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心,老爷!不要碰我!我知道你的心事了,当我们在山上下来的时候。不要弄错。你落在后面了。不一刻你的枪就会安放在你的肩上。但是不要这样!老爷,别这样!我们要联结在一起。我知道你感觉得怎样;你病了。你永远不情愿再看见我了。如其那对于你有什么帮助,我就可以出去。无论如何,我又有什么东西可留意的呢?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论怎样,你会供给我钱。这是你的主意。我从没有要求过。我不要钱。我不要喝酒,我不要吸烟。我所要的就是走过许多山做我所欢喜做的事,去做一个自由的人。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你信托我,所以我很自傲的。我知道你感觉得怎样。我们象兄弟。我将承受那罪名。你不必着急。就是他们把我捣成粉碎,我也不说一句话。我将告诉他们,那是我做的——那是我——因为——这和他们没有关系——不过因为。我不问他们拿我怎样:他们可以定十年、十五年的徒刑。那有什么差别呢。那时你可以设法,你有势力。不过不要他们定得太长。设法斡旋;把刑期定短些。人家也是这样干的。在四年或五年之内,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只要你不忘记,当我出狱后我们可以象以前一样做兄弟。我们可以一同做工;我们可以做我们所愿意的。不过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要有权力,要在我手里得到权力!没有一个人能够孤立的。我们将为兄弟。啊!有人走来——夫人!
雷孟台入,手捧水罐。她见了伊思邦与吕比芙立刻停步,显出捉摸不定的样子。迟疑片刻后,她前去把水罐内倒满了水。
吕比芙 夫人!
雷孟台 走出我的房子!不要走近我!你们到这里干么?我再不要见你们了。
吕比芙 哦!你要重新看见我——并且听我讲。
雷孟台 你说什么?这是我的房子。
吕比芙 只要一句话。不久我们都要到法庭上去,我们还是预先商量停当的好。因了几个蠢虫开了口,就要一个好人进监狱吗?
雷孟台 不只一个人要去的。你想脱身吗?
吕比芙 我不知道。只有一个人要去的,那一个人就是我。
雷孟台 你?
吕比芙
但是当我闭了我的嘴时,我不要别人的谈讲。老实告诉你:你所想的是错误的。诺贝尔与他的父亲就是这些谣言背后的人物;他们是制造这些谣言的人。他们还制造那只歌。这是谣言,而且他们知道的。
雷孟台
是这样吗?那末你承认了你的故事了?但是你所说的,我一句也不相信。谣言与歌曲无足轻重。我不信甚么,只信真相,我知道真相,而且知道得很确切,知道了很长久的真相。我起初就猜到了。我也许想——但是不,我从没有想到你身上。他,他也许会忏悔吧;那是唯一公平的办法。他也许知道我将闭口不言吧,不是为了他,却是为了这房子,我父亲的房子,为了我的女儿,更为了我自己。但是当每一个人都知道了的时候,就是那些石子也在呼喊着的时候,我为什么保持沉默呢?人们在大庭广众中到处宣扬。
吕比芙 只要你不做声,其余的人的谣言可以不管。
雷孟台 不做声?为了救你?我看见了你就会叫出来!我会轰动全村的人!
吕比芙 不要发呆!那有什么用场呢?
雷孟台 当然你杀人时不是呆子。而且你还差不多又杀了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的——或者可以说你已经把他杀了。
吕比芙 我如其把他杀了倒就不是呆子了。
雷孟台 你是懦夫!你是凶手!
吕比芙 你的妻子在说你,老爷。
伊思邦 吕比芙!
吕比芙 你看他听到了。
雷孟台是
的,把你的头低到在这个人的前面。怎样一种屈辱啊!你的余生是他的奴隶了。有比这样的运命更可怕的吗?现在这间房子有了主人。谢谢上帝,他的妒忌这房子的名誉也是和你一样的!
伊思邦 雷孟台!
雷孟台 当我说话时,你打断我。你是不怕我的了。
伊思邦 如其我有勇气,我也许会把枪弹洞穿我的头,这样什么都解决了。
吕比芙 啊,老爷!
伊思邦 不!别说啦!那是我所要求你的一切。出去!你等在这里要什么?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雷孟台 唉!
