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的墓茔,安下一位不平凡的魂灵。万历四十五年(1617),陈第病逝于世善堂,享年77岁。埋葬于浦口官岭戈沃山中,炉山护其西,可门扼其北,五虎守其南,马祖列其东,静谧中蕴含钟灵。其墓单人葬,建于明代天启三年(1623),占地面积42平方米,坐西北向东南,龟背内封土形坟丘,墓穴外观呈“风”字形,三合土构筑,宽5米,进深4.3米,坟前还有5平方米的墓埕。墓碑高0.6米,宽0.4米,镌刻“明一斋陈先生墓”,上款刻“向丁坐癸天启癸亥”,下款刻“友人黄琮、门人徐亮造”。就这样一座古朴守拙的坟墓,泰然若定,自有一番庄严气度。
陈第墓正前方,是美丽的官岭海湾,闽江、敖江入海口交汇处,海阔、沙白、浪平。相传,明嘉靖时,倭寇频扰邑县沿海乡村。戚继光将军奉命入闽抗倭。陈第多次陪同戚参将视察官岭等前沿,重兵防范敌情,使官岭一带百姓免受倭患之灾。陈第逝世后,乡人感其德行,请求陈第友人把墓道碑立在离陈第墓东南1.5公里的官岭村中,碑高2.75米,宽0.73米。上端雕刻双龙抢珠图,碑座正面刻一回首鹿。碑正中镌刻“明一斋陈先生墓道”,落款“岭东友人黄琮题,浙东门人徐亮立”。古碑静穆,然而陈第的许多神异故事,却一并流传至今。1991年,福建省人民政府公布其为第三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陈第(1541-1617),连江凤城玉荷西人,字季立,号一斋,晚号温麻山农,别署五岳游人。陈第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勤学好问,“性无他嗜,唯书是癖”。《闽贤纪要》载,陈第少壮聪慧,有胆有识,早年在云居寺挑灯夜读,一天晚上,更深夜静,有虎在寺前作祟。陈第处变不惊,大声叱咤,从容应对,虎惧逃遁,碰落廊石。于是作《叱虎诗》,记其事,传为佳话。
陈第故居位于县城龙西铺化龙桥边,明代建筑,坐北朝南,五扇四间,三合土地面,石基垒火墙,穿斗式木架构,青灰瓦面翘角,门口石板铺就厝埕,二进通间隔着明亮的天井。大厅门坊额题“倦游庐”,前有古井,后有花园,厅前右侧建立起闽中著名藏书楼——“世善堂”。陈第藏书主张“藏以致用”,那是历史记忆的原点。天启六年(1626),陈第的孙子陈肇复奉父命将其修筑一座四进三间的院落,取名积庆堂,引《周易.坤卦》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含义,后代迭经修葺改建。20世纪80年代末旧城改造时拆建为商住房。
陈第是我国杰出的军事家。明末,倭患频繁侵扰我国东南沿海,民不聊生,为了祖国安宁、打击倭寇的侵扰,陈第曾上书给戚继光,献“平倭策”,在马鼻海滩,戚家军利用渔民的生产工具“土撬”,穿梭往返泥泞的滩涂,出其不意地一举全歼了入侵倭寇,大获全胜。万历三年(1575),陈第于福州任教官,授业解惑兵家攻防策略要诀,结识都督俞大猷,大猷又举荐于戚继光,教以兵法。出守古北口,后任游击将军,坐镇蓟门10年,颇有军功。
“读千卷书,五经注其四,文人高风在;行万里路,九州遍其八,遗迹佳话多。”台湾学者陈大络先生撰写的这副对联,概括了陈第文儒的一生。陈第善诗文,喜欢游览祖国名山大川,潜心治学,著书立说,笔耕不辍。尤其是万历三十年(1602)他随沈有容赴台剿倭,万历三十九年(1611)再次出游,深入考察台湾高山族风土人情,他坚持“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变革,音有转移”的音韵研究理念。除《一斋诗集》外,陈第引人注目的还有《毛诗古音考》、《屈宋古音义》、《易杂卦传古音考》、《读诗拙言》等著作,特别研究古音韵,成为中国古音韵研究的集大成者。所著《东番记》为我国研究台湾首篇珍贵历史文献。这是一个跨越久远历史、留下飞跃海峡东岸的感人的历史印记。
