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挑亮油灯，赶忙迎了上去，看到薛秀浑身泥污，差点哭了，拉了张草席铺在地上，把薛秀搁在席子上，洪图直喘大气，浑身湿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丁明帮他找来几件干衣裳，招呼洪图：“快换上，要不会得病的。”洪图接过丁明递过来的毛巾，想找地方擦干身子，换上衣裳，但一间屋子，无处隐蔽，外面下大雪，又出不去，丁明忙着倒热水给薛秀擦干身子，同样要给她换上干衣服，见洪图窘态就说：“小洪，你别躲闪了，就在屋里拭洗换衣服吧！我不会看你的。”说罢，她埋头给薛秀解扣子，松裤带，要褪下她的湿衣服，她摸薛秀的额头，忽然惊叫：“啊呀！怎么滚烫的呀？”一抬头，见洪图光着两条大腿，急忙套裤子，愈急愈套不上，丁明噗嗤笑了说：“慢慢穿，我不在乎。”洪图正系裤带，丁明喊他来帮忙，她一个人脱不下薛秀的湿衣服，两人毛手毛脚地剥下薛秀湿淋淋的衣服，扔在墙角，在脱上衣时，他看到白胖的乳房贴在胸前，脱底裤时，又看到白生生的大腿间，不禁心中一动，有些心律慌乱，丁明递给他一条热毛巾说：“看什么看，快擦身子。”丁明给她擦脸，擦头发，擦前胸后背，洪图趴下，擦她的双脚、大腿，丁明喊：“快把大腿根擦干。”洪图劈开她的双腿，闭了眼睛，胡乱地擦了几把，接着就给她穿衣服，穿上衣时，不经意地碰了肥白的乳房，穿小衣时，抬起肥臀，洪图动作稍有迟缓，丁明就大声申斥：“掉了魂啦，发什么呆？”穿好衣服，就把薛秀抬上床，盖好被子，薛秀发出轻微的呻吟，洪图说：“秀，你是不是醒了？”丁明也喊：“薛秀，你醒醒，你得醒过来！”她仍闭紧双目，丁明说：“小洪，快把我烧好的姜汤端来。”洪图从锅台上端来姜汤，这就给薛秀喂，喝了两口，不愿喝了，丁明说：“小洪，你含一口，嘴对嘴喂进去。”也真怪，洪图嘴唇一碰，她就张口咽了进去，丁明拍拍洪图的肩，嘲笑说：“你俩真有缘啊！”丁明又叠好湿毛巾，放在薛秀的额头上降温，她安详地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俩轮着给薛秀额头上换湿毛巾，换呀换呀，两人累得不行，就背倚床沿，坐在草席上休息，丁明问洪图怎么找到薛秀的，洪图讲了寻找的经过，讲到费了九牛二虎力气背上薛秀，踉跄返村时，丁明连连称赞说：“小洪，你真有情义，要没你，薛秀就没命了。”又问：“小洪，你爱薛秀吗？”洪图不答，催问几次，洪图胡乱咕喃说：“凭她的执着，我爱她。”话似是而非说着，说着竟倚在床头睡着了，丁明生气，又有些冷，也挨着洪图睡着了，桌上的油灯慢慢熄灭了，室内一片黑暗，室外仍雪花漫舞。
昏黑中忽听薛秀喊：“喝水。”两人惊醒了，连忙伏在薛秀耳边，欢快地说：“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又喊：“小洪，你端杯水来。”洪图慌忙起来，步履蹒跚地端来热水，用调羹一口口地喂给薛秀，摸摸她的额头，兴奋地说：“好啊，薛秀退烧了。”
天色发白，雪也小了，洪图说：“你们休息吧，我该回去了。”薛秀喊洪图到床边，握紧他的手，低声说：“哥，谢谢！”
经过这次风雪之夜，薛秀从丁明口中得知洪图救了她的命，并对她表示，他爱薛秀，她得到很大的安慰，两人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爱河里的波澜，怎样继续乘风破浪航行下去。洪图要下部队了，两人依依惜别。
这年3月，洪图一行人到达665团，他手持师政治部的公函，谒见团长董翰卿，此人是军长的亲信，原是骑兵团团长，东北军东调整编时，他投奔军长，谋得这一差使，665团没有中校团附，仅有少校团附管松涛，董团长交代有什么事找管团附商量，665团仅有两个营，二营和三营，它的一营留守四川万县，护卫全军留在大后方的眷属，在这两个营中，三营在宋家沟作战，中了日军埋伏，损失了两个连，原333旅旅长王肇治被撤职，三营大伤元气，几乎失去战斗力，洪图把工作重点放在二营，几个人都蹲到连队，开展抗日救亡的宣传鼓动工作，仅留小李在团部看家。
