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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张虹决定回家养病,第一,因为她觉得呆在医院,自己的伤势可能会更严重;第二,她的确无法忍受内心的憋屈;尤其是后者,她可以理解那些无知愚昧,也可以原谅那些蛮横无礼,但她不能忍受这种无耻的污蔑和羞辱。此时,在她的心里第一次对“人之初,性本善”,产生了怀疑,在她无法想通之前,她感觉医院楼道就是藏着一个深渊恶魔,她甚至害怕起来,仿佛一不留神,那一丝丝黑烟会从窗隙,门缝中随时弥漫进来,吞噬自己空间里的氧气,让自己窒息,死亡。她绝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哪怕是一秒钟,她也不想在呆下去,她想迅速的逃离。“逃离”,虽然这不是她的错,虽然她站在真理这一方,虽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处境,但这就是她的想法,尽快逃离。所以,在她一再坚持下,主任亲自打电话叫救护车把她送回家,朱紫心等三人也顾不得其它了,护送张虹才是最重要的。

张虹谢绝了清韵陪她住一晚的请求,她说想静一静,可是,谁又会不知道,这一晚谁都不会安静,“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半句六月寒。”这冰寒彻骨的语言,雪藏在心里,又怎么会一下子融化。

张虹想不通,朱紫心同样想不通,她在说说里写到:所有的宽容是为了唤醒善良,而不是纵容黑夜的嚣张。然后,她看到肖劲马上回复的消息:正因为善良的美丽无暇,我们才奋力追求;正因为宽容的来之不易,我们才努力保持;暂时的黑暗,不可能阻挡黎明到来的脚步,而阻止我们走向黎明的,只有自己前进的方向。

朱紫心开始并没有理解,倒不是觉得肖劲的话太过冷静,而是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她显然还没有从愤怒中走出来,她觉得肖劲隐隐有点拆台的意思,朱紫心有点不高兴,难道除了公益我不能有点自己?我自己的空间,想隐晦的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也不行吗?

可是,她知道不能这么问,问的结果就是:不行。谁都可以,你朱紫心不行。想起那张永远平静的脸,朱紫心就“恨”的咬牙切齿。说起这个肖劲,朱紫心就很头痛,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就连倔强的时候,也是那么平静,反正我不同意,除非你能在道理,纪律,义工守则上说服我,不吵不闹,就俩字:不行。经常给性格外向的朱紫心吃“软钉子”。不过事实证明,大部分的时候,肖劲的坚持是对的,但这种感谢和朱紫心的憋屈交织在一起,有时候让她感到束缚,是的一种束缚感,让朱紫心的万丈雄心施展不开。

就像今天一样,朱紫心刚要发起一场“声讨大会”,“刷”的一盆冷水就泼了过来,偏偏还没地儿说理去,短短几句话接着自己上面的话,严丝合缝,看上去更像一段分成两句的哲理小诗,果不其然,捣蛋的马上就来,下面立即堆满三十多个赞。

“老大,写得好。”

“哲人老大。”

“诺贝尔******,文学奖,以及……包揽”

……

这都什么呀!朱紫心拿起电话想打给张虹,看看时间,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这两天张虹精神恍惚,万一好不容易睡着了,再惊着她;在QQ上抖了清韵两下,也没有反应,怕是也早早休息了,朱紫心开始有些烦躁,点开说说准备说点什么,又看到肖劲那段回复,她觉得很刺眼,很碍眼,她想不通,公益也好个人也好,当别人打完你左脸的时候,难道你真的要再伸过去右脸?她只想做个“社会医生”来“治病救人”,不想做佛陀,舍身饲鹰。

她,郁闷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肖劲也是同样的愤怒,她不知道的是肖劲的律师张浩然此刻已经站在7018病室,带来肖劲的一句话:要么道歉,要么法庭见。对于一个资深职业律师,搜集伤势的照片,围观的证词,和一个嘴上没有把门的,正在医院撒泼耍赖的泼妇,嘴里恶毒污蔑的录音,张浩然很轻松的收集齐全。你跟我讲悲惨,我和你讲道理,你和我讲道理,我和你讲法律,你和我讲医院,对不起,我只和你讲当事人。张浩然总之就是一句话:医院惹不起你,我惹了,我要告你和你哥哥。医院在乎你男人躺在这里,是救死扶伤的精神,我不在乎。

教育一个人成年人,有时候和教育孩子一样,如果他明知道是错误,还要去犯错,那么你必须让他知道,每次犯错都会付出代价,如果代价沉重,他才不会再次犯错。肖劲一向很讲道理,是的,他也许只是想把这个道理讲清楚。

一个坏消息,总会连着一个好消息。

在肖劲放下张浩然的电话之后,一般在晚上很少有电话打扰的许良玉,接到一个电话,话没说几句,然后许良玉深情的望着肖劲,突然间泪流满面,肖劲先是一愣,怎么回事?这表情是喜事啊!怎么哭的满脸花?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一向沉稳冷静的他,猛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孩子,醒了?是不是?”

许良玉的泪珠扑扑的往下掉,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她和赵丹二十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朋友,超越了同学,超越了闺蜜,仅次于血缘,当电话里传来好消息之后,电话那边的赵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许良玉又怎能控制住自己。整整十四昼夜的煎熬,不只是身体,还有内心的恐慌,对赵兵的怜爱,自责,为王旭的祈祷,不仅仅是赵丹,许良玉也身心憔悴,这一刻所有的脆弱都爆发了。

肖劲疼爱的望着许良玉,缓缓的走过来,轻轻的张开双臂,将泣不成声的妻子狠狠的抱在怀里,搂的紧紧的。他理解许良玉和赵丹之间的感情,理解妻子对赵兵从小看大的姐弟之情,他更加明白一个生命复苏的喜悦之情。他的鼻子也不由的一阵发酸,那是一个生命,一个鲜活的生命,对于任何一个生命来说,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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