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见到他长长的头发和胡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欧阳鹏也打量了她几分钟,才跨进门来,想拥抱舒白玫。
白玫一扭头,跑到屋子里,坐在沙发上哭起来。欧阳鹏坐到她身边,揽住她,低声说:
“白玫,对不起......”
舒白玫躲开他,擦擦眼泪,“去过医院没有?”欧阳鹏摇摇头说:“还没有。”
“你们院长希望你能回去工作。”
“白玫,你说我回不回去?”
“我?我希望你做什么,你就会做?”欧阳鹏点点头,用大眼睛注视着舒白玫。
舒白玫沉吟了片刻,低声说:“我希望你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人,重新开始生活。”
欧阳鹏哑声问:“白玫,你不肯原谅我?”
舒白玫长叹一声,幽幽地说:“一件不幸的婚姻,双方都有错。你走了以后,我想了许多许多。我们一开始结合,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欧阳鹏打断她,“白玫,你不用多说,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许多,我们曾经有过幸福的初恋和美满的婚姻。”
舒白玫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不,恋爱和婚姻永远是两回事。鹏,是我错了,我是个死不悔改的理想主义者,不能接受世俗的婚姻,忍受不了日子一天天平庸地过下去。我这种人,只能活在理想里,现实使我窒息。鹏,是我拖累了你。你比我幸福,你更适应这个社会和眼前的现实生活。”
欧阳鹏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白玫,我会改变自己,一切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舒白玫挣脱开,这只接触过陶婉的手,让她有异样的不舒服的感觉。“不,我不要你为我做出牺牲,那是不道德的。鹏,世界上本来就有两种人,我们就属于不同的种类,不该生活在一起。互相违心地去迎合对方,那太累了。”
欧阳鹏急切地表白道:“白玫,我不用你迎合我,我要为你改变我自己。”
舒白玫凄苦地一笑,“不。我不忍心让你为我去压抑自己的天性。那样,我也不会快乐。”
欧阳鹏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又返回身来,定定地望着舒白玫,脸上阴阴晴晴地,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白玫,你、你、你非得逼我说出那句话?”舒白玫惊讶地问:“什么话?”
欧阳鹏的身子好像突然矮了下去,他紧紧咬住下唇,好半天才激动地说:“你非要让我求你,让我说━━我离不开你?”
舒白玫怔了一下,心中隐隐作痛。她也不想离开他,只是不知这中间夹了一个陶婉之后,自己还怎么和他相处。于是,她低声说:“我也求求你,别让我背上那么沉重的包袱,让你为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我们的悲剧,不就是这样造成的吗?”
欧阳鹏沉默了。过了片刻,他开口道:“白玫,你先别那么快地作决定,我们再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
舒白玫沉吟了一下,说:“那,我们分开住,我住书房”她想和他保持距离,是为了更亲近他。
欧阳鹏点点头,低声说:“好吧。就依你......”他一个人走进了卧室。
欧阳鹏孤单的身影和他的话都打动了舒白玫。他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他。但她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怕他会再次利用她的宽容,从她这爱的牢笼里跑出去,才故意这么说。她不知道,欧阳鹏已经成了一个悲惨的爱情奴隶,给她和自己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就在这个夜晚,隐形的变态杀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无辜的女医生,又将成为他的“下一个”......
