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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认识洪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星期天,庄嘉带了一帮朋友到汉州,说要到海边看珍珠场,还提出让杜赞之陪着去。杜赞之没有办法,就去了,想不到因此惹出一段故事。

庄嘉是汉州人,几年前从部队转业安排在省政府办公厅做副处长,杜赞之到省里开会时,庄嘉搞会务。庄嘉认识杜赞之后,就常常回汉州找杜赞之。一个副处长,官不算大,你侍候得最好他也不一定帮得了你什么,但一旦怠慢了他,他会到处说你的不是。这种人有的是接触领导的机会,除非你成心让他在上面搬弄是非,否则就得好好招呼,直至将他送走大吉。

去珍珠场的路上杜赞之才知道,那是省城某旅行社接的一个旅游团,导游小姐认得庄嘉,庄嘉就跟这个不太漂亮的导游小姐说汉州的市委书记跟他如何哥们,说只要一个电话打回来,市委书记就会到路口上迎候,而且在这边的吃住参观,全部OK。导游小姐乐得节省一笔花销,就让庄嘉陪着到汉州来。杜赞之心里很不舒服,姓庄的拿他当地陪了,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笨事就做到底吧,因此一直陪着这个旅游团。

在珍珠场吃饭气氛非常好。客人说汉州真是个好地方,父母官真像父母官。他们多喝了几杯珍珠场自泡的珍珠酒,个个烂醉如泥,都歪在招待所里休息。杜赞之说自己也有点醉,但不想休息,要到外面走走,秘书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场部前面那片沙滩上。那是一片银白色的细沙,沙滩上长着一排排木麻黄。潮水已退去,露出一片宽阔的泥地。从这片泥地一直下去就到了养珠池。几年前杜赞之当副市长时就曾到珠池去看过。

海潮正在上涨,一个肩扛沙虫锄的姑娘从海里回来,裤脚和衫袖挽得高高的,手上提着个竹篮子。姑娘身上湿透了,簿簿的衣服全沾在肉身上,仿佛穿的是紧身衣。姑娘的身段十分优美,腰细如蜜蜂,殿圆如琵琶,套在笼子里的乳房随着步伐不安份地颤动。杜赞之心上为之一动,想不到海边渔村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今天算是不虚此行,泡眼福了。他怔怔地望着姑娘消失的方向,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回到市里,杜赞之偶尔就想起这个姑娘。她的靓影已经印到他的心上,挥之不去了。他想什么时候再抽个时间到珍珠场看看,希望再次看到她。随着地位的变化,接触面不断扩大,他的周围美女如云,每次看见漂亮的姑娘他都不自觉地拿宋双跟她们比较,他自知那很荒唐,但又管不住自己。他越来越明显地感到,他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着,需要找东西来填补。

有一天,杜赞之对容祺说:“你把基层办的人给我找来。”

容祺知道杜赞之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市基层办的人,不知道今天突然找基层办的人干什么,便问:“书记你是要找基层办的领导,还是找分管基层建设工作的市领导?”

“找具体负责基层工作的人就行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汉东镇的一些情况。”杜赞之说。

不到10分钟,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兼基层办主任冒着汗赶到杜赞之办公室。作为部下被市委书记召见,谁心里都会紧张,尤其平时难得见到市委书记的人。

“坐。”杜赞之其时故意伏案写着什么,给人一种忙碌的感觉,副部长进来时他只是客气地说一声。

副部长坐到沙发上,前面一幅行书映入他的眼帘:常怀富民之心,常思富民之策,常兴富民之举。心想,杜赞之现在一定在写着富民之字,禁不住肃然起敬。

“近来情况怎么样?”杜赞之将笔一搁,站起来伸手跟副部长握了握说。

副部长诚惶诚恐在沙发边上坐下来,额上的汗珠还不住地往外冒,不知是因为路走得急还是担心市委书记问他问题回答不上。

“情况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副部长说,“农村没有集体经济做支柱,村一级很难巩固市直机关支持所取得的成果,反复现象比较多。”

杜赞之无心听副部长再汇报下去。他问:“汉东镇的情况怎么样?”

副部长说:“汉东镇的情况不算太差,群众的温饱不成问题,全镇发展还比较平衡。”

汉东的条件是全市最好的,这几年变成了后进镇,那是镇委书记胡雷对社会主义的贡献。

杜赞之说:“有一个村,叫做汉塘,情况你了解吧?”