4月，665团奉命派一个营前往新安镇，破坏陇海路，665团三营执行这一任务，洪图跟三营南下，一连几天夜行军，接近陇海路时，圩子里狗吠锣响，空气紧张，陶营长内心发虚。他对洪图讲：“带兵官真难啊，一帮新兵，枪一响就垮了。”洪图跟着九连到了铁路边，远处传来轰轰隆隆机车声，一道耀眼的光柱划破黑暗，飞驶向前，部队爬在草丛中，悄无声息，日本铁甲车过去了，部队蜂拥而上，两头放了警戒，撬的撬，扒的扒，破坏了一段铁路，洪图将瓦解日军的传单四处抛撒，蹲下来摸摸冰凉的铁轨，极目南望，感怀万千，他想：往西南百余里，就是淮阴地界，许雪华逃难何方？如果见面，她会奔来投入怀抱，不停地热吻，不停地喃喃私语，泪流满面……忽然三排排长过来打招呼：“任务完成，撤退！”他跟着九连跑步北撤，怏怏而归。
不久，洪图又跟665图二营前往东海县铲除鸦片，日军纵容铁路沿线村庄种植毒品，借此赚取暴利，洪图目睹一片庄稼地里，鲜艳的罂粟花正在绽放，每人一根棍子，在地里横扫，罂粟果很娇嫩，一碰就掉，地头放上警戒，不准村民靠近，听说陇海路南种植毒品的土地更多，洪图问范营长，要不要越路横扫，范营长说：“兵力不足，过去不安全。”洪图多么想越过陇海路啊，请两天假，到淮阴找许雪华去，动员她出来，那该有多好啊，我会向她求婚，她一定兴奋得热泪盈眶，热烈地拥抱起来。
5月，日军一部出动扫荡，57军军长缪澄流惊慌失措，在3个步兵团护卫下，从临沭拉到郯城、码头，又从那里拉回临沭，始终摆脱不了日军的追击，追急眼了，就派部队顶一阵，然后再跑，一次，军长要过大烟瘾，竟教两个排各守一个山头，死打硬拼，掩护他在村里吞云吐雾，665团直接卫护军部，行军速度，全凭军长高兴，一会传来口信：“军长上轿了！”部队就得快跑，轿夫才能迈开步伐，跑得大家上气不接下气，马驮子晃得山响，牲口打背的特多，一会又传来口信：“军长上马了。”部队赶快放慢步伐，军长在马上优哉游哉，慢慢前进，一有情况，就得放连哨，呆在山头上，一呆一天，搞得部队疲劳不堪，怨声载道。
6月后，青纱帐起，敌情缓和了，与八路军的摩擦增加了，主要是沈鸿烈系统下的地方部队，摩擦劲头很大，57军维持表面中立，按军长的意思：外表公正，实际支持，这天，665团董团长接见洪图，管团附在场，他说：“赣榆县队与八路军东进支队打起来了，吃亏不小，到军部告状，军长指示，由665团派人前往八路军东进支队，借调解之名，助赣榆县一臂之力，你就说：如不让步，后果自负，有劳老弟走一趟。”洪图接下任务，但心里不舒服，一个共产党员，对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施压力，这事不能干，但又不能不去，同行的还有张副官，他是作为洪图的助手参与这项任务的，他俩一起来到东进支队，面见大队王政委，张副官介绍时说：“这是我们团的洪政训员，本人是中尉副官。”这身份一宣布，王政委立时警觉起来，把洪图看作国民党特务，主要打击对象。而张副官是东北军的下层军官，可争取对象。洪图讲了开场白，对八路军与赣榆县队发生摩擦甚为不安，希望双方以抗战大局为重，停止摩擦，王政委讲了赣榆县队仇视八路军，不让筹集给养，抓人杀人，忍无可忍，不得已而自卫，洪图有气无力重复前言，要求双方互谅互让，坐在一边的张副官按捺不住了，声色俱厉地把董团长施加压力的一套话，变本加厉地讲出来了，王政委立时反击，唇枪舌剑，面红耳赤，洪图讷讷无言，争吵一顿后告别而归，在路上，张副官埋怨洪图太软，洪图大夸张副官“有魄力，帮了我的大忙，今后要多借重。”回团后，洪图给管团附会报了，他未置可否说：“让我们给顽固派火中取栗，休想！”不久，摩擦又起，665团口惠而实不至，赣榆县丢盔卸甲，吃了大亏。
