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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6章

天越来越冷,烟罗一如既往地靠在软榻上读书,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可是那些伤疤不知要到何时才会消失。

她忽然想起那日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慕容云天,有些意外,却见他的眼底是一抹惊喜,她无力地望着他,只听得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醒了就好。”

可是他并不擅隐藏,他眼底的笑意全数落进了烟罗的眸子,那样温暖。与数月前在御麟殿见到的慕容云天判若两人。

也是在那一日,她再一次见到那个冷漠的男人。他瘦了,眼睛有些凹陷,气色并不是太好。但是烟罗并不想见到他,她皱了一下眉头,闭上双眼,不愿多看他一眼。

她的这个动作明显激怒了他。

慕容云歌敛着怒气,脚步有些沉重地走过来,定定地站在她的床边,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脸。

房间里顿时安静一片,那些伺候在侧的丫头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烟罗想翻身不理他,却又动不了,只能僵硬地迎接着冷冽而又耐人寻味的注视。

半晌,他悠悠地开口:“看来,我的夫人已经没事了。”

他的口吻带有一点调笑,也带着一点——心安。

烟罗深吸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冷声道:“我有没有事又与你何干?反正在你心里,早已认定我是那凶手。”

慕容云歌眉间的冰霜更甚了,她一定要像只刺猬一样吗?为什么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能挫挫她的锐气?更可气的是,他干嘛要关心她?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未待他再次开口,边上的慕容云天忽然哈哈笑起来,他走到慕容云歌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贤弟啊,有了这个王妃,你今后的日子才不会无趣啊。”

说完转身走出了西厢,他高大的背影落在烟罗的眼里,一时间,竟有说不出的感激和酸楚。

自那日起,烟罗开始不愿搭理这个冷漠凶残的男人,倒是让她时时想起慕容云天,他那温润如玉的眸子,和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只是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烟罗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回想着来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原以为青芜待她是真好的,可是自那次事件之后,她的心彻底死了,她至今仍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陷害她。

而那个公孙姝,她倒是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刁蛮任性惯了,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烟罗轻轻一笑,觉得这个女子,倒真像是草原上的自己。

她侧躺在床榻上,脑子里的片段一刻都不间断,自那之后,她倒也落的清静,再也没人过来打扰她了。但她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总是牵扯着她的神经。她仍记挂着要去中原,去看看於单。可是现在看来,不知道何时才能动身了。

正想的出神,善善蹦跳着进了屋,手里拿着一根竹笛,烟罗瞥了她一眼,略带微笑地道:

“什么事这么开心?”

善善脸颊一红,将竹笛藏在了身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烟罗轻轻一笑,歪着身子瞅了瞅她的身后,善善随着她的目光微微一侧身,终是没能看到,烟罗假装生气道:“再不拿出来我可生气了。”

善善一听,急了,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拿出来就是了。”说完脸已经通红。

烟罗接过她手里的竹笛,仔细瞧了瞧,一脸的赞赏,把玩了一会,抬眼道:“这竹笛可真是精致,哪里得来的?”

善善微微一低头,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个是……爷房里的安顺做的,我看着精巧,他就送我了。”声音越说越低,脸已经埋到了胸口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喏,拿着。”烟罗将手一伸,将竹笛递到善善的手边。

善善别别扭扭地接过竹笛,双手在竹笛上来回抚摸着,爱不释手的模样让烟罗忍俊不禁。

片刻,烟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眉头轻轻蹙了下,从书中抬起头来,问道:

“善善,前些日子我总能听到这无茶居里偶有人吹奏笛子,甚是悦耳,听久了我倒是爱上了那种感觉。”她略微顿了顿,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自打我从天山回来后,好像再没听过那笛曲,你可知道是何人在吹奏?”