傍晚,家住樱花园小区的单身母亲吴玉琼在医院里忙碌了一周,到周五的晚上,才把自己六岁的女儿的妮从姥姥家接回来。
的妮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已上二年级了。她一回家就缠着妈妈,问:“妈妈,什么叫感想?”说是老师留的作文题目。
吴玉琼一边做饭,一边说:“感想么,就是你从学校回来,一路上看到些什么,想到些什么,就写什么。”的妮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钻进自己的小房间写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拿过作文本给妈妈看,只见她写道:“我走在放学的路上,看见了一些卖货的小摊,上面都是好吃的,什么橘子、苹果、牛肉干、菠萝豆,可我却没钱买,这就是我的感想。”
吴玉琼读后,大笑不止。
吃完晚饭,母女俩要收拾安歇了,的妮却一定要看一段动画片,让妈妈给讲一个故事再睡。吴玉琼一个星期只看见孩子一天,也有心补偿女儿,便把她揽到怀里,打开了影碟机。还没听完故事,小的妮又问妈妈:“妈妈,你说,你有什么理想?”妈妈乐了,反问她有什么理想,的妮想了想,说:“没什么理想,考上大学就上,考不上就读研究生。”又把妈妈逗得哄堂大笑。
这样一幅“母女谐趣图”,却马上就要被一个恶魔撕碎了。
看了一会儿《猫与老鼠》的动画片,的妮在妈妈怀中睡着了。吴玉琼把她抱到床上,自己想去洗漱一下。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卫生间里有异常的声音,好像是窗子响了一下,又仿佛是门响了一声。
刚从老家调到绿岛市的吴玉琼,托老同学顾道录买了这套二手房,位置在离医院不远的小区,楼层是二楼。最近正在装修房子,白天妹妹替她看着工人装修,卫生间的窗子她想换成铝合金的,木头框子就整个拆下去了,不会有关窗子的声音。这时,她的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有人从卫生间的窗口进来了。
这个单身母亲一直是个很机警的人,她既胆大又心细,听到异常后没像其他女性那么慌乱,而是迅速转身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女儿藏进大衣橱中。
动画片的音乐还在响着,的妮被母亲惊醒了,刚要说话,吴玉琼用手掩住她的嘴,贴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的妮,可能有坏人。你不要声张,妈妈把你藏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出来。听见了?”不等女儿回答,她就把的妮塞进了挂了一串钥匙的大衣橱里,随后上了锁。
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电话机前,想去拨打110报警。110却占线,她在心中喊着:“快接电话呀,求求你了。”就在此时,一个蒙面穿黑衣的男子悄悄地走近她,用一条绳子从后背勒住了她的脖子。
吴玉琼出于求生的本能,用双手死死扯住绳子,想呼喊又怕惊吓了女儿,她只是用尽全力挣扎,用脚往后面人的身上乱踢。可是,只踢了几下,她就停止了动作,身体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转身出门,从门口拿过他那只装有凶器的小皮包,掏出了一把刀子,和着吴玉琼和小的妮打开的音乐,一边狂舞,一边肢解着吴玉琼的躯体。
此时,被藏在大衣橱里的小的妮,只把一只眼睛贴向大衣橱的门缝中,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很快就吓得昏了过去......
灯下的黎明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居然也是一副多愁善感的面容。那天和舒白玫的冲突让他心情格外郁闷。他没有料到,自己在舒白玫心中除了一个搭档什么都不是。可他却明明感到自己和她就像嘴唇和牙齿,相互依存的情意,胜过世上所有的亲密关系,甚至夫妻。
可他却拿不准舒白玫对他的感觉。也许,她只把他当成了和她这牙齿打架的舌头?夜深了,他毫无睡意,自己一个人在灯下枯坐,白天熟悉的景物在这个失意的眼中全变了形。桌子上的钟表仿佛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分一秒咔咔作响地把人从世上驱走。在这有节奏的恫吓声中,平日里掩埋的长短不一的软弱情绪,此时在他的十指上现出原形。更短一些的成为屋内的陈设,悲悲喜喜全盛在一个墨水瓶里,彻骨的忧伤在一尊石膏雕像中,向他注视着......
最后,他摊开了一个记事本,默默写起了刑侦日记,他的思路又转到寻找变态杀手上去了。
吴玉琼的妹妹一大早就领着工人来给姐姐铺瓷砖。她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见屋里已经空无一人,还以为是姐姐带着的妮到路旁小饭店吃早餐去了。
民工们昨天已运来了水泥和瓷砖,料已备好,就开始工作了。吴玉琼的妹妹掏出手机,给姐姐打电话,吴玉琼的手机却在墙角她的皮包里响起来,她又发现了房间钥匙也扔在皮包前。她正埋怨姐姐粗心,忽听外面民工们大叫起来。
“这里怎么有一颗人头!”
“不得了,杀人啦!”
