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一年会过去，但是月亮始终是那个月亮，就算世界天翻地覆了，月亮都不会变，他有些狼狈地仰起头，圆圆的月亮上有浅浅的暗影，那是月亮上桂树的影子吧。
原来，属于他的笑颜只是暂时的，就像是花瓶里的梅花一样，只是暂时的，只有天上的那一枚月亮和月亮上的桂树，才是永恒。就算他用尽了全力，也争不过永恒。
有轻微的声响传来，辛燕青霍然回头，橙黄的灯光里，古雪静静站立在门口，盈盈的一双眼睛里，依稀有少见的慌乱。
“你怎么在这里？”
微微责问的语气，落到辛燕青的耳中，仿佛是为了掩饰心虚，他嘴角一勾，“怎么？雪儿就这么不想要见到我？”
“怎么不在东院歇息？”
毫不在意的语气，轻易就粉碎了他苦苦坚守的防线，辛燕青漫不经心笑了，“在，怎么不在？我回来拿一些东西。”辛燕青径自往门外走去，语气平静而客气，“这几日我就不过来打搅你了。”
“那明日我叫瑞织整理你日常用的东西送过去。”古雪出声道。
辛燕青回身一笑，“用不着，我用的东西，东院那边都备着的。”
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在庭院。古雪慢慢走进屋内，脚步是发颤的，走了许久，方才走到桌旁，桌上是她刚写不久字，宣纸上的未干的墨迹沾上了白色的手套，烙下乌黑的印记，好端端的一幅字也毁掉了。
古雪看着凌乱的桌子，手按住发疼的心口，嘴角轻轻裂开，露出一个不只是欢喜还是悲哀的笑容。她轻轻仰起头，千里共婵娟，离开以后，虽然是隔了千里，但是只要能够共婵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但愿人长久，为了这个目的，她会竭尽所能，这也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吧。
心口涌上熟悉的疼痛，古雪的眼底却是稳如磐石的坚定。
旧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除夕这天，循了往年的惯例，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虽然同住在一个府里，但是古雪素来不出藏雪阁，除了必须出席的场合，轻易见不到她的面。刚到正厅，大夫人就含笑上来拉住她的手，“三妹妹来了，快先坐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可站不得。”
二夫人也出声道：“是要小心些，这个时候最危险了，当初——”大夫人插言道：“二妹妹，大过年的，那些事就不要提了吧，大帅听见了会不高兴不说，要是吓到三妹妹可就不好了。”
古雪只是静静坐下，神情平静而祥和，其实这个府里的事，就算你不想知道，也自会吹道耳中，当初二夫人怀孕两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流产了，每每提到这件事，二夫人总是红了眼眶。
长形的餐桌，主位还是空着的，座位是按照往年的依次排列，大夫人和二夫人在主位的一左一右，依次是府里的两个小孩子辛冰冰和辛清清分别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生的，排在后面的是古雪和柳寒烟。小孩子早就盼望着过年，辛冰冰和辛清清都不过三四岁，坐在椅上不住地扭来扭去，一面不停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放烟火？”
大夫人和二夫人哪有精神来理会，除夕的家宴一向是有两人同府里的管事一起商量操办的，七点一向是开宴的时间，但是一家之主却还没有到，遣人去问了张恒宇，说是一早就出府去了，现在还不曾回来。
屋外传来烟火绽放的声音，热烈的欢庆声，孩子益发的坐不住，实在闹得厉害，辛燕青又迟迟不来，古雪站起身，道：“我先带孩子去玩会儿。”
大夫人道：“小孩子你理会她作甚，娇惯坏了可不好。”
二夫人接口，“让奶娘带去就成了，妹妹还是安静坐着吧。”
古雪只是不在意一笑，走到孩子身边，脸上绽开了温柔的笑意，“走吧，我们先到庭院去放烟花棒。”
早有下人捧来各式各样的烟花棒，古雪亲自点燃，交给两个小孩子，一面柔声叮嘱，“烟花棒不要离身体太近，当心不要被烟花冲到了。”
辛冰冰和辛清清连连点头，神情雀跃接过烟花棒，小小的手握着烟花棒不停地舞动，声音更是纯然的欢喜，“过年了，过年了。”奶生奶气的童音，化到寒风里。
也只有在孩子的时候，才会对过年这般的期盼，可以名正言顺的放下所有的功课，可以看到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景象，大凡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吧。
古雪站立在旁，看着又跑又跳的孩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恍然有如孩子般的天真。小的时候，一进腊月，就每天都眼巴巴盼着过年的这一天，每过一天，就那笔在月历上重重划下一笔，心里有一种无言的欢喜，过年对于孩子来说，就像是一个能够看得见的巨大幸福，你所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这个幸福来把你淹没。
每年几乎都是在金源过年，父亲的意思，在城里热闹，有过年的气氛，其实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为了她能够玩得尽兴开心。吃完了团圆饭，一家人就上街去，街上十分的热闹，每个人都穿着簇新的衣服，脸上是盈盈的笑意，天空中时而绽放出大朵大朵的烟花，她一左一右是父亲和母亲，他们脸上的笑容比烟花还有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