副部长说:“汉塘村曾办过一个小珍珠场,现在承包给私人了。”

杜赞之说:“找个时间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副部长忙说:“那当然好,书记看一个点解剖一个麻雀,然后指导全市的基层工作,意义重大。”

杜赞之在心里笑。他想,我是想解剖这个麻雀不是想解剖那个麻雀,嘴上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副部长说:“你看吧,只要杜书记你有空就行。”

杜赞之说:“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下去,趁这几天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要层层打招呼,你自己安排,我们就在村里住几天。”

第二天,杜赞之住进了汉塘村。到了汉塘村杜赞之才知道,副部长从他办公室出来后马上跑到汉东镇,与汉东镇的党委书记胡雷一起到汉塘村布置。副部长不想打招呼,但不打招呼怕安排不好。他工作了那么多年,今天才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地为市委书记服务,不是千载难逢也是几载甚至几十载难逢的事。

经常从党政机关抽调干部到农村去协助乡镇村委开展工作,是汉州市的特色。杜赞之觉得这种几十年沿用下来的做法其实劳民伤财。机关有机关的职能,让机关干部扔下自己的工作去帮助农村做他们不愿意也不熟悉的事,到头来机关工作做不好,农村工作也做不好,乡镇村委还会因此产生等靠思想依赖思想,以后什么工作都等市里派工作队。他认为如果村里人手不够就增加,干部能力低就调整。当然,上面要这样做,下面也只能照办,否则工作做得最好上面也不高兴,万一有什么差错就说不清楚了。你照做了,即使工作做不好那是水平能力问题,上面不会轻易说你的不是,但如果你不照做,工作又做不好,你首先是态度有问题,你将无话可说,丢官无疑,现在还有谁那么笨?

市委书记杜赞之亲自住到基层,体察民情,为群众办实事,整个汉塘村群情激奋。村支书村主任带领村干部为即将到来的市委书记做着各种准备。房子就用村委的办公室,将村办公室的东西腾出来,再搞搞清洁就是了,这一点谁也没有不同意见。不同意见集中在是否要购买新的床和被子蚊帐。村支书村主任认为,市委书记最多就在村里住几个晚上,什么都买新的,至少得花二千多块钱,村里手上没有那么多钱。镇委书记胡雷说,没有钱就借,让市委书记睡旧床盖旧被子吊旧蚊帐,给蚊虫咬了睡不着甚至传染了疾病怎么边?市委书记病了就影响整个汉州市的工作,那就不是对不起杜赞之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对不起全市人民的问题,对不起党的问题。村支书村主任见胡雷把事情提高到这个程度来认识,就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他们决定自己先垫钱买被子蚊帐,但一张木制大床1千多元,如果是上层次的席梦思,甚至得几千元,他们确实舍不得花这笔钱。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干嘛非要大床,中床不就行了吗,少许多费用。胡雷听了生气地说:“你懂什么,汉东再穷也不会穷到这个地步,让市委书记到我们这里来睡小床,这不是有损汉东的形象吗!”那个人就不敢吱声了。村支书村主任正在左右为难时,妇女主任突然说,有一家人儿子准备结婚,借他们的大床用几天行不行?村支书就出面找到准新郎的父亲。准新郎父亲说,大床刚做好还没有来得及油漆,借用一下不要紧,儿子结婚时间还没到。准新郎母亲却认为儿子结婚用的床不好借给人家试新。支书说:“要是别人用,你同意我也不同意,可现在是市委书记用,市委书记——我们汉州的皇帝呢,说不定你儿子以后用这张床要生个大官呢。”女主人一想也是,这机会确实千载难逢,就乐哈哈同意了。

杜赞之到汉塘村时,群众夹道欢迎,市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市报的记者也来了。杜赞之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意思骂人,他不住地向群众挥手致意,一边挥手一边用眼睛在人群中寻找,他不知道那个姑娘是否也在这个夹道欢迎他的人群中,但他始终看不到。他在心里问自己:“不会是别村的人吧?”

胡雷要求杜赞之给村民讲几句话,杜赞之摆摆手说:“我是来了解情况的,先调查研究再说。”心里老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如此荒唐的动机还讲什么话?

