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虎缟素将巾,上骑行七十里至西岐。看西岐景致:山川秀丽,风土淳厚,大不相同。只见行人让路,礼别尊卑,人物繁盛,地利险阻。飞虎叹曰:“西岐称为圣人,今果然民安物阜,的确舜日尧天,夸之不尽。”
且言姬昌坐端明殿,对上大夫散宜生曰:“孤此去,内事托与大夫,外事托与南宫适、辛甲诸人。”宣儿伯邑考至,分付曰:“昨日天使宣召,我起一易课,此去多凶少吉,纵不致损身,该有七年大难。你在西岐,须是守法,不可改于国政,一循旧章;弟兄和睦,君臣相安,毋得任一己之私,便一身之好。凡有作为,惟老成是谋。西岐之民,无妻者给与金钱而娶;贫而愆期未嫁者,给与金银而嫁;孤寒无依者,当月给口粮,毋使欠缺。待孤七载之后灾满,自然荣归。你切不可差人来接我。此是至嘱至嘱,不可有忘!”
此外,书中还记载了这样的故事:樵夫武吉打死王相,违反了西岐的法令,只受到“画地为牢”的处分,后因他有老母在家无人奉养,又放回家办理母亲棺木日用之费,然后回来。另有一个故事讲述:文王筑灵台,见挖出枯骨,忙叫人用木匣掩埋,这叫做“圣德之君,泽及枯骨”。书中这些描写,完全是儒家明君仁政的观点。
毛泽东在《封神演义》这本书中,赞颂了文王的开明,赞扬了西岐的政治民风。比较可贵的是,毛泽东并不因为《封神演义》中歌颂的是统治阶级政治家而对他们的仁政持一概否定态度,相反,他在讲话中多次称赞文王。他说:周文王、周武王励精图治、吸纳商人文化,促进周朝社会的发展,积极准备推翻商朝的统治。他们施行贤明政治,对奴隶们很有吸引力。周的军队打来,商朝的俘虏纷纷起义,调转矛头,联合周军进攻商纣。纣王见大势已去,登鹿台自焚而死。
毛泽东把文王之贤和周朝的兴起、商朝的灭亡联系在一起,并以此说明:实行贤明政治关系事业成败,所以共产党人要学文王之贤。
第四节毛泽东用“姜子牙”分析政治问题
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毛泽东对《封神演义》中的姜太公予以较高评价,称赞姜子牙辅佐周武王开创了周朝八百年的基业。他多次提到姜太公,但提的方式不同,也用来讲述不同的道理。
毛泽东曾经运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形容美国扶持蒋介石。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源自《封神演义》中文王访贤的故事。故事是:文王修灵台,梦中忽见东南一只白额猛虎,胁生双翼,主公梦虎生双翼者,乃熊也。于是,便开始了文王访贤的故事。一日,按散宜生的提议:“昔日造灵台,夜兆飞熊,主西岐得栋梁之材,主君有贤辅之佐。况今春光晴爽,花柳争妍,一则围幸于南郊,二则访遗贤于山泽。”
文王访贤,并不顺利,而是一波三折。文王访贤时,见一伙渔人作歌而来,歌曰:“忆昔成汤扫桀时,十一征兮自葛始……我曹本是沧海客,洗耳不听亡国音。”文王听歌疑有大贤隐于此地,后经辛甲调研,知是一伙渔人,此歌乃磻溪一老人所作。文王再访贤,听一伙樵夫作歌而来,歌曰:“凤非乏兮麟非无,但嗟治世有隆污。龙兴云出虎生风,世人慢惜寻贤路……”文王闻歌,又疑内中必有大贤,命辛甲请贤者相见。辛甲调研后,说:“此歌乃前边十里,地名磻溪,其中有一老叟,朝暮垂钓,歌乃此老人所作。”文王第三次访贤,见一人挑柴唱歌而来。歌曰:“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鱼未遇隐磻溪。世人不识高贤志,只作溪边老钓矶。”文王令辛甲去找贤人,辛甲却找到了打死王相的武吉。武吉带文王到磻溪去找姜子牙,但姜子牙却不在家。散宜生对文王说:“臣启主公,求贤聘杰,礼当虔诚。今日来意未诚,宜其远避。昔上古神农拜常桑,轩辕拜老彭,黄帝拜风后,汤拜伊尹。须当沐浴斋戒,择吉日迎聘,方是敬贤之礼。”文王从散宜生之言,斋戒三日。
至第四日,文王沐浴整衣,极其精诚,端坐鸾舆,扛抬聘礼,摆列军马成行,前往磻溪。文王到了磻溪。立于子牙之后,子牙明知驾临,故作歌曰:“西风起兮白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为?五凤鸣兮真主现,垂竿钓兮知我稀。”
原来,姜子牙在渭水河边是用无饵的直钩在水面三尺上钓鱼,并且自命不凡地说:“负命者上钩来!”文王真的请出姜太公出山辅佐,得以治好国家,打败纣王。
熟读《封神演义》的毛泽东,用变通的方式讲这个故事,形容美国与蒋介石集团的关系:美国愿意扶持蒋介石,是想让他跟美国走。而蒋介石愿意投靠美国,是想依靠美国打内战,实现他在中国的独裁统治。1949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又说:
美国确实有科学,有技术,可惜抓在资本家手里,不抓在人民手里,其用处就是对内剥削和压迫,对外侵略和杀人。美国也有“民主政治”,可惜只是资产阶级一个阶级的独裁统治的别名。美国有很多钱,可惜只愿意送给极端腐败的蒋介石反动派。现在和将来据说很愿意送些给它在中国的第五纵队,但是不愿意送给一般的书生气十足的不识抬举的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当然更加不愿意送给共产党。送是可以的,要有条件。什么条件呢?就是跟我走。美国人在北平,在天津,在上海,都洒了些救济粉,看一看什么人愿意弯腰拾起来。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嗟来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痛的。
毛泽东用这个故事,揭示美国和蒋介石的关系,同时指出:蒋介石投靠美国,最终不会有好下场:嗟来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痛的。
二、“现在在抗战阵营中,就隐藏有这么一群‘申公豹’”
毛泽东读《封神演义》时,对其中一些有意思的神话故事情节非常注意,并且用这些故事来说明他的一些观点。姜子牙有个师弟,叫做申公豹,在《封神演义》的第三十七回中讲了他的一段故事:
申公豹曰:“姜子牙,你不过五行之术,倒海移山而已,你怎比得我?似我,将首级取将下来,往空中一掷,遍游千万里,红云托接。复入颈项上,依旧还元返本,又复能言。似此等道术,不枉学道一场。你有何能,敢保周灭纣!你依我烧了‘封神榜’,同吾往朝歌,亦不失丞相之位。”
子牙被申公豹所惑,暗想:“人的头乃六阳之首,刎将下来,游千万里,复入颈项上,还能复旧,有这样的法术,自是稀罕。”乃曰:“兄弟,你把头取下来。果能如此起在空中,复能依旧,我便把‘封神榜’烧了,同你往朝歌去。”申公豹曰:“不可失信!”子牙曰:“大丈夫一言既出,重若泰山,岂有失信之理。”
说着,申公豹便真的自我表演起来:
申公豹去了道巾,执剑在手,左手提住青丝,右手将剑一刎,把头割将下来,其身不倒,复将头望空中一掷,那颗头盘盘旋旋,只管上去了。子牙乃忠厚君子,仰面呆看,其头旋得只见一些黑影。不说子牙受惑,且说南极仙翁送子牙不曾进宫去,在宫门前少憩片时。只见申公豹乘虎赶子牙,赶至麒麟崖前,指手画脚讲论。又见申公豹的头游在空中。仙翁曰:“子牙乃忠厚君子,险些儿被这孽障惑了!”忙唤:“白鹤童儿哪里?”童子答曰:“弟子在。”“你快化一只白鹤,把申公豹的头衔了,往南海走来。”童子得法旨,便化鹤飞起,把申公豹的头衔着往南海去了。
……
且说申公豹被仙鹤衔去了头,不得还体,心内焦躁,过一时三刻,血出即死,左难右难。且说子牙恳求仙翁,仙翁把手一招,只见白鹤童子把嘴一张,放下申公豹的头落将下来。不意落忙了,把脸落得朝着脊背。
《封神演义》中这样描写,正和作者所记述的申公豹总是妄图扭转历史潮流的情形一致,意思是表明申公豹总是向后看,倒行逆施。作者用这一形象,给申公豹以极大的嘲弄,也警示人们:向后看的人是永远没有出路的,就算你发动了三十六路人马来伐周,结果仍是惨败。
毛泽东对《封神演义》中这一故事记得非常清楚,并且用来说明当前的政治道理。1939年12月9日,毛泽东在延安各界纪念“一二·九”运动四周年大会上发表了《一二·九运动的伟大意义》演讲,其中谈道:
大家懂得了帝国主义战争的性质是非正义的掠夺性的,懂得了日本帝国主义的阴谋诡计,懂得了投降派、顽固派的阴谋狠毒,懂得了民主宪政。他们认识清楚,要进步,要民主,要参政,而这民主宪政的真正实现还需要大家起来奋斗。只有全国青年学生、工人、农民一同起来作斗争,才能把事情搞成功。现在的人是聪明了,不容易被欺骗了,大家都睁起眼睛看着:什么人不开放民主?什么人要分裂?什么人要投降?什么人要倒退?《封神演义》里有一个申公豹,是姜子牙的不肖师弟,他脸向后长,眼睛朝后看。现在在抗战阵营中,就隐藏有这么一群“申公豹”,一批专门倒退的人,他们拖住中国要倒退。……现在大多数人……不准他们倒退,要坚持进步。这一群“申公豹”,看他们怎样收场!
毛泽东用申公豹来形容蒋介石集团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千方百计把中国拉向倒退,实际上是说他们就像申公豹一样,脸朝后,眼睛专门向后看,是中国的反动势力,凡是这样的人都是搞倒退的人,他们是必定要失败的。
第五节“纣王不是坏人”
一、常人认为纣王是个暴君
《封神演义》一书中记述了一个“反面人物”——纣王。在第九十五回中,姜子牙历数了纣王的十大罪状:
陛下身为天子,继天立极,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沉湎酒色,弗敬上天,谓宗庙不足祀,社稷不足守,动曰:“我有民,有命。”远君子,亲小人,败伦丧德,极古今未有之恶。罪之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