善善站在那里想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善善也不知道。”

烟罗“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脸上有失望的神色,也有回想那笛曲时的喜悦。

日子总是过的太快,不觉又是数月,大漠的初春依然很冷,仍有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烟罗和善善在西厢的后院里堆起的雪人至今还在。它就像一个小丑般每天逗的她们呵呵笑。

慕容云歌偶尔会来,不过都是来说些闲话,烟罗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看,常把他气的甩袖离开。对此,她总是乐此不疲,自从上次挨板子之后,反倒让她消除了对他的畏惧,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家法伺候了,她总这样想。

春天了,中原的春天应该是草长莺飞了,她时刻惦记着自己还要去中原见於单,虽说慕容云歌的天山雪莲已经送到,可是皇城里的生活会不会不适合这个草原上自在飞翔的孤鹰?她终于决定去向慕容云歌辞行。

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初升的暖阳,暖意融融。回眸间,瞥见那个青色的身影正向盘楼的方向走来,真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慕容云歌的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每次见到她,他总是这般开心。

当丫鬟的通报声响起的时候,慕容云歌正背对着台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颗期盼的心却早已按捺不住。

“传。”他转身,声音里透着一丝愉悦。

烟罗双手放在身侧,拾阶而上,心里在忐忑着该如何开口,他又会不会答应。

还没来得及多想,慕容云歌挺拔的身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虽然很讨厌这个男人的臭脾气,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样子总给她带来视觉上的享受。想到这里,她不觉脸一红,心里暗骂自己不知羞。

慕容云歌见她一副含羞带娇的模样,心里本就不平静的心河更多了一层涟漪。他侧头微笑,轻声道:

“我的王妃,今日怎么有空主动来找我?”他戏谑的话语让原本就窘迫的烟罗更加羞涩。

她一低头,不等他说下去,自己拣了张最近的凳子坐下,手指在袖中纠缠了半天,才嗫嚅地开口道:“我……我来找你……有事跟你说。”

“何事?”黑袍下,慕容云歌摸了摸鼻子,紧盯着那张微红的脸。

“我要去中原。”烟罗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对上他深的看不到底的眸子,坚决地说道。

慕容云歌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的人,并未开口,他心里很清楚,烟罗终是要再一次离开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春天来的这样快。

“我为何要放你去中原?”他挑眉,见到她时脸上仅有的笑意都隐了去。

沉默。

是啊,他为何要放她离开?那是她与於单的约定,又与他何干?如果对他没有利益,他又怎么会答应?

淡淡一笑,慕容云歌亲自给她倒上一杯茶水。

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白净无瑕的脸,悠然开口道:“你才刚与我定了亲,就这么急着走吗?”

烟罗抬眼,狠狠瞪了过去,学他一样戏谑地道:“慕容公子的红颜那么多,少我一个又如何?”说完她故作悠哉地端起慕容云歌给她倒的茶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烟罗……这是——”慕容云歌拉长声音,故意凑到她的眼前,“在吃醋吗?”

“噗——”烟罗刚喝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

她粲然一笑,指着青瓷茶杯里的茶水,对慕容云歌无奈地道:“这明明是茶,慕容公子为何非要说是醋呢?真是无知地比五谷不分还严重。”

慕容云歌讪讪地撤回自己的脸,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这丫头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了?还是她一直有这个潜质没被挖掘?

慕容云歌正了正色,故作正经地道:“无论如何,你给我趁早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说着起身,最后瞥她一眼,“想都别想。”

又是一次失败的谈判,烟罗也不急着回,悠哉地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眼睛盯着院中含苞的茶花,微微一笑: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我迟早要离开这里。

下了盘楼一路朝着西厢走去,穿过迂回的回廊,看着满园的茶花心情无比愉悦。不知不觉竟哼起了小调,就像那些在草原的日子一样。

“有没有人?”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有些无力,带着一点哭腔,烟罗驻足,左顾右盼了一会,才在不远的假山旁看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孩子。

那孩子明显也看到了她,朝着她喊道:“姐姐,救救我——”

烟罗小跑过去,看到那小男孩的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不停地往外涌,这明显是摔伤的。抬眼看了看有些脏的小脸,烟罗轻轻拍拍他的头,笑着道:“以后不要这么贪玩。不过你放心哦,我可以救你,不要害怕。”

这话一出口,眼前的欧阳少宇紧张的神色缓了缓,仔细地瞧着烟罗为他包扎的双手,而在她的身后,那个颀长的身影怔了怔,似乎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对他说:“你放心哦,我可以救你,不要害怕。”

瞬间,他的眸子里有按捺不住的喜悦,是她吗?为什么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那样亲切?一定是她!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烟罗精通医术,定是很早就学的,几岁的孩子就会救死扶伤的能有多少?