这一带反动政权蠢蠢欲动，这天，管团附找洪图说：“东海县6区区长要组织反共联防，明天开联防会，要57军派代表参加，别人去不合适，还是劳你的驾吧！”临行前，小李知道了，也要同行，不便拒绝，一同去了，赶到区公所，区长白白的，胖胖的，一脸烟色，正与一伙人围着一盏灯抽白面，过了晌午，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在大厅里坐下，都是乡、保长或是他们的代表，有穿长袍的，有的短打，有的腰间束带，挎了匣子炮，开会时，区长讲：“当今时局不稳，八路军打过来了，大户人家没法安身了，要赶快组织联防，57军体察民情，派了代表参加，给我们撑腰，你们不要有顾虑，有枪的出枪，没枪的出钱，一村有难，十村支援。”接着要洪图讲话，他讲：武汉失守后，全国各大战场捷报频传，中央发布了抗战建国纲领，蒋委员长发表谈话，批驳汪精卫卖国投降，要求大家坚持抗战到底，不要当汉奸，卖国投降，决没有好下场。区长坐立不安，急等57军支持的话，却一句未讲，他连巴掌都懒得拍，而下面的听众却热烈鼓掌起来，这样一搅，乡保长们对反共联防泄了气，散会后一些乡保长对洪图说：“什么联防，变着法子要钱就是了，官长，你讲得好。”
洪图忽然接到57军政治部通知，要他去军部谈话，这时，111师政治部主任宋迪玺升任57军政治部主任，遗缺由龚晓清继任，军部驻东盘，宋主任接见洪图，先问他上次来665团时交代的任务执行的怎么样？洪图就向他报告奉董团长之命去八路军东进支队，名义上调解八路军与赣榆县的摩擦，实际上是要压八路军让步的谈判情况。宋主任问：“董团长交代的狠话，你们讲了没有？”洪图答道：“讲了，东进支队王政委脸都白了，大吵了一顿。”洪图又给宋主任讲了管团附交代他去东海县政府，支持他们“办联防、防八路”的活动。宋主任连连点头，夸赞洪图办差得力，以后还要努力。
接着，宋主任递给他一份《大众日报》、严肃地说：“太严重了，私通八路，你给我认真查查，是不是你们团的。”洪图接过报纸，日期是5月10日，头版头条新闻：“郯城军政军民团结，一致坚持抗战，联欢大会盛大热烈。”内容是：
“……首由县府肇科长报告，略谓57军八路军与抗日政府民众，共同坚持敌后游击战争，不断给敌人重大打击，团结一致。继有57军代表作恳切之讲话，略谓57军，八路军亲密的友军，今后当共同努力，粉碎任何挑拨离间，亲密团结，争取抗战胜利。”
洪图内心一惊：这个57军代表正是自己，记得5月9日那天，他只身去郯城赶集，遇见郯城县青协会靳某，他俩熟识，洪图多次向他借阅公开发行的书刊。靳某说：“今天有个会，我们主办的，你有空一起去看看。”盛情难却，洪图来到会场，主持会议的就邀请他上台讲话，洪图推辞，不料会场上一片掌声，就把他送上主席台，他讲了几句话，那么快，就登在《大众日报》上。
洪图强自镇静，附和宋主任说：“宋主任说得对，私通八路，罪不可赦！我一定遵照主任指示，回去好好查一下。”又说：“郯城、码头一带，57军的军人很多，恐怕都得查查。”宋主任点头：“我要通知112师，让他们也查查。现在，抗日事小，反共事大，这个精神一定要知道。”
告辞出来，洪图惊的一身冷汗，如果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好在那条报导无姓名、无665团番号，无相片。洪图也没遇见熟人，李承仲知道他去郯城赶集了，其他一无所知。但愿它是一件无头公案，不了了之。
洪图在军部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师部少校秘书王维平被押解到军部，传说是“共党嫌疑。”是八路军的一个叛徒逃到57军军部提供的材料。洪图不免大吃一惊，他想：他去郯城，李承仲是知道的，要核对日期，他就有参加联欢大会的嫌疑。如果这小特务密报一下，他会不会也要有“共党嫌疑”？
（三）
1940年夏，重庆任命57军军长缪澄流遥领热河省主席，实授鲁南游击区总指挥，管辖临沂、郯城、费县、峄县、泗水、邹县、莒县、日照、赣榆、东海等17个县，军部驻地门庭若市，鲁南、苏北地方顽固派头面人物群聚在此，大摆筵席，大送厚礼，缪澄流与沈鸿烈拉得更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