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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张副帮主

皓月隐去,长夜将陷入黎明前的黑暗,半山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儿,燃烧近一夜的火炬摇曳不定,仿佛一阵风刮过就会熄灭一般。桌椅木屑遍布一地,数间房屋尽数坍塌,各路江湖好汉亦是因余毒未清横七八歪躺了一地。唯独坍塌的木台前,一个身躯英挺的男子单膝跪在火炬下,不移不动,犹如石像。

突然不远处爬起一个人,与其说是人,却如鬼怪般可怖吓人,又有一丝恶心。那人刚要朝跪地男子走来,忽听院外传来话音:“誉书,山下已是横尸满地,想必这里也避免不了一场大战。怕是我们来的迟了,也不知妙儿他们可否受伤?”“阿弥陀佛,此乃佛门圣地,必得我佛庇佑,施主放心便是。”那人听到此处,咬牙切齿道:“柳悲缚你果然还活着!”随即脚步一转,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张振我儿,你可安在?”率先步入院内的男子状若疯狂的高声吼道。

张振闻言,缓缓抬首,映入眼帘的是满面焦急的张文典。张振扯起嘴角,艰难道:“叔父,救···救他们。他们中了柳悲绝的噬神散。还有···还有我义父和南宫前辈···”张振在方才一招击溃柳悲绝后,内力耗尽,而冰火奇脉又离不开真气,才会昏厥过去,如今刚刚恢复一点,却也无法支撑他疲累的身体,遂再次昏倒。

张文典见状,以为张振受了重伤,急吼道:“六哀婆,振儿他怎么了?您快瞧瞧。”

未待六哀婆动身,一个年逾甲子的和尚探手把在张振脉上,片刻道:“我佛慈悲,小施主只是疲惫过度,并无大碍。施主勿忧。”这个和尚右脸有一道手指长的斜疤,说话时一动一动,瞧来如一条虫子爬在脸上,令人作呕。

在场中走了一圈的华清韵忽道:“妙儿不在这里?!”

六哀婆握住华清韵双手,安慰道:“许是你着急一时没看真切···”

坐在竹椅上的柳水钦道:“这里必定经历过一场大战,而各路英雄皆身中噬神散,却唯有张振小子一人没倒,想来是他一人立挫奸贼。你们且瞧瞧,死人、活人各放一边,受伤医伤、中毒解毒,休要耽搁时辰。如此一来想寻谁也是一眼可见。”先前柳水钦说话还是颠三倒四,如今半月才过,不仅言谈流利,就连场中形势也可一眼看清,其恢复速度令人咋舌。

张文典、华清韵、六哀婆及那和尚与其带来的四位弟子闻言,皆是点头照做。不一会便将场中之人分别放好,可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死去两人、中毒者四十九人,余下之人,皆有伤在身。死去之人,有女中豪杰之称的南宫怀珍,还有一个陌生老道,一个饮剑、一个咬舌,皆是寻短而死。

柳水钦见众人发呆,道:“死者已矣,切勿伤神,快去看看活人才是紧要。”

忽然一个俊秀男子走向柳水钦,一双大眼充满不可置信,迟疑道:“祖父,真···真的是您吗?”行到近前猛地跪倒在地,伏在柳水钦膝上泪流不止。

柳水钦轻拍柳旭后背,哽咽道:“煜升煜升,煜升不哭,让爷爷好生瞧瞧···”

待二人情绪平稳后,柳旭将夜间之事一一道来。在众人听得失神之际,柳旭称群雄不仅中了噬神散,而且还服下掺了‘消真水’的清茶,所以内力不曾恢复,无法帮助张振。随后六哀婆为群雄逐个驱毒直到天亮前才忙完。

柳水钦见诸事已毕,无心留恋,遂带柳旭以及疤脸和尚前往柳亭坡,解其家事。

华清韵虽未找到南宫妙,但方才并未听张振说起南宫妙,料想当是无事。华清韵年少时与南宫怀珍交好,如今见她饮剑而亡,悲从中来。华清韵与张文典商量后,决定陪同易如笑、任碧然等弟子护送南宫怀珍返回神花宫安葬。张文典二话不说,欣然应允。而在为元华诊治双眼的六哀婆闻言,忽的想到神花宫百花长盛不衰,生机盎然,或许会对他的双眼有所帮助,于是要求同往。