慕容云歌静静地隐在假山后面,看着她驾轻就熟的动作,心头的狂喜让他恨不得一下子上前抱住她,可是他没有,他要等到她一个人时好好地问问她,这样想着,他的心里激动不已,寻觅了这么久,原来她终是在自己身边。

送欧阳少宇回了住处,天色也暗了下来,烟罗独自一人穿过回廊朝西厢走去。慕容云歌在一处回廊的拐角处等她。看着她越走越近,他心中的狂喜就越来越炽烈。

“啊!”烟罗没注意到他,待走到他跟前时已经晚了,她吓得后退一大步,“你要吓死人啊!”

“烟罗……”慕容云歌一把抓住她的肩头,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狂喜,“烟罗……”

烟罗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故意仰了仰头,拉开跟他的距离,定定地望向他闪动的眸子,烟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脑袋里有些乱,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疯了!

“烟罗……”

当慕容云歌再次开口叫她时,不远处的回廊里却多了两个人——青芜和公孙姝。

公孙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水榭旁的两人,一路小跑过来,兴奋地喊道:“云歌哥哥——”

慕容云歌一惊,侧头看向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两人,握着烟罗的手颓然放下,立即敛了方才的激动神色。

“云歌——”青芜也是喜笑盈盈,“烟罗妹妹也在啊?”

烟罗笑着点头,这个青芜真是会装,上次中毒事件就是她将云儿安插在她身边伺机陷害,现在倒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公孙姝冷眼看了一眼烟罗,很大声地“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白眼,黏上了慕容云歌。

慕容云歌瞥了一眼转过头去的烟罗,有些不耐地拂开公孙姝的手,公孙姝一撅嘴,有些哀怨地看向青芜。

青芜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柔媚一笑,对着慕容云歌道:“云歌,方才大公子派人来通传,让您过去一趟。”

慕容云歌一愣,又看看站在一边不语的烟罗,淡然地“嗯”了一声,目光在烟罗身上流转了片刻,就抽身离开了。见慕容云歌离开,青芜和公孙姝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青芜微微一笑,公孙姝狠狠一瞪,两人相携离去。

烟罗心中一喜,暗道机会来了。一路急行回到西厢后,就一直坐立不安。今日的慕容云歌让她感到害怕,他的眸子里有某种东西在跳跃,看得她心惊肉跳,更为关键的是,若是他以后还这样下去,那她想抽身离去的机会就没有了,想到这里,烟罗倒吸一口气,不行,说走就要走。正好,如今他被慕容云天叫去,估计一两天是回不来的。

“善善!”烟罗一唤,善善立即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了小姐?”善善垂手而立,看着一脸严肃的烟罗。

烟罗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后压低声音道:“我要逃走。”

“什么!”善善惊呼,被烟罗一把捂住了嘴巴,“小姐,不是吧?为何要逃走?”

“我们俩是不是好姐妹?”善善点头。

“那你会不会帮我?”善善再次点头。

“那就好了,你家爷去了御麟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烟罗小声的说着,“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到明天,若是他还没回来,我就逃走,然后他要来找我,你就说没见到我,其他的一概不知,知道么?”

善善想了想,侧目问道:“这样……行吗?”

“没办法了,我只能走这条路了,你家爷已经疯了,我没时间陪他疯,我还有事要做。”烟罗一口气说完,也不顾一边的善善懂不懂。

善善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眉飞色舞的女子,只得讷讷地点头。

果然,第二日慕容云歌还是没有回来,通常慕容云天找他去都不会那么快回来。只要慕容云歌一走,这无茶居里就没了能看住她的人了。

善善帮着烟罗简单地收拾了下,又将她打扮成了小厮。

看看日头,才刚升起一会,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早的,烟罗一把拉过善善的手,有些不舍地道:“善善,我们后会有期了。”

善善早已是悲从中来,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烟罗话一出口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砸在两人的脚边,瞬间化开。

烟罗伸手替她擦了擦泪,无茶居的这些日子,也只有善善是对她掏心掏肺了,两人一起挨板子,一起吃一起玩……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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