晚饭后,杜赞之让司机和秘书回市里了。胡雷要在村里陪着他,他说:“晚上不再安排什么活动了,就聊天,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驻汉塘村的市工作队由市广电局的一位副局长带队,他得知杜赞之要来这里检查工作,昨天晚上熬了一夜,赶出一份5000多字的汇报稿等着向杜赞之汇报。杜赞之看见厚厚一叠稿子心里就害怕。他说:“你们工作做得不错,市基层办都向我汇报过了,这份材料你给我带着,有空再看看就行了。”这位副局长尽管没能汇报,但杜赞之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他心里已经非常高兴了,而且杜赞之还要了他的书面材料,唯一遗憾的是他因为时间仓促,汇报稿写得潦草,担心杜赞之有些地方看不清楚,后悔自己怎么凌晨5点钟就睡觉了呢,应该拣几页潦草的重抄一遍,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与工作队敷衍一下之后,杜赞之让村支书和副部长陪着散步,他们从村办公室一直走到珍珠场附近的那片木麻黄树林里。杜赞之希望在这里再次遇到那个动人的姑娘。如果她出现了,他就可以向村支书了解她的情况。他们在沙滩上兜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见到姑娘的影子。杜赞之有些失望,他突然觉得书上说的失之交臂抱憾终生也许就是这种情况,假如那天他将姑娘叫住,跟她说上几句话,说不定她一生的命运从此就改变了,是他们无缘,还是姑娘无福?

这天晚上,杜赞之睡在别人即将用来结婚的新床上无法入眠。一会想起当年借一位同事10元钱搭班车到汉东卫生院找宋双的情景,感慨万千,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啊!一会他觉得自己是那样滑稽可笑,为了一个海边姑娘居然到这个小村子里住。好在没有人知道,要是有谁能发明一种能窥测人的内心世界的机器,人类就只能心口如一光明正大了,那该有多好。现在既然来了,总得做做样子,他打算第二天到各家各户看看,一方面了解这里的情况,村民生活得如何,另外,也许走着走着就走到那姑娘家里了。

汉塘村有几十户人家,住得很散,如果一户一户走,没有几天的功夫是走不完的。杜赞之的时间不允许,他自己也不愿,他知道有些事可遇不可求。他计划走一天,随便看看,如果没有新的情况,晚上就走人。

第二天一早,胡雷就从镇上赶过来,市、镇两级领导在村支书村主任的陪同下徒步在村里转去转来,一直转到11点钟,杜赞之也没有发现要找的人。他觉得累了。善于察言观色的胡雷说:“杜书记,上午就先这样吧,工作是做不完的,下午再看吧。”

这时,他们经过学校的门口,杜赞之瞥一眼学校问:“这是村里的小学吧,办得怎么样?”

村支书说:“这是汉塘学校,但周围的孩子都喜欢来这里读,几乎成中心校了。”

村主任在一旁补充说:“前任校长大搞基建,现在欠下包工头好几十万元,学校也快办不下去了。”

胡雷用眼睛看村主任,制止村主任不要说下去。胡雷说:“学校教学质量不错,每年升中考试都在镇里的前几名。”说着就带头在前面往回走。

学校里一位女老师看到校门口站着一帮人,便驻足往这边看。杜赞之觉得这女教师跟他那天在沙滩上看到的姑娘似乎有点像,他突然转身进了校门,他说:“我们去看看吧。”

杜赞之走在人群的前面,大步向那女教师走去。女教师正站在她的宿舍门口上。

“这是市委杜书记。”村支书介绍说,“这是杨老师。”

“你们校长在吗?”胡雷问。开口就找领导,这是领导的风范。

杨老师说:“校长在,你们去办公室可以,我去把他叫来也行。”

杜赞之对校长不感兴趣,他看着杨老师,觉得她跟那天他看到的女孩子确实很像,只是年纪大些而已,莫非她就是那女孩子的母亲?如果真如此,就算这位杨老师有福了。杜赞之问:“这是你的住房吧?现在小学里还有多少老师住这样的平房?”

胡雷没有马上回答,旁边也没有人帮他回答,大家都怕说了胡雷不高兴的话。胡雷想了想说:“汉东镇比其他镇好不了多少,其实现在农村小学老师住平房的还不少。”

杨老师说:“平房也不一定不好,只要不塌不漏,不让人提心吊胆就行了。”

杜赞之问:“你这间漏不漏?能看看吗?”

