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后,丁恪用冷水冲洗过,来到休息间穿上衣服,给茶杯里添上水,靠在沙发上翻看着电视频道。翻来翻去哪个频道也看不进去,看看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午夜一点了,自言自语:不行,我还是得回去。拉开门,看见长长的楼道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洗麻将牌的“哗哗”声,猜不到老胡他们都在哪个家。丁恪拿出手机想给老胡拨个电话,想想作罢了,还是别破坏别人的雅兴,自己走了就算了。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到楼梯口,没碰上一个服务员。走过一楼大厅总台,丁恪犹豫了一下,对值班的小姐说,把我那个房间退了,我朋友出来就说我先走了。小姐微笑着问,您不在这里过夜吗?丁恪摆摆手,走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竟然有点冷得发抖,小区大门已经关了,小门在路灯下半掩着,丁恪缩着肩膀走进去,心像一块没有冷暖感觉的木头梗在胸口,在思维的迟钝状态中,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这是很久没有的感觉了,很是踏实。钥匙在空荡荡的夜里发出清晰的金属声音,丁恪小心地开了门,打开客厅里的灯。卧室的门关着,不知道王月是晚饭后睡下了,还是一直没动窝。丁恪先去卫生间洗漱过,歪着脑袋闻闻自己身上,没有异味,才去了卧室。打开灯,看到王月闭着眼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丁恪心里突然充满了柔情,轻轻坐下来,伸出手去轻抚她的脸颊。王月一动不动,显然还在生气。丁恪低低地说,对不起,宝贝,都是我不好,你吃晚饭了吗?吃的什么啊?看到王月不动声色,没有睁眼搭理他的意思,丁恪试探着把手伸到被子底下,马上被王月打出来了,后者闭着眼训斥道,滚一边去!丁恪涎着脸说,滚哪里去啊。王月说,抱上被子去书房睡,我的床上不要你!丁恪有点凄然地说,我有了毛病,你该安慰我啊,你对我这么个态度我真伤心。王月睁开眼,冷笑着说,你自找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丁恪望着她的眼睛微笑,暗暗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胯间,不知道能不能争气。王月说,我请了一天的假,给你找了一家专家诊所,专家的名片就在床头柜上,你爱去不去吧。丁恪笑着说,我要不去呢?王月盯他一眼,鼻翼轻轻扇动了一下说,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还年轻,你要看不好,我就去搞情人。丁恪说,那干脆离婚算了。王月说,这可是你说的!“呼”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丁恪笑着摇摇头,关了灯,贴着王月的背睡下。王月激烈地躲开他好远,丁恪强行抱住她,把头埋在她后颈上,暗暗用手去抚弄胯间。王月觉得有些异样,猛地扭过头来在黑暗中瞪着丁恪,丁恪捉住她的手引到自己胯间。王月触电般缩回手去,咬住了手指,惊恐地问,怎么会这样?丁恪得意地说,本来也没问题,我考验你呢。王月半信半疑,回不过神来。丁恪夸张地爬到她身上开始动作,王月下意识地迎合着,渐渐进入了状态。事毕,王月握着丁恪那里,无限温柔地感叹:原来它没有被踢坏啊,那两天你是怎么了?丁恪闭着眼仰躺着说,大概是心理因素吧,不想它了自己就好了。王月说,你知道我咨询的那位专家怎么说?他说你可能对我丧失了激情,告给我一个偏方。丁恪问,什么偏方?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让我给你找两个漂亮小姐试试。丁恪一惊,掩饰地说,瞎扯淡!王月义愤填膺地说,就是,我还差点信了他!又问丁恪:要是真给你找个小姐,你会不会冲动?丁恪说,无聊,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你长得这么好,我神经了掏钱去找小姐?王月很满意,嘴上却说,嘁,谁知道呢,你说人话不干人事。转过身来抱住了丁恪,丁恪说,你让开我起来。王月说,干吗?丁恪说,去书房睡呀。王月抱紧他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丁恪得意地笑了,觉得做男人感觉挺好,是不是英雄并不那么重要。
刚刚有些蒙眬,王月“呀”了一声,把丁恪推醒了。丁恪心“嗵嗵”地跳,问怎么了。王月紧张地说,忘吃药了。丁恪问,吃什么药啊?王月说,避孕啊,让你这么一折腾,全忘了,你也没戴套啊。丁恪闭上眼睛,缓缓地说,怀上就生吧,也该要个孩子了。王月说,你说得轻松,怀了孩子我工作怎么办啊。丁恪说,哪能就这么怀上,怀上再说怀上的话。很快又进入了梦乡,王月却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想这件事。
