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看看是哪里被蛇咬了。”龙腾急切地说道，他扶着丹娅柔弱无力的身体，捋起丹娅的裤脚查看，腿上没有见到伤痕。他又卷起丹娅的左侧衣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仲岩同时检查了她右边的胳膊，也没看到伤口，正要把卷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来，忽然，他叫了起来：“阿腾，你快看！”他托住了丹娅的右手手掌，只见她的大拇指明显肿胀起来，颜色紫黑，指上有两个被蛇咬过的又大又深的毒牙痕迹，污血正从伤口向外流淌。
龙腾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将丹娅受伤的拇指含在嘴里，对着伤口使劲地吮吸起来，他感觉吸出了一些液体，就赶紧吐到旁边的地上，然后再吸。仲岩急忙将自己的棉布外衣脱下来，猛地从中撕成两片，扯下一道宽布条，在丹娅的右手手腕上方紧紧地缠绕了好几圈，一边绑一边大声呼叫着：“丹娅，你醒醒，醒醒啊！”
好几声呼唤之后，丹娅的眼睛微微地张开了一条缝，她含糊地说道：“我，我被毒蛇咬了。”一听到她发出了声音，龙腾和仲岩都感到喜出望外。
“丹娅，我和仲岩都在这里，没事的，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龙腾安慰着：“你试着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阿腾哥？”丹娅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些：“你来了？”她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了一点，但是很快又疲倦地闭上，似乎想要睡去。
“我带她走，你快去把车开过来，开得越近越好。”龙腾大声对仲岩说。
仲岩点点头，迈开大步就冲了出去，转眼间不见了踪迹。
龙腾将丹娅托在怀中，双臂牢牢地擎着她软弱无力的身体，往山坡上奔去，边跑边说：“丹娅，你醒醒，千万别睡着。”
丹娅的身体随着他的奔跑而不停晃动着，她感觉好像有人在不断地摇着自己，于是喃喃地说道：“阿腾哥，我好难受，我觉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丹娅，你要坚持住，很快就会好的。”龙腾安慰着她，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内心充满了焦虑不安，他在心中默念着：丹娅，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丹娅靠在龙腾怀中，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阿腾哥，神仙洞里我去看过了，还是没找到茶。”
“没关系，我们会找到的，你放心。”龙腾的声音哽咽了，他更加感到愧疚，丹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他却无以为报。
“我好想吐，你快把我放下来。”听到丹娅这样说，龙腾抱着她跑得更快了：“丹娅，你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
丹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吐不出来，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到医院就好了。”龙腾一路狂奔，托着丹娅的双臂已经酸麻难耐，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拼尽全身气力登上了山坡。
仲岩的吉普车正好开到了路边，他们赶紧将丹娅扶进车内，龙腾守在她身边，仲岩启动车子，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在车上，龙腾搂着全身瘫软的丹娅，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丹娅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阿腾哥，能死在你的怀里，我没什么遗憾了。”就此昏迷过去。
急救室外，龙腾和仲岩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丹桑和卓玛也闻讯赶来。
丹桑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多，他站在急诊室门口捶胸顿足：“这孩子是跟我怄气啊，她下午求我开启金牌茶，我没答应，多说了她两句，谁知道她就自己跑到山里头找，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万一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啊？”
仲岩满脸懊悔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丹娅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山里找茶，当时我在茶行有事耽搁了，要是我们一起进山，她就不会出事的。”
龙腾走上前，扶住丹桑在椅子上坐下，充满内疚地说道：“丹娅是为了帮我才被毒蛇咬伤的，这一切都是因我引起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丹桑只是摇着头叹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只有丹娅没事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急救室的门终于推开，一位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一下子围了上去。
“幸好你们及时将病人送到了医院，我们为她注射了抗毒血清，她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宣布道，所有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医生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右手的大拇指可能会留下终生残疾。”