期间,华清韵问张文典留张振一人在此,会不会担心。张文典大笑:“昨夜风光都被他占尽,有何放心不下。反倒是他该担心我们···”

旭日初照,晨霜将散,院内逐现吵杂,众人七嘴八舌、心有余悸的谈论着昨夜之事,唏嘘、感叹、激动、叫好皆有之,无不对张振心生敬佩。在群敌环视之际,张振每每屡出奇招,却常常一招致胜,简单、犀利不带任何花哨,别说见了便是连听也未听过。那高深莫测的修为、沉稳的气度、既惧且勇的胆略,无不令在场之人扼腕叹服。此番谈起,亦是心潮澎湃,如同激战再现。

张振见众人皆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不免黑脸一红,再听他们谈起昨夜之事,也是心有余悸,此中凶险程度,又岂是外人能知的。

张振行到被捆绑一起的陆梅三人前,目无情绪的逐个看过,最后停在‘张三刀’脸上,伸手揭下易容,一个光头男子显现眼前。张振将内力齐聚丹田,留有一丝在指间,捏住对方手腕,真气破穴而入,接着将对方内力尽数吸入体内。片刻间光头男子便萎靡不振,状似无力,未待喊叫,便已昏厥。

陆梅不知张振使的什么功夫,没来由的心底一寒,就听他道:“藏宝图交出来。”语气不容置疑。就在陆梅犹豫之时,张振又将杨威真气吸的一干二净,全然不顾对方昏迷未醒。

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人,见张振走向陆梅以为是要手刃仇人,一时间纷纷围拢过来。当见到张振故技重施吸取真气,无不大惊失色,明明可以轻易报仇,却在此前将对方修为化为己用,如此心狠手辣,令人钦佩之余多了一丝恐惧。

陆梅一张丑脸顿失血色,口中仍是慢声细语:“张英雄,这宝图就在我的怀中···”那娇柔作态之势,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冷汗嗖嗖直落。

张振闻言,未曾犹豫,直接将手伸入对方怀中取出宝图。她以为张振会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让自己去拿,而宝图也确在怀里,只是还有对方不知道的暗器,哪知这小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手探入自己怀里,完全一副不守陈规的样子。陆梅羞怒交加,刚要出言就觉丹田真气丝丝外泄,娇呼道:“张振,你好不知耻···”

张振本就没打算放过她,先废了他们武功,再带回张家堡,这是昨晚就已想好的。张振收回手,对着昏睡之中的陆梅淡淡道:“与你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说完转过身去。那围成一圈的人,见张振缓步行来,没来由的心中一紧,纷纷倒退数步。

就在此时,恒静师太高呼道:“各位同道朋友,鄙派本想借此机会宴请天下英雄,却给诸位英雄招来无妄祸患,昨夜之事,贫尼深感惭愧。所幸张振施主身负神功,慈悲感天顽抗强敌,才平息江湖一场危难,挽救天下苍生陷入战乱之苦。”其他人闻言皆是出声附和,似是忘记了刚才一幕。

“师太不必自责,乱臣贼子窥我大唐河山,即便没有逐月大会,江湖还是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一个年岁稍大的汉子说道。

“是极是极,逐月剑乃至逐月大会皆是阳坤贼子设下的圈套,贵派牵连至此,实是无辜之最。况我江湖义士,在危难之时,本该同仇敌忾,连结一体。师太如此说岂不是见外了。”这人说话极是巧妙,传清庵寻回逐月剑,是对方有意为之好加以利用,本来传清庵因此会颜面扫地,在江湖沦为笑谈。可被他一说,传清庵不仅没失面子,还博得了群雄的同情。一时间众人好言相慰,惹得老尼姑老脸通红。

张振越过众人,来到恒静身前,抱拳道:“师太,张振恳求暂时将这三人留于贵地,待张振寻得所谓宝藏,再来带走他们。”张振暗暗握紧手中宝图,心里复杂难言,他要知道这宝藏到底是什么,竟然令这许多人趋之若鹜。

恒静道:“阿弥陀佛。张施主请便。”见张振走向院门,复道:“贫尼也有一事相求···”

张振停下脚步,回身道:“师太请明言。”