杨老师说:“求之不得呢。”

杜赞之首先低下头走进房里。那是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红砖瓦房,两边墙体已出现裂缝,沿着裂缝下来的是斑斑点点漏水的痕迹。房子里面还有一个门口,走过里面的门就是厨房。这时里面正有切菜的声音,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杜赞之闻着香味往里走,说:“杨老师是不是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吃午饭,提前准备了?”胡雷带头笑起来,接着大家都笑起来。不知是杜赞之的幽默感染了大家,还是大家确得这个时候应该笑。

正在炒菜的是一个姑娘,杜赞之从背影就看出那是他要找的人了,真有些心花怒放:“这一定是杨老师的公主了。”

“是我女儿洪妍。”杨老师说。

洪妍转过身来,杜赞之眼睛一亮。厨房里本来光线不足,却那么明亮,是给洪妍照亮的。

村支书说:“杨老师的待遇真高,厨工用的是大学生。”

胡雷说:“现在到处听说人才缺乏,又到处有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学什么专业,该不是烹调吧?”杜赞之问。洪妍穿着睡衣,见杜赞之看她,脸马上泛起红晕。

“英语。”洪妍自己说。

“几个孩子?”杜赞之望着杨老师问。

杨老师说:“还有一个男孩,正在读高中。”

杨老师的丈夫洪老师回来了,校长也跟了来。

杜赞之找到了要找的人,心里高兴,拉着校长的手说:“到你们办公室去看看。”

校办公室在新大楼上,新大楼建成后一直没有钱偿还包工头,包工头扬言要封学校,校长正为此事发愁。

“难得今天杜书记你来,你帮帮我们吧,债主要封学校了。”校长可怜兮兮地说。

“回去我再找找教育局长,先让他来看看。你们老师的住宿条件也差,像洪老师的房子,严格说已经是危房了,4口人住一间房也太挤了。”杜赞之先认识杨老师,但现在见了洪妍的父亲,他想就应该点一下“洪老师”,他觉得这样洪妍的父亲会更高兴。杜赞之想,其实并不用校长开口,自见到洪妍的那一刻起,他就产生一个想法:要为汉塘学校办点事,也要为汉塘村办点事了。

校长说:“洪老师的女儿上个学期还在学校代课,如果这个学期不精简,可以另外安排一间平房给她。”

“她不代课就不可以分房给洪老师杨老师吗?”胡雷说,“你们真是死板!”

校长不敢吭声了。

洪老师自己说:“住房紧张的不只是我们一户,这样分就有矛盾了。”

胡雷也许自己觉得他刚才对校长说话有点冲,口气缓下来说:“现在办事也真不容易,什么都讲平衡。这样吧,今天杜书记亲自看了洪老师的房子,凡事也有个先后,你就先照顾洪老师一间,谁有什么意见让他找我。”

村支书告诉杜赞之,洪老师和杨老师都是当年的下乡青年,两个人在这间学校教书,后来结了婚就留在这里不走了。杨老师至今还是个民办老师。

据杜赞之所知,这几年人事部门不断安排民办转公办指标,怎么现在还有没转正的民办老师?

“什么原因?”杜赞之问。

校长说:“我去年才到这里来,不了解情况,按理说在别的学校像杨老师这种情况早就转正了。”

杜赞之看看胡雷。胡雷说:“民办转公办是教育局具体操作的,指标都由上面安排,杨老师人也太老实,我也从来没听她反映过,回去我问问教育办是什么原因。”

“这两天我让教育局长来看看,到时镇里安排人陪,交通局我也想让他们来看看,进汉塘村的路要好好修一修。”杜赞之说。

下午,杜赞之像完成了一件记挂多年的大事,心情非常愉快地回市里了。临走时他私下对胡雷说:“你跟支书村主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洪老师的女儿到村委里干点什么。”

胡雷说:“村里干部多了,她也不一定愿到村里,倒不如让她到镇里来。”

杜赞之想,这家伙意识很超前,让他给安排在村里,他就主动放到镇里了。杜赞之知道,胡雷极富心计,前任市委书记尚维有将走未走时,他就按兵不动了,税收不抓,计生也不管,故意让进度拖下来,等杜赞之上任,他们报表中与上年同期比增一栏突然从全市最低升到最高,他的成绩就特别引人注意。去年,市里跟镇里签下财税收入责任状,杜赞之一直担心他完成不了被免职,可到年终完成得最好的却是他,财政收入他也可以含水份30%,搞的是空转。现阶段,许多领导就喜欢这样的部下。