吴玉琼的妹妹飞奔出去。只见一个民工跌坐在地上,另一个拿着铁锹已经吓呆了。
在即将凝固的水泥堆里,埋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妹妹一怔,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对拿锹的工人说:“再搅开一点,看看是谁?”民工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动手。吴玉琼的妹妹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量,抢过铁锹就撮了下去,只见姐姐血肉模糊的脸浮现出来,她惊叫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两个民工一个忙着拉扯妹妹,把她弄到床上去,一个用发抖的手,拨打了110报警电话。10分钟之后,侦技人员就赶到了现场,他们在水泥堆中还发现了被切割成几块的尸体。凶手又对尸体进行了肢解,然后分别埋在水泥堆里。
吴玉琼的妹妹已经苏醒过来,对小刘和大周哭诉着今天早上的经过。
女法医舒白玫进行尸检,发现凶手的作案手段和在华侨饭店杀害刘金枝一样,也是用手术刀肢解的。
吴玉琼的妹妹被带离了现场。可她突然想起了的妮昨天也被姐姐带回家来了,哭喊着又扑回来,讯问女法医,在水泥堆里可有自己的小外甥女。
女法医在水泥中未发现小女孩的尸体,便和侦察员们一块在屋内各处寻找,终于在上了锁的大衣橱里,发现了正昏睡的小的妮。
吴玉琼的妹妹扑上去要把孩子带走,女法医却劝住了她,说她要给小女孩做一下全身检查。而且,还要询问她一些事情。
的妮痴痴呆呆,一言不发地任由女法医给她进行检查。舒法医发现她并未受到任何侵害,但可能神经受了刺激才会处于这种麻木状态。她请求黎支队允许自己把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带回家精心调养几天,观察她的精神状况,等她一旦恢复正常了好从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口中,得到关于凶杀的信息。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那个大衣橱比较陈旧了,有很大的门缝。这么小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很弱。”舒白玫给她拿来吃的和玩的,小女孩不玩也不吃,只是像个小泥像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无神,精神萎靡,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吴玉琼的妹妹到刑警支队来看的妮,给她买了一大堆水果和食品,的妮却呆呆地望着小姨,一句话也不说,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
小姨又急又疼,拉着她的手,说:“的妮,你怎么不说话?的妮,我是小姨,你不认识我了吗?”
的妮把小手从她的手里抽回去,仍是呆呆地望着地下。舒白玫说:“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受到了惊吓。她过去性格是不是比较内向?”
小姨边哭边说:“不。的妮是个很活泼的孩子,爱唱爱跳,什么时候也不怯场。这可怜的孩子,她一定是吓坏了,怎么连人也不认识了?”
舒白玫说:“我问过她,姓什么叫什么,她一概摇头。问她爸爸妈妈的姓名,她也不记得了。”
“舒法医,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给的妮报仇。幸亏我姐姐事先把她藏到大衣橱里,不然,我连这个外甥女都一块儿没了。”吴玉琼的妹妹拉着女法医的手哀哀地乞求着。
黎支队、小刘和大周也到舒法医这里来看望的妮。黎明剑把露露的玩具什么变形金刚、电动小火车、小汽车,都从家里带来了,一样样摆在的妮的面前,她却连看也不看,显得对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小刘捉了一个大蝈蝈,放到她的手心里,她却吓得要命,尖叫一声就甩掉了。大周把她抱在怀里,边拍她边说:“的妮,不怕。有叔叔在,再也没人欺负你了啊!”
的妮的小姨已哭得泪人一般。
舒白玫的眼睛湿了。“我马上带她去见顾大夫,为小的妮做一下心理治疗。必要的时候,让她住院静养一段时间。”
昨天,女法医把小的妮带回家,欧阳鹏下班回来见到多了一个小孩,有些意外。舒白玫说了经过,欧阳鹏也很同情这个小姑娘,说要带她去自己的医院治疗。
黎明剑说:“不用麻烦欧阳大夫,还是住金盾医院吧,这样咱们去看望也方便。”舒白玫说:“我先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是最重要的。”
舒白玫带着的妮走了。黎明剑又询问了吴玉琼妹妹一些情况。据她讲,姐姐三年前离了婚,离婚的原因是夫妻二人性格不合,本来的妮判给妈妈抚养,可是的妮父亲很爱这个乖巧的女儿,一定要亲自带,吴玉琼也就答应了。不过,每星期五都从前夫那儿接回家和的妮共享天伦之乐。
可怜的的妮让专案组的刑警们又疼又怜,他们不用黎队长安排,从昨晚开始就加班加点。小刘和大周四处走访知情人,排查和吴玉琼有利害关系的同事和朋友,也传讯了吴玉琼的丈夫。
据现场勘查,凶手从二楼的窗户进入室内,杀人后从房间出去的。因为夜深人静,周围的邻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没见到可疑的人。
黎支队长命人再去勘查现场,争取找到蛛丝马迹,以求尽快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