恒静走上前,又瞧了瞧陆梅三人,道:“我佛慈悲,张施主既已找到仇人,是杀是剐皆在施主一念之间,外人无权干涉。但一世为人实属不易,纵是万罪在身,亦是有其根源。贫尼斗胆,恳请施主饶过三人性命,令其尽赎前罪。”恒静以为张振是要将几人带回张家堡,在张文兴夫妇墓前手刃仇人,不忍之下所有才有此言。

张振向陆梅看去,半天不言,神色一如往常瞧不出半点端倪。场中鸦雀无声,群雄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振,在等他的回答。

张振忽的长舒口气,对恒静道:“师太言重,张振并无杀人之心,但昨夜我便说过,要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个交代。”

在说话间,门口涌入数人,皆是青衫黑冠,看其打扮当是青门之人。为首的是身着粉衫、面无铅华的女子,在她身前站有一白衣俊俏公子,看似穴道被封,脖间横有利剑,被那女子推搡着步入院内。

※※※

昨夜阳坤说外面被数派弟子包围,可事后没有一人现身,想来是被张振神威震慑,纷纷逃走了。本以为此事已完,没想到青门不仅不知悔改,还自己送上门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群雄面面相觑之时,粉衫女子娇呼道:“交出宝图,饶他不死。”大眼直直看着张振,仿佛知道藏宝图在他手里,又仿佛知道此人对张振不同寻常。

直到此刻,张振才明白为何一天一夜没有见到南宫妙,原来是被江珊所劫持。张振没有理会江珊之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南宫妙,而对方那不同往日的眼神,如同在哪见过一般,是了,那是昨夜南宫怀珍临死前的眼神,黯淡、凄婉、虽有不甘却异常坚定,她为何想死,难道是因为自己?张振心内抽搐,好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般,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对面那俩女子,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怀揣死意,张振不敢冒然选择,生怕会令自己后悔,若在平时,早就一道劲气扫过,何用得这般为难自己。可她是自己最对不起而又无法弥补的人,并且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另一人,总是令他患得患失,辗转反侧,不敢正视之余却又心心念念,只能用逃避来掩饰自己的矛盾,又如何忍心见其赴义。

心怀死意的南宫妙,一来是对张振心灰意冷,二来不想让他为难,如果自己死在江珊手中,那他是不是也会不再对她怀有愧疚?

南宫妙见张振表情激动、焦急,愤怒且又无奈,这是二人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的,南宫妙更加肯定,张振心有自己,只是不知因何躲避。一瞬间南宫妙心里顿感满足,小声对江珊道:“宝图?他这个人,可比宝图更加宝贝呢。只可惜你有眼无珠,现在后悔也晚了。”南宫妙恍然大悟道:“我怎的给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种,若你真的后悔,可在此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你与他的过去,他即便不想要你,也不能不要他的孩子,更不会在众多英雄面前做出‘抛妻弃子’之事。唉,宝图、宝贝都便宜你了,真是一举两得呀。”南宫妙心思单纯并无侮辱之意,只是心疼张振前夜所受的打击,才出言挖苦。可在江珊听来却格外刺耳,当即手中加力,利刃划破雪白肌肤,立时染红寒芒。

张振见状,再不迟疑,一个箭步急冲过去。青门弟子齐齐挡在江珊身前,可他们毕竟修为低浅,张振一掌扫过,四人连番倒地,哀嚎不起。江珊见张振气势汹汹,不消片刻便将师兄弟打倒,略有失望,心里更是复杂难言。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清醒过来,连退数步,娇喝道:“站住,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长剑在微微发抖。

而在此时,张振已行到近前,虎目直视江珊,冷冷道:“剑给我!”口气不容置疑、不可抗拒。

江珊没想到他竟如此不顾南宫妙的生死,心底奇异的升起一丝平衡,暗道:‘他原来并未将这女子放在心上。’而就在她失神之际,张振已然将剑夺了过来,随即撩起衣摆手起剑落,割下一条布。张振冷瞧江珊一眼,将剑撇到她的脚边,回身用手中布条绑在南宫妙的脖颈,替她解开穴道。张振自始至终都没看南宫妙一眼,急急的便走向门外。

南宫妙心里暖融融的,如同三月春风轻抚大地,那即柔且暖的感觉令她酥麻迷醉。见张振离开,急忙问道:“呆子,你去哪?”