“你看着办吧。”杜赞之说,“洪老师夫妇在这里干了几十年,能照顾就照顾。”

这天晚上,汉州电视台详细报道了市委书记杜赞之吃住到农村去,关心基层工作,以及到学校检查的场面。次日,汉州报用了整版介绍杜赞之深入农村,为村里解决实际问题的情况。第三天,汉南日报和汉南电视台对此事也作了报道。汉南日报的通栏标题是:进百姓家,知百姓情,解百姓难,暖百姓心。再过几天,省电视台省报也对此事大力宣传。省报的大标题是:领导向下,民心向上。还加了编者按,一再强调领导干部深入基层深入群众的重要性。

杜赞之检查基屋建设的事给新闻单位炒作后,需要修路的村,欠债的乡校,纷纷派人跑到市基层办找副部长反映情况,希望副部长也陪着市委书记到他们那里看看,弄得副部长几个星期不得安宁。副部长向杜赞之汇报,杜赞之口里说:“做做他们的工作,问题得一个一个地解决。”心里却想,他们村也有一个洪妍吗?

洪妍到镇政府办公室上班没几天,胡雷就给杜赞之打电话,请杜赞之抽空下去指导工作。他说:“洪妍说要感谢你,等着敬你酒呢”。杜赞之避开洪妍不谈,却问教育局长和交通局长下去没有。

“他们都来了,但都强调困难,看来还要你跟他们说具体一点才行。”胡雷说。

次日,杜赞之让教育局长和交通局长陪着到了汉东镇。他们一起看了汉塘村的学校和道路。教育局长说准备拨款建一幢教工宿舍楼,建好后优惠卖给教师,交通局长说要将汉塘村的公路建设列入本年度计划,争取年内修好。现场办公后,胡雷盛情款待了他们,洪妍作为镇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参加了接待。饭后,交通局长和教局长回市里了,杜赞之说要在镇里住一晚。

汉东镇背靠丘陵面朝大海。镇政府所在地离珍珠场不到3公里。天黑下来后,杜赞之自己开车和洪妍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沙滩上散步。那里晚上人迹罕至。

“我那天是不是很狼狈?”洪妍问。

杜赞之说:“不,那天你只是走路的脚步匆忙了点,那种风情就是皇帝也没有福气欣赏。”

洪妍低着头说:“那天我知道有人看我,但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杜赞之问:“我到你家里那天你认出我了吗?”

“我只是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走了之后我才慢慢想起来。”洪妍说。

杜赞之有意无意间向洪妍靠近,洪妍也有意无意跟他保持着距离。这是杜赞之意料中的事。很多男人即使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猎取女人凑的都是三步曲,第一曲是认识,第二曲进入预备期,第三曲就解决问题,不愿花太多的时间放在空谈上。杜赞之可不这样看,他认为男女之间如果没有一个过程就跟上妓院没有什么两样。

天上飘来一朵云,在本来已经隐隐约约的月亮上擦过去,大地上有一片黑影在移动,杜赞之以为有人走过来,定神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洪妍看着杜赞之那惊魂未定的样子,轻轻地笑起来,她说:“这里晚上很难会碰到人,天一黑大家就睡了。”

“有一个笑话说,农民超生是因为晚上没有什么活动,天一黑就上床的缘故。”杜赞之说,他想将话头往这边扯。

洪妍没有马上接他的话,沉默半晌问:“现在农村计划生育工作不是很难了吧?”

“也有不难的地方。”杜赞之说,他想这小妞很聪明,这么轻易就改变了他的话题。

“你们平时经常下乡吗?”洪妍问。

杜赞之对领导的下乡不以为然。领导都喜欢下乡,因为下乡是最轻松的事,也是名利双收的事,到农村去转一圈,或者到哪个乡企业去看看,随便讲几句很原则而毫无指导意义的屁话,让电视台记者拍几个镜头,如此而已。农民种水稻栽红薯,工人生产毛巾制造肥皂,用得着你天天下去指手划脚吗?但他们不下乡还能做什么呢,下乡还可以在下面饱餐一顿,然后打着咆隔打着呼噜躺在车上让司机拉回来,还美其名说下基层。他们不喜欢到机关,因为机关在市里,吃饭往往不好意思,而在乡镇就心安理得了。

