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满眼鄙视地看了一眼说话的日本人,冷笑道:“你?你还不佩!”
“你!”日本人怒不可遏。
车夫冷冷一笑,用手一指面前的三名日本棋手,说:“这样吧!我你们四个一起上,如果我赢了,我就是棋王。如果你们赢了,棋王就是你们日本人的,怎么样?”
赛场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几十名日本棋手正在面面相觑之时,人群中的那三名日本棋手已经迈步坐在了桌傍。先前那名提出要与车夫对弈的日本棋手先是有些犹豫,最后也坐在了桌子旁。比赛的规则在这一刻改变了。
极乐寺的慧缘大和尚看了一眼石元寿一,低声道:“按这个规矩,你觉得可以吗?”
石元寿一冷冷一笑,说:“棋无定法,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既然他们都同意,有什么不可以?”
慧缘大和尚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着了。
车夫看了看四个人,冷笑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再让你们每人一子!”
此话一出,会场顿时大乱,所有的人都在怀疑车夫的话。
楼上的山本一木大惊失色,这四名棋手中的左马介还算是自己的师弟,与自己同出本因坊,自己曾与他交过手,他虽然只有五段,但绝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其他三名棋手虽然不认识,但从报名的名单上可以判断出他们应该分别是日本另外三大围棋世家安井家、井上家和林家的弟子。既然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说明他们的棋力绝对不低。车夫要同时和这四名棋手对弈,而且还要各让一子,这绝对是自取羞辱,因为即使是自己也绝对没有获胜的把握!想到这里山本一木冷冷一笑,他觉得车夫失败之后,他要找的那几个神秘人物应该要现身了,因为中国人是不可能将棋王的称号拱手让给日本人的!
院中的一切已然准备完毕,车夫端坐其中,前后左右摆了四张桌子,每张桌子的后面都坐着一名日本棋手。日本棋手的身后围满了驻哈尔滨的各国记者,因为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空前的盛举!
极乐寺的那个慧缘和尚依还在睡觉。石元寿一到是紧张万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车夫竟然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不禁伸长了脖子紧张地关注着态势的变化。
比赛开始,车夫用的是仙女散花式的下法,东一耙子西一扫帚,毫不章法。左马介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不敢有半点马虎,因为他昨天已经见识到了这名车夫的厉害。如果车夫没有真本事,也绝不能提出这么疯狂的要求。其他三名日本棋手一直不说话,但脸上却流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他们似乎从没遇到这样没谱的对手。
车夫下得很轻松,除了在左马介这一盘棋处略做思考之外,其它三盘几乎是每一子都不假思索,信手放子。一个小时之后,连同左马介在内的四名日本棋手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笑容,他们开始举棋不定。他们似乎此时才认识到个中国人的厉害。车夫的那些原本互不关联的子此时早已无比诡异地连在了一起,似乎正要将棋盘上的黑子一点点的蚕食掉。车夫看了看四名苦思冥想的日本棋手,冷笑道:“你们认为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左马介觉得此弈虽陷困境,但此时绝对还没到举手投降的地步。
“哈哈哈哈!”车夫冷冷一笑,“看来你们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车夫说着用手一指棋盘上的白子,说:“这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此时所有围观的人才注意到,车夫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四张棋盘上摆出了四个字--日人已亡!
双基别墅内一阵喧闹,各国记者纷纷拍照。此时的左马介看着自己棋盘上的那个“人”字,已然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站在二楼窗前的山本一木虽然一直关注着外面的赛势,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观察院外的围观者身上,他断定他要找的人就应该藏在外面的某个角落里。听到楼下的喧闹声他也才主意到楼下棋盘上的那四个字!他不禁觉得正有一把烧红的烙铁正在他的脸上推来拽去,他似乎闻到了那股焦糊的味道。他觉得这对于大日本棋手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是绝不可原谅的。
此时,大赛的主办者,民政局的一名官员匆匆地来到了山本一木的房间,他的话语极为紧张,“如……如果再没有棋手参赛,这名车夫就是本次比赛的……棋王!”