1991年陈第诞辰450周年之际,两岸150多位专家、学者莅临连江,举办陈第学术研讨会,对陈第的学术成就进行见仁见智的探讨。连江人民为了纪念这位历史名贤,在县城中心建陈第公园。公园内绿树翠柏,碧水喷泉,鲜花簇拥。高7.6米的陈第石雕像,高大魁梧,腰佩宝剑,手执书卷,高瞻远瞩,意气风发,儒将风范,一展雄风。家乡人民永远景仰这位传奇的历史先贤。
2008年6月8日
董应举结庐八仙岩
八闽五大名山之一的青芝山,山清水秀,风光旖旎,而且儒释道和谐共处,文化积淀异常丰厚,历史人文可圈可点。读了林忠庆先生的《青芝山探秘》,我心旌搏动,茅塞顿开,似乎回到“名宦乡贤”董应举曾经与青芝山八仙岩喜结道缘的岁月。
董应举,字崇相,号见龙,1557年出生在连江县琯头镇塘头村。古镇的山水濡染了他的睿智,留下了他青少年以及中老年时代的足迹。万历二十六年(1598)中进士。授广州府教授、擢太仆卿兼河南御史、又迁工部侍郎等职官,仕途坎坷。从政期间政绩颇佳,不仅是一位尽心尽责、克己奉公、不畏权贵、忧国忧民的良臣,晚年辞官回乡后,还是一个热心家乡公益事业的乡贤,兴利除患,助教兴学,不惮其烦,开发百洞山。
林先生在文中说,在八仙岩组的天门洞中,南北两向均有人工凿成的等高凹痕,似为前人搁置屋梁所用。再翻董应举写的《崇相集》,1615年,即他65岁时,曾在“答叶阁下”的信中说:“八仙岩,某筑室处也。”这个开山遗址,应是他结室与八仙为伍的初始阶段居住的第一个遗址。
第二年,“董公又在八仙岩附近建了一座山馆,号梅花楼”。事后,董公在《崇相集》中曾两次说到这件事。那一年,他在给“答苏鹤楼”的信中说:“筑一土室,因室为门。”又在给《答陈元凯书》中说:“今乃筑一土室,招山客掠耕云隙。”这两次描述,一讲石门,现有还在;二讲掠耕云隙,石门上边确有一块平地,这应该算是他开山时居住的第二个遗址。
《崇相与八仙为伍的遗址在哪里》中还说,据山下的老人反映,20世纪40年代初,当地有个名叫阿响的道士,还收秦川村一个叫赵金伙的人做徒弟,找到董应举八仙岩结庐遗址,修路整地,并用石头、土坯、瓦片盖座简易的道观,后因遭台风毁了。
董应举酷爱故乡山水,在砍柴人的指引下,他发现了青芝山神奇的八仙岩。有了这个庐,董应举经常在这云雾缭绕的山上,精骛八极,神驰物外,置身于八仙之中,仿佛与仙家为伍,浮游于天地经纬之间。开发百洞山时,他说:“结庐青芝,开山辟景,贵在学道、悟道、行道。”他很艰辛,但无官身自轻,生活得逍遥自在。
董应举常常向朋友介绍青芝风貌,他对八仙岩有着特别的情缘,董应举跟明代首辅叶向高(福清人),同朝为臣。叶向高亦喜好山水,早年曾与董应举一起在青芝山的“三友岩”、“五曲洞”苦读四书五经,最终功成名就。至今,仍流传着叶向高、李九我、董应举月下邂逅梅花仙子,董应举朦胧听见仙子窃窃私语,不经意间回望聆听,仙子惊呼“三人同行三宰相,回首一个是侍郎”的美丽传说。
董应举曾对友人说:“遍游三山五岳,无如故土八仙。”他徜徉八仙岩周遭,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一个角落都有景致,还常以此抒怀。如他在《为百洞题》中云:“山川到海别生奇,洞壑连天今始知。未省蓬莱能得似,直疑人在少安期。”又题:“三岛十洲安知吾里是非,洞水福地得之海角焉奇。”充满着浓浓的山乡情结,表达了达观的思想境界。他欢娱山水,在青芝寺旁建有梅花楼,经常邀请文人墨客同游青芝山,写了许多名诗名句镌刻在石壁上,为青芝山增添了几许诗情。梅花楼也成了“因之纪瑞”、“山称百洞重江南”的一大胜景。
面对琳琅满目的“仙人跨鹤”、“梁王拜忏”、“罗汉守山”、“仙翁醉酒”等天成美景,遥对太虚洞,我在栩园同乐亭的旁边,发现了大石岩朝南的一面有草书“太虚洞”题刻。《崇相集》里留有《太虚亭诗》“有迹非真隐,无心即太虚”的名句。一石一洞一景,诚如《道德经》言,“道大而虚静”。他常常挥毫题咏,从心田里流淌出道的情缘、诗的韵味。我三番五次琢磨青芝山时,对他传奇般的经历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也成为我探究他与道教信仰的特殊关系的切入点。