“现在的领导除了开会,就下乡。”杜赞之说。

“那天你们走后,老师们都说你是个好书记。”洪妍说。

杜赞之傻笑着,好在夜里洪妍看不到他的表情。没能处在他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晓得其中的奥秘,如果不是为了身边这个小妞,他这辈子也许不会到这所学校来。而一些领导的下乡,参加某种活动,谁又能说跟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大同小异呢?但登报纸上电视都被说成是救世济民的伟大行动。

“下一步看能为学校做点什么吧。”杜赞之说。

绕着沙滩走了好几个圈。杜赞之担心洪妍走得累,提议坐一会,洪妍就站住了。杜赞之打开公文包想找点什么给洪妍垫坐,后来想起那份汉塘村工作队的汇报,他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其实也不必看了,就给洪妍垫坐吧。那位副局长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几乎花了一个晚上才赶出来的汇报材料最终会成为一个姑娘屁股跟沙土之间的隔离物。他们坐着漫无边际地聊一会,将近11点的时候,洪妍问杜赞之几点了。杜赞之说:“好吧,该回去了。”

洪妍还没有宿舍,住在镇招待所。杜赞之也住镇招待所。小车刚进入镇里,洪妍就让杜赞之停车,她要自己走回去。杜赞之没说什么就将车停下来,他心里很高兴,他觉得这小妞实在聪明。

洪妍在镇里没干多久,胡雷就争取指标将她聘为国家干部,聘干后的洪妍有一天接待市计生局局长安玲玲吃饭,安玲玲说:“可惜计生局已经超编,要不我就挖走了。”胡雷说:“没有编制不要紧,只要你们计生局需要,小洪也愿意,就好办了。”洪妍在一旁说:“还要胡书记同意。胡书记不同意,有编制也走不了。”胡雷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毕竟是农村,谁到我们镇要谁我都欢迎。”安玲玲说:“你可不要反悔,明天我就让人送商调表下来。”胡雷说:“你怎么谢我?”安玲玲说:“我们计生局别的没有,准生证可以优先发给你。”胡雷说:“给我一个二胎证吧,我正想生个女儿。”安玲玲说:“你还二胎?说不定已经四胎五胎了。”胡雷说:“真是冤枉,像我这样的人能有谁看得上呢,我真的想要个二胎证,你是不肯帮我吧?”安玲玲说:“这是另一个问题了,小洪到我们哪里上班后,由她批给你吧。”

当晚深夜时胡雷才跟杜赞之联系上,他说:“计生局想挖走小洪,怎么办?”

“这是你们的事,我可不管。”杜赞之说。

胡雷说:“帮人要帮到底,你不管可不行,计生局超编了。”

杜赞之说:“计生部门增加个把人容易,编制部门对他们历来是支持的。”

胡雷说:“支持是支持,但你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增编。”

“这个不用你愁心。”杜赞之说。

计生局调洪妍非常顺利。安玲玲将商调表递给梅初山,梅初山瞟一眼安玲玲,安玲玲再向梅初山眨眨眼,梅初山就在商调表上签了意见:同意调入,请人事、编制、财政给予办理。根本用不着杜赞之出面。当然,如果杜赞之真出面了,能否调得进还未可知。

教育局局长连续去了几次汉塘学校,集资楼土建工程已经完成。工程是边皂德中的标。当然,边皂德将工程要到手后很快就转给了别人。教育局局长还积极跑地区教委和地区人事局,为杨老师争取到一个民办转公办指标,很快就办好了。教育局长说,等这个学期一结束,就将洪妍父母调进市里。学期结束,洪妍的父母果然就到市里学校报到。于是,洪妍第一次主动给杜赞之打电话。

“杜书记吗?你好,我是洪妍。”

杜赞之当时正在办公室里跟汉岭村的老支书卢森谈他儿子卢业萌工作的事,他走进里面的休息室才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你从来不给我打电话,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杜书记你忙,没有什么事不好打扰你。”洪妍说。

“那今天有什么事,非得给我打电话了?”杜赞之问。

“我父母调动的事办好了,我妈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要谢谢你。”洪妍说。

杜赞之“哦”了一声,说:“不用客气,早该办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接见接见我?”

洪妍说:“杜书记你说颤倒了。你那么忙,现在听电话可能也是挤的空隙吧?”

杜赞之说:“有一个老支书在我办公室,我正和他谈点事,这样吧,方便了我再给你打电话。”放下手机,杜赞之久久回味着洪妍的话,尽管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心里非常舒服,如果此时就在野外,他也许会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得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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