虽然“棋王”这两个字的声音被说得极小,但还是重重地敲击着山本一木的耳鼓,他的计划在这刻被全部打乱了,他先前对于赢得这场比赛毫无疑虑,他只须动手抓人就可以,但此时的任务已经变成了如何挽回大日本帝国的颜面,否则这将成为它国的笑料。他的心在汹涌地翻腾着,他觉得,凭着自己的能力绝不可能以一敌四并且各让一子,更不可能在每一盘棋上摆出自己想要的文字!车夫的这一手绝对让人匪夷所思!过了好一会,他才冷冷地说:“告诉楼下,我要亲自出面与这名中国人对弈!”山本一木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这些日本棋手中,自己的七段应该是最高,现在只有自己出面才有可能挽回败局。
半个时辰之后,又基别墅的院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院中的那块棋盘上。一名中国车夫与关东军驻哈尔滨司令长官山本一木分坐在棋盘两侧。
“我看你我二人之间的比赛根本没有必要进行!”车夫满脸平静地说。
“为什么?”山本一木面无表情。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想必你已经注意到我先前的棋法了,但那都不过是些皮毛,我真正的本事还没有亮出来。”车夫一脸的冷笑。
山本一木的脸冷得如一块寒冰,但心里已然开了锅,他觉得车夫虽然有些故弄玄虚,但他的棋力确实强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自己曾不只一次与左马介交手,凭着自己的实力战胜左马介并非易事,而这名车夫却如同儿戏一般同时战胜四名同样水准的棋手!
“我看这样吧,以咱俩的差距,我让你两子,同时为了节省时间,咱们一局决胜负!”车夫说完摆手对围观的各国记者,高声道:“请大家记住这一时刻,我让山本司令官两子,一局定胜负!如果我胜了,我就是棋王!”
山本一木脸上的似乎被瞬间泼上了沸腾的辣椒油,他猛然一摆手,高声道:“不必!”山本一木此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即使真的输了棋也绝不能丢了日本棋手的精神,自己丢不起这个脸。
“这样你根本没有赢棋的机会啊?”车夫满脸的关切。
“不必废话!”山本一木狠狠地摆了摆手,他的心已跳做一团,他觉得车夫是在有意戏耍自己,但自己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听之任之。他已下定决心,比赛之后,无论如何要除掉这个车夫。
车夫突然站起身对着各国的新闻记者,大声说:“山本先生拒绝让子,虽然勇气可佳,但此局已无悬念!请大家趁着山本先生未输棋之前为我们合影拍照!”
各国记者一阵大乱,院里院外传出了一阵阵哄笑声。山本一木顿觉眼前一片耀眼,他已无法说出自己此时的感觉,他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
“我今天要让山本先生开开眼界,摆一盘大家从没见过的奇局!山本先生可要看好了我每一子的用意!否则你过不了中盘!”车夫说着向山本一木一摆手,“请山本先生执黑先行!”
“不必!”山本一木此时面色铁青,他正在猜测着车夫究竟要使什么花招。
“那只好猜先了!”车夫说着抓起一把黑子。
山本一木不加思考抓出两颗白子扔在了棋盘上。
“哈哈哈哈!山本先生运气不错!”陈天元说着摊开手掌露出一颗黑子,随即一翻手将这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角落里。车夫接下来是一手奇过一手,专在山本一木认为最不应该落子的地方落子。山本一木心里的这锅浆糊已经开了好几开,因为车夫的这种下法确实是他闻所未闻的!他觉得车夫绝对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看来自己是轻敌了。他不禁为自己举办这次所谓的比赛而感到后悔,他试图猜测着车夫的每一子的意图,但却毫无头绪,反而越猜越乱。由于他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车夫的棋上,所以自己的棋连出漏洞,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下得最糊涂的一盘棋。而车夫却每次都不失时机地抓住山本一木的失误,连吃其数子。中盘过后,车夫突然将棋子向子壶里一扔,冷笑道:“看来山本先生的精神不够专注!这盘棋还有继续的必要了吗?”
山本一木看着棋盘上很是凌乱的白子,不禁眼前一阵眩晕,他不敢相信这场自己精心布置的大赛,竟然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尾,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山本一木觉得一大把玻璃粉正在自己的心里狠命地揉搓着,正要由血管挤向全身各处,他痛苦地扶了扶椅子。
“山本先生觉得怎么样?”车夫一阵冷笑。
山本一木满脸痛苦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车夫突然站起身,高声道:“山本先生没过中盘,已经认输,请大家再次为我和战败的山本先生拍照留念!”
各国记者都抓住了这个精彩瞬间,纷纷举起了照相机。山本一木大瞪着双眼看着车夫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突然他将嘴一张,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赛场内一阵混乱,石元寿一忙叫人将山本一木抬进了别墅。各国记者在慌乱中仍没有忘了拍照。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有人高呼:“赵尚志来了!”院里顿时一阵大乱。几名警察突然冲进院中,上前将车夫押了起来,不容分说直向江边停着的一条巡逻艇走去。三分钟之后,车夫已经被推上巡逻艇,另有几个在后面为车夫鸣不平的中国人也被一起推上了巡逻艇。巡逻艇在众人的瞩目中快速离开了太阳岛。
各国记者都用相机记下了这一幕。