董公在《与林清海书》中说:“弟初得八仙岩,谓是奇怪绝耳。”八仙岩地处孟溪之上,覆釜之麓,青芝山西隅,是一个重峦叠嶂上的悬崖,面积虽不大,但独特的区位优势,赋予它壮观的想象空间及石林风景。丛岩凌空,妙在雾中。奇岩怪石,展露山魄,一石一胜,鬼斧神工。形似黑脸巨眼的铁拐李、“正阳祖师”的钟离权、长生秘术的张果老、潇洒风趣的吕洞宾、精于占卜的何仙姑、玩世不恭的蓝采和、轻狂不羁的韩湘子,以及慕念仙道的曹国舅,八仙神通,栩栩如生,造就了“八仙岩乃百洞山第一奇观”的氛围。
走过八仙岩,沿一条山径石阶进入中部及至东部景区,便又看到另一番美丽景观。抬头前望,阳光下的青芝山像泼翠洒绿似的,往里走,达摩落履等各个景点错落有致,诱惑眼球,在树荫流动中,隐隐约约犹如一幅黑白相间、疏密有致的水墨画,散发着景区神秘幽深的气息。走进青芝山,一个关于八仙与董应举道缘的神奇故事,就这样经年不衰。它总是那么令人神往,叫人迷恋,让人魂牵梦萦。
“播风顶下半山间,独有一坡耸丛岩。远觑云雾奔腾过,幻似浮槎渡八仙。”便是形象刻画八仙岩“天开灵境留仙住”的神来之笔,幻化出董应举与八仙岩不解之缘。往事如烟,开山鼻祖董应举造势青芝山,在他为周边景观命名时,表达他达观的思想境界。字里行间透着对故乡的爱和对仙人生活的无限向往。我知道,他为了寻找景观的素材,为了探寻灵感,踏遍了青芝山的每一条山径,每一处台阶,每一道拐弯,每一个幽洞,每一沟小涧,留下了他专心创作的足迹和身影。在八仙岩面前,董应举不仅是一名拓荒者,还是一名乐逍遥的道教信仰者。在青芝山的日子里,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日月怎样重辉,山野上、峰峦下、雨天后、氤氲中、草木间,八仙岩自有天然妙趣,总要闪现他与其子鸣玮一道,劳苦功高的身影,他致力芟除芜秽,开拓景观,使青芝山“众奇始出”,渐成一方名胜,给故里留下了许多佳话。
“白云岩上日悠悠,仙去何须色相留。惹得世人笑顽石,红尘堕落几千秋。”董应举开发故乡青芝山,人与自然和谐的渴求特别强烈,展现了寄情于山水,忘情于山水,心融于山水的微妙感受,有一种“物我玄会”的美好境界。
2012年2月6日
林森钟情青芝山
被世人称为“寺产青芝闻海外,山称百洞重江南”的青芝山,开发以来,因其秀丽的风光,厚重的人文,神奇的传说,深受游客的青睐。因此,也成为八闽五大名山之一。
“智者乐山”,林森自幼就酷爱青芝山。他一生中九上青芝山。如果不是后来忙于国是,他或许会更加多次地上山。就说1923年他刚刚辞去福建省省长之职时,如释重负似的奔往青芝山,尽管当时心情郁闷,但一上山来,仿佛一切烦恼就抛至九霄云外,疲惫的身心得到了一次怡养。可见,对他来说,青芝山既可排斥世事纷纭,又可以宁静致远。
“啸余庐”,是林森1923年建筑的隐居之庐,俗称“林森公馆”。这幢中西合璧的乡村别墅,小巧玲珑,依山傍洞。外表上看,没有什么亮眼之处,但隐蔽于绿树山岩之中,却体现出了林森的别出心裁。它与周遭的一片瓦、东觉岩、桃园洞、一线天、三友岩等名胜融为一体,山青、林茂、石伟、洞幽、庐美,印证了民谣“左青龙,右白虎,前珠谷,后鹦鹉,坐莲花,卧如意”所道出的幽美环境。
时光对于人生的挫折,无以言喻,其结果是心智之树的长青。林森静思不为物欲所动,公馆里那简陋的居室,器重珍物空空如也,只摆设水牛角、铁犁头等物件,再现了农耕传统最后理念的激情挂念,表露他一种民生的强烈意识。
林森向来喜欢植树栽花,陶冶山水。走进青芝山,他把原先荆棘丛生的荒凉山地,种上成片青松、修篁、翠榕、金桂、相思树和三角梅等,且乐此不疲。任民国政府主席后,又上山来,在一线天岩石缝隙间栽种香樟。如今香樟径粗两人合围大,虬根崩开巨岩,坚挺向上,犹如一把把巨伞顶天立地,充满生机和活力,使名山增色不少。
更为人称道的是,林森喜爱字画收藏。林森公馆成了字画收藏处。公馆中曾留藏于右任字幅和何香凝的水墨画——观音大士坐像等名人字画,“十年动乱”期间大部分被洗劫,后来,一小部分转藏于省博物馆。1933年,林森将西藏活佛九世班禅赠送的一尊缅甸白玉释迦牟尼佛像,安放在“啸余庐”后面的东觉岩下,把檀香如来佛送给青芝山寺院,让更多人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