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天狼(白冰)
第一次见到(涓子)水印,是在我的诗歌作品发布会上。她着一袭淡雅的长裙,修长,清秀,温婉,安静,如从一幅油画里走来的女子。
后来去了她的“水印”私人会所,在丽舍情园一个隐蔽的角落,抬头能看见天水路高速公路收费站,并能清晰地听到收费站自动取卡机“请按按钮取卡……请稍后……请取卡”的自杀式语音。她有时在她的这间会所里张罗一些只有少数人参加的沙龙,有咖啡,有普洱茶,有日式青豆,有大白兔奶糖,有诗歌朗诵,有绘画展示,有行为艺术,有钢琴声……每次都搞得很小资很文艺,每次都会被窗户间洒进来的斜阳照耀得很春风很温暖。
知道水印在画油画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还在写诗。当她把自己的诗歌在博客上陆续呈现出来时,我很惊讶。这些陌生的句子,仿佛来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脑袋,意象密集到使人无法一气呵成地读完一首。每一句,每一个小节,都让我张口结舌。有时你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你不能用她的句子来引证,这种感觉真的太奇谲了。她头脑里跃动的一连串精神联想符号、图像的排列和随意组合,以及情感、思考在经验世界和幻象世界的交错,这些排列和交错改变了语言的习惯功能。她经常把几个互不关联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并不存在的东西,错误的东西,不透明的东西,自我幻想的东西。正如惠特曼说的“不顾任何拉扯,我仍坚持自己/开心,得意,怜悯……。。”她的观察和思考明明在那儿,你明白她,但你始终摸不着头脑。我觉得水印是一个在语言的迷宫里行走的人,本来就走得不同寻常,但她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经常会“忽”地转个身,或“腾”地跳跃几下,你只能屏住呼吸,静观她在语言在迷宫里灵动,而不能大声谈论。
常常,我们呆板的生活都源于我们呆板的语言。异样的、陌生的甚至错误的语言会产生一种“新”的生命和生活存在的幻觉,这是一种对我们日常的说话方式和思维节奏的反对,有时是抗争。正如金斯伯格说的,“古怪的个人联想再加上句子中间突然跳跃到不朽的老鼠”,使热爱自由并聪慧的人,能够相信自己的头脑,发现并记录下思绪中浮现出的绝妙联想,相信它们,并从中发现其美感。
不得不说的是,水印诗歌的音乐性。在我阅读她的诗歌时,我能感觉到她的心灵随着音节缓缓移动,且她经常沉湎于词语在反复循环中韵味的微小变奏,并在语言的掩护下将心灵的律动分解在每一个音节中,一个接着一个向前移动。她有时用气息间的停顿把语意联系不太紧密的有韵律的短句分开,使那些无法舍弃的稍纵即逝的灵感的句子得以留存,并用呼吸调整上下句之间突兀的变化。汉语言发挥了作用,音乐改变了日常秩序,我们被带到了最初的地方——灵感,和诗歌的谜。
尽管经常会这样:我才弄懂她的上一句,她的下一句究竟在说什么我又搞不清楚。不得不承认,我的思维和想象力完全跟不上她精力旺盛的语言和跳跃的思维。但她的语言还是让我倍受鼓舞:“下一次雪/就够了/北方偏西的房子/下一百次雪/就够了/荒野/你在病中?那么白/下一千次的雪/就够了/树木?你们站在病中/下一万次的雪/就够了……/忧伤/忧伤啊?白/北方偏西的房子/广大的荒野/你是白/站起的树木?你是白/忧伤啊?白?你带着病的脚/再奔跑一次/就够了/忧伤啊?白/我站在我的病中/那雪??只落过一次”(《忧伤啊??白》)为此,我也应该去做一个语言的医生,走在出诊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