张振头也不回道:“寻宝。”

南宫妙刚要动身同去,却见院内之人蠢蠢欲动,更有甚者已是眼现贪婪。南宫妙心思一转,喊道:“你们没听到吗?张家堡堡主要去寻宝呢,何不一起瞧瞧,到底是什么宝贝竟能掀起这些波澜。”

众人本就想去,但无人动身也不好先走,经南宫妙一说,哪还顾得上脸面,当下你争我赶疾步跟去。

南宫妙不自觉摸上脖间布条,仿佛还有他的体温与那熟悉的味道。忽见江珊仍旧站在原地,春风得意的她,忍不住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你的剑割袍吗,他是与你割袍断义呢。谁让你平白无故招惹本公子的···”

就在这时,一位清秀的小尼姑挤过人群,来到内院,忽闻此言,目视前方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大人大量,不要再令她为难了。”

南宫妙见这尼姑与张振颇有相似之处,点点头迈步离去。耳中听得江珊失魂落魄道:“小师父,带我去见恒静师太,求你···”

※※※

南宫妙行出门外,见前方人头攒动尾随张振,心底欢喜难言,脚步愈发轻快。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白面书生微笑道:“妙极妙极,公子心思敏捷,小生深佩。但不知公子何门何派,瞧来眼生的紧,也不知哪位前辈有如此高徒,当真妙极!”这书生酸里酸气,言中却大有深意。

南宫妙负手前行,初闻那句‘心思敏捷’便想到,自己叫群雄随张振寻宝,无非是为了张振杜绝后患,免得此事以后再在武林引起纷争。不想被这年岁比自己稍大之人看透,足见其不简单。南宫妙爽快道:“无门无派。”

书生大惊,继而道:“是极是极,以公子之才,便连宗师前辈也难以企及。敢问尊姓大名?”

南宫妙有些不耐,道:“南宫妙。”随后凌空跃起,片刻便已行至数丈外。

书生站定,摇头晃脑道:“泠泠音入耳,方觉为女儿。佳丽配英雄,当真绝妙尔!”

到得山下,已是午时,秋日高爽,照在河面波光粼粼,甚是耀眼。昨夜杨威曾言,藏宝地点便在岭下。对照宝图却见笔记潦草、凌乱,细细辨认是一处峭壁,其上石层林立,中间有个山洞,一道极小的瀑布由此而下,再下方便是这条川流不息的河水。虽未表明宝藏地点,但确是此地不假。如今洞口不再有水流下,想来是年代变迁山河易貌所致。

张振手持宝图,坐在河边暗自思考。有好奇的汉子蹭到他身边,朝宝图看,张振也不避讳直接递了过去。后面之人见状纷纷行到前头,接连看过,有人提议道:“虽然没有具体位置,但宝藏的确就在此地,不如到河里探探···”

张振闻言,突然想起曾在移花谷见二墩藏宝的游戏,那胖墩小小年纪却聪明过人,他知道‘藏在河里会湿掉,藏在岸上又太明显,只有藏在不被注意的地方才最稳妥。’张振惊起,向那洞口看去,半天后,目光又落到下方。突然指着河水中的大石,道:“那块大石便是宝藏。”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这时一个笑眯眯的老翁问道:“张少侠如何断定那便是宝藏?”

张振眼也不眨,道:“是与不是,搬上来一看即知!”

那老翁依旧笑眯眯的,转身道:“金勺帮弟子听令,速将巨石移至岸来。”

张振一听是金勺帮,回首看去,见三味长老未不查正轻捋胡须,向他点头示意。

众人身后,南宫妙虽见到未不查,但她心性单纯洒脱,早已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也未在意,只是笑意盈盈望着张振。突然有人问道:“怪哉怪哉。南宫公子,你认为宝藏会在巨石之内吗?”