“什么？”丹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最喜欢的事儿就是采茶，如果大拇指废了，以后她怎么采茶呢？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医生解释道：“咬伤病人的毒蛇很特殊，毒性很大，虽然我们给病人注射了血清，但它不是直接对应这种特殊毒性的抗毒血清，而是同科属相关的血清，所以只能说性命是保住了，可是病人伤口的局部感染比较严重，很可能会造成拇指神经受到损伤，导致指头坏死，严重的话，也许要截肢。”
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医生，您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龙腾急切地问道，丹桑说得没错，丹娅最爱采茶，那些女儿茶的茶菁就是她从古茶树上一片一片亲手采摘下来的。
医生抱歉地说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确实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方案，不过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说完，又回到急救室内。
众人沉默了，他们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将对丹娅的一生造成多大的伤害。
一直默不作声的卓玛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刹那间，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卓玛的身上，仲岩最先问道：“您快说是什么办法？”
卓玛缓缓说道：“上一辈的老司茶曾经告诉过我，普洱茶有很多神奇的功效，我记得他说过，存放百年的普洱茶在对付蛇毒上有独特的疗效，不仅可以清热驱毒，而且还能恢复人体坏死的神经。具体的做法就是需要准备百年老茶，每天煮熟一饼，用茶汤浸泡受到损伤的部位，再把煮熟的茶叶捣碎，敷贴在伤口上，连续用三十饼后就能痊愈。”
“太好了，丹娅的手指有救了！”仲岩开心地嚷嚷着，“那我们马上煮茶吧。”
但是没有人回应，仲岩这才反应过来，百年老茶从何而来呢？而且还要三十饼！
“阿妈，”龙腾恳切地望着卓玛：“救人要紧，我们赶快把家里的三饼百年金牌茶拿出来，先应急吧。”
卓玛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三饼只能管三天啊。”
“三饼茶哪里会够呢？”仲岩对丹桑央求道：“爷爷，现在只有您才能保住丹娅的大拇指了，您就开启金牌茶吧。”
丹桑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又深又重，他的嘴角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卓玛赶紧劝道：“丹桑爷爷，您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过了好一会儿，丹桑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我宁愿用自己这条老命去换她的手指，可是先祖的誓约不能违背啊！”他的眼睛模糊了，泪水顺着深陷的眼窝流淌下来。
仲岩使劲地抓着脑袋，突然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冲着龙腾说道：“阿腾，你马上跟丹娅成亲，不就可以开启金牌茶了吗？你还等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丹桑和卓玛也都把目光转向龙腾。
龙腾没有回答，他的内心充满着挣扎，为了保住丹娅的手指，无论要他干什么，他都会毫无怨言地马上去做，可是结婚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他如果草率地答应下来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卓玛看出龙腾的踌躇，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强逼着龙腾作出决定，于是打破了沉默：“阿腾，你马上回家，把三饼百年茶送到医院里来。”
第二天中午，丹娅转入到普通病房，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神志还没清醒过来，龙腾和卓玛守在她的床前。丹桑毕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折腾了一整天，身体有些吃不消，在大家的劝说下终于同意回家休息一会儿，仲岩开车将他送走。
卓玛看着龙腾，几次欲言又止，龙腾也察觉到了，说道：“阿妈，您有什么话就不要闷在心里。”
“阿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丹娅伤成这样，都是为了你，你跟她成亲就可以开启金牌茶，就可以保住丹娅的手指，你为什么就不肯答应？”卓玛的话语中隐含着不满。
龙腾没有回答，因为从昨天起就没合过眼，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乱乱的，一脸胡茬。他静静地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丹娅，胸中的纠结无法用语言形容。
“你在想着杨海遥对吗？”卓玛拍着龙腾宽厚的肩膀：“海遥也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我相信你跟她讲清楚，她应该能理解。”接着，卓玛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阿腾，不是阿妈逼你，要是丹娅的拇指真没保住，你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大疙瘩，你不能对不起人家啊。”
龙腾的心乱极了，他恳求道：“阿妈，让我再想想，好吗？”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不用再想了。”
龙腾和卓玛朝门口望去，只见杨海遥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仲岩跟在她的身后。
杨海遥一下子就扑到丹娅的床头，心痛地望着丹娅毫无血色的面孔，“丹娅妹妹，”她轻声呼唤着：“我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今天见面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丹娅没有反应，杨海遥握住她完好的左手，手指凉冰冰的没有温度，杨海遥的眼泪止不住滴落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