲁,有时用rude,very rude这样的词来形容中国人,具体描述有:在公共场合争先恐后抢座位,人车相遇时互不相让,排队时插队甚至毫无秩序,公务机关的办事人员常常脸色阴沉或毫无表情,在公共场所闭门时不考虑后面有人没人……据说这是由于中国人太多之故。当我们需要满足自己的民族自尊心时,就说我们是“礼仪之邦”;而当人家说我们没有礼貌时,我们就说人太多。照这种说法,古人是不是也可以用物质生活水平低下等为由,而不注意礼仪呢?世界上有不少国家、地区或城市,人口密度并不亚于我们,但礼貌、秩序非常好。我想,今天中国人的礼貌状况,可能与传统的衰落有关。我们应该认识到,就个人而言,“礼”代表一个人的修养;就一个民族而言,“礼”则代表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古人以“礼仪之邦”而感到自豪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礼”的精神实质是尊重人;如果没有好的礼仪传统,永远也不要空谈建设什么先进的文明。
“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春秋》,古人对“历史书”的通称,孔子生前也曾编过一本叫《春秋》的书,记载了春秋242年间(公元前722年至前481年)的政治历史大事。“属辞比事”指以最恰当、最精炼、最准确完整的方式来表达一个人的思想,或描述对某事件的看法。孔子编写的《春秋》,文字极为概括、简略,整整二百四十多年的历史,他只用不到两万字来概括,并把自己对当时人物和事件的意见表达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用直笔,什么时候用曲笔,肯定与否定,欣赏与批评,都非常有讲究。连孔子的弟子、当时的文豪子夏等人不能改动一个字。《春秋》不仅体现了孔子对语言艺术的深刻理解,也包含着深刻的微言大义,特别对当事人人品的看法。比如郑庄公的弟弟大叔段与庄公争位,庄公事先知道得一清二楚,设计将其铲除。此事《春秋》只记载了“郑伯克段于鄢”这六个字。根据《左传》解释,这六个字反映了孔子不赞同大叔段篡位,但同时也讽刺了郑庄公身为兄长,未能教育好弟弟,更不该设计对付自己的亲弟弟。具体来说:“段”是庄公之弟,本应写成“其弟段”,简写成“段”,是批评他做得不像个弟弟;“克”字限于描述两个地位相当的人之间的关系,庄公之弟把自己放在与其国君同等的位置,所以才用了“克”,而未用“伐”等字眼;国君在这里本应称名,郑庄公名寤生,此处不称“郑伯寤生”,简称“郑伯”,讽刺他未尽到为兄的职责。《春秋》的语言艺术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尽管后人对《春秋》笔法的看法歧见甚多。孟子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可见话不是说得越明白、越“狠”就一定越有力,有时委婉、曲折的语言反而更有意义。
从总体上说,儒家希望造就一个通达人情世事、对他人充满爱心、做事有高度的责任感、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有顽强的恒心毅力、有执著的追求和崇高的信念的人。这些理想,即使今天看来,也不能说已经过时,而是恰好相反。若能反复吟诵儒家经典,就能体会其中的味道,使自己一天天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