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言宽低着头瘫坐在墙边,鲜红的血,顺着少年的脸颊,从头侧缓缓流下,粘着他乌黑的头发,再“滴答——”地滴到地上。
“好疼。”他心里面默默地想道,但是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随即他听到了清脆的脚步声,那是靴子磕到地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又是那令人厌烦的破锣嗓子。
“明明只是一个捡破烂的,目中无人啊?”那慵懒冷漠的语气再次传来,实在是令人生厌。
“作为一个底层的人就要有这方面的觉悟,知道吗?”那年轻守卫再次说道。
景言宽静默了。不,应该说他一直在静默。但是,静默并不代表着麻木。
只见他轻轻带起头,一双平静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守卫的那张脸。
一种无声的暴力氛围顿时产生。
那守卫低着头,看着景言宽,一脸的戏谑与轻蔑。随后,他猛然抬起右脚,踹向了景言宽。
“这下就不能忍了吧?”景言宽这样想道。
只见他突然灵活地一闪,闪过了护卫的右脚,闪向了护卫的右边。然后,抬起右手,挡住了护卫随之而踹来的左脚。但他似乎太过瘦弱,连护卫随意地一脚都无法挡住。
他再次被击退,整个人滑倒了一边。在他旁边,是他的破麻袋。
那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破旧的麻袋。那里面装的,是他的全部。
见景言宽再次被打飞,那护卫脸上的蔑视又浓了一笔。
只是,他却突然“哦……”了一声。
景言宽慢慢蹲了起来,打开了破麻袋,从里面抽出了他的铁棍。那根末梢尖锐的铁棍。那根,染血无数的铁棍。
“哟,金属制品,违禁制品喔~你小子,犯罪了你知不知道?”那护卫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随后却又眯着眼说:“你小子,好货不少嘛!”
护卫脸上的露出的贪婪,与深渊的恶魔的表情无异。
景言宽沉默了。
“对不起了。”景言宽再次低声说道,却不知是对谁道歉。
那护卫却似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样,正打算开口嘲笑他时,却突然从少年刘海的缝隙中看到了少年的双瞳。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冷漠地,如同视人如无物一般,又泛着刀剑的清光,却又带着战场的硝烟。那漆黑的瞳仁,仿佛是由浓稠的鲜血凝聚出来的一般。
护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随后却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怕了眼前这个只有一米七出头,身形瘦弱而且还没有觉醒【意志】的少年。
他觉得很可笑,很愤怒,如同一个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
他怒吼一声,随即冲向了那个少年。却发现少年也骤然发力,整个人向他冲来。在他的动态视野中,少年的身形如同奔袭的猎豹。
他举起拳头冲少年打了过去,却发现少年整个人弓下腰,双手倒拎着那根铁棍,瞄着护卫的小腿,就这样直直地抽了过去。
铁棍在空中划出了扇形,护卫应声倒地,少年也停下脚步,双眼静静地盯着脚下的护卫。
护卫先是愣了一下,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随后脸上一片涨红。
他飞快的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后跳了几步,离少年远了一些。只是无意中扭头,看到了一旁另外那个较老的护卫的一脸戏谑嘲笑的表情。他的脸色越发地铁青,随后露出了阴狠的表情看着景言宽,一双上吊眼衬着鹰钩鼻,让他的狠厉又重了几分。
“是你逼我的,你这叫【袭卫】!”他冲景言宽大喊。
随后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子,露出了胸膛的部位。在他的胸前,有一个绿色的拳头大的东西。那是一个护心镜一样的东西,有着金属的光泽。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形似古时那些意义不明的铭文。
在那东西的正中心,却有一个正方形的缺口,正闪着阵阵蓝光。
那是【防护服】的核心启动装置。
护卫阴狠地盯着景言宽,从裤袋中掏出了一个绿色的芯片一样的东西,抬手就往核心启动装置上拍去。
只是景言宽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动作一般,在他的右手刚离开裤袋的时候,就再次冲向了那个护卫,然后,又是一棍,抽中了护卫的右手,那枚芯片也就飞了出去。随后景言宽直直地撞向了护卫,一腿把他扫到在地。
他整个人都坐在护卫的身上,双脚踩着护卫的手臂,腰身如同拉紧的长弓。双手举着铁棒,把尖的一端,刺向护卫的右眼珠。
“好了,停下吧。”忽然,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护卫喊了一句。景言宽也停下了动作。
那年轻护卫也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那年长的护卫嘶吼道:“快杀了这小子!他这是在犯法!他……”,然而那年长的护卫确实冷冷地打断了他,对景言宽说道:“拿上你的东西走吧。”
景言宽闻言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年长护卫说的话。气氛愈加地紧张,连年长的护卫都不禁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
景言宽最终还是收起了手中的铁棍。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右手从那年轻的护卫腰间一抹,顿时摸到了两枚银币。这可是相当于两百枚铜币了。
年轻护卫却是十分的愤怒,冲那年长的护卫大吼:“你在干嘛?!还不快……”,还没说完,却发现那年长的护卫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眼冒寒霜。年轻护卫似乎被吓到了,便不出声了。
年长的护卫一直注视着景言宽,只见少年慢慢地走到了麻袋旁边,收拾好了一切,这才又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向了【麦田】的集市。
残阳挂天边,金丝万缕,如铺天盖地的丝绸,映着少年青涩秀气的脸,只是鲜血还在少年的脸颊上流淌,显得无比的刺眼。
两人看着景言宽,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阳的逆光之中。
年轻的护卫一脸晦气地站起身来,正准备找那年长的护卫算账。却突然听到那年长的护卫开口说话了,脸上不再是那种戏谑的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敬畏。
“你才来这里不久,却也应该知道,他是谁。”那年长的护卫仍然是望着景言宽离开的方向,说道。年轻护卫似乎很不耐烦,说道:“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公然袭击【星卫】的人,这样他就罪该万死。还有,你要为你刚才袖手旁观的行为作出解释,不然,我会去告状。”年轻护卫的脸上仍然是那怒发冲冠的表情,却开始整理他凌乱的衣衫和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
谁知道那年长的护卫确实冷笑了一声,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戏谑的神情,只见他转过身来,看着年轻的护卫,泛白的眉尾微微上挑,“切”了一声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总部能管到这里?你可以尽管去告,我可以保证所有人都会相信你,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欺负,但是没有人会为你主持你所谓的公道。”
年轻的护卫这下倒是真的怔住了,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那年长的护卫却是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轻声地念叨道:“两年前,有一个拾荒者男孩被护卫敲诈了。护卫还对他羞辱,拳打脚踢,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月。”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对护卫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抽出了铁棍,抽翻了当值的两名护卫,一直抽到了守【麦田】的【星卫】分部,最后一直抽到了分部长现身。”
那年轻的护卫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难道那些穿上【防护服】的人都打不过他吗?”
那护卫却也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知道,因为当初被他打到过的人现在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只是,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那就是所有人都没能穿上【防护服】,除了分部长。”他又顿了顿,再次开口:“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朝他凶过。”他的声音,竟是在不觉中沙哑起来,更是带着一丝的敬意。
那年轻的护卫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该是怎样的速度,怎样的身手?
但是,又是怎样的血腥的环境才能孕育出拥有如此兽性的人?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他们没有去过【陨石荒地】,不知道那里的残酷。那是野兽的角斗场,血腥的食人窟。你不吃人,就会被人吃掉。
远处,夕阳已然落下,漫天的星辰熠熠生辉。银灰色的星光播撒在光秃的陨石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的荒野。
它却似深渊猛兽的血盆大口,银黑色的獠牙正闪着幽暗深邃的光芒,摄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