南宫妙大觉头疼,这人如同狗皮膏药般总是跟在自己身后,问谁不好,也偏来问她。南宫妙不假思索道:“他说的话,向来不会错。”说完不给对方再次询问的机会,跻身走到张振身边,看着铁勺帮的人奋力移动巨石。

河水宽五丈有余,而巨石离岸边也有四丈左右,深不到一人高,铁勺帮七八个人轮流使力,将巨石推向岸边。人群中有性子急的下去帮忙,即便如此,也在傍晚时分才将石头移靠在岸。

大石高近丈余,宽约五尺,重量当有百均不止,其上字迹犹在,四周略有碎纹,想来该是王登当年将包裹藏在石内后,又用其他石块添在其中,经过四百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混为一体。而且这回音奇石只有在空洞处才显其妙,就连张振站在上面大吼大笑也没声息。

张振手扶巨石,真气聚起一次又一次,始终不敢击下。群雄围在四周,静默不语,皆在等张振做最后的探寻。南宫妙早已想到,这便是当日被张振笑声震断的巨石,心知他的犹豫不决,遂将手搭在他的后背,柔声道:“虽然不愿相信,但迟早都要面对。”

张振身体一震,轻轻点头。在招呼众人散开后,张振掌含千斤之力,急速拍下,砰的一声巨响,那大石瞬间化为无数碎块,散落在地面、河水中。河水荡起圈圈涟漪,久久不息,如同弥漫在众人眼前的石灰般,即使努力也看不真切。

南宫妙见张振低身在碎石中摸索着什么,知晓其意便也弯腰寻找,不一会摸到一个包裹,当下急道:“呆子,我好像找到了。”

张振接过,见是一个灰白色的布裹,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但看布料,很是有些年头,若非深藏石内,早就烂没了。张振小心翼翼解开,生怕一用力灰布就会坏掉。

南宫妙见张振双手颤抖,很想上去握住,但碍于周围人的存在,生生将手拍在对方臂膀上。南宫妙见张振抬头看来,不由翘起嘴角,笑道:“真不知这里是你的福地还是祸地。”其他人不明其意,但张振听来,顿时想起前夜二人被困山洞的情形,那时自己还说过‘这破石头中看不中用’。哪曾想祖传宝藏便暗藏其中,若是当时有人对他这样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张振长舒口气,揭开布裹,未待细看,便听周围人倒吸口气,皆是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片刻有人吵嚷道:“这哪是什么宝藏,不就是一件兵甲嘛。”“引起武林纷争的便是这又破又旧的兵甲,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

张振充耳不闻,动作缓慢的将铠甲摆放在地。那既普通又破旧的战袍毫无奇特之处,不明白为何会成为祖传之物,还被埋藏于此。张振忽的想起家世渊源,祖上张飞子孙三代,皆是蜀国统领军队的将军,可并未见哪个史书记载‘埋袍藏甲’一事,眼前的战袍也不过是个普通士兵的衣甲,跟将军一点也不挨边。张振顿觉浑身无力、头疼不已,想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何奥秘。

就在此时,那书生来到近前,道:“勿恼勿恼,包裹之内留有书信,张英雄何不打开瞧瞧。”

张振这才发现还有一封署名为‘王登亲笔’的书信。张振急急拆开,上道:后辈子孙,尊启此书,见字如晤,吾心甚慰。

若他人得此,亦无所失也。残旧兵甲、毕生所悟,悉归尔等;寒微家始、肺腑陈愿,诉与尔听。

建安十三年,登随曹军追击刘备,至当阳处,被张飞阻断。登惊其天貌,恐其神威,闻其高喝而肝胆俱裂矣。登身颤不前,只欠拜倒。

当阳之事,频频入梦,登不胜其悚,伺机而逃,隐居青州茂林。奈何旧事依稀眼前,登既惧且佩,改王姓为张,自谓张飞之后也。

登常习其喝,久不得其威,发狂入魔,遁入秘洞。幸天不负登,得传说奇石‘回音’终成神功。秘诀有三:丹田发气得其气,此其一。丹田发力得其力,此其二。丹田发音得其音,此其三。悟此三者,潜洞练习,必成风雷吼也。

悠悠天下,无人共语,特修书一封,藏于洞口石腹。若吾后人阅之,当恢复王姓,切莫一错再错。

言不尽心,书不尽意。哀哉,哀哉。

张振看完,呆象更深,原来张飞之后,祖传宝匣,不过是穿越四百余年的玩笑。当初横穿山腹在回音奇石前,机缘巧合练成风雷吼,也不知是先人保佑还是苍天怜悯,送他一份如此大的礼物。南宫妙见他久久不语,担心道:“信上写的什么?”

张振将信递了过去,又见群雄投来好奇之色,叹了口气将信中之言粗略讲了一遍。众人听后无不苦笑,各自暗叹:‘这哪是什么宝藏,分明是人家的家事嘛。可怜阳坤等人一心寻宝,若是得知此事,活的怕是会被气死,死的也会气活···传言果真信不得,说是张飞之后,不过臆想而已。什么回音石、风雷吼只怕也是假的···’也有人想道:‘难道昨夜张振那声狂吼是信中所说的风雷吼?可此前张振并未得知此中之密,又如何练得?’种种猜想不一而谈。

南宫妙看罢,将信还给张振,笑道:“哎呀,看来以后得叫你王振了。”

张振摇摇头:“人生百年,匆匆一瞬,叫什么又有何意?姓王也好,姓张也罢,我还是我。”

南宫妙知他想法与众不同,遂道:“那···还是叫张振吧,即顺口又顺耳。”忽又见他闷闷不乐,话锋一转,打趣道:“若你叔父得知此事,你说,他会作何举动?若他改成王姓,你为张姓,那时可有趣的紧呢。”

张振破天荒的摇头苦笑,未待答言便听南宫妙惊叹:“呆子,你笑起来真好看···”也不怪南宫妙有此想法,自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张振笑的样子,即使是苦笑。

二人情意缠绵,却有人不合时宜的走上前来,满面惊奇之色:“妙极妙极。张英雄,想必昨夜那声气贯长虹,振昏诸位英雄的吼声便是‘风雷吼’吧?遥想当年,张翼德三声高喝吓退百万雄师,而今张英雄一声长啸振昏天下好汉,纵非其后人,亦可谓其后人。如此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又岂是人力所能违逆?”人力无非是指阳坤等人,即便他们寻得‘宝藏’也是毫无所获?张振不同,没有宝藏至多不知家事,神功却可照样练成。

南宫妙见是那个黏人的书生,大是不悦,冷冷道:“什么风雷吼,那是风雷振!”群雄闻言高声叫好,便连张振也是点头肯定。南宫妙没想到只是随意一说,张振的独门绝学就有了恰如其实的名字。

未待书生再次说话,一个老翁猛地跪在张振脚下,恭敬道:“铁勺帮三味长老未不查拜见副帮主。自昨日起帮主他老人家便失去音信,夜间也不见其到来,恐是遭人暗算。如今寻宝之事已毕,未不查恳请副帮主率我派弟子寻找帮主,力惩恶贼。”

张振刚从震惊中稍有缓解,又被未不查的举动惊的浑身一震。张振急忙将他扶起,不解道:“三刀前辈已为此事奔波数月,而今又突然消失,张振深愧之余自当尽全力解救三刀前辈。三味长老何须行此大礼,尊张振为副帮主?”

未不查笑眯眯道:“此言差矣。敢问副帮主,怀中铜勺令可是帮主亲手所赐?”张振莫名其妙的点点头。群雄见状,顿时惊呼出声,一时间炸开了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也不怪他们惊愕于此,金勺帮是武林第一大帮,帮主张三刀在江湖无人不知,其性格更是令人难以与之亲近,眼高过顶、乖张、孤僻、高傲,绝难有人能入其法眼。可他却将铜勺令独独给了张振,足见对他喜爱之心。

未不查振声道:“那便没错!我派有金银铜铁四种令牌,金为大乃帮主所持。银次之,但所持者可与帮主平起平坐,至于铜勺令便是副帮主之物。帮主将铜勺令相赠,便是任命你为本帮副帮主。当日灵州匆匆一面,未不查不敢相认,恐惊扰了您,想着以后帮主自会细说与您。现如今帮主失踪,帮内更是被河北道道主常浑搅的离乱不堪,若再无人统领,本帮必亡。未不查无暇多想,只盼副帮主再显神威···”

张振无心听他长篇大论,将铜勺令扔给未不查,道:“三刀前辈我自会找寻,但副帮主我是万不能接,请三味长老勿再多言。”

未不查手拿铜勺令,收也不是,给也不是,一时尴尬万分。群雄见状不解之余大是惋惜。南宫妙忽然将铜勺令拿在手中,对未不查道:“他嫌重我先帮他收着。”转头又对张振道:“看不出来呀,刚刚当上副帮主便摆起架子来了···”

话未说完便见三个尼姑急行而来,为首之人,高声问道:“张振,可否寻得宝藏?”

张振撇下众人,迎向前去,见是性格急躁的随风,其后是善良单纯的随安,至于那个年长之人,张振并未见过。道:“宝藏未得,却有家书一封。”

随风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快快告知与我。”

紧随而至的随安虽心有好奇,但她极是老实,遂无奈道:“师姐啊,稍后再说也不迟,师父交代的任务才是紧要。”

南宫妙见是日间替江珊解围的那个小尼姑,如今见她满面香汗、粉白莹润,眼内神色大有张振的影子,忍不住轻捏随安脸颊,口中叹道:“如此清秀俊俏的小妹妹居然出家为尼,真是可惜了···”她身着男装,言语轻浮,更兼手也不老实,在众人看来就是实打实的调戏!

随安自小便在传清庵,深居简出的她便连逐月大会也未前去,见过的男子更是屈指可数,即便说话也不敢抬眼相看。日间之事不过是闻讯下山偶然相撞,不忍之下才出言解围,又哪曾经历过这等事。当下随安又气又羞,不禁泪眼朦胧,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令场中之人大是心疼,真想拥入怀中好生怜爱一番。

随风震惊过后,怒道:“混帐东西,竟敢欺辱我师妹,看我不打断你那脏手!”

张振急忙挡在南宫妙身前。随风横眉一挑:“张振你让开。”

“她是女的。”

“我管她是男是女,羞辱我···”随风睁大双眼:“女的?休要唬我!你当我随风是傻子不成?”

南宫妙有心戏弄对方,但见张振如此袒护自己,便也收起玩闹之心,将秀发披散开来,俊俏公子摇身一变成了绝色美人。南宫妙柔声细语道:“小妹妹,是姐姐太喜欢你了,没想到会惹你伤心。是姐姐不好,不要再气恼啦。”

随安惊叹她的美貌,不禁止住泪水,犹是心有余悸道:“下次,万不可如此胡闹···”

南宫妙将随安搂在怀中,玩笑道:“下次,姐姐找个没人的地方。”

前夜见南宫妙披发未敢细细观看,如今张振再顾不得其他,不仅心里有她,此刻眼内也只她一人。

群雄当中虽有人看穿南宫妙身份,但也只是少一部分,如今见她那清莲将放的惊艳姿容,想起她与张振种种言谈,纷纷浮想联翩:这张振真是因祸得福,虽然家园被毁,但他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不仅抓住了仇人,而且一夜成名,还得到张三刀的青睐,做了金勺帮的副帮主,这等名声、地位是多少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更可气的是,傻里傻气的他居然会得到此等佳人倾心,当真是艳福齐天,羡煞旁人呐!

※※※

“阿弥陀佛。随风,既已到此,贫尼便可放心了。”那年长尼姑说完便原路返回了。

随风躬身领命:“是,师叔。”随后高声道:“青门门主江石海之女,日间要挟不成欲在本庵削发,初时家师不敢相信,但她再三要求,并说出恒孤师叔与金勺帮张帮主,皆囚于青门之内,言说用她青丝可保得二人平安归来。家师慈悲为怀,为其了却尘缘斩断青丝,赐法号随宜。家师命我师妹二人带随宜信物前往青门救人,恒烟师叔放心不下特陪同到此。”

其中有不忿青门之人高呼道:“我随你同去救人。”“算我一个。”未不查眼眯成缝,咬牙切齿道:“江石海安敢囚身我派帮主,未不查粉身碎骨也不饶你!”那白面书生道:“是极是极。久闻张帮主大名,却久未得见尊容。眼下有此良机,蔡三书怎可错过?”

南宫妙将秀发重新盘起,闻声问道:“谁的三叔?”

蔡三书笑着解释道:“小生姓蔡名新儒,表字三书。三山五岳的三,四书五经的书。妙姑娘见笑。”

南宫妙一时好奇,问完又觉后悔,担心他说个没完没了,急忙转身,却见王振又做出嘟嘴的呆样,对随风闷声道:“既如此,我们便上路吧,也好快去快回。”

南宫妙知他内心所想,脸上荡起幸福笑容,自言自语道:“你当我跟你一样朝秦暮楚吗?笨呆子,吃的哪门子醋?”

未不查笑眯眯对身后诸人道:“你们没听到张副帮主的话吗?”金勺帮的人齐齐高声应答:“唯张副帮主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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