丁恪睁开眼睛,王月已经在吃早餐了,她端着一杯牛奶坐在床头对丁恪说,我昨晚想过了,反正单位效益不好,也挣不了几个钱,干脆生孩子算了,你说呢?丁恪看看她,觉得她脸色出奇得好,红润润的,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放松,随口说,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上午快下班时,丁恪正准备出去陪朋友吃饭,王月打过电话来问,还没去吃饭呢?丁恪说,正要去,有事吗?王月嘱咐道,吃饭别喝酒啊。丁恪觉得她的语气跟往常有点什么不同,就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王月说,真别喝酒啊,怕对孩子不好。丁恪问,什么孩子?王月低声说,咱们要打算怀孩子,你就不能再喝酒了。丁恪恍然大悟:你真打算要孩子啊?王月口气大变:这种事有开玩笑的吗!丁恪赶紧说,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王月依旧不乐意地说,什么听我的,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整天什么心也不操,你像个男人吗?丁恪轻轻叹口气,没说话。王月意识到什么,口气缓和些说,你别往心里去,你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记住别喝酒啊,我挂了。放下电话,丁恪有点抑郁,转念想,女人就是这样,把个屁也当大事,不过王月真想要个孩子,还真得把这事当个事。吃饭时,丁恪就托词身体不适,只喝了一点红酒。
四
丁恪发现自己还是不大正常,胯间那玩意儿变得难以捉摸,跟客人说话时,丁恪翘个二郎腿,它就变得硬硬的,让丁恪无法站起来送客人出去,显得很没有教养;坐在车上,稍微颠一颠,裤裆就开始紧紧的,好几次丁恪下车时情急之中只好把手插进裤兜里,暗地里握住它按到一边,装作没事人一样;顶没脾气的是正跟王月在床上翻腾,它突然就泄了气,从一条龙变成一条虫,害得丁恪被王月嘲笑。不过丁恪还是不想去医院,总觉得别人都认识自己,而且现在的情形跟当初不一样,不是委顿而是振奋,是病也不是病,可看可不看,那就不看去了。
如此情形将近两个月的一天,晚饭摆上桌子,丁恪正要动筷子,王月说,明天上午你能不能晚两个小时上班?丁恪问,有什么事情?王月说,想让你陪我去趟医院。丁恪疑惑地望着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王月脸上少见地羞涩,翻着白眼说,我可能是怀上了。丁恪皱皱眉头说,是吗?王月又翻翻白眼说,一定是,我上个月身上没来,这个月也没来。丁恪不知怎么就说,不是吧?王月说,怎么不是?旋即盯着他看,拉下脸说,你听了一点也不高兴,好像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丁恪赔笑说,不是还不肯定吗?检查一下才知道。王月说,我看你就是盼着没怀上,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孩子,那你早说啊!丁恪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孩子了?我只是觉得要等明天检查完了才知道是不是啊,这会儿先高兴了,万一白高兴了怎么办?王月赌气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丁恪笑着摇摇头,这才有机会动筷子,心道,有个孩子也好,转移一下王月的感情,省得整天没事跟自己找气生。
好歹吃完这顿饭,丁恪抢着去洗涮,好像王月真成了孕妇似的。冲他表现好,王月临睡前又兴致很高地盘算起如果怀孕,今后的工作和生活如何安排。在请不请保姆的事情上,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丁恪主张请保姆,王月说他太懒惰,不愿意亲自照顾自己,对自己和孩子没感情。最后折中了一下,让丁恪妈妈来照顾王月,王月依然有些不熨帖,但考虑到不必花钱,勉强同意了。睡下好一会儿了,丁恪突然问,你最近食欲怎么样?王月说,挺好啊,饭量见长,可能要胖了。丁恪说,我是问你经常恶心泛酸吗?王月说,没有啊,我的胃一直挺好,怎么了?丁恪慢腾腾地说,没事,睡吧,明天早点起。
从医院出来,王月眼睛一眨不眨地走着,不让眼里的泪花流出来,丁恪走在她身边,手挽着她的一条胳膊,努力地要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失落和悲伤,却难掩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为了不让王月发觉,他咬咬嘴唇让眉头微微皱起来,轻声说,我先送你去上班吧。王月望着大街说,我不想上班去了,你上班去吧,我回家呀。丁恪知道她回去一定得哭上半天,劝道,算了宝贝,本来就是没影的事,犯不着为它影响正常的生活啊;再说这事可遇不可求,兴许下个月咱就怀上呢。王月看着丁恪的眼睛,眼泪终于下来了,把头伏到丁恪的肩头说,我真的想给你生个孩子,可是大夫说我不太正常,恐怕不能生孩子。丁恪吃了一惊,扳起王月问,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王月抹着眼泪说,检查的时候说的,你在外面等着呢。丁恪做出微笑说,别听她的,哪个女人没点妇科问题什么的?王月说,那咱们两个月没避孕,怎么怀不上?丁恪说,两年怀不上也是有的,你别乱想,思想压力太大更怀不上。王月看着丁恪,突然破涕为笑,她眼神闪闪烁烁,欲言又止地说,除非……
除非什么?丁恪有点紧张地等待着。
算了,不说了,怕你不高兴。王月笑嘻嘻地在丁恪胸前拍了一巴掌,我上班去呀。抬手招呼出租车。
丁恪送她上了出租车,车开动后,王月从后窗回过头来招手,丁恪清楚地看到她眼神里藏也藏不住的什么东西。丁恪站在街边一直目送王月的出租车消失在车流里,他一动不动,琢磨着王月的话。就在他想得心里发烦,准备放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地一亮,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