吕比芙
不,老爷。我就去了。(向雷孟台)如其没有我,就没有暗杀的事,不过你也许会失掉一个孩子。但是现在你另有一个了。血出得太多所以使你发昏,病情恶化,但是那是不要紧的,你不日就会好的。我是一个好医生。当然有朝一日你因此会谢谢我的。不要忘记,我将告诉你怎样做。(出)
伊思邦
不要再哭了。我不忍看你哭。我是不值得这些眼泪的。我是不应该回来的;我应该饿死在荆棘丛林之中的——他们将要象狼一样猎我吧。我将不抬起我的头来吧。不要责备我!我已经对我自己再三再四说,比你所能够说的要多得多了。我曾经喊我自己做凶手、暗杀者,不知有多少次。让我去。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赶我出去!我现在只等他们来把我拿去。我不能跑到外边,然后让他们捉去,因为我太懦弱了。我的心沉下去了。我已经走到人生的末路了。如其你不要我,喊我出去吧,我将爬上大路把我自己抛下田里。象你从你的门口抛出腐肉一样。
雷孟台
是的。你去让人家捉去吧!把耻辱与毁灾带到这所房子里来,把我的女儿的名誉拖到村中的泥塘中去!我应该对你执法;你应该想到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眼泪,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吗?坏思想跑进你心的那一天,你的眼睛就应该哭,不应该转到你没有权利的地方去。现在你哭了——但是我去做什么呢?看好我。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所经过的。它不会再坏了。我要忘记,但是我必须想——想怎样我可以把落到这间房子里来的羞耻遮掉,使它不被人知,并且不使一个男子从这间房子里被拖进监狱——那把我带进来做我的孩子的父亲的男子!这是我父亲的房子;这里是心中惧怕着上帝的我的兄弟所住的地方,从这里他们去服事君皇,或是去结婚,或是用他们的劳力去种田地。当他们回家时,他们还是带着出去时的同样的荣誉。不要哭;不要低下你的头。把它抬高,象我一样。不久官吏就要来把我们大家都放进牢狱。虽是房子烧了,但是他们在里边,他们不应该闻到烟味。揩干你的眼睛;你泣出血来了。喝一点水吧——我愿它是毒药。不要喝得这样快;你太热了。荆棘刺进了你的皮了。你受到了刀伤了。让我来替你洗刷;看了你,使我的血都定了。
伊思邦
雷孟台!妻子!可怜我!你不知道。不要和我讲。不,我是一定要讲的一个——我一定要忏悔象我在将死前忏悔一样。你不知道我曾经怎样奋斗过。在这几年内我曾经日夜和一个比我更有力量的人搏战,这个人把我拖着到我所不愿去的地方去。
雷孟台 但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那坏思想跑到你心里的呢?什么时候是那不幸的时刻呢?
伊思邦
我不知道。它跑来象闪光似的骤然而至;它已经在那里了。我们一生中总有几种坏思想,但是这种思想就会过去,不发生甚么害处;后来也就消失了。当我在儿童的时候,有一天我的父亲打了我,象电光一样闪进了我的心的:“我情愿他死!”但是不久我想了一下就觉得惭愧——我惭愧我会有这样的思想。我的心不动了,因为恐怕上帝已经听到就要把他拿去,从那一天起我更其爱他。若干年后他死了,我对于那思想的悲痛和对于他的死一样,虽是我已经成了大人。现在这个坏思想也许是一样的;但它并不消失。我愈是要离开它,它愈是固定着。你不能说我不爱你。我一天更爱你一天!你不能说我注意其它妇人——而且我也不想到她。但是当我觉到她在我旁边时,我的血就沸腾了。当我们坐下吃饭时,我不敢举起我的眼睛。不论我到哪里去,她也早已在那里——常常在那里!晚上,我们睡在床上时,在半夜的沉默中间我睡在你的近旁时,我所能觉到的一切就是她。我可以听到她的呼吸,似乎她的嘴唇放在我的耳边。我因为痛苦,因为憎恶而哭泣了!我求过上帝,我骂过我自己。我差一点杀了我自己——和她!言语不能形容我所经过的恐怖。有几次我单独和她在这里时,我象野人一样从她那里跑开。如其我再留下去,我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我也许会接吻她,我也许会把我的刀刺她!
雷孟台 是的,你发痴了——而你不知道。发痴的结果是死亡。我们为什么不替她找一个男子呢?否则她也许已经出嫁了呢。你不应该把她从